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辞轻嗤一声:“那也得看他们的罗网够不够密,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

  牧云归见过作死的,没见过江少辞这种作大死的,他胆子未免太勇。牧云归默然看着他,问:“你一万年前就是这样的?”

  江少辞眉毛轻轻挑了一下:“我只是沉睡了一万年,也不至于把我形容的这么老吧。”

  牧云归不明所以,她只是如实描述而已,这句话又哪里惹到江少辞了?牧云归放弃和他较真,问:“既然你还好好的,那他们为什么说你死了?”

  “谁知道呢。”江少辞拎起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我也很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杀了我。”

  牧云归见江少辞情绪还算稳定,只要绕开《乾坤天机诀》,他似乎并不排斥别人提及当年的事,牧云归试着问:“那时候,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江少辞将烧成五彩琉璃的茶盏抛向上空,轻轻笑了一声:“这个问题,我至今还没有想明白。”

  茶盏落下,五色琉璃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江少辞接住茶盏,微微顿了顿,说:“另两个人不好说,但我或许明白詹倩兮为什么这么做。”

  他说起这个,牧云归才猛地想起:“你的道侣就是詹倩兮?”

  “曾经的。”江少辞冷着脸纠正,“而且,是未婚妻,不是道侣。”

  牧云归心里忽然有些复杂,她带着某些微妙的情绪,问:“你之前说再不结道侣,就是因为她?”

  江少辞放下茶盏,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被师尊、好友、未婚妻联手算计,这种道侣我可不敢要,我甚至不知道她和另外两人怎么勾结起来的。要不是为了入星脉,我早就亲手杀了她。”

  牧云归刚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什么爱人会亲手送另一半进封印呢?看江少辞先前的话音,他和詹倩兮并没有感情基础,别说只是一纸婚约缔结起来的陌生人,就算是青梅竹马、神仙眷侣,经历这种血海深仇后,也没法继续了吧。

  江少辞被未婚妻背叛,根基全毁,九死一生。他从此对人性失望,再不相信道侣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不该揭他的痛处。但是等听完江少辞的话,牧云归被里面森然的恨意震撼,隐约生出一种极不好的猜测。

  牧云归皱着眉,问:“先前路过云水阁时,云水阁弟子说她们阁主有一种独特的资质,叫飞花脉。莫非那本来是入星脉?”

  江少辞没作声,默默承认了。牧云归倒抽一口凉气,詹倩兮体内的经脉竟然原本是江少辞的。入星脉是何其出色的资质,教科书上甚至为它单独开了一栏。可是,上天赠与他的礼物却被人生生剥夺,偷窃者据为己有,还得意洋洋改了名字。

  牧云归修炼时不小心走岔经脉都疼得掉眼泪,而江少辞的经脉被人活生生抽出来,这得多疼啊。牧云归沉默良久,轻声问:“在岛上的时候你为了吸收魔气几次晕过去,是因为这个吗?”

  正常人经脉俱全,被魔气撕扯后都疼得几欲发疯,而江少辞本就伤痕累累还要硬抗魔气,痛苦程度足足翻了好几倍。江少辞回想刚苏醒那段时光,也觉得神奇,他竟然在对魔气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硬凭着一股执念和恨意,硬生生熬了过来。

  但终究是过去了,江少辞语气平淡,说:“两码事,没什么关系。”

  牧云归不信,怎么会没关系呢。江少辞轻描淡写,牧云归也不欲多提,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若说詹倩兮不愿意订婚,可是看云水阁弟子的态度,她们分明引以为豪;若说移情别恋,后续万年詹倩兮也没有另嫁。詹倩兮艳名在外,追求者不知凡几,她若是有心早成婚了。

  若说她对江少辞有感情,但后续抽筋、毁脉、封印,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看都不像喜欢。牧云归不懂,桓致远或许可以说嫉恨之类的缘由,那詹倩兮为什么呢?

  阳光干燥安静,透过窗户,将室内照得金光辉煌。江少辞静了会,轻如呓语:“可能是因为,我曾说过她蠢吧。当时她应当是听到了。”

  牧云归眉毛抽了下,不可思议问:“你当面说的?”

  “嗯。”江少辞点头,“她父亲非要问,我便实话说了。”

  还当着人家父亲的面,牧云归怔松,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

  牧云归设身处地想了下,如实说:“如果我的未婚夫这么说我,他所言确有其事,我就接受;如果是他胡乱贬低我,我也要恼的。”

  江少辞默默看着她,说:“你没有未婚夫。”

  “我打个比方。”

  “这种比方有什么好打的?”

  牧云归瞪圆了眼睛,忍无可忍拍桌:“有完没完,你故意找茬吗?”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及时阻止了争吵。江少辞和牧云归朝外扫了一眼,不约而同收起东西,恢复原样。

  长福出去开门,是陈老怪。他进来后发现院里气氛不太对,他也不在意,说:“我来治疗音毒。病人在哪儿,可以开始了吗?”

  牧云归惊讶,昨日陈老怪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江少辞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今日态度大翻转?

