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啊,你可得好好讲讲昨天县城田家到底怎么回事。”
卓仪便从昨天田少爷到陆芸花摊子上闹事开始讲起,他不怎么会讲故事,讲述过程中还略过一些关于木牌的事情,但胜在讲得仔细,记性又好,有些昨天的对话竟能分毫不差复述出来。
其实卓仪用不急不缓的语速语调复述起田少爷那些话时听起来是有点滑稽的,但……只要带入一下当时情景,也只让人觉得惨绝人寰、灭绝人伦,实在笑不出来。
终于讲完,大家竟都有些怔怔,半晌,陆六叔说:“养娃儿……倒是养出仇来了。”
陆村长摸了摸茶杯外壁,他是个成功父亲,回想起从前,颇为感慨说道:“孩子未长成的时候是有些不同想法……哎……纵然忙碌,也要记得自己关心关心孩子才好啊……”
说着又轻轻摇头:“田家家主早些时候便带了田重去都城,想把他带在身边学些生意上的事……只是田重自己不愿,叫母亲奶奶同田老爷闹,田老爷无法,这才放任他回乡做了个纨绔,哪知还有如今灾祸?”
卓仪想起昨天路过田府时里面的哭喊,摇摇头,他不爱说这些是非,所以只是沉默听着。
陆芸花也没说话,在她看来,不管是无条件溺爱孩子的母亲和奶奶,亦或是完全对家里孩子放任不管的父亲其实都有责任。
她也不会去同情田老夫人和田夫人,在她们的纵容下,多少人遭受了痛苦和磨难?
什么因种什么果,如此而已。
说完田家的事,村长特意留了卓仪说话,陆芸花便跟着急着想给家里报喜的秦婶和六叔一同去豆腐坊。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陆村长端起茶杯慢慢嘬饮一口,卓仪也不急,只坐得八风不动、稳稳当当。
“都城……还未结束吧。”陆村长吐出一口气,慢慢悠悠说道。
卓仪:“是,还要些时日,已断尾求生了,不好逼迫太过。”
“那……还是要小心些,那家人心眼小得很,对付不了县令,免不得为难恶心一下无辜人。”
卓仪知晓他说的是陆芸花和秦婶一家,因为这事情一看,什么都从田重去陆芸花和秦婶摊子上闹事开始……
“我知晓,放心。”


第47章 县令有请
“客人你是要油豆腐、豆干、干豆皮还是腐竹?”
“腐竹?腐竹是哪个?”
“客人您看,这个就是腐竹,现在是干的,只要往水里面泡一泡便软了,街那边第二间铺子就卖这凉拌腐竹,现在吃着有些凉,夏天吃起来那叫一个绝!”
“那我便……买些这豆干吧,等等我去尝一尝你说的‘一绝’再过来。”
又一位满载而归的客人离开铺子,卖货的小哥收拾好刚刚拿出来展示的货物,对后堂喊了一声:“叔!豆干又快卖完了,烤豆干真好吃,许多客人在外头那家店吃过之后特意来买,明日要在六叔那里多定些才行!”
“晓得了晓得了……等等,你不会又去吃那家烤豆干了吧?都说了钱要省着花,往后怎么成家……”
他叔叔又开始唠叨起他来,那小哥受不了这个,赶紧低头求饶,两人身后,柜台上“陆记豆品”的小牌子被人擦得干干净净,骄傲地立在那里。
客人拿着竹纸包好的豆干走出“陆记”,准备去尝一尝那位小哥所说的“凉拌腐竹”。
小小县城,人流如织,各种食物的香气在这条街上蔓延,往来多是各种口音外貌的外地游人,因为人流实在是大,马车进不来这条街,故而穿普通衣裳的人有,穿华贵料子的人也有,甚至因为这县城的地理环境,能看见大胡子高个子的外族人拿着什么吃食边走边吃。
随着春天到来,跟着春天一起来到这个城市的是络绎不绝的游人。
原先县衙不晓得这边情况,为游人带活了经济而开心,但随着人越来越多,偶尔出的几次“贵人东西被偷”、“小孩差点被拐”、“客栈老板恶意提价”之类的恶性事件,把县令搞得头大如斗,只得往这边派了许多衙役维持秩序,又强制定了房屋价格、食物价格的价格区间,生怕真惹出什么大乱子。
客人一路上目不斜视,路过了“烤豆干”、“鸡汤豆腐”、“豆腐脑”等等幌子,径直朝着小哥所说的凉拌腐竹店里走去。
凉拌腐竹店是个小店,冬天生意不算太好,所以也兼着卖些红豆汤、灰豆汤之类的吃食,外面幌子上画着腐竹表明店家所卖何物,布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融合了鹿图案的“陆记”标识。
店家是个有些年纪的婶娘,脸上一直带着笑,看起来很亲切,那客人一进店,她便迎上来:“客人几位?”
