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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相继应了声,随而退出了书房。

  因有准确的时间和地点,几人很快的就把有关画像上那两人的信息给带了回来。

  因是昨日的事情,且那两人戴着斗笠,生得又高大,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所以小栈得掌柜一下子就给认出来了。

  只是小栈的掌柜认了出来,却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在守城门的守卫那处,却是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顾时行派去的人暗中寻了昨日守城门中的其中两个守卫,威胁了一通。道是大理寺办案,他们若是走漏了风声,让贼人知晓大理寺正在追查他们,从而让贼人逃脱了,就把他们两人按做与贼人勾结的同党来处理。

  “守卫说,昨日在酉时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两个带着斗笠的男人骑着两匹黑马进了金都,因进城出城的人不多,便仔细盘问了进城的人,待盘问到那两个人的时候,他们拿出了一块腰牌,所以他们就没有仔细盘查就放了行。”

  顾时行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什么腰牌?”

  下属回:“是禁军的令牌。”

  听到下属说是禁军的令牌,顾时行也没有太大的意外。能陷害他的人,无非就是想要削弱太子的势力,绝了他与旁人联姻的可能,也离间了侯府与苏家的关系。

  虽然两家最后还是结亲,可这嫌隙已生,便很难再复原如初。

  策划这事的,除了想要争夺那个位置的几个皇子,就是后宫的三位妃嫔了之一了。

  而二皇子能做策划出码头骚乱,死伤严重,如此狠毒的手段,定然不会想出这么温和却也有效法子,而且若不是他与阿蕴回到四年前,也没有机会寻得到任何的证据。

  首先便把这二皇子排除在外,如今皇子中剩下的便是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而妃嫔有端贵妃,德贵妃,全妃。

  这些人里边,谁都有可能。

  无论如何,都要把算计了他与苏蕴的人给找出来,给她一个交代。

  “世子,可要逐一去排查?”

  顾时行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微微眯眸思索了半晌后,摇了摇头:“如此只会打草惊蛇,我时常出入皇宫,届时留意便可。”

  随后,顾时行让他们先行退了下去。

  看着画像上的两人,虽然只有大概的轮廓,但特征明显。

  方脸的男人,唇厚且大,嘴角似勾着笑,应是旁人所说的笑唇。

  而瘦脸的男人鼻翼偏大,鼻孔略微朝上。

  有这两点特征,确实能用来做辨认,可见这绘图之人极会抓重点。

  他竟然不知自己同床共枕了四年的妻子,原来画绘得这么好。

  不自觉思及昨夜二人躲在树下的场景,唇角微勾。

  这应是他们回来后,清醒时第一回靠得这么近。

  上辈子几乎夜夜都同睡一榻,倒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连话都难能说上一句,再亲近些许,他却发现自己是怀念的。

  坐在书房中许久后,微勾的嘴角拉平了,轻缓地启唇叹息了一声。

  *

  苏长清大婚,定在十月中旬。

  成婚前三日,苏府上下都极为忙碌,而边边角角的角落都被收掇得一尘不染。

  府邸上下都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主母怕几个庶女和庶子的穿着不够有排场,故而早早让裁缝都给他们弄了一身行头。

  苏蕴也得了一身衣裳和一套头面。

  这身新衣裳是藕色外衫,淡红色的里衬,里衬诃子是银线绣花。

  苏蕴素来都是寡淡的打扮,嫡兄成婚那日换上鲜艳一些的颜色,整个人如同容光焕发一般,容貌多增了几分艳丽。

  这衣裳最显少女的娇俏,但与端庄却是不怎么沾边。

  主母的心思,苏蕴知晓。

  苏蕴打扮起来虽有可能会抢了些苏语嫣的风头,但苏语嫣的打扮绝对是端庄娴静的。高门挑选儿媳,首要的绝非是样貌,而是品性。

  贤良淑德,端庄温良才是首要的,其次才是样貌。

  苏蕴便是样貌再出众,却入不了高门大户的眼,所以主母才会放心让人给她准备新衣裙。

  差些还没有装扮好,前头便有下人来催了。

  初意手忙脚乱的在苏蕴发髻簪上珠钗,念叨道:“天都没亮呢,怎就催这般紧?”