  牧云归随着陈老怪进屋治疗,陈老怪把脉后,拿起不知什么魔兽的羽毛,飞快在纸上涂画:“西海鲛人的音毒,攻击者等级不低,幸好你们送来得快,要不然就没救了。解毒共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治皮,第二阶段治骨,第三阶段治心。目前先喝药,我把药熬好,一会给你们送来。”

  牧云归原本打算让长福记下药方,出去抓药,但是她越听陈老怪的话越疑惑。现在郎中的服务都这么周到吗?上门看病,代劳熬药,还定时提醒?

  牧云归默默看向江少辞,江少辞装没看到,送陈老怪出去。江少辞并不关心霍礼的人手住在哪儿,反正东西不用他找,药不用他熬,等到了喝药的时候,自然有人送货上门。

  等江少辞回来,牧云归盯着他,悠悠问:“流沙城的郎中竟然这么细致?”

  江少辞面不改色,说:“可能是他们医者仁心吧。”

  牧云归信他才有鬼了,她忍着气,问:“昨日你不是说了不出门吗?”

  “我确实没出门。”江少辞无辜地摊手,“是他们找上来的。”

  牧云归气得眼晕,用力站起来,偏过脸不想看他:“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管你了。”

第77章 语冰 鸟笼里的金丝雀

  陈老怪人长得猥琐,但行医手段不差。他的药稀奇古怪,但牧云归喝了后一天天转好,至少不会时不时犯困。

  十天后,陈老怪再次来把脉,说第一个阶段结束了,再稳固几天,就可以开始第二阶段的治疗了。

  陈老怪去准备下一阶段的药物,牧云归暂时不必喝药,可以适当地出门活动。仿佛掐着时间一般,霍礼在这个时候送来请帖,邀请江少辞和牧云归去他的别庄上游玩。

  城主府内,侍女拿起做工精美的宝石首饰,轻轻簪入语冰发髻。镜中那位冰霜美人逐渐变得精致华丽,像是一颗剔透的水晶经历打磨,镶嵌到了王冠上,越发璀璨美丽,不可直视。

  侍女将最后一枚蓝紫色冰晶发钗插好,后退一步,看着镜中的女子由衷感叹:“语冰姑娘,您的眼睛真漂亮。”

  语冰坐在梳妆台前,脊背纤细挺直,静静望着镜面里的人。她听到侍女的话,轻轻勾了勾唇,似是嘲讽。

  侍女捧来镜子,让语冰看她发髻后面的珠钗:“三爷真是宠爱姑娘,以前三爷从没带女人去见过外面的人,今日却要带姑娘。这只珠钗上的宝石原本是下面人上贡的法宝,三爷说这个颜色很衬姑娘的眼睛,就把法宝上的东西撬下来,熔了给姑娘做首饰。”

  侍女噼里啪啦说话,语气中充满艳羡,但语冰始终安静听着,没有得意也没有不满。侍女悄悄打量这位语冰姑娘,心中叹息,莫说男人,便是她见了都心动。这样的人仿佛就该被人捧在手心,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美,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将一切美好捧到她面前。

  另一个侍女从外面进来,蹲身行礼,说:“语冰姑娘,三爷已经在外面了。”

  语冰缓慢站起身,随着她的动作,鬓边流苏和宝石叮当碰撞,明艳不可方物。两个侍女捧来衣服,伺候着语冰穿上外衫,另一个侍女跪在语冰身前,轻轻为她拉平裙裾。

  霍礼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语冰披着华美的外袍,双手合在腹前,发髻两边的流苏轻轻摇晃,宝石和她眼睛的颜色交相辉映,炫目极了。霍礼早就知道语冰长得不错,往常她穿的素净,即便好看也是一种收敛的、浅淡的美,今日她盛装打扮,霎间惊艳了霍礼。

  霍礼看到语冰,不知不觉笑起来。他满意地伸出手,说:“勿要让贵客久等,走吧。”

  语冰提着裙摆出门,上车时不慎勾住裙角,是霍礼及时扶了她一把,才让她恢复平稳。语冰坐到车内,看了霍礼一眼,欲言又止。

  霍礼本来没打算乘车,但是看到语冰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霍礼察觉到语冰的视线,笑着问:“怎么,不欢迎我?”

  语冰轻轻摇头,发后步摇叮当:“没有,三爷自便。”

  霍礼无声打量着语冰,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也不例外,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他也乐意多看几眼。霍礼含笑,不紧不慢问:“你都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里?”

