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熹禾把挑好的商品放进推车里,回应道:“嗯,谢谢你。”
她连道谢都习惯加上宾语,尺度分明。
另一边程煜偏头笑了一下,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瓷杯,说道:“要想谢我的话,不如帮我一个忙?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方便来救个场吗?我现在脱不开身。”
不等俞熹禾作出回应,他就说了一个地址,刚好离她所处的超市不远。
地址都发了过来,俞熹禾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更何况他先前帮过自己许多。
俞熹禾把推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放回原位后,想了想,问了句:“去了之后需要我做什么吗?”
电话里程煜的声音显得低哑磁性:“不用。你只需要来把我带走就好。”
这话有些亲昵暧昧,但因为超市里的人有些多,声音嘈杂,俞熹禾没太听清后半句话,她也不知道在挂断电话后,程煜身边立马有人笑出了声。
“找人救场啊?”
那人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懒懒挑眉,话语间尽是揶揄的意味。
席上的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想不到我们华人圈里最受追捧的程公子居然有主了。”
“那时候不是有个其他学校的女孩子大老远跑到我们学院来,就为了和他说上一句话?”
只是这些话说得再多,没有本人的承认都是玩笑话。坐在程煜身旁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问了句:“是你喜欢的人?”
程煜挂断电话后,指尖还停留在屏幕那个联系人的名字上,闻言并没有反驳。
这是P大的校友聚会,在场的都是当年和程煜走得近的同学,都了解他的性情。教养使然,他看似温润有礼,实则姿态冷清。
良久,程煜才淡淡应了声:“嗯。”
席上有几秒的沉默,随后众人纷纷表示不可思议。
准确地来说,程煜生长在美国,不算是留学生,但在P大的华人留学生圈子里却是一大风云人物。
这样的人骄傲冷淡也是理所当然的,在P大的四年,他拒绝过无数女生的示爱。
这是第一次,他们亲耳听见程煜承认喜欢一个人。
对象是一个他们完全不了解的女孩子,是被他保护得太好,还是他舍不得将她示人?
并且,程煜还说:“待会儿她来的时候,你们别吓到她。”
他举止放松,言行皆流露出势在必得的自信。
俞熹禾来到酒店门口时,程煜的下属已经等候她多时,他把人带到顶楼餐厅的一个包间门前就停住了。
他敲了几下门后,推开门请俞熹禾进去。
眼前的场合看起来不是很正式,应该是一个熟人聚会的场合。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席上的众人都齐齐看了过来。
程煜当即起身朝她走了过来,眼睛微垂,眉目清朗。
他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笑意,问:“来得很急?”
俞熹禾尽量忽略掉他身后那些人或好奇或惊艳或试探的打量目光,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没有。”
她太冷静自持了,在这种场合下,与程煜对比,就显得有些冷淡了。
但她眉眼实在太好看,微抬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眼尾像是有桃花晕染,即使不说话,也能惹人心动。
程煜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的她发顶,那么多程煜的友人在看,俞熹禾不好避开,只是略有些不自在地敛了敛长睫。
程煜就是掐准了这一点。
凭她有恻隐之心,也凭自己……是真的动了感情。
他转身对席上的众人说了句:“我有事先走了。”
哪里是有事?眼前这个女生分明就是他自己叫来的。
但大家很默契地没有说透,看过来的眼神可谓意味深长。
程煜也没有向大家介绍俞熹禾的打算,随后就带着俞熹禾离开了。
在下电梯的时候,程煜问俞熹禾下午有没有课。
俞熹禾是趁中午没事才来一趟超市的,午休时间不短,但也不是很长,在下午三点左右,她还有个实验数据要论证。
她看了一眼时间,如实说了。
程煜看见她手腕上还带着那块表,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她被诬陷毕业论文抄袭后,陈幸没有出现就已经算是失职,更不必提拍卖会上的事和那个女孩。程煜皱眉想,即使她失望了,对那个人也还是怀着爱恋,却是隐忍又克己的。
早该知道,在那场赌局开始之前,她心里就有了选择。八十万的筹码和陈幸,她毫不犹豫就选了后者。现在结局如此糟糕,她也不会后悔。
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俞熹禾准备离开,程煜叫住了她:“我送你回校。”他此时思绪纷杂,脸上难以自控地流露出一点冷色。
不是对俞熹禾,但因她而起。
俞熹禾刚说出拒绝的话,走在前头的程煜就停下脚步回身看了她一眼:“我刚好要去学校办点事。”
他意指顺路,如果俞熹禾再拒绝,那就是刻意躲避了。
俞熹禾沉默地抿着唇,觉得自己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里。她不清楚程煜对她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更不能贸然地开口询问。
程煜停在原地看着她,等她回应。
最后还是程煜的下属打破了尴尬,他说:“俞小姐,不早了。”
在回校的路上,俞熹禾和程煜坐在车的后排,一路无话。但就在下车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俞熹禾所在实验室的华人同学,其中一个女生脱口而出:“真的是情侣呀!”
