这杯子是小贩自己做的,有些粗糙,只能说勉强有个杯子的样子,但不知怎么,卓仪觉得看久了有些古朴的可爱。
他的杯子上有个树疤,深色的,在浅色杯子上还挺明显,仔细看有点像……一朵小花。
他自娱自乐着倒也不急,那边县令也同陆芸花说完了话,好似要结束了,卓仪便一口饮尽杯中剩下的冰凉紫苏饮,只觉喝下去肚子里凉呼呼的。
“芸花……伯伯有件事不得不说先与你说一声。”县令的表情瞧着很是犹豫。
就卓仪没说话这空档,陆芸花已经在县令的授意下叫起“伯伯”来了。
“伯伯您说。”陆芸花笑意微敛,坐直了身子:“芸花仔细听着呢。”
“唉……”县令不自觉烦恼地摸摸胡子,斟酌着语句:“芸花同田家之事是有些关系的吧?”
陆芸花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心里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超出了她的预料?
“那我便直说了。”县令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田家后面那户势力……有些……好吧,是十分小心眼,田家之事对他们影响颇大,他们不愿对付朝中其他人,便将田家之事……迁怒于芸花你和卓……壮士身上了。”
卓仪早就觉得可能会有这事,但……他有些困惑地放下杯子,为何他没听顾晨那边说呢?
陆芸花神经紧绷起来,又被盯上的感觉很不好,这次又要遇到什么?是陆记豆坊的生意方面,还是陆勤身上的案子,或者是……
“陆记豆坊现在名声颇大,陆勤那事情又由我盯着,所以他们不受影响。”县令语气艰涩:“芸花和卓壮士现在都没有家室吧?”
陆芸花茫然:?
县令微微错开眼神,显然很为同朝为官的同僚是这种货色而感到羞耻。
“根据我朝律法,女子二十、男子二十五便要成家……从前是罚款便可拖延,现在我朝人口……有些……他们向陛下施压,今年要严些了,到了年岁还不婚嫁便会……由官府配人。”
“我听闻卓壮士丧妻……原本这律法对丧妻丧夫之人没有那么严格,官府也多以劝说为主,并不强制其再婚,可现在……若是上面有那边的人,这……便会……”
“便会盯着卓壮士特意为难。”
马上二十.到了年纪.陆芸花:……
已经二十五.要被为难.卓仪:……
现在新朝刚刚稳定,这种为了人口发展的律法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人少也有一个好处,女子也能作为劳动力走出家门工作,社会对于女性的禁锢要小些。
况且这世界十三四就相看人家,十五六定亲,十七八嫁出门,家家都是如此。
强制分配和罚款都是不算那些定了婚约的人家的,许多人家不愿那么早嫁女儿,早早定了婚约便好,像陆芸花这种父母接连生病,实在没顾上的倒霉孩子非常稀有。
又说卓仪……他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人,小半年就要换个地方,谁管他?
卓仪沉默,这才知道顾晨为什么没给他说,那家伙催着他成婚催了许久了,怕是巴不得他能成亲罢!
和县令谈完,陆芸花颇有点无语到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她还从未听说过这样报复人的,更未听说过这样小心眼的官宦人家,也难怪混到被明君为难的地步了。
告别县令,陆芸花顺手拿着自己的杯子和卓仪一起出了府,她皱着眉,显然为这件事十分头痛。
说实话陆芸花是没想过在这世界也撑着不结婚。
就算在现代,女性到了年纪不结婚都有家里人催着,在前些年,又或者在现在闭塞些的小地方,年纪大不结婚都要被周围人议论几分,更何况把婚姻当做人生大事的古人?
只是她也不想稀里糊涂便嫁了,这时代嫁人后总要受些丈夫的制约,万一找个不怎么样的……
“唉……”又是一声叹息,陆芸花想着回去和阿娘聊一聊,不愿再想,她顺手转了转手里杯子,突然笑起来:“我这杯子上居然有个小花?芸花芸花,不正是我的名字嘛!”
“……嗯。”卓仪另一只手握紧了也有一朵小花的木杯子,感觉手心微微发热。
芸花……吗?