  语冰别过脸,看着车帘上摇动的穗子,轻声道:“无论去哪里,都没有差别。”

  霍礼说过要带她见一个人,想来便是今日。城主府的侍女对语冰羡慕不已,语冰却不在意。

  她身不由己,就像被关在华丽鸟笼里的金丝雀,无论去哪里,见什么人,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

  车驾驶向别庄,这是霍礼私下购置的一处地产,面积和城主府相比自然不算大,但里面小桥流水,花团锦簇,十分雅致。

  能进入这处宅院的都是霍礼心腹,霍礼好些重要事务都是在这里谈成的。语冰下车,她看着周围景色,怔了一下,倒比在城主府高兴些。

  霍礼发现了,只做不语。他们是东道主,当然要先到,过了没一会,属下禀报贵客来了。

  总算来了,霍礼站起身,亲自去门厅迎接江少辞。语冰发现霍礼的动作,略有些惊讶,不由跟着往外看去。

  繁花堆锦的曲径尽头走来一对少年少女,他们两人穿着白色衣物,走在阳光下,仿佛比旁边的花还要耀眼。语冰接触到那两人的面容,微微恍神了一下。

  牧云归一路上悄悄打量环境,她注意到这个地方不同寻常的防护措施,心越来越沉。她趁着转弯,悄悄质问江少辞:“你又做什么了?”

  江少辞颇为冤枉:“是他设宴邀请,我能做什么?”

  “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事了?”

  牧云归这话正正好问中了,江少辞面不改色,义正言辞地摇头:“没有。我又不是这种人,怎么会和他做交易。”

  牧云归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这时候门厅已经到了,她暂时压住心里的话,回头看向前方。牧云归第一眼看到一个器宇轩昂、丰神俊逸的男子,他嘴边噙着笑,看起来风度翩翩,仅看外表完全想不到他是何魏的主子,流沙城的少主。紧接着,牧云归注意到站在霍礼身后的女子。

  正好语冰也看过来,两人视线相对,牧云归心里很是吃了一惊。霍礼含笑介绍:“这是内人,语冰。这位是江少辞公子,这位是牧云归姑娘。”

  江少辞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少,语冰听闻仅是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牧云归轻轻颔首:“语冰姑娘,你好。”

  语冰微微福身回礼。江少辞和牧云归第一次见语冰,其实霍礼也是第一次看到牧云归。他先前只听说流沙城来了一个极漂亮的女子,何魏不老实,欲对那个女子动手动脚,最后被人卸了手。之后霍礼深夜去拜访新客,他到时牧云归正在睡觉,他等了一会,才见到了江少辞。

  霍礼既然认出了江少辞是谁,自然不会再打探牧云归。自然界强大的动物领地意识都强,强者也是如此,霍礼和霍信那种精虫上脑的废物不一样,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绝不会因为好奇而去试探江少辞的底线。

  就算江少辞藏起来一个天仙,也和霍礼没关系。没想到,还真是一个天仙。

  语冰和牧云归两人站在这里可谓养眼至极,霍礼觉得自己这块地都变得值钱起来。他见双方已经认识,便笑着说:“两位远道而来,恐怕还没见过西流沙的特产。西流沙有一种独特的花,叫七星鸢。它花瓣有七种颜色,绽放时极度绚烂,只可惜花期短。如今正好是七星鸢开的最好看的时候,两位里面请。”

  霍礼仔细打理过这个庄子,花园布置得非常好看。但江少辞显而易见不是一个有耐心赏花的人,他看了没多久就兴致寥寥,霍礼见状,说:“庄子里有几样魔骨打磨成的武器,我还没有试过,可否请江公子帮我鉴别一二?”

  江少辞看向牧云归,牧云归微微点头,江少辞才说好。霍礼发现了这一幕,心中轻笑,万年前闻名大陆的江子谕,他以为该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现在看起来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去看武器都要询问另一人,等批准吗?

  霍礼和江少辞很快离开。他们走后,院子里的气氛轻松很多,语冰明显更自在了。

  赏花这种事情,有男人在是赏不成的。牧云归和语冰往花丛深处走了走,牧云归见人都落到后面,四周再无耳目,才问:“我刚看到姑娘的时候就觉得面善,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

  语冰说:“牧姑娘叫我语冰就好。我见姑娘也觉得一见如故,不知姑娘姓名怎么写?”

  牧云归用剑在地上勾勒出“牧云归”三个字,又用灵力擦掉。语冰眼睛眨了眨,说:“竟然是这个牧。”

  牧云归抬头,问:“怎么了?”

  语冰回神,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姓氏很诗意,牧云归来,好意境。”

  “语冰姑娘的名字也很好听。”牧云归说,“夏虫不可语冰,很衬姑娘。”

  语冰抿唇笑了笑,虽然容貌美丽,但总觉得这个笑容苍白。语冰说:“总叫姑娘太见外了,不知你今年多大?”

  牧云归回道:“十九。”

  语冰轻轻一怔:“竟然才十九?真年轻。”

  牧云归同样很捧场,说:“你看起来也很年轻。”

  语冰轻笑着摇头:“我已经一百二十岁了,比你年长得多。难怪我看你总觉得青春洋溢,原来,是真的年轻。”

  牧云归惊讶,语冰竟然一百二十岁了?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语冰站在霍礼身边,牧云归自然而然觉得语冰比霍礼年轻,结果,语冰才是更年长的那个。

  但修仙界寿命长,江少辞这种虚岁一万多的还活泼得像个少年呢,语冰的年纪实在不算什么。牧云归颇为认真地说:“要不是你说,我实在看不出来。语冰姑娘真是保养有方。”

  语冰手指拂过旁边的花朵,不在意道:“这算是我唯一的优点了罢,寿命长,老得慢。你不必称我姑娘,叫我名字就好。”

  牧云归顺势换了称谓:“那我就叫你语冰姐姐了。”

  语冰笑着点头,经过这么一番对话,两人距离拉近很多。语冰在城主府一个月都说不了几句话,如今见了牧云归,她深觉亲切,话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你为何会来到这里?刚才那个少年和你是什么关系?”