她一时忘记控制音量,相隔几步远的俞熹禾和程煜自然都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同伴见这两人看过来,拉了拉她。
都是同一个实验室的同学,俞熹禾也就打了个招呼。
她长相温软恬静,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样,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那两个女生也不例外,浅浅聊了几句后,一个女生开玩笑般地说道:“你男友送你来学校呀?我就说嘛,不是男友的话,怎么可能会那么温柔。”
俞熹禾愣住,程煜就在身边,她立马反应过来,正要解释时,就听见程煜开口道:“她刚进实验室,以后麻烦你们多照顾一下了。”
“当然啦。”
“我们会的。”
两个女生齐齐应声,见到样貌如此出众的情侣,心情都飞扬起来。
她们走后,俞熹禾连视线都不敢落在身边人身上,苦恼地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说辞:“那些是实验室的谣言,你别放在心上。”
“谣言吗?”
俞熹禾听见程煜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声音低低沉沉,在费城悠长的夏日午后显得有些模糊。
“我想我要澄清一下,我喜欢你是真的,并不是谣言。”
俞熹禾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他,正好迎上他含笑的目光。
他嘴角微扬,语气温柔:“熹禾,我喜欢你,这不是谣言。”
这再真实不过。
这是程煜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简简单单的“熹禾”听来竟然与“喜欢”谐音。
俞熹禾无措起来,迎上他的目光,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良久,她才从那种突然的慌乱中找回一点理智,开口道:“我有男朋友了。”
程煜目光很深地看着她,几秒钟后,跟她说:“我知道。但他已经选择了另一个人,不是吗?他还答应了那个女生的示爱。”
他还答应了她的示爱。
俞熹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疯狂跳了起来,一股凉意猛地袭来,遍体生寒。
答应了那个女生的示爱……是谁?陈幸吗?
俞熹禾的指尖一点点陷进了掌心。
她想起自己上飞机前就把手机关机了,入学的这段时间太忙,她更换了新的手机卡和手机,但原手机一直不敢开机。
国内有很多消息,她不想再看,却也不至于逃避。只有陈幸,让她有种不安又可笑的怯懦。如果陈幸想要分手,她可以坦然接受,但她宁愿自己晚一点知道。
只是此刻,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相信。”
直到程煜将自己的手机打开递给她,亮起的屏幕上是一则来自海市的新闻——AK投资圈新贵回国当天,合作伙伴大胆示爱。
俞熹禾一眼就看到了这句话,还有底下的图片,那是一张远照,能看清许染明媚的侧脸,画面之中还有陈幸。
俞熹禾连抬手接过程煜手机的勇气都没有,想动一下,却发现指尖僵硬得厉害。
如坠冰窟。
无数种可能性飞速地从俞熹禾的脑海里闪过,最后她选择了缄默。
在实验室里,她的状态也是出奇地糟糕,在操作精密仪器时险些出错。可能也跟状态不好有关,她手心渐渐有了冷汗,胸闷得厉害。
有同学连着叫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实验结束,她回到公寓。
这是她来到费城的第三周。前一段时间为了尽快适应实验室项目的进度,在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下,她接连几天饮食不规律,没想到会在此刻突然胃疼起来,胃部的抽疼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倒了杯热水喝下,然后找出了放在行李箱里的原来在国内用的手机。
她开机连上公寓的无线网的那个瞬间,各类消息纷至沓来。
有来自国内好友的,也有来自父母亲戚的。
但更多的是来自陈幸的数不胜数的消息提示。
俞熹禾看到未读消息的提示数字疯狂跳动,心情十分复杂,看了几条消息后,用费城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已经回国,聊天框最近的消息是在一个小时前发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阿禾。
美国东部的晚上十点半,国内大概是上午十一点半。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几秒的沉默过后,最终是陈幸那边传来了声音。
“阿禾?”
他的嗓音有些低,仿佛久隔经年。
“嗯。”她抿唇,半天才说出一句,“我现在在费城,之前手机一直关机。你找我有事吗?”