第49章 生辰准备
两人往家里走,陆芸花被县城繁华的景象迷了眼,好奇地观察着每个她不熟悉的事物。
这里虽说是县城,但因为人流涌来了大量的外地商人,加上本地出来做做小买卖的人,可谓是卖什么的都有。和现代工厂流水线生产的产品不同,大多东西都是手工制作,虽没什么“品控”一说,但古香古色、手艺精巧,只能说各有各的好。
走着走着,陆芸花看到卖“福禄寿”木质摆件的小摊子,才一拍脑门想起后天阿娘要过生日,她还没邀请卓仪。
三个孩子是肯定要来的,孩子们都来了,最近也算与卓仪熟悉,不可能不喊他,再加上熟悉的秦婶一家、林婶一家,陆木匠王婶一家,过生日的宾客便齐了。
余氏原先未生病时候,也多与林婶、秦婶走得近,原先或许还有些其他朋友,在病后皆是不怎么来往了。
不是那些人有什么不好或是他们嫌弃陆芸花家落魄,他们在陆芸花家里最不好的时候都多多少少搭了手帮了忙的,只后来余氏日常昏昏沉沉地睡觉,谁都不好打扰,长时间不走动交情也就淡了。
还有村长,村长那边送点吃食过去便好,他从不参加村人寿宴,最多有人婚嫁时候过来喝杯喜酒,他不来,不怎么喜欢出门的陆双肯定是不会独自来的。
请人做客便要有点态度,虽说没什么规矩的请帖请柬,陆芸花还是郑重了语气:“卓哥,后天我阿娘生辰,现在我家也好起来了,今年便想请大家吃个饭,不算什么开四五桌还要请厨师来做饭的大寿宴,只是熟人聚在一起吃顿便饭,到时候卓哥有时间吗?带着三个孩子一并过来吃。”
卓仪心领神会,知晓这重点是他三个徒弟,但他不抗拒参加这次“简易寿宴”,故而爽快应下:“好,我定带着他们按时到。”
他又问:“现下正好在县城,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正好一并买了再回。”
陆芸花笑道:“正是如此!我原就是想去完县衙便去买东西,卓哥是先回去还是……”
卓仪表情有些困惑:“自然同你一起,怎能留你一人在县城我自己回去?”
“那我们先去买些香料罢。”陆芸花微微一笑并不辩驳,她以前习惯和别人分开各自做自己的事,现代时候在村里有谁同样出门或许能捎她一程,最后也多是各忙各的,她自己买了东西回家。
不能说绝对,也不能说这样就是人情味淡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时间宝贵,怎么会陪着一个“仅仅认识的熟人”买东西?更何况大多数人并不喜欢被人太贴近生活,会有种被侵犯隐私的感觉。
现代也有很多农村有着“过于热心”的老一辈,其实许多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和他们相处起来会觉得不太适应这种热情。
这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隐私观念,人们也因此有种理所当然的热心,有时候也会叫人觉得太过靠近,但周围都是这样的人和环境,陆芸花刚开始不习惯,时间久了被迫同化,居然也觉得理所当然了。
陆芸花“理所应当”说着自己找去的地方:“我们先去香料铺子和药店,我要买些做吃食能用的调料,再去买些猪肉,我想做一锅卤,卤一点肉吃吃……”
“陆娘子。”卓仪听到这不得不打断她,他斟酌着词句:“为何要……吃猪呢?”
陆芸花愣住,下意识回答:“因为……好吃?”
卓仪不自觉摸摸手指上的茧子,语气有些犹豫:“陆娘子……从前常吃猪肉吗?”
陆芸花回忆一下,她居然真的没怎么吃过猪肉,原先她理所应当以为是家里穷所以买不起肉的缘故,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一回想……之前还算富裕的时候余氏也不怎么买猪肉做着吃……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了。
她历史不好,但也知道因为落后的养殖习惯和猪品种的问题,古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怎么兴吃猪肉,又代入一下现在这个什么面食都叫“饼”,发酵技术都没有流传开的朝代背景……
完了,糖醋排骨糖醋里脊梅菜扣肉小炒肉红烧肉……不会都吃不到了吧!?
