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小厮一脸歉意地跑回来:“云大人,公主说她累了,想歇息。请您下次再来。”
云斐习以为常,笑着点头说好。正欲离去,不远处小跑过来一位女侍,朝云斐欠了欠身,道:“公主正在与季柏季大人说话,一会儿见您。请您先去偏厅稍待片刻。”
云斐便由女侍引去偏厅,他走得慢,临近偏厅时候,远远瞧见季柏朝着这边走来,并向他招手,便停下,等季柏走到近前来。
季柏道:“云大人也来看望公主?”
云斐笑着点头。
“我听说是云大人来了,就同公主提前告别出来了。云大人不必去偏厅等着了,直接去花厅便可。”
“多谢。”
季柏又道:“昨日我叫下人交与云大人的信封,不知收到了没有?”
云斐再度点头:“我已经代为转交。”
季柏心急道:“那位女子是什么反应?”
云斐笑微微道:“不知季大人信中写了些什么,但她实在很感动,说季大人言辞诚挚,很是难得,所以同意与季大人一聚。因为是初次见面,比较正式,因此她想将日子定在下个旬休日。”
季柏先是大为高兴,接着便是十分为难,迟疑道:“这……”
“季大人有什么问题么?”
季柏作难道:“公主的生辰宴也是在下个旬休日,我已答应了公主的邀约,不能不去……”
云斐像是恍悟一般:“这,确实为难。”
季柏片刻之内拿不定主意。云斐微笑道:“若是季大人实在为难,我可尽力为你向那位女子陈情,看是否可将时间改期。只是那位女子之前曾被其他人如此拖延,故而对这种事有些许介怀。我知季大人情非得已,会尽量解释事情原委请她谅解,只是究竟结果如何,我也不能作准,还请季大人体谅。”
“不论何种结局,自怪不到云大人的头上。”季柏自责道,“我回去再想一想,看是否还有其他办法。明日给你答复如何?”
“不急。”云斐笑微微道:“不过我倒是想出个主意。照往年规矩,安平公主的生辰宴最早也要在临近傍晚处才开始,覃姑娘对季大人的邀约只说是旬休日,还未定下具体什么时辰。我可同她说一说,请她将见面的时间定在上午或者是晌午过后,如此一来,若是季大人稍微赶一赶行程,应也来得及。”
季柏道:“那位女子姓覃?”
“是。”
季柏又道:“可是覃将军之女?”
云斐笑而不语。季柏很快通透,不再追问,只道:“想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依云大人说的做就是,只是又要辛苦一次云大人了。”
“无妨。”
云斐与季柏道别,由女侍引入花厅。安平气色尚可,令女侍将她生辰宴的请帖递给云斐。
云斐接过放入袖中,微笑道:“公主的伤势如何了?”
安平道:“已无大碍,多谢关心。”
两人又聊了片刻,无非是围绕着安平的伤势聊一聊景熹帝的疼爱关心,以及近日想要踏入公主府门槛的达官显贵,对于后者,安平只轻描淡写了一句:“我受伤以来乏弱无力,应付不来那么多人,所以便请他们都回去了。”
“公主当好好保重身体。”
又聊了几句,安平问:“听说审刑院近日在调查我被刺的案子?”
“是。”
“有什么进展吗?”
云斐慢慢道:“目前还未找到确凿证据,但怀疑与杨王殿下有关联。”
安平哦了一声:“云大人的意思是二哥想害我。”
云斐道:“只是有些嫌疑,还未确定。公主与杨王殿下自小感情甚笃,此事干系重大,案子还未水落石出之前,臣不敢妄断。”
安平垂下眼,抚摸了两下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道:“我听人说,审刑院上下官员都是朝廷中最善的大善人,有些案子查不清楚,就成了一团模糊的陈年旧账。袁聪袁大人的红丸被杀案已经过去这么久,审刑院还未给出个交代,我这里又积过来,你们最擅长平息风波,这两个案子该不会也想要无声无息地压案底吧。”
安平抬起头,直视着云斐,一字一顿道:“就算袁家那些老弱妇孺能答应,我可不会答应。”
云斐微笑道:“请公主安心,自不会令公主失望。”
安平听完云斐的保证仍有些脸色冷淡,问袁聪的案子已审到什么地步。云斐道旬休日之前刚审完李平的贴身小厮,已有了一些眉目。
安平有些不满意,道:“每次问云大人案情,得到的答复都是已有些眉目,却从未听过水落石出四个字。”
云大人仍是笑微微的模样:“事关人命,需谨慎为之。公主何故对这个案子如此上心?除了季大人可还有别的缘由吗?”
安平一挑眉,平平道:“云大人竟以为我是在为这个案子上心。我始终都是在对审刑院的办案效率嗤之以鼻,云大人竟没听出来吗?”
旬休日过后,刑部尚书聂酰亲审李平,旁边坐着云斐。
贪墨罪李平无可狡辩,只是毒杀袁聪一事李平态度强硬,坚称与自己无关,即便他的贴身小厮已经和盘托出谋杀始末,李平仍然不肯画押。
李平反而被贴身小厮的证言气得发抖:“秦棋他一派胡言!他必定是受人指使!我从未做过这些,我为什么要毒杀袁大人!我与他无冤无仇!”
夜里聂酰撑不住,先行回了家,留下云斐与李平夜话。云斐命人端来两只小酒盅,李平面前放一个,自己面前放一个,又叫兵卒离得远一些,他要与李平单独说话。
李平又困又累,但眼神炯炯。云斐笑着道:“李大人喝杯酒暖暖,这里面没有毒。”言罢自己先端起酒盅,与他碰了碰,而后一口闷了下去。
李平哼了一声。
“李大人现今横竖都是死,为何只肯承认贪污受贿,不肯承认谋杀袁大人?既都是自己做下的,在脖子上抹一刀与抹两刀也没什么不同。”
李平横眉怒目:“说了多少遍,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云斐笑了笑:“秦棋说,前些日子你听说书人讲了个故事,你觉得里面杀人的手法有些道理,于是让秦棋买通淄仁堂的大夫制了毒丸,将毒丸借季柏季大人之手送给袁大人。你后来担心夜长梦多,又反悔,叫秦棋杀害了淄仁堂的那名大夫,并毁尸灭迹。方才下属告诉我,按照秦棋所说的毁尸地点,尸体已经找到,头颅也在离尸体十几公里外的地方找到,只是面容已毁,模糊不清。但头颅与尸体吻合良好,尸体腰上也有块圆形胎记,由大夫的家人指认,正是她失踪已久的丈夫。李大人,人证物证俱在,即便你否认,明日聂大人仍可将案情呈奏给圣上。李大人现在除了无谓的否认之外,还有其他好说的吗?”
李平听他说完,竟逐渐平静下来,缓缓闭上眼,半晌又睁开,定定地望着云斐:“你是雍王的人?”
云斐失笑道:“李大人,我只是个审刑院的小吏,奉旨办事,不懂朝廷争斗。我与雍王除了在朝堂上打声招呼,其余没什么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