  牧云归说:“我们是同伴,一切相约历险,不慎遇到海震,被海水冲到这里来了。”

  语冰听到,颇为震惊:“海震?”

  语冰生活在陆地上,如今又在流沙城,放眼望去俱是沙漠,海对她而言是一个很遥远的概念。牧云归见状,只能省去关键信息,把他们去殷城游历的故事删减一二,讲给语冰听。

  语冰眼睛睁得大大的,认真听牧云归说话。她瞳孔明明是黑色的,但在阳光下却隐有星光闪烁,像是极光糅杂在她的眼睛里,漂亮极了。

  语冰完全被故事吸引,眼瞳里光芒更加璀璨。她听着那些险象迭生、目眩神迷的历险故事,心情时上时下,不由问:“你竟然用剑?”

  牧云归点头,甚至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是啊。”

  语冰垂眸,看到了牧云归身边的佩剑。那柄剑通体银白,流光溢彩,漂亮的像是装饰品,可是握在牧云归手中却不失力量。仿佛一只雪白的猛虎,无声地宣誓主权,若有来犯者必诛之。

  语冰看着牧云归意气风发的模样,眼前仿佛浮现出他们在海底杀敌历险的画面。语冰想着,深深叹息:“真好。”

  真好,有自保能力,有攻击手段,哪怕遇到危险也有的选。不像她。

  牧云归看出来语冰情绪低落,她想到语冰的身份,没有追问,而是尽量说一些轻松的事情,转移语冰的注意力。语冰虽然年纪比牧云归长,但论起人生经历远不如牧云归丰富。牧云归从南海尽头的天绝岛来到少华山,又从东海殷城漂流到西流沙,也算是天南地北都闯荡过。牧云归谈起这些年的经历,语冰又是心惊胆战,又是羡慕她坚强自由,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远远地,江少辞手指扶在栏杆上,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霍礼回道:“你不觉得她的长相很像北境人吗?”

  北境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族群,不和外界交流,不和外界通婚,终年生活在雪原中。极北冰天雪地,环境恶劣,外面的人攻不进去,便也由着北境之人年复一年占领着那片地方。后来魔气爆发,许多灵气充裕的福地都变成魔兽温床,而北境因为天寒地冻、不宜居住,竟然逃过一劫,成为大陆上保存最完好的地方之一。

  西流沙和北境相距不远,待遇却天差万别。北境是世外桃源,而流沙城却是人间炼狱。不过因为距离近,霍礼多少见过北境之人,他们那些人长相非常有辨识度,一个个都像冰雕一样,不苟言笑,克制冷淡。语冰明显也是这种风格,她的性格和外界女子相比,委实太不热络了。

  不过这么一提,霍礼发现江少辞身边那个女子,也很像北境之人。

  霍礼视线不由停驻在牧云归身上,江少辞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再看我挖了你眼睛。”

  霍礼笑了笑,从容不迫收回视线。他说:“你不要误会。我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你那位姑娘,如何能未卜先知算计她?我邀你过来,只是想让你见语冰,看看她是不是言家人。我知道单独请你,便是磨破了嘴皮也请不动,只好给你们两人一起下帖子,并非有意安排。”

  江少辞料他也不敢。江少辞最后扫了霍礼一眼,看向前方。江少辞看了会,实在认不出来:“万年祭那次来了很多人,我不记得北境队伍里有没有言家了。”

  霍礼略有遗憾,但也并不算失望。他缓慢点头,说:“昆仑宗的活招牌自然有很多人拜会,你记不清很正常。罢了,从长计议吧。”

  霍礼说完,看着花影烂漫中展颜而笑的语冰,不知为何颇不是滋味:“我从未见她这么高兴过。我都不知道,她也能说这么多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江少辞完全不能理解霍礼的心情。他看看天色,说:“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以后没正经事,最好不要来找我。”

  江少辞说完,压根不等霍礼回话,便自己转身走了。江少辞很快走入花园,牧云归看到江少辞出来了,飞快和语冰说了什么,就穿过花海,快步跑向江少辞。她裙摆碰到了两边的花丛,七星鸢的花瓣被簌簌惊落,像一场七彩的雨。