陆芸花声音有些虚弱:“……好像……没吃过。”
卓仪一顿,听她语气如此沉重还以为她身体突然不适,下意识去看她面色,见她面色依旧红润健康,只是神色间很是失望,于是小小叹了口气,说道:“我认识个养猪人,在隔壁王家村,若你……”
“劳烦卓哥,我要去看一眼。”陆芸花重新打起精神……虽说不管怎么看都有点“垂死挣扎”的感觉:“总要去看一眼才知道那是不是我想要的猪。”
陆芸花心里都记挂着猪,雷厉风行地买完调料,就连卤料配齐和在行商那里花大价钱买到孜然这些值得让她高兴好久的事情……都让现在的她高兴不起来。
毕竟那可是猪猪啊!猪!
这时代不能吃牛,猪再不好吃,以后难道只能吃鸡、鱼和羊了吗?不是说这几样不好吃,但……不是猪就不能拿来做红烧肉啊!包括之前所说的那些菜,这辈子都吃不到了!
卓仪看她面色凝重,显然是心情不好,现在一心想着去看猪,便也不说话,只专心替她带路。
两人急匆匆到了王家村,这户人家和卓仪家有些相似,也住在村尾靠近山林的地方。
好在陆芸花本身不怎么去豆坊,或者说她去豆坊的时候那边多数时间没在营业,故而一路上并没有认出她的村民上来叫着“豆娘子”这个让人羞耻的称呼和她寒暄,他们很快便到了养猪人的家里。
门是开着的,卓仪上前敲了几下门环:“王哥,你在家吗?”
“哎哎!在家,哪位……”卓仪唤作王哥的男人从屋里出来,身高竟和卓仪差不多,要知道这时候大家营养跟不上,卓仪这个高个子在人群中真算“鹤立鸡群”的。
他身材甚至比卓仪瞧着更壮一些,胡须长满下半张脸,瞧着极为粗犷。布衣衫被肌肉撑得鼓鼓的,块头很大,不似卓仪那种内敛精瘦的“健美”,而是一眼就让人觉得“壮硕”的身材。
“卓兄弟!”王哥一见卓仪过来,大笑着就要上前和他亲热地寒暄,被卓仪轻轻一挡才看见他身后的陆芸花。
面对小娘子,他不自觉收敛了些,问:“这位是?”
“我和卓哥同村,姓陆,今日想来看看猪。”陆芸花礼貌一笑,镇定自若。
这倒是叫王哥有点稀奇了,他这身材相貌,不说小娘子们,就是有些年轻男人和他说话都会不自觉放低些声音,这位陆娘子倒是胆子很大。
“今日来便是带着陆娘子来看猪,若是合适她想买些回家。”卓仪接她的话头向王哥解释道。
“若陆娘子不嫌猪圈腌臜自然没有问题!”王哥爽快应下,也不嫌麻烦,其实若是客人买的少,他这猪便不好杀。还带着客人去猪圈?若不是卓仪,这请求他决决不会答应的。
“多谢王哥,劳烦了。”陆芸花十分感激,这事怎么看都是她要求挺多,麻烦两位帮忙。
王哥看她诚恳感谢,心里愈加舒爽,做好事是一回事,看对方很领情,心情怎么都会更好些。
他哈哈一笑:“不妨事、不妨事,陆娘子小心脚下,你们随我来。”
陆芸花和卓仪跟着进了后院猪圈,这边味道不太好,但他两都闻不到似的面不改色。
几人一走近便能听到猪“哼哼”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活力,甚至很……激烈?