陈幸那边猛地沉寂下来,察觉到她的冷淡和疏离。他暂停了会议,在场的高层管理人员面面相觑,同时噤声。
然后他大步走出了会议室:“你现在在哪里?地址发给我。”
压低的声音隐含着怒意,回国之后联系不上她,差点逼疯了他。
他来迟了,他不知情,他没有在她身边,他失约了。
所以她失望了,不想再喜欢自己了?
所以才会这样疏离冷淡?!
俞熹禾没办法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咬着唇不说话。她又想起那些话。
那些话反反复复在脑中回放,成了她出国以来每个深夜里的梦魇。
“我那时候就随便说了一句,你还真去当了模特?”
“你在欧洲的那两个月,谢谢你的照顾,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从那里出来。”
“他和许染去了华尔街谈生意……你不知道吗?”
“我有朋友两年前在欧洲地下拍卖场上见过陈幸,在那个场合,他救下过一个女孩……你很像她。”
最后思绪停在程煜说的那一句:“他还答应了那个女生的示爱。”
半晌过后,她的胃部又传来一阵抽痛,她咬着唇吐出一句:“不用了。我已经在这边入学了,近期不会回国了。”
很明显,这是要划清界限了。
陈幸的眉心紧皱着,隐隐有戾气。
“阿禾,”他的声间喑哑,心像是被揉碎了,“你别逼我发疯。”
俞熹禾的胸口一紧,眼尾红了起来。她想说明明是你先不要我,明明是你和那个人去了曼哈顿华尔街,明明是……我更喜欢你,所以才处在弱势。
快要难过得发疯的人是她才对。
在实验室里依靠忙碌的学业逼自己不再想他的人也是她。
“陈幸,你太过分了……”
“过分吗?”
陈幸站在走廊的尽头,那里的窗户敞开,这座城市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雨,吹进的风都夹着凉意。他低低地笑了一下,滑过唇舌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阿禾,你可以逃。”
这一通电话结束,即使俞熹禾不愿说出地址,他也有的是办法可以找到她。她可以选择逃,但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会把她抓回来,拴在身边,彻彻底底地占有!
俞熹禾不知道的是,当天陈幸从曼哈顿回国,许染并没有和他在一起。
俞熹禾的声音低软了下来:“陈幸,你为什么选择我呢?”
陈幸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什么,心下一紧,就听见俞熹禾在电话那边很轻地问了一句:“是因为许染么?”
陈幸来不及回答,电话就被挂断,他回拨过去时却被拒接。
拒绝他的电话,拒绝和他联系。陈幸垂着眉眼,攥着手机的手指指节透出冷冷的白色。
他的特别助理离开会议室来找他,见到他时心中有些不安,恭敬道:“陈总。”
陈幸抬头望了过来,眉目冷淡,神情暴戾。
助理心中一惊。
“费城,晚上十点三十六分。”
助理接着听见陈幸冷冷地报出了一个国外的手机号码。
“查出这个手机号拨出电话时的具体位置。”
俞熹禾在问出那个问题时,就没想过能得到陈幸的回答。
她胃痛得再没力气和陈幸说话,怕被他听出声音里的不对劲,于是她先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他再打来也没有接。
胃部一阵阵地疼。
公寓里没有常备药,即使她喝了热水,胃疼也没有缓解多少。
俞熹禾看了一眼手机,先是回了父母长辈们的消息,再看了林桃发来的一些照片,是那只布偶猫的照片,蓝汪汪的眼睛像星空,又像湖水。
林桃还说,陈幸前几天来过,问她具体去了哪里后,看了一会儿猫,但并没有把猫带走,而是委托她再照顾一段时间。
林桃从她出国那天就开始给她发消息,就算得不到回复,也没有间断过。最近发来的消息是:熹禾,你和陈幸怎么了?
她还告诉她,之前被梁杭欺压的学生终于联合起来举报了他,梁杭正在接受调查,据说已经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学术委员会公开对其进行了批评谴责,S大也停了他的课。
俞熹禾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避开这个话题,问林桃最近怎么样。
林桃的手机可能不在身边,并没有很快就回复。
俞熹禾等胃疼慢慢缓解,迷迷糊糊想着陈幸在国内凌晨时分发来的一条消息:我错了。
是错在他失了约,还是错在……对不起她?