正问着,里面传来一声呼唤:“王兄!”
那姓王的客人朝店里看过去,正好瞧见里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和他同时到县城、又碰巧住在同一家店的——
“刘兄!”
王姓客人向店家示意自己坐那边,又说:“上一份凉拌腐竹,一份红豆汤。”
“好嘞,客人稍坐,马上就来!”
店家去柜台后头忙碌,王姓客人坐在刘姓客人旁边,一看桌上有个眼熟的纸包,笑了:“刘兄也刚从陆记那边过来?”
“不错,那店里小哥同我说这家腐竹味美,我便过来尝尝。”刘兄一看他放在桌上的纸包,也笑了:“怎地?你也是那小哥说腐竹好吃……”
“不错。”王兄苦笑摇头,“那小哥不会同店家有什么关系吧?我可是一路上没敢往两边看,生怕忍不住吃了别的,饿着肚子过来的。”
“不往两边看”可是他的经验了,前些日子刚来,寻着一个地方去吃那里特色,结果对周边各种新鲜食物没忍住,一路吃过去,到了目的地都饱了,到那店子再也吃不下,实在好笑。
“哈哈哈哈。”刘兄发出爽朗笑声:“我亦是如此!”
自朝野间极有名声的陆大家发了几篇关于“豆腐”、“豆干”之类的文章后,不少人寻着过来,又发了不少夸赞的文章,导致过来游玩游学、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这两位“王兄”和“刘兄”便是过来游学的。
凉拌腐竹送上来,两人各夹起一块送进口中。腐竹干的时候硬邦邦,他们都不知道泡软了会是什么模样,现在一尝,入口并非那种粘软感,一咬下时是微微带脆的感觉,调料和汤汁在每一个腐竹的褶皱中留存,极大地吸收了汤料的味道和香气。
底味用了点鸡汤,给腐竹带上了一些荤香,又加了各式调味蔬菜和秘制酱料,伴随着时隐时现的豆类香味,如果在夏天来上这么一盘,配着凉凉的白粥,解暑又好吃,称得上陆记那小哥一句“绝了”。
“不错不错,我喜欢这个,夏天来一盘真不错,可惜现下还是冷了些,吃进肚子冰凉凉的。”王兄又夹了一筷子,对刘兄说。
“我倒觉得一般,不似那边臭豆腐让我惊艳。”刘兄对腐竹感觉淡淡,喝下一口奢侈放了点糖的甜味红豆汤。
“嘶……”王兄不禁呲牙,显然对臭豆腐印象也很深刻,他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王兄与我相似之处颇多,但我怎么都受不了那臭豆腐。”
说完这句,他情不自禁感叹道:“也不晓得是哪位有才之人发现的。”
陆.有才之人.芸花正在家里晒太阳,她可不知道自从臭豆腐这一样食物出来,不知有多少人腹诽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做出臭豆腐这等吃食。
离田家事情过去已有一两月了,村里忙碌极了,现在几乎谁家里都没有空闲待着的人,除了最最重要的春耕以外,还有陆记豆坊正红火的缘故。
豆腐坊忙不过来,陆村长便选了老实勤恳、家庭不好的人家,帮豆坊做其他豆制品也好,去县城铺子帮忙也好,每人分配了差事。
之前田家事情一解决,大家都没了压力,但摊子已经铺出来了,六叔秦婶也对开始在人们口中有了口碑的豆腐坊放不开手,觉得关了实在可惜,宁可每天忙碌。
陆芸花想着既然这样就不要做事只做一半,当然,或许也有点“事业心”作怪,便照着计划向外头扩展生意,正如曾经陆芸花向陆村长说过那样,在新奇食物食谱和“推广”两重手段下,现在的小县城已隐隐有了“豆乡”的美称。