王哥家里猪圈非常大,靠着后山而建,离后门很近。猪圈里面在这朝代极为大手笔地养着六七头猪,要知道这可是初春,能在冬天养活这些猪甚至还养得那么好,王哥确实是及有本事的养猪人。
猪圈甚至极为科学做了分栏,但……
“陆娘子请看,我家猪各个精神!”王哥骄傲地指着猪圈里面的几头猪,毫不客气地数落着其他同行,语气中有种强烈地鄙夷:“我养猪可是当做自己孩子般精细照顾着,不像外头许多人家养猪,把猪圈建在茅房旁边,给猪随随便便吃些草,让它们饿得没法去吃人……嗯嗯。”
王哥平日没有炫耀对象,此时可谓是打开了话匣子,正兴起说到某处,卓仪瞬间皱眉看过来,他才猛然惊觉这里还有个小娘子,赶紧止住话头。
他“嗯嗯”含糊过去,但陆芸花哪里还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勉强一笑:“无事,王哥继续说罢。”
“哎呀,反正、反正我这猪用的都是山上的新鲜草料,冬日是我用粮食特意煮的猪食,还会放些磨碎了的小鱼,各个干净!”
王哥也不再说那些“同行”,转而夸起自己的猪来:“而且我这猪每日都去山上自己找食,力气大得很还跑得极快,肉香得不得了!”
说着这句他不禁又哈哈大笑着说起一件趣事:“我同卓兄弟就是这么认识的!”
“卓兄弟当真好汉!那天我一头猪不知怎么格外兴奋,我一时竟抓不住,差点被它撞晕,多亏了卓兄弟帮我硬生生按住那猪,不然可叫我难弄!”
“嘶——”陆芸花终于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
她早就想说了,这些猪已经不是“养得好不好”的问题了,一头头完全是野兽啊!
栏里的猪长着黑色外毛,体型较小,确实同本土特有品种“黑猪”非常相似,这种猪脂肪含量偏少、长成速度慢、性格暴躁易怒,不如进口白猪经济效益高,在现代已经在作为“特色猪肉”在贩卖了。
问题在于,王哥养的黑猪已经不是简单的“品种古老”,看这一头头野……猪,外毛粗硬,颜色乌黑发亮,身上和养猪人王哥一样全是肌肉,小眼睛里满是战意,对着周围其他猪们不停宣战,显然各个都很有活力。
怪不得健壮如王哥都按不住差点被撞晕,也怪不得猪圈要分栏,这放在一起不就是“战争开始你死我亡”嘛!
但……只要能吃就不要放弃!
陆芸花轻轻呼出一口气,严肃问王哥:“王哥,你们家猪……骟过吗?”
“……骟?!”
王哥倒吸一口凉气,这话由一位长相柔弱、说话温柔的小娘子问来,怎么都觉得奇怪。
他结结巴巴回答:“未……未曾那个……那个骟过。”
卓仪知陆芸花这么问肯定事出有因,眼睛看过去,专注又沉默听着她接下来解释。
果然,陆芸花极有条理说起猪骟掉之后的种种好处,王哥先是对陆芸花提出这种问题而满眼敬畏,当然还带着点“关公面前耍大刀”的不以为然,但……听她说着说着居然愈发专注,时不时还要提一两个问题。
他们说了许久,陆芸花甚至不自觉换了几次脚才意犹未尽地讲完。
“陆娘子,不知骟猪还要注意什么?”王哥微微躬身,对陆芸花已经全然是尊敬了。
这法子简直可以算作养猪人的独门秘籍,他养了这许多年的猪,哪能分不出陆芸花说的东西有没有用?人家大方一说,他听了学了就算作人家的学生,不论这位老师是男是女,又或是对这些法子毫不在意,他总要像面对真正的老师一样尊敬她。
陆芸花稍微愣了一下,倒没想到王哥接受的这么快,她还以为他要再自己试试才会相信她呢。
“要注意选幼年的小猪……”陆芸花侃侃而谈,还带着讲了些浅薄的猪舍消毒的知识。
卓仪瞧着她,又摸了摸袖袋里的小花杯子,只觉得她落落大方地说起这些平常女儿家不愿看一眼的东西的时候,有种不一样的光芒。
卓仪看王哥表现就知这养猪的法子有效,他暗自思索:如同豆坊一样,养猪之法是不是也能改变百姓的生活呢?