  上辈子,苏蕴怕闲言碎语,且主母也觉得她丢人现眼,吩咐了人告诉她不用过去了,所以那时前边热闹,后边一片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今这一辈子能去前边凑热闹了,苏蕴的脸上都带着喜气。

  苏蕴戴着耳坠,笑着与初意道:“母亲怕出岔子,所以才早早的让我们过去,更何况一会嫡兄就要去祭拜祖先了,怎能不催?”

  戴上了耳坠,初意也把珠钗簪好了。

  苏蕴过看了两眼铜镜中青春明艳的自己,淡淡一笑。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打扮过自己。

  以前未出阁的时候,怕引人注意,一直以来都是寡淡的打扮,便是嫁入侯府后,为了显得自己稳重,所以穿着打扮都稍显老气。

  她如今的打扮,虽娇艳却不会艳压,在十五六岁的姑娘中再也平凡不过的打扮,可这却还是她第一回这么打扮。

  便是初意都惊艳不已:“姑娘可真好看,今日一打扮,比另外几位姑娘不知好看了多少。”

  苏蕴剜了眼她,道:“出到外边可不能这么说。”

  初意捂住嘴巴,连忙点头:“奴婢才没那么傻呢。”

  这时浅草跑到门口,道:“姑娘,主母院子的女使又在催了。”

  苏蕴赶忙起身,捋了捋耳边的发,然后与初意一同出了门。

  今日前院的热闹也带到了最偏的小院,小巷的墙上贴着喜字,院门挂着红色的灯笼,一派喜气。

  苏蕴难得的喜悦。

  去到前边院子,她与苏芩苏芸姐妹两是最早到的。

  苏芩夸她:“你这样打扮起来可真好看,我差些都不敢认了。”

  苏蕴笑了笑,也回夸道:“五姐姐今日也好看。”

  二人免不得笑了起来。

  不一会苏雯过来了,看了眼苏蕴,低声说了句:“打扮得这么妖艳,着不正经。”

  这话似乎故意说给苏蕴听的,所以也不避讳。

  苏芩因上次的事情,对这二姐姐连一分好感都没了,反倒是心疼六妹妹,所以轻声回了句:“有些人打扮得端庄温雅,可心底还是歹毒丑陋,又有什么用呢?”

  “你……”苏雯蓦地转头小瞪了苏芩一眼,目光触及到苏蕴那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目光,背脊顿时一阵发凉。

  她可没忘记这六丫头算计起人来有多狠,如今过去了半个月,父亲不仅连小娘的院子都不曾踏足,便是小娘去寻,他也不见。

  往常她回娘家,各院的下人都争相来巴结,可如今那些个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却极会见风使舵的下人,各个都避着她走。

  想到这,心底有气却没处撒。

  苏蕴从苏雯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而后也没有怎么在意他了。

  嫡兄祭拜完祖先,杂七杂八的流程都做完了后,才去迎亲。

  苏家与沈家几乎跨越了一座金都城,一去一回都得两个时辰左右,再在沈府待上些时辰,约莫黄昏才能到府,届时拜堂成亲正好。

  未到黄昏,迎亲队伍尚未回来,亲朋好友陆续到来。

  忠毅侯府一家都前来参加喜宴,柳大娘子亲自去迎,迎到院中招待。

  年轻的姑娘待一处聊天,年轻的小郎君也待在另一处谈天说地。

  顾夫人让儿女各自散去,与旁人多聊聊,然后便坐在亭子中与其她贵妇人一同聊天。

  而顾侯则是与苏大人一处说话。

  顾时行在院子中穿行,目光搜寻着苏蕴的身影。

  经过几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后边,只听到有人小声地说:“方才那个粉衣姑娘,你们猜猜看她是哪家的姑娘?”

  有人道:“如此惊艳的样貌,肯定是一眼难忘,可以往在茶席,还有一些席面上从未见过,今日还是第一回见。”

  那人笑道:“那是苏家的六姑娘,是庶女,你怎么可能在茶席或是席面上见过?”

  有人讶异道:“苏家的六姑娘竟长得如此好?!”