陆芸花提供了方子,大家当然不会让她吃亏,所以陆芸花发现自己居然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小富婆”,修宅子的钱都出来了一半儿,接下来还有各个铺子的分红,可以说后面几年躺着什么都不干也能过上“顿顿有肉又白面”的好日子了。
“姐姐,我去寻卓家兄弟。”陆榕洋从屋里冒出个小脑袋,白白软软的包子脸胖了一圈,看着也活泼不少。
“去吧,莫要去水边玩耍。”陆芸花躺在软塌上晒太阳,她家院门是关着的,所以也不怕外头人看见,闻言闭着眼对陆榕洋摆摆手,懒洋洋的。
她听着陆榕洋出了院子的声音,情不自禁长长叹了口气:“唉——”
余氏在屋里睡觉,春日万物复苏,这些日子山上长了许多野菜野花,卓猎户常常带着孩子进山,柯耿和云晏便邀请榕洋一起,陆芸花听卓猎户说都是在没什么野兽的前山玩耍,又说会带好榕洋,不叫他出一点事,便许榕洋每日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山里。
这孩子们不在家里,又不用惦记着挣钱,陆芸花便有些懈怠了。
她家的地租出去给别人种了,家后边的菜地很大,便只留了家里的菜地种些蔬菜瓜果,为了喜欢的客人们早上去开一次摊子,下午就没什么事情做,所以常常晒着太阳觉得无聊。
“这不行啊,总要干点什么。”
陆芸花打起一点精神,盘算着最近的事情:“后日是阿娘生辰,正好木叔说轮椅做好了……我要不卤些肉?之前就说了去县城调料铺子、药铺子看看,现在都没去,实在不应当。”
“反正不缺钱了,稳定客源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以后食摊上要不也换着做吃食吧,日日煮鱼汤拉面,已经觉得做腻了……”
盘算了半天,陆芸花终于躺不住了,无聊真是人类最大的克星,它甚至可以让一个不喜欢学习的人类去学习!可见它的可怕之处!
她决定去寻村长借些书,陆双小姑娘很好说话,常常拉着她聊天,显然日子也无聊,正好她之前跟着阿耿“学字”摆脱了自己完全不认字的情况,不如再借点书跟着陆双小姑娘“学字”,直到彻底摆脱“文盲”称号。
到了村长家,村长很少见地没在大堂喝茶,而是看着小院子里逆流而上的金鱼,背着手仿佛正在欣赏金鱼摆尾的美丽。
“陆爷爷!芸花又来打扰了。”
陆芸花笑着打了招呼,说明来意,陆村长听完后眼里有几分欣慰,甚至有点欣赏之色:“借书是小事,学字的话,双儿愿意便可以……”
“当然可以的,爷爷!”
陆双从堂屋那边冒出个头来,显然刚刚听到了他们说话。
“哈哈哈,她说好那便好!”陆村长乐呵呵摸摸胡须,又转过头对陆双轻轻呵斥:“练字专心!”
陆双小姑娘没什么淑女样子地吐了一下舌头,显然并不怕自己爷爷生气,小脑袋又“唰”一下钻回屋里,练字去了。
“人有向学之心便是极好的,学习不管什么年岁都不迟。”陆村长又抚了抚胡须,对陆芸花说:“这是小事,不急,我有一件大事正要找你。”
一听“大事”两字,陆芸花几乎在同时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之前的“大事田家”,深呼吸一下,勉强露出一个温柔笑容:“不知……是什么事情?”