俞熹禾第二天去上了课。
她在P大的课程并不全是实验,还有理论课程。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有坐在同一排的费城本地同学用英文问她是不是来自中国。
得到回答后,那个面容俊秀的男孩子支着下巴对她笑了一下,说:“我们交个朋友吧?我们可以一起约着去图书馆看文献。”
台上的教授在讲课,俞熹禾正用英文做着简短的笔记,没有抬眸看他,回答的声音有些冷淡:“不用了,我习惯一个人。”
男生被拒绝也没有露出愠色,依旧热情开朗地找她说话。
然后……
他就被教授点名了,他回答不出教授有些刁钻的一个提问,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内容,眼看着教授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俞熹禾看不下去,把答案写在纸上递给了他,这才将他解救了出来。
俞熹禾没想到,这节课结束后,那个男生会跟着她一起到了实验楼,并且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她的实验结束。
俞熹禾离开实验楼,在树底下见到他的时候错愕了一下。
那个男生也看到了她,走上前来和她打招呼:“你要回去了吗?这个时间点车很难等的,我送你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响起,磁性低沉:“她有约了。”
来人是程煜。
他刚从停车场那边走过来,就目睹了这一幕。俞熹禾见到他很意外,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约。
那个男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困惑,程煜继而开口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带她走了。”
等到离开那个男生视线的时候,俞熹禾停下脚步,和程煜拉开了一点距离:“我可以自己回去,刚刚谢谢你解围。”
程煜回身看她,此时P大校区路灯灯光明亮,她站在光晕之外,沉静如水。
“已经很晚了,你确定刚刚那个人不会跟着你吗?”
他没有提之前他的告白,也深谙俞熹禾是在躲避他。一旦不喜欢,便界限分明。
她太冷静了,以至于对待感情也不留一点退路。
俞熹禾欲言又止。
见她如此,程煜又说:“上车吧,我找你其实是有正事要谈的。”
罗教授打算开设一个新项目,但他并不打算让全部的学生都参与进来。程煜问她有没有兴趣加入。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俞熹禾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不想再欠程煜人情了。
外面的天色像是被浓墨浸透,俞熹禾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安的预感,心跳加快,感觉不太舒服。
就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程煜还跟她聊了一下罗教授的研究方向,还聊了几篇这方面的学术论文。俞熹禾听他讲起这些时有些惊讶:“你之前看过化工这方面的文献?”
程煜平稳地握着方向盘,声音很淡:“如果我要想要了解你,这些是基本项。”
俞熹禾心里的不安感渐渐扩大,但又找不到源头。她说:“你不用这样做。”
程煜却只是说:“熹禾,你不用有负担,我不会要求你回应我。”
很久之后,俞熹禾都能想得起这一天,因为程煜的话,但更多的是因为另一个人。
车辆平稳地停在学生公寓前的空地后,他下车绕到副驾驶座这边,抢先一步为俞熹禾拉开了车门。他的背后是乔木与夜色,衬得他气质清越,皎皎如明月。
下车的时候俞熹禾想起了那个实验室同学的话,开口问道:“罗教授之所以愿意收我做学生,是因为你给实验室捐了一笔款项吗?”
程煜反问:“这很重要吗?”
他的回答等同是默认了她说的那句话。
“你没必要帮我这么大的忙。”
俞熹禾想着自己要怎么还这个人情的时候,程煜看她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样,敛了敛深邃的眸子。
此时此刻,她问出一句:“程煜,你想要什么?”
她就站立在程煜身前,皱着眉像是陷在思绪里。
在某个瞬间,在哲学上形容虚幻的某个时间里,程煜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浪潮涌动在胸腔里,肋骨下方传来阵阵钝疼。
偶然初见,刻意再遇,他想方设法,而她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有些后悔了。”
俞熹禾听到程煜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还没反应过来,程煜已经靠了过来。她条件反射地后倾了一下,却被拉住了手腕,紧接着,一点温软蹭过了她的嘴角。
费城五光十色的灯光,缤纷落尽。
这个吻轻得像是蝶翼微扇,带着浅浅的凉意。
他并不是毫无所求,至少俞熹禾的回应他是想要的。
但是下一秒,俞熹禾很用力地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了几步,然后抬手擦了擦嘴角。
“程煜!”