  顾时行步子顿了下来,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可不是么,若她是个嫡女,我回去便立刻让我母亲来提亲。”

  有人戏谑道:“你也就只能想想了。”

  他们都门清得很。这高官之女的亲事,嫡女讲究个门当户对,庶女讲究个衣食无忧。所以便是庶女,也不会轻易许给他人做妾。

  所以他们也就只能是想想,垂涎三分而已。

  跟在顾时行身后的墨台也听见了这话,暗中观察了眼自家世子的脸色,果不其然——脸黑了。

  生怕他们几个还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墨台闷咳了一声,以此来提醒他们几人。

  他们几人意识到身后有人,连忙转身看了眼,看到是忠毅侯府的顾时行,一个个犹如见了学堂的夫子一般,背脊一挺,正襟危站,恭恭敬敬地喊了声:“顾世子。”

  这声顾世子却是喊出了夫子的感觉。

  老一辈都喜用别人家的好孩子来刺激自家孩子,而这一辈中最为出色的就是那忠毅侯府的世子。

  他们一个个都没少在父亲的口中听到这个顾世子,他们一看到这人,不免想起了受过的折磨,所以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发憷。

  顾时行面色略沉地点了点头,而后训道:“姑娘家还尚未出阁,你们就在背后议论姑娘的样貌,礼义廉耻何在?”

  几个人被顾时行不怒而威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忙不迭地应:“我们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顾时行抿唇“嗯”了声,然后沉着脸走开了。

  人走了,几个人才松懈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有人小声嘀咕道:“男人见了美人走不动道,这忠毅侯府的顾世子可能连瞧都不瞧一眼。”

  “谁知道呢,听说他在寺庙待了十年,估摸着也和那些个和尚一样清心寡……。”

  正在小声议论之际,走远了的顾世子忽然脚步一听,俨然像是听到有人议论他一样,转头看了眼他们几个。

  这一眼吓得他们几个连忙噤声,朝着他微微颔首弯腰以示尊敬。

  顾时行转了身,抬步离开。

  廊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提什么苏六姑娘,也不敢提那顾世子。

  再说顾时行在院中走了一圈,最终在小后院寻到了苏蕴。

  她与苏芩在一块,二人各自端了一小碟子干果,边吃着干果边噙着笑意在聊天。

  苏蕴一身藕色的衣衫和精致的珠钗,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打扮。

  微微愣怔了片刻。

  很漂亮,难怪方才那几个青年会如此说。

  目光落在她那轻松愉悦的笑容上,眼中多了几分幽深。

  他第一次见她笑得开怀,是在市集上,第二次便是时下。

  那欢悦的笑容似乎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神色。

  便是四年后,她也才十九。可那时她却活得似三十九一样,便是在外人的面前面带笑意,却是那种故意维持的笑意,而非时下这种真情流露的笑意。

  第一次,顾时行怀疑自己的坚持是不是错的。

  她若嫌他清冷,性子冷,不解风情,他可以尝试去改变。

  若是嫌弃他闺房之事寡淡,他也可以丰富见识去改变。

  可这侯府有些规矩是明面上的,也有的是无形之中的,是所有高门都有的。高门主母无论何时都得维持着得体,端庄,就好似挂着一副面具在脸上。

  这样的日子确实会让一个活泼的人变得沉闷了。

  想到这,顾时行的心绪逐渐沉闷,烦躁。

  沉静的黑眸深深的看了眼笑容明媚的苏蕴,才转身徐步走开。

  苏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说话间抬起头往回廊望去,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抹月白色的背影像是顾时行?

  多看了几眼,苏蕴确定就是顾时行。

  今日是嫡兄大婚,他自然不可能再穿着素白前来,而平时他除了素白,穿得最多的便是月白色。

  他来这小院做什么?

  是想寻一处清净的地方躲一躲?