  牧云归跑到江少辞身边,神采飞扬地说话,最后他们两人对语冰微微示意,就转身走了。

  语冰独自站在花丛中,微笑着送牧云归离开。两人的背影逐渐看不见了,语冰的笑容也慢慢冷凝。

  她回头,隔着半片花园,看到了站在阁楼上的霍礼。语冰半垂下眸子,轻轻福身。

  她依然温顺乖巧,完美得找不出一丝不妥。可是她脸上却再没有刚才的笑容了。

  霍礼心里忽的无比烦闷。

第78章 非礼 这种情况,在人类的辞典里叫非礼……

  江少辞和牧云归走了,语冰也该回去了。语冰刚刚走到门口,一个黑衣人疾步跑过来,低声对霍礼说:“三爷,城门口有人闹事。”

  霍礼皱眉,看了语冰一眼。语冰脸上十分平淡,说:“三爷去忙吧。”

  流沙城的治安只能算是聊胜于无,普通女子在流沙城依然过得十分艰难。如果是霍礼以前那些女人,此刻必然撒娇拿乔,就算不能留住霍礼,势必也要讨些好处。

  可是语冰毫无反应,漠然让霍礼离开,她甚至连尝试都没有做。其实霍礼本打算送她回去再去城门,但花园的事在他心里存了芥蒂,此刻听到语冰的话,他不知怎么被激怒。霍礼淡漠地点点头,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一言不发走了。

  霍礼干的是杀人放火的事,但为人却深威内敛,雍容雅致,从不为难老弱妇孺。他曾经的那些女人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失宠了。

  霍礼表面功夫相当好,但这次他却没掩饰住,连赶车的人都看出三爷不太高兴。霍礼带着人离开,侍从站在车辇前,小心翼翼问:“语冰姑娘,三爷好像不太高兴。”

  语冰提着长裙,轻缓登车。她放下帘子,不轻不重道:“兴许是外面的事不顺心。走吧。”

  侍从苦着脸,却不敢再说。三爷看着从不发怒,其实最不好惹。城主和四爷身边的人成天提着心,生怕一句话说错被大刑伺候,但三爷这边从不说重话,只有可能隔天在沟里找到尸体。

  侍从可不敢指点三爷的女人,他也不敢怠慢,只能低着头,老老实实送语冰回去。

  路上的人看到是霍礼的车驾,隔着很远就让开道,生怕惹了晦气。语冰的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停到城主府内门。侍从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把这位送回来了,回府后无论这位失宠得宠,都是三爷的事,但若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死祸了。

  语冰下车,往蔽月院走去。侍从如释重负,然而他们忘了,对霍家而言,最危险的,往往是自己人。

  语冰不见了。

  隔了很久,直到蔽月院的侍女跑来询问,送语冰回府的侍从才意识到出事了。侍卫吓出一身冷汗,他们先试着自己在城主府里找,然而女眷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多,语冰并不是乐于交际的性子,她还能去哪儿?侍卫侥幸破灭,不敢耽误,赶紧跑去禀报霍礼。

  霍礼听到属下传话,脸色骤冷。属下战战兢兢,吓得头都不敢抬:“属下办事不力,三爷饶命。”

  霍礼淡淡扫了他一眼,喜怒不辨道:“下去吧。”之后霍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被语冰走失这个消息打扰。要不是身边人深知霍礼秉性,他们都以为三爷并不在意呢。

  没过一会,背上绣着虎纹的黑衣人跑过来,低声在霍礼耳边说:“三爷,查到了,语冰姑娘路过花园时失踪,四爷身边的人曾在那里出现过。”

  霍礼听到这个消息,真是一点都不意外:“霍信,你可真是好样的。”

  “可是那些人都是老手,痕迹都处理完了,并没有留下证据……”

  “证据?”霍礼笑了一声,从台子上拿起那柄刚开刃的刀,大步朝外走去,“我霍礼做事,什么时候需要证据?”

  霍礼一言不发闯入霍信的地盘。霍信的人一看架势就知来者不善,管家试图阻拦:“三爷,四爷正在里面修炼,不方便见客。”

  都不用霍礼吩咐,旁边人一拳头砸到管家肚子上,当即就让他吐了血。霍信这边的人一看,纷纷拔刀:“城主还在府内,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霍礼淡淡微笑,眼睛却冰冷的宛如一条毒蛇,“不过是教我的好弟弟学一学礼数。”

  城主活到成年的儿子只有霍礼、霍信,这两人各有拥护,多年来摩擦不断。如今新仇旧恨一起爆发,霍礼这边开了头,霍信那边的人就发狠劲儿回敬,双方战局一触即发。

  流沙城是流放犯罪、藏污纳垢的地方,没多少修为高深的修士,大部分人都是一星甚至凡人,打通二星脉就足以在城中横着走。这群亡命之徒没什么武德可讲,斗法也停留在最原始的拳脚功夫,拳拳到肉。

  外面血肉横飞,霍礼像是看不到一般,面不改色走向院内。期间有人试图偷袭霍礼,才跑了两步就被霍礼的手下拦住,偶尔有一两个冲出封锁,都不等出招就被霍礼一刀毙命。

  霍礼出手阴狠,招招都是杀人的路数。他一路沐着血闯入霍信内宅,找不到语冰在哪儿,那就一道道踢门找,里面的人撞死在他刀下,也只能怨她命不好。果然,“不小心”死了几个人后,终于有人知道霍信在哪里了。