王哥想要给陆芸花给钱表示感谢,被陆芸花拒绝了,只说这法子她也没有实践,只能王哥自己试一试。
再一点,依旧和陆木匠一样,若有人想跟着学这门手艺,希望王哥只收少量的银钱算他自己研究的报酬,其余她教的那些都无偿教给每一个想学习的人。
卓仪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大公无私的做法,但上一个这样做的是一位武林名宿,年纪颇大,极其受人尊敬,陆芸花只是个年轻娘子便有如此胸襟,实在叫他钦佩。
陆芸花被卓仪佩服的眼神看得极其不自在,她心里有点尴尬,面上露出一个温柔笑容:这叫她怎么说?只能当做没看出来罢……
“陆娘子还要买什么?”卓仪看她有点不自在,体贴问起别的。
“唉。”陆芸花小小叹了一口气:“那便只能选几只鸡了。”
卓仪想了想,问她:“陆娘子不喜欢羊肉?”
“啊?”陆芸花烦闷地摆摆手:“自然不是,只是这春天的羊……好吃的太少,连猪都不要,羊也不想选太差的,我想着周边应当没有合适的羊,便没有算它。”
要说羊肉,真是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怎么也吃不惯。好羊肉其实膻味很淡,只要选对了季节和做法更是只有鲜嫩香浓,尝不出什么太大的膻味。当然也不是绝对,这肉和鱼一样,吃不惯的人就算是一小点淡淡的膻味也会觉得不喜欢,很难说讨好所有人。
好在陆芸花本身不挑食,对羊肉接受度很高。但羊肉自然是冬天的最好,春天羊已经有点老了,又经过整个冬天“缺粮少食”大多饿得很瘦,加上春天动物会想繁衍,体内性激素分泌,肉会带上一股子膻臊味,不好吃。
“如此……”卓仪若有所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但仍是转移话题:“那我们便去卖鸡那里罢。”
陆芸花点头:“劳烦卓哥了,村里就有卖鸡的,倒是不用再叫卓哥花时间陪我去。”
“好。”卓仪爽快应下,又道:“那我还有点其他事,要先走……”
“卓哥去吧,今日多谢卓哥!”陆芸花接过他提了一路的香料等物,朝他道谢。
这么看两人着实都有些冷酷干脆了,一个不需要了便直说,另一个说走还真走,两人甚至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相似”了吧。
陆芸花回村里极其大手笔地买了六只鸡,差点买空老婆婆手里所有嫩一点的鸡。
那卖鸡的老婆婆家里也有人工作和豆坊相关,算是全家因此受了益的,故而陆芸花去选鸡的时候她怎么都要打折,搞得她最后只能硬塞了钱拎着鸡逃也似的出来。
陆芸花无奈:这婆婆家里条件瞧着很不好,她年纪又大,背部因为用箩筐被压得弯曲,那么颤颤巍巍和她说着感激的话,她怎么可能、又怎么好意思占这个便宜?
去和各家说了给余氏过生辰的事情,大家具是说当日一定准时到,唯有陆村长和陆双同陆芸花预料的那样拒绝了。
接下来一整天陆芸花都在悄咪咪做着生辰准备,轮椅在早上被陆木匠送到了家里,正停在偏房静静等待着余氏生辰到来那天,王婶甚至给它配了舒服的垫子,这份心意实在叫陆芸花暖心。
卤料味道太过霸道,实在是掩盖不住,陆芸花便说是摊子上想出新品,还煞有介事问余氏煮些什么东西好,余氏被她骗过,这时候又没有每年过生日的习惯,她自己都忘了明天是她生日,认真同陆芸花聊着到底卖什么。
倒叫陆芸花既为明日惊喜不被发现而窃喜,又为余氏忘记自己生辰而心里难受,因为余氏那些天才在说陆芸花生辰到了,要大办一次聚聚喜气,可明明她自己的生辰比陆芸花的还早些。
糊弄过去余氏,卤料也准备好了,肉卤锅里面只放了收拾好的鸡,另外还有素菜一锅,瞧着要比肉卤锅丰富许多,放了鸡蛋、蘑菇、豆干豆腐等物。
素菜最好另外起锅,因为素菜里面有水,味道也杂,若是放在肉卤锅里面免不得叫卤串了味道,也容易坏。
房檐下的水盆里还有两条活鱼,明日一条红烧一条清蒸,皆是今天陆芸花在去林婶家邀请两位长辈时顺便买的。
“姐姐,很晚了,该睡了。”榕洋在陆芸花忙碌的时候一直守着,她催了几次也不去睡,就像个忠诚的小守护者。
看陆芸花终于忙完了,他便忍不住催促起来,毕竟姐姐她刚刚还说要早起呢!