  “六妹妹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苏芩抬起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苏蕴收回了目光,连忙摇头:“看恰了,以为有人过来了。”

  苏芩看了眼天色,道:“估摸着迎亲的也快回来了,我们还是先去前边院子去吧。”

  “好。”

  二人一同回到前院去,才出来到庭院的顾时行也看到了苏蕴。

  顾时行环视了一圈,如他所想,庭院中有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胸口沉闷地呼了一息。

  亭子中说话的贵妇人也往苏蕴看去,道:“这不是苏府的六姑娘么,虽然模样长得极好,但这过于明艳的样貌,怎么看都像是个不怎么安生的。”

  顾夫人闻言,也转头望去,目光落在了那带着浅浅笑意的苏六姑娘身上,模样确实过于明艳了。

  想起上一回在苏府见的时候,这苏六姑娘一身素色的打扮,还带着个面纱,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毫无做作的痕迹,而且礼节也得体。

  今日这打扮虽不是那等端庄的打扮,可也不是那等争芳斗艳的打扮,只是因她长得比较明艳,把一身衣裳衬托得艳丽了几分而已。

  想到这,便与一旁的贵妇人道:“样貌如何,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人呢还是得看品性才行。”

  一旁的贵妇人尴尬地笑了笑,应道:“确实是这个理,不能太以貌取人,还得看品性。”

  黄昏以至,迎亲队伍也回来了,鞭炮声顿时响起,苏府便更加热闹了。

  新人拜堂后,随之开席。

  苏长清还未敬酒,顾时行便已经在席上独自饮了小半壶酒。

  坐在女眷席面上的顾夫人特别留意了儿子,见他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心头不免忐忑了起来。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变化,可身为母亲,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好友成婚,应当是为他开心才是。但她怎么觉着行儿不仅不怎么高兴,甚至还有几分忧愁?

  思及到这,顾夫人心底越发的不安了起来,便是席面上的好菜入口都食之无味,如同嚼腊。

  夜幕已至,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顾夫人与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话,再抬头去瞧儿子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儿子的踪影。

  而且还看道儿子身边的小厮站在廊下,并没有一块跟着去。

  顾夫人心下顿时“咯噔”了一下,在胡思乱想了起来后,连拿筷子的手都开始微微发颤了起来。

  行儿喝了那么多酒,他可别是去寻新郎倌了呀!?

第36章 奇奇怪怪 顾世子喝醉了

  前院宾客满座,后院略显冷清。

  苏长清怕自己的新婚妻子闷,就让苏蕴与苏芩,还有苏芸去与她说说话。

  喜房不能进太多人,所以都没有带婢女过来。便让几个婢女寻个地方先吃东西垫一垫肚子。

  入了喜房后,大家才发现苏蕴的耳垂微微发红,苏芩惊诧的问道:“六妹妹戴的耳坠是新的?”

  苏蕴回道:“确实是新的,怎么了?”

  苏芸道:“六姐姐你的耳垂都红了,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吗?”

  苏蕴摸了摸耳垂,恍然道:“难怪我方才就觉得有些痒。”

  苏长清的新婚妻子沈氏忙道:“先拆下来,再用温水洗一洗,抹些艾叶油。”

  苏蕴忙把耳坠拆下,然后道:“那我先回院子处理一下,一会便回来。”

  苏芩:“赶紧去吧,可别肿起来了。”

  苏蕴也怕耳朵红肿得难看,所以也就匆忙地出了喜房。

  今日是苏长清大婚,无论是前边的院子,还是后边的院子,都是灯火通明。因此苏蕴与初意二人倒也不用提灯笼就回去了。

  二人行至上回嫁祸苏雯那处的巷口,拐了个弯后,二人相继一愣。

  她们竟看到顾时行坐在石桌旁,手肘支在石桌桌面上,手心轻握成拳撑着额头闭眼假寐。

  顾时行本就长得俊美,时下灯火之下,一身月白色的直袍。素来一丝不苟的墨发,却不知怎的有一绺发丝随着风向倾斜在他的眉眼上,薄唇微抿,阖着双眸,就似一副美男浅睡图。

  若非是他不苟言笑,甚至性子沉闷,估摸着这金都城会有更多的贵女会非君不嫁。

  苏蕴对这一张脸都有四年了,少女的那种春心荡漾都被差不多磨没了,时下只是因在这看见他,而多了几分错愕。

  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疑惑他怎么在这?

  今日男宾众多,所以是不允宾客到后边的院子的,那他是怎么过来的!?

  莫不是苏府的护院见顾时行常常来苏府,又或者是见侯府与苏府的交情,便不拿他当外人了?