  霍礼一掌轰开大门,里面的糜香扑面而来。霍礼闻到那股味道,用力皱了皱眉。

  里面的人被不速之客惊扰,尖叫声、怒喝声此起彼伏。许多女人遮着身体,四处躲避,果盘酒水在混乱中被撞倒,流沙城千金难换的新鲜果子滚了满地,一个女人匆忙扯过帷幔遮挡身体,不慎带倒了旁边的烛火,火焰轰得一声燃起来。

  霍礼走到里面,看到地上散落的各种器具,嫌恶地踢开。霍礼想到语冰可能遭受的事情,脸色更加难看,快步往里走去。

  最里面是一张大得出奇的床,霍信衣衫不整,却丝毫不遮掩,大剌剌坐在床上。他瞧见霍礼,挤眉笑了笑:“呦,三哥,你可是稀客。你怎么想起来我这极乐世界了?莫非,你终于想通了?”

  霍礼沉着脸扫过四周,四周女子各个衣难蔽体,有的羞怯遮挡,有的欲说还羞,还有的干脆放开手大胆勾引。霍礼扫过她们,如扫过一团白花花的尸体,终于,他在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语冰缩在床铺最里面,她还穿着今日分别时的衣服,但华贵的衣料已经被撕成碎片,珠宝首饰散落一地,长发胡乱披散。她身材本就纤瘦,这样抱膝缩在墙角越发只有小小一团,脆弱的不堪一折。

  霍信坐在不远处,手里还残留着扯下来的半截袖子。霍礼从别院离开时就忍着气,如今终于爆发。

  霍礼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冷冷开口:“滚开,离她远点。”

  霍信慢悠悠把玩着手中的衣袖,玩味地说:“哦,原来三哥大动干戈,是为了一个女人啊?何必呢,只是一个侍妾,迟早都要被你杀掉。反正都要死,不如给我玩玩,说起来……”

  霍信回眸,眼睛从语冰暴露的肩膀、长腿上划过,目光黏腻又露骨:“我还没玩过这么纯的女人呢。早就不知道被人玩过多少次了,在这里装什么冰清玉洁……”

  霍信没说完,一阵寒风从后方袭来。霍信心中一凛,立刻躲闪,几乎是擦着他命根子的边,一柄短刀深深扎入床铺,白玉铺成的床立刻裂了细纹。

  霍信感受到那股寒意,浑身一个机灵,霎间软了。男人那方面的念头消退后,理智才能回笼,霍信再回想刚才的事,又是后怕又是愤怒。

  霍信有些狼狈地从床上滚下来,一把推开试图扶他的手下,起身怒斥道:“霍礼,反了你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父亲?”

  霍礼扔的那么准,显然是故意的,他只要稍微偏一点,当场杀了霍信都不成问题。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城主还在位,霍礼就敢光明正大对兄弟下手,这是想逼宫不成?

  霍礼完全当霍信是空气,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过。他走到床边,刚刚伸手,语冰就害怕地往后缩了缩。霍礼嘴唇紧抿,他伸手拽住上方吊顶轻纱,一个用力将整个床帐扯下来。纱帐悠悠飘落,被半空中的刀风割成两截。

  霍礼的手接触到语冰皮肤时,她本能挣扎,被霍礼沉沉喝了声:“别动。”

  霍礼用纱把语冰包住,强行抱着她下床。屋里其他女人见状,试图和霍礼说什么,但才靠近就被霍礼一脚踢开。

  那个女子穿着轻薄的半透白纱,曲线若隐若现,也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但在霍礼眼里连地上的垃圾都不如。女子重重摔在地上,哇地一声吐了血。

  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在前,其他女人霎间噤若寒蝉,再不敢动了。同样是女子,有人是需要用纱遮挡的明珠,有人是看都不屑看一眼的垃圾。

  霍礼是一路强闯进来的,衣服上溅了不少血,此刻那双染血的胳膊却抱着语冰,稳稳当当,坚不可摧,保护和占有之意鲜明。

  语冰的身体被用轻纱包住了,但隔着半透明的纱和破损的衣服,依然可见语冰修长笔直、白皙惊人的腿。雪白的皮肤和霍礼衣服上的血交相辉映,有一种残酷凌虐之美。

  霍礼扫过场上那些或算计或不安分的眼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酷:“我说过,我有两样东西不许别人碰,一样是我的刀,一样是我的女人。如果有人敢打她的主意,无论是谁,我见一个杀一个。”

  说完,霍礼就抱着语冰,大步流星往外走去。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两个侍女,她们手里挽着一件宽大的黑披风,看到霍礼出来长松了口气。侍女伸手,正要接过语冰,却被霍礼拦住。

