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斐清晰道:“臣从未请旁人为臣指婚,臣目前也无婚约在身,那日荆王在燃香坊所说的并不属实,公主切勿相信。”
安平哦了一声,随口答道:“不管有没有,都是云大人的私事。云大人就算不说,也无人能强求,因此其实并不必同我说得这么清楚。”
云斐半晌无言。
安平被云斐安全护送回围场中央时,三位皇子已经得到消息赶回。景熹帝本来大为宽慰,结果等安平下马时见到脚伤,眉心又皱起,立刻问出了什么事。安平绷了一会儿脸,最后眼圈一红,埋进父皇怀中,开始大声哭泣。一边哭一边说自己中了蒙面人的埋伏。
安平只说了这一句,负责这次秋狩一切礼仪秩序的二皇子苏玠立刻便跪了下去。
景熹帝对他未加理会,只抚着安平的后背不住安慰。过了半晌安平才勉强止住眼泪,抽噎着说自己当时离开大皇兄去找二皇兄,走到中间不知哪里冒出来几个蒙面人,将她身后几名随从全部射杀,她拼命驱马离开才得以逃过一劫,蒙面人没能追上来,她却因坐骑受惊而跌下马,不慎扭伤脚踝。
围场中竟出现了刺客,且差点将一国公主斩杀。众人听完安平诉状,大气不敢出一声。苏玠鼻子贴着地,浑身发抖,只不住说儿臣督查不力,请父皇降罪。
景熹帝轻拍安平的后背,淡淡道:“你妹妹现在吓成这样。你长这么大,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三名武官也赶了回来,报告说在围场中发现了几名尸首,皆穿着侍卫的衣服。
苏玠悚然抬头,对上景熹帝的眼神,又立即低下去。荆王苏琮微微偏眼看向苏珒,后者一脸凝重。气氛压抑,景熹帝无心再进行篝火晚宴,留下几人继续调查,剩下人全部直接拔营回宫。
安平与父皇同乘一座轿撵,三位皇子驱马紧随其后,苏琮小声叹气道:“我从小到现在,也没和父皇同坐过一个轿撵。”
苏珒面色凝重,只从鼻子里发了个音,算是听见了他说话。苏玠则面如土色,根本没有理会他在说什么。苏琮得了个无趣,看了眼身后不远处,始终垂目慢行的云斐,拽拽马缰落后几步,改与云斐同在一列走。
苏琮小声道:“那几名刺客,我本来还以为是大皇兄放进来诬陷二皇兄的。可看大皇子那个样子,也不太像是他做的。难道那几名刺客真的只是不受人指使的江湖人士?”
云斐叹了口气,低声道:“殿下,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改不掉,打小就这样。”苏琮一挥手,“你有什么想法,也和我说一说。”
云斐肃容道:“没什么想法。如果圣上认为这是一场单纯的刺客事件,那便只是一场单纯的刺客事件。如果圣上什么都不说,我们也该不发一言。殿下,您应当回到您的位置上去了。”
苏琮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只有灰溜溜地打马回去。
苏玠自回到北安城后,便在文英殿前长跪。直至转天朝会时,景熹帝当廷斥责苏玠办事怠慢疏漏,批评严厉不留情面,又令苏玠闭门思过,待事实水落石出后再行定夺。
景熹帝余怒未消,除去苏玠外,数位大臣皆遭廷谇。审刑院也不能免难,聂酰首当其冲,被景熹帝问及袁聪被杀一案有无着落,在回答尚无调查到进一步有力证据后,被景熹帝指责在其位不谋其政,长此以往应削官夺爵对待,一番数落下来聂酰两股战战,趴在地上几乎不能言语。
云斐跟在苏琮身后走出朝殿,以往这个时候大臣们早已各自叽喳嘈杂,今天无一人说话。
连苏琮也屏息凝气不敢声张,直到走出最后一道宫门,才长舒一口气,笑道:“父皇实在是对安平太过偏爱,虽说安平受了点小伤,但到底也没什么大碍,父皇就能弄出这么大阵仗,你看今天朝会上各位大臣的脸,简直精彩得紧。尤其我二哥,就像是死了一次一般。这要是安平真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父皇估计能把整个北安城都给翻过来。”
云斐道:“听说当年圣上对胞妹熙公主的疼爱程度,不亚于安平公主。”
苏琮略微收了笑,低声道:“据说是这样。我这位二姑姑自小体弱,但性情很好,因此在远嫁南朝之前,父皇对她的疼爱程度远超过对大姑姑的关照。后来她远嫁,父皇还曾去南朝亲自看望她。然而费尽心力,也没能阻止我这位二姑姑的红颜早逝。现在没人敢在父皇面前提起熙公主这个名字,包括安平。我曾偷偷见过她的画像,确实与安平有些相像。据我母亲说,安平小的时候更像一些,现在越长大越有些不像,主要是那种眉眼气质,越来越不像。但总体来说还是像的,至少有十分之五六分吧。”
云斐嗯了一声,问道:“殿下在林间搜寻安平公主的时候,可有觉察到什么异样?”
苏琮略微思索片刻:“没觉得有什么啊。天色太暗,很多东西都难以注意到。”
云斐道:“我找到公主的时候,她正藏在树丛后面,并且没有和坐骑在一处,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显得十分惊恐。”
“突然遇到刺客,安平这么做也算理所应当么。”
云斐轻声道:“也就是说,昨天的刺客袭击,应该不在安平公主的计划之内。”
苏琮怔了一下,道:“什么意思?你还怀疑过安平自己设计自己被刺杀?”
作者有话要说:已补全~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云斐看他一眼,慢慢道:“只是有个想法,还不能拿准。”
苏琮两眼里仍显得有些迷茫:“有个想法你也该同我说一说嘛。你的意思是跟安平有关?安平她能做些什么,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陪在父皇身边撒娇,天底下数她日子过得最舒服,她能给自己安排刺客?为什么?她也没这么做的理由啊。”
云斐一时不言,半晌叹了口气,低声道:“殿下,若是你不争帝位,现在你的日子过得也能同安平公主一样舒服。”
苏琮有心直口快的毛病,但贵在脑子灵活,稍一点拨便能通透过来,先是恍然,跟着又是不能置信:“安平她还想争帝位?”
云斐想说公主没有争帝位的打算,但做点其他动作的心思未必没有,想了想,将这一番话咽下去,只道:“所以我说只有个想法,还不能拿准。”
苏琮笑道:“我这个妹妹是有点主意,但你这想法也确实太荒唐了,实在是没法作准么。”
云斐道:“殿下说的有理。”
“对了,金美楼那个隽烟云,我已叫人给她赎身了,现在就安置在京郊一座别院里。”苏琮道,“事情我帮你办完了,可至今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想拿她做些什么呢。”
云斐微微一笑,道:“殿下如此辛苦了。”
云斐跟苏琮在宫门前别过,稍加休整后去了审刑院。往日里这个时候聂酰还在慢悠悠来办公的路上,这一日却早已在审刑院的厅堂中候着,见到云斐后立即上前几步,握着他的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小云大人啊……”
云斐笑道:“大人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