陆村长看出她紧张,呵呵笑道:“莫急莫急,是县令想要见你一面,正巧阿卓要去县里,同县令熟悉,就让他陪你一道罢!”


第48章 分配对象
卓仪正准备带着孩子们去山里,一个村人帮着陆村长传了话,说反正他要去县城,现在陆芸花也要去,如此可以两人结伴一起去。
卓仪是个好脾气的,虽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县城,还是同孩子们说了一声后去了村长家。
因为孩子们的缘故,两人不说日日相处也算是隔三差五就要碰面说一说话,卓仪并不抗拒和陆芸花相处,也乐意在什么地方帮帮她的忙。
他喜欢现在陆家村朝气蓬勃的气氛,也喜欢看到依靠自己双手就能过得更好的画面。
起码在现在的陆家村,他曾经向往的景象仿佛已经实现,所以他是很佩服陆芸花的,吃食是小道,但能用吃食这种小道达到“济民”的效果……非常了不起。
“村长,陆娘子。”
卓仪进了屋里,对着正在其乐融融聊着天的两位各自行了一礼。
“卓哥。”陆芸花赶紧侧身避了避,也跟着回了一礼,心里纳闷:“这位卓哥是怎么回事?现在态度越来越奇怪了,有时候甚至有点……尊敬?就像学生面对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师似的……”
“哈哈,阿卓来了?”陆村长心里和明镜似的,又对卓仪性格想法很是了解,但老人家嘛……就是要学会装糊涂才行。
故而捻着胡子当做没看见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笑呵呵说:“阿卓,正好你要去县城,县令想同芸花见见面,你和她一块儿去罢。”
“好。”卓仪果然毫不推辞应下了。
两人走在路上,卓仪体贴放慢了脚步,跟着陆芸花的步子走。一路上常常能遇见去县城或是来陆家村豆坊查看的行人。
因为“豆坊”的生意红火,不知不觉间为人们增加了许多赚钱的新路子,连带着周边王家村、周家村等等村落都跟着兴旺起来。
两人头一回这么长时间待在一起,刚开始有些尴尬,毕竟他们平日说话不是孩子就是狗子、猎物或者吃食。
陆芸花还好,刚开始觉得两人不说话有点怪怪的,后来见卓仪好像没有和她相似的感觉……对方都不尴尬,她为什么还要觉得尴尬啊?
这样想着,陆芸花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了,她开始逐渐欣赏起沿途自然乡村景色。
说出来有些好笑,这是她第一次出村子去县城,从前说要去县城都因为种种原因或是自己犯懒没去成,所以现在看四周花草树木都觉得新奇。
卓仪眼睛微微垂着,努力放慢脚步,对于他来说陆芸花走路速度太慢了,所以他要控制自己的步伐,免得不知不觉变成陆芸花追着他跑的尴尬局面。
“呼——”卓仪微微转头看一眼看着路边小野花笑眯了眼的陆芸花,又不着痕迹地垂下眼帘,两条浓密乌黑、桀骜扬至鬓角的眉毛间舒展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对于和女性单独相处这件事……他很不擅长,从前他是个只专注自己目标的人,照朋友白巡的话说……就是“一根筋”,周围女性不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就是“需要避嫌不怎么重要的人”。
但他现在想要过平静正常的生活,现在突然出现在他生活里的陆芸花……就让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分类。
她不知晓他的过去,无从说起什么“志同道合”,但因为孩子等等原因,他们两个的生活被交织在一起,也无从说起“避嫌”。
陆芸花像是卓仪新人生中第一个让人无所适从的意外,但他却不讨厌这种意外,就像他有所准备做一个真正“退隐”的天下第一一样,他欣然迎接着这些从前从未接触过的一切。
陆芸花不知晓他想着什么,他们快到县城了,人流在这时候明显变大,偶尔还有马车正等着准备进城。
等他们到城墙前头……那可更不一般了。按理说现在不早不晚应当是很好进城的,但城门前居然也排起队来。
周围早有脑袋瓜子机灵的人做起生意,有的卖些家常蔬菜瓜果,有的卖些玩具零嘴,甚至有杂耍人在一旁就地开了摊子耍起来。
“县城就是不一般,竟如此繁华。”陆芸花擦擦汗,感叹一句。
卓仪见她如此不自知,一时间欲言又止,不知怎么和她说现在的繁华都是她的点子、她的豆坊带来的。
起码在他上次拎着田重和陈三到县城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样繁华呢!