  霍礼拿过披风,罩在语冰身上,依然抱着她往外走。侍女们手里落了空,她们吃了一惊,彼此对视一眼,赶紧低着头跟上。

  路上满地血腥,粘稠的鲜血流淌在石砖上,还没有彻底干涸。霍礼踩过鲜血,一眼都没往地上看。

  霍礼带着人走了,只留下一地狼藉。霍信脸色铁青,他猛地抬起旁边的玛瑙摆设,重重摔到地上。红玛瑙在地上砸成碎片,血红的玉屑四处弹射,衣衫半解的女人们尖叫一声,仓皇躲避。

  霍礼今日这一出闹得极大,他们还没回来,内院已经收到消息了。侍女、郎中候在蔽月院,霍礼抱着语冰一进门,众人立刻围上来,备水的备水,诊脉的诊脉。

  霍礼一直将语冰抱到内室才松手,他解开披风,嫌恶地将那些轻纱撕开,扔到地上:“拿出去,烧了。”

  侍女应诺,她们赶紧跪在地上收拢纱布,连一根细丝都不敢留。厨房已经给语冰熬好了驱寒汤,但语冰不肯喝,要先去沐浴。

  侍女为难地看向霍礼,霍礼轻轻点头,侍女们不再说话,无声簇拥着语冰去沐浴。等语冰走后,亲信上前,皱眉道:“三爷,四爷已经往城主那边去了。您今日此举太过冒失。”

  所有属下都一副不赞同的表情。在他们看来,一个女人而已,就当送给霍信了,何必为此撕破脸呢?

  霍礼表情倒很沉静,除了看到语冰衣服被霍信扯落时他没控制住情绪,其余时间他都很冷静。这一路走来,已经足够霍礼想清楚了。霍礼拿起一块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擦手上的血点子,说:“我的东西,还轮不到别人做主。”

  霍礼这话一语双关,既是说城主,也是说他们这些属下。亲信霎间噤声,背后立马出了一层冷汗。

  霍礼目光淡淡垂着,道:“今日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下去吧。”

  亲信行礼,往外走去。他们走到一半,忽然被霍礼叫住:“等等。”

  亲信后背一紧,绷着脸回头:“三爷?”

  霍礼依然专心擦拭手指,他浑身是血,动作却斯文优雅,如同一个诗礼传家的读书人。最后一个血滴他擦了很久,终于放下帕子,双眸黑沉沉的,说:“叫陈老怪来。”

  亲信一怔,陈老怪?陈老怪不是送出去给那两位客人解毒了吗?三爷亲自吩咐过,若无大事,任何人不得去打扰陈老怪,如今怎么又要把陈老怪叫回来?

  亲信脑中闪过很多念头却没想懂,面前三爷还等着他回话,他不敢再耽误,赶紧躬身应是。

  语冰洗完澡出来,发现霍礼还在。他还穿着原来那身衣服,上面血迹斑斑,光看着就让人胆寒。语冰动作微顿了下,给霍礼问好:“三爷。”

  霍礼轻轻点头,他状若修罗,对她却始终和气,像是天底下最守礼的正人君子一般,说:“原来那碗驱寒汤凉了,不能再喝了。这是他们新做的,你先趁热把药喝了吧。”

  他如此体贴,倒让语冰过意不去了。语冰接过药碗,闻了闻里面的味道,眉细细拧了下。她将碗放到旁边,说:“三爷应当还有其他事情吧,这碗药我自己喝就好,三爷去忙吧。”

  霍礼轻声叹气,笑道:“别人都巴不得我留下来,你倒好,一开口就让我离开。我霍礼虽然不算个好人,但还不至于做强迫女人的事。你放心喝药就是。”

  霍礼说着拿起药碗,像是要喂语冰喝。语冰看着面前的汤匙,愣住了。霍礼注意到她的动作,眉梢意味深长地挑了一下:“你该不会是怕苦吧?”

  语冰面有尴尬,立刻道:“不是。”她伸手欲要接过药碗,但是霍礼不让:“既然不怕苦,怎么怕我喂?”

  语冰一步步被架起来,想推辞也没办法,只能低头含了一勺。药一入口,语冰立即皱起眉毛,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咽下去。霍礼看到,不由笑了:“你平日总是板着脸,我还以为你无论做什么都这副表情呢。原来,你也有冷淡之外的情绪,连喝药都怕苦,像小孩子一样。”

  语冰拧着眉心,闻言,不悦地瞪了霍礼一眼:“你才是小孩子。论起年纪来,我不知道比你大多少。”

  修仙界不能用长相判断年龄,霍礼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语冰说完,他脸色却微微沉下来,听起来有些不高兴:“那又如何?”