“好,睡吧睡吧。”陆芸花擦干手,顺手抱起榕洋,“辛苦你啦,陪姐姐到这么晚。”


第50章 接连送礼
前一天睡得晚,但第二天为了生辰筵席陆芸花早早便起床准备了,她起来的时候天色都没亮起来,外头一片黑沉沉。
麻利梳妆好出来,今天要忙碌,所以她梳了利落的发髻,也换了衣袖收口的袄子。
跨出房门,陆芸花深深吸入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觉得冷气一激人瞬间精神了。夜空像一块蓝色丝绒布料,点点星子仿佛撒在绒布上面的碎钻石,一下一下闪烁着。
她走路很小心,不想吵醒榕洋,阿娘倒是不用担心的,这个时间她睡得正沉,外头跳舞可能都吵不醒她。
哪知她刚路过榕洋房门口,就听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着实把她吓出一身汗。
好在打开门是榕洋,小孩子觉多,昨晚榕洋陪着她也睡得很晚,可现在小不点正揉着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见陆芸花就在门口也不害怕,迷迷糊糊贴过来,依赖地靠在她腿边,显然刚刚陆芸花出门的声音叫他听到了。
“啊呜——”榕洋打了个哈欠,吸入一口凉气,冷得打了个哆嗦,总算打起几分精神,但声音因为困倦更奶了些:“姐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你这么早起做什么?小孩子要多睡觉才好。”陆芸花摸摸他后颈,感觉手中热乎乎的,又摸摸他衣裳,见他穿得也厚,总算放下心:“你再去睡罢,姐姐自会忙的。”
榕洋乖乖让姐姐检查,说:“因为是阿娘生辰,榕洋什么都没准备,所以也想为阿娘做点什么,总不能叫姐姐一个人忙。”
陆芸花摸摸他用小短胳膊自己给自己梳好,但还显得毛毛躁躁有点凌乱的发髻,不再拒绝他。
她怜爱对着弟弟说道:“我先给你梳梳头。”说完又提醒他:“那你依旧来帮姐姐烧火罢,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烧火可要打起精神,免得打瞌睡一头栽进去受伤可不好。”
“好,姐姐我知道的。”榕洋任由她拉着梳头,认真回答。
陆芸花给孩子们梳头都很轻,尽量不把孩子们弄痛。因为长大也经常回忆起外婆梳头的幼年时期……老年人多是喜欢头发一丝不乱整整齐齐的,可想而知……只能说经历过的马上就能感同身受了。
去了厨房,陆榕洋去自己熟悉的小板凳上看着烧火,他小板凳离灶口有点距离,还特意歪歪放着,因为陆芸花就怕那种“打盹结果一头栽到炉火里”的惨剧发生,所以尽量杜绝一切苗头。
昨天收拾好的鸡和鸡蛋泡在卤锅里,陆芸花捞出来一看,虽然还没正式卤制,但鸡的外表已经染上了淡淡的黄色,因为没有老抽等等着色的调料,仅仅凭着糖色和红曲,这锅卤颜色还是不深,所以鸡这时候这个颜色正好。
昨天陆芸花只把鸡处理后拿水煮熟,鸡没有在卤水里面炖煮,其实卤肉都是如此,卤制的时候要先在前一天把肉煮熟后在卤锅里浸泡一夜,第二天随着卤水再炖煮才好。
因此还煮出来一锅鸡汤,陆芸花准备今天拿来做长寿面的汤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