……岂止是不如现在繁华,那时与现在一比较,称得上是“门可雀罗”、“冷冷清清”了。
陆芸花当然没往那方向想过,在她的想法中不论是“豆乡”的名声还是什么经济发展之类的东西都要经过时间发酵慢慢来。
哪能想到对于一个饮食格外……粗犷的世界来说,一大堆好吃的东西扎堆冒出来,那震撼程度,不是一般的大,县城能有现在红火也说得过去。
“喝口水吧。”卓仪终是沉默了,他不善于解释,所以只温和笑笑,唤了周围卖引子的小贩过来,问:“劳烦店家,你这都有什么?”
“小摊小贩不敢称店家!”那小贩笑呵呵地搓搓手,局促回了卓仪:“客人要喝些什么?我这有杏干水、紫苏饮、还有些红枣茶,才出锅没多久,都是热乎乎的!”
他皮肤黝黑,手指粗大,看年纪不小了,应该是周围村里农人,趁着春耕闲下来的一点时间来这边卖饮子赚点小钱。
周围那么多卖饮子的,卓仪唯独叫了他,因为这位伯伯应当不怎么会做生意,站在周围忙碌地跑前跑后吆喝的小贩中无措得很。
又看他身上衣裳虽说破了些,但胜在看起来干净,他手指甲很短,虽说仍有洗不掉的黑色,但看得出是尽力洗过的。
“那我要红枣水,卓哥要什么?”陆芸花走了这许多路,确实觉得有些渴,她没有卓仪那样的眼力,故而习惯性看了这位卖饮子的伯伯扁担上的筐子。
筐子里面放了了厚厚的稻草和布料保温,看得出布料是从衣服上拆下来的,曾经陆芸花也有过用弟弟衣裳做保温的经历,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
只看这布料颜色浅淡,却没有污渍,可见是用心洗了,又看筐子周围也是干干净净,应当是新的,便放下心来,吃食干净些总要好点。
“劳驾,一杯紫苏饮,一杯红枣水。”卓仪对店家说。
就见店家赶忙放下筐子,里面是几个大坛子,周围裹了稻草防撞保温。
揭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勺来,又取了木头粗糙做出来的杯子,问两人:“客人是要带走还是……这杯子一块带走要稍贵些,客人放心,都是一个个洗了又煮过的,干净得很!若不带走,喝完给我便是。”
卓仪询问的目光转向陆芸花,她稍微思索一下,看排队人数还不少,便想拿着杯子暖手,于是说:“我想带走,贵些无事,卓哥呢?”
卓仪也说要带走,正想掏钱,被陆芸花一把拉住袖子,她只是拉住一点袖边,但手边传来的力道叫卓仪一下愣住,就听她含着笑意说:“这次本就是卓哥好心陪我,今日便由我请客罢。”
卓仪还没有从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指尖回过神,又听她戳穿了自己和村长的谎言……
明明他没什么坏心眼,也不是自己主动想骗她,但现在被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这么一说,便觉得那种熟悉的无所适从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忍不住在食指指节的茧子上摩挲几下,看她毫不在意放开他的衣袖,微微弯腰专心去看小贩舀饮子,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些好奇之色,像是看到什么喜欢之物的孩童。
她怎么……拉我……衣袖?