她不是那种生气了会口出恶言的人,但此刻是真的恼火了,嘴角被擦出了细微的伤口,有很淡的血味。
程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更何况对方是他喜欢的人,但是刚刚他想要吻她……难以自持,情不自禁。
“我道歉。”
俞熹禾什么都没说,神情极为冷淡,转身走进了公寓楼。
程煜没有追上来。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心跳杂乱无章,却不是因为刚刚那个吻。俞熹禾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所以她才会这么不安,并且这种不安感越来越强。
她住在公寓三楼,因为上楼很急,并没有开灯,她停在门前准备拿钥匙开门时顿了一下,那种不安的情绪达到了临界点——她听见了拾级而上的脚步声。
俞熹禾察觉到异常,刚一转头,就被人“砰”的一声,重重地抵在了门板上。来人的举动异常激烈,刚刚那一撞,她肩膀被撞得生疼,而那人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便是一个吻。
擒住她的唇,掠夺每一寸呼吸。
灼烫的气息再熟悉不过,湿润又潮热的暧昧浮在空气与急促的呼吸间。楼梯过道窗户处有光落进来,明暗交织,俞熹禾被迫微微仰头接受他的吻。她看见了陈幸的那张脸。近距离下,他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卷,泛着月光。
俞熹禾全身的血瞬间倒涌了起来,心跳如擂鼓。
他身上寒意极重,吻也是凉的,可很快就灼热了起来,令她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她的唇刚刚就被自己擦出了血,现在唇齿间的血气更是浓了起来。俞熹禾想要喊他的名字,可刚一启唇,他的舌头就深入进来。
唇舌纠缠,带着分明的侵占欲。
他在生气……
俞熹禾被紧紧地抵在公寓的门前,陈幸的手指按压在她的腰间,指尖轻勾,直接探入了薄薄的衣服下方。
肌肤细腻,触感微凉。
俞熹禾承受着他带着怒意的吻,试图挣扎了一下,随即便迎来更为激烈的吻。唇舌辗转很久,最后陈幸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嘴角,将吻未吻的触碰间,他嗓音极低哑,怒意汹涌:“他还碰过你哪里?”
他的眼睛是迷乱的黑,敛了风暴。
俞熹禾下意识地说“没有”,而他只是嗤笑了一声:“小骗子。”
俞熹禾想反驳他,陈幸的指尖已经探入了她掌心,取走了她原本攥在手里的钥匙,开了门。
公寓卧室的窗户紧闭,窗帘的半遮半掩,月光与路灯光漏进来,空气潮热蒸腾,耳畔喘息声声,惹人遐想。
陈幸将她抵在床上,低头每一个吻都惹起红晕与高温。他怀里的人陷在一片柔软的黑色里,手指拽紧了身旁的床单。
她皮肤很白,眼尾又红晕湿润,衬着月光,简直酥魂媚骨。
陈幸屈起一条长腿抵在她膝边,俯下身从她的唇边吻至耳后,嗓音低沉:“你是和那个人一起来的美国?这些天,你们都在一起?”
俞熹禾下意识地抬手扯住他雪白的衣领,指尖微颤,淹没在亲吻里的声音软得不可思议:“我没有和他在一起,陈幸你别这样……”
“哪样?”
他反手扣住了俞熹禾的指尖,掌心潮热,垂着好看眉眼看她,眸光微冷。
俞熹禾咬着唇看他,唇色嫣红,诱人采撷。
她不说话,陈幸低头又咬了一下她的唇,声音充满诱惑:“还是说只是亲吻你都受不了?那还有更过分的,你要怎么办?”
俞熹禾慌乱地叫他名字:“陈幸!”
她曾经有多冷静自持,现在就有多溃不成军。
陈幸支起身子看她,不再把她禁锢在怀里。他神情冷淡至极,偏偏眉眼精致好看,像是远道而来的精魅。
他重复了那天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你可以逃。”
俞熹禾坐起身来,长发垂落,凌乱地散在肩侧与腰间,她的手有些抖,不敢迎上他太过冷漠的眼神,心跳飞快,像是想冲破枷锁。
这是她很喜欢的人,像是对待科学研究一样,喜欢得如此小心翼翼。
他接下来却说道:“只是一旦你逃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俞熹禾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四目相对,他面容冷淡,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眼眸黑得像是敛尽了所有的光,深邃而冷沉。
她的手脚一下子冰冷了起来,刚刚的潮热猛地消失,变成了刺骨的寒意。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心跳急促得钝疼,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陈幸刚刚说的那一句——“一旦你逃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此时此刻,他又问她:“逃吗?”声音低沉酥软,温存诱惑,眼眸里却是墨黑一片,是深不可测的冷漠。
俞熹禾怎么可能舍得再也不见他?
七月,深夜里的路灯辉映出橙色的波光。
潮热的高温天里,俞熹禾只觉得手脚冰凉。陈幸拉过她的手时,心跳急促得像是濒死时那样迅猛。
吻从她雪白的脊背落下,沿着那勾人弧度滑下,轻吮着细腻温润的肌肤,又落到优美的蝴蝶骨上。
陈幸的手掌扣住了她的一截莹白的细腰,指尖微微用力,那里就变成了淡粉色。
他在叫她的名字,声息滑入她的耳中,像是电流窜过,随后烧起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