  霍礼并不是一个会伺候人的主,往常只有别人伺候他,从未有他需要花心思琢磨别人的时候。但这次,他却端着药碗,不厌其烦喂语冰喝药,语冰若是不喝,他就陪语冰耗,还说:“你若是再耽误下去,这碗凉了,只能熬一碗新的。到时候,你还得多喝一碗。”

  语冰实在拿霍礼没办法,她性情冷淡,不擅长和人争吵、辩论,霍礼不要脸起来她根本束手无策,只能由着他得寸进尺。最后磕磕绊绊,一碗驱寒汤终于喝完了。汤药里面放了安神成分,没过多久,语冰就觉得困。

  她刚刚沐浴过,头发微湿,身上带着体香,一眼又一眼瞥他,活像一只纯白色的兔子,自以为警惕,其实把自己的底线暴露了干净。霍礼了然,很主动地说:“时候不早了,你安心睡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语冰很明显长松一口气,眉眼浮现出些许雀跃之色,甚至先他一步站起来,看那模样就等着赶他出去了。霍礼心中微有不悦,他慢悠悠起身,忽然不动了,倾身向语冰靠去。

  语冰吃了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霍礼逮了个正着。霍礼指尖摩挲着语冰光滑纤细的下巴,触感之好,甚至让他生出一种出尔反尔的念头。

  他确实不会逼迫女人,但他的道德感就像大漠的风沙一样时高时低,没什么必要非守不可。语冰看着霍礼的眼神,本能觉得危险,脊背都紧绷起来。

  霍礼手掌放在语冰脸上,颇有些爱不释手。他眼神缓慢划过她的脖颈、腰身,突然很想知道她身上摸起来是不是同样美妙。

  都说女人是温香软玉,但对于语冰,大概便是冷香冷玉。她体温比别的女子低,但皮肤紧致光滑得多,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偏偏又柔软无比。霍礼终于明白世人为何狂热追捧北境之人了,他也是遇到语冰后才知道,什么叫冰肌玉骨。

  相比之下,以前那些女人只配叫庸脂俗粉。

  霍礼还没有得到她,就已经开始可惜了。

  最终霍礼岌岌可危的道德线还是维持住了,他指尖不舍地摩挲过语冰的唇角,俯身,低声对她说:“放心,今日这种事不会再出现了。只要我还活着,城主府就没有人能欺辱你。但我的耐心总是有限度的,你懂吗?”

  霍礼嗓音暧昧喑哑,气息扑打在语冰耳廓上,那片白玉一样的肌肤瞬间红透了。语冰身体僵硬,完全没法动弹。

  霍礼恋恋不舍放手,说:“我明日再来看你。”

  然后,他就走了。在时他那般留恋,可是决定出门时,却丁点都不会停顿。

  出门后,霍礼大步走在寒风中。今日他难得被激怒,开了杀戒,还和语冰消磨了好一会,轻而易举就被挑起一身火。愤怒、杀戮和欲望的身体反应差不多,挑起前两项,自然而然就会想进行后一项。他有心去找其他女人,但一想到刚才掌心的触感,就觉得索然无味。

  霍礼可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宁愿忍着,也不会用次品。

  何况,好东西都是需要等待的。他有耐心。

  ·

  流沙城中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中,江少辞正在陪牧云归练剑。他曾经答应过牧云归帮她想剑法,他的办法就是站在场中,现场想。

  牧云归有些无语:“你这个法子确定没问题吗?”

  “当然。”江少辞信誓旦旦,“坐在庙堂里编书那叫花拳绣腿,真正的剑法都是在实战中磨炼出来的。”

  普通人无法理解天才的世界,牧云归只能选择安静,任由江少辞摆弄她应该怎么样怎么样。练武少不得有肢体接触,而且江少辞又吹毛求疵,牧云归哪个动作没做对,他就停下来,甚至亲自上手纠正。

  牧云归被迫僵硬站着,听他说:“手抬到这个高度,肩膀不要直着,稍微倾斜,腰和腿放松……”

  江少辞手放在牧云归腰上,仔细调整距离。他发现牧云归身体绷得很紧,就说:“腰不要绷这么紧,放松。”

  然而他说了两遍,牧云归把角度调整对了,腰肢始终是紧绷的。江少辞咦了一声,双手放在牧云归腰上,试图寻找问题:“怎么回事,这个姿势不对吗?”

  牧云归脊背更僵了,如此一来,连剑招都有些微微变形。长福停在屋檐下,突然开口说:“这种情况,在人类的辞典里叫非礼。”

  江少辞一顿,手霎间不上不下。他暗暗磨牙,抬头,危险地看向长福:“你说什么?”

  “我说这种假借教学名义对女性同伴实行亲密肢体接触的行为叫非礼,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词,同样的形容还有揩油、调戏、假公济私……”

  江少辞原本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他真的只是在调整姿态而已。被长福一说,他手放下去也不是,拿下去也不是,反而成了两难。江少辞心里已经在思考傀儡人熔化后再利用的问题了,而长福还在吧嗒吧嗒地说。江少辞恼羞成怒,冷笑一声:“你懂得的词倒不少。”

  “是的。”长福与有荣焉,眯缝着眼睛说道,“我身为甲等第一批傀儡人,虽然不能战斗,综合服务能力也不高,但我拥有最优秀的词汇联想能力,甚至还能根据蛛丝马迹预测人类行为。”

  江少辞笑了下,和善地问:“那你猜我接下来会让你做什么?”

第79章 言家 没有自保之力的美丽,多么可悲。……

  长福沉默,按照它以往的经验,接下来江少辞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打它,剩下百分之十是将它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