卓.二十多岁.成熟男人.仪从未被女性这样亲昵地对待过,不自觉僵住了。
小麦色耳尖竟渐渐染上红色,滚烫滚烫的,像一只被抢了苹果又瞬间塞进一罐蜂蜜而愣住的大熊。
“卓哥,这是你的紫……”陆芸花端着两杯饮子转身,笑靥如花的脸在看到卓仪红到耳朵的英俊面容时,不自觉声音越来越小,笑容也逐渐僵在脸上。
救命,她做了什么?好像只是拉了一下袖子?这动作稍微有点亲密,但也说不上逾越吧?
卓哥外表这样英挺阳刚,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如此……纯情?
两人沉默捧着茶杯走向县衙,周围是往来人群,闹闹哄哄的街景显得他们两之间的氛围越发古怪。
“我……”
“卓……”
当他们走到人少的地方,气氛也凝固到顶点的时候,陆芸花终于忍不住了,她刚想张嘴道歉,就听卓仪那边好像也要说话。
“卓哥你说。”陆芸花是性格干脆的人,不喜欢这样拖泥带水说不清楚,她看这边人少,索性往边里走走,站在原地不动了,等着卓仪说话。
她仰起头去看他,眉间微微蹙起,嘴巴用力抿着,一双眼睛灵动无比,卓仪好像能在里面清楚读到她的所有情绪。
时间似乎把陆芸花原本那些忧愁和哀怨都洗去了。
她依旧长着微微下垂的眉毛,依旧是带着点婴儿肥的桃心小脸,也依旧是一双似愁非愁的眼睛,现在却只叫人觉得温柔又端庄,偶尔大笑的时候又很可爱娇憨。
他不自觉笑开来,眉目舒展,柔和了原本显得刚硬的五官,他眼睛里也带了笑意,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像经历过风浪暴雨后岿然不动的礁石,平和、包容又沉默:“我想说……我们快到了。”
陆芸花一愣,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这次红了面颊的,不是卓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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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了县衙,说明姓名来意后很快被请去后堂。
县令整整齐齐穿着官服,看卓仪一起进来还有些吃惊,这抹吃惊之色很快便掩去。
陆芸花和卓仪问好之后,他捋了捋自己的美髯,亲切地对陆芸花说:“原来‘豆娘子’竟如此年轻,本官可真真没想到。”
“豆娘子?”陆芸花一愣,这不是她故事里面的女主角的名字?什么时候变成她的称呼了?
“陆娘子还不知道?”县令诧异,哈哈笑道:“盖因这‘豆坊’出品样样皆是陆娘子所创,故事里那位机智果决的主人公也叫豆娘子,时间长了大家便也叫陆娘子作‘豆娘子’啦!”
陆芸花只觉尴尬得不行,勉强一笑,不知说什么。
好在县令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他见陆芸花对此恭维很不自在,也没有要深谈的想法,便转移话题。
“县城现在如此兴盛多亏了豆坊和陆娘子的菜谱,百姓多了一份收入,今日请陆娘子过来主要便是想要替百姓谢谢陆娘子。”
“大人客气了!如今之景多亏了大人和诸位,芸花小小出了些点子,如何能居功?又如何能当得上一声大人一声谢谢?”
陆芸花赶忙称不敢,这也是她心里话,田家事情解决后她只负责出点子,现在之景多亏大家自己努力。
当然,县城能有现在稳定发展的模样,除了天时地利人和,也有县令的一份心血在里头。
“哈哈哈哈。”县令又捋了捋胡子,笑意更深。
他当然看得出陆芸花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他把功劳全归根陆芸花,有几分真心也有几分夸大,现在听她如此谦逊,又称赞自己领导有方,哪能不觉得通身舒畅。
两人对对方都有了些好感,一时间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县令刚开始话题也带着卓仪,后来见他不想多谈,识趣地忽略了他,只同陆芸花说着县城变化,陆芸花从前没来过县城,对此很感兴趣,便十分捧场地听着。
卓仪饮了一口手里早已凉透的紫苏饮,静静听着。刚刚不知怎么,两个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拿着杯子进来了,现在陆芸花的红枣水早都喝完了,杯子正被她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