  可苏蕴觉得,护院根本就没发现顾时行进了后院。

  苏蕴对初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放轻步子,企图在他没发现前从旁走过去。

  但才从他的身旁走过,便有温沉嗓音落入了耳中。

  “苏六姑娘。”顾时行许是饮了酒,嗓音有几分低哑。

  苏蕴背脊一僵,转头望向顾时行,只见他依旧手撑着额头,歪着头微睁黑眸,而眼神好似少了几分平日的清明,应是喝了不少酒。

  苏蕴转过身,面色淡淡的朝着他略一欠身:“见过顾世子。”

  行了礼后,苏蕴冷淡疏离的劝道:“今日嫡兄大婚,后宅不能随便进,顾世子还请及早离去。”

  顾时行目光紧锁在她的脸上,半晌后,他道:“我想与你说一会话。”

  苏蕴颦眉的看了眼身旁的初意,再看了眼他,在想他要与自己说什么。

  难道是那两个男人的事情有消息了?

  想到有这个可能,苏蕴转身走到拐角的地方,看了眼长巷,见没有人影,便看向初意,吩咐:“你且先回去准备温水和艾叶油,顺道留意一下那头的巷子有没有人。”

  初意看了眼那顾世子,眼里带着几分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欠身后转身走了另一头巷子。

  苏蕴站在拐角处,时刻关注着巷子,然后看向顾时行,问:“顾世子可是发现了那两人的踪迹了?”

  顾时行收了手,支起了身,没有回应,而是从石椅上站了起来。

  许是真的饮了许多酒,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轻缓了一下。苏蕴都担心他会摔了,然后她还要找人来把他带走。

  她可不想让人知晓他在这里。

  好在他晃了一下身子后便站稳了。朝她走来时,脚步虽然有些浮,但好在走得还算稳。

  苏蕴看了他一眼,然后扭腰,探出个脑袋往长巷望去,看见没有人,才转回身。

  可一转回身,一股浓郁酒气袭来,随即是顾时行那张长得俊美,且带着几分朦胧的俊脸。

  近在咫尺。

  苏蕴的身子蓦地往后一靠,背脊挺直,紧紧靠着墙壁。

  低声呵斥:“你做什么?!”

  二人只比那晚在树下的距离宽了些许,即便没有任何触碰,但时下这个距离还是太亲密了。

  顾时行低垂眼帘,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苏蕴。

  浓郁的酒气,还有不甚清明的眼神,这分明就是喝醉了。

  喝醉了还怎么可能会与她谈正事?

  失策了。

  苏蕴压低声音道:“你喝醉了,下回等你清醒的时候再与我说。”

  属于顾时行自身散发出来的压迫人气息,笼罩了她整个人,顿时让她气势落于下风,像是受制于人一般。

  她想从一侧走开,但顾时行却是拉住了她的手腕,低低地唤了一声:“阿蕴。”

  苏蕴皱眉看了眼被他抓住的手腕,再抬头看向他,压沉了嗓音喊他的名字:“顾时行,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时行“嗯”了一声,然后道:“我就是想与你说几句话。”

  苏蕴叹了一口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这人真奇怪,我们曾经有四年的时间,四年你都极少与我说话,如今却是要来找我说话,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顾时行又开始沉默。

  苏蕴见他不打算说正事,道:“你松开我,我没心情与你说话。”

  沉默了半晌的顾时行开了口:“你也不与我说话,不是吗?”

  苏蕴一怔,忽然怪异地看向他。

  “我每回与你说话,你都避开我的视线,你让我如何多与你说话?”他的语气多有无奈。

  苏蕴微微垂眸思索,好似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他的眼神好似永远平静,沉敛,会让人不自觉的紧绷着背脊,不敢掉以轻心应对,让人心闷所以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什么事情,她都尽量避开与他视线相对。

  顾时行低声道:“我误会你是事实,但相处四年,我知你不是会做那样事情的人,可已经无法查证,但你有所要求,我必应。”

  “我性子寡淡惯了,不怎么会与人相处,便是你嫡兄,我也明白他对我多有忍让。除却第一年会对你有所怀疑,后来几年,是习惯了你我两人的相处方式,再也没有在意过究竟是不是你算计了我。”

  顾时行估计是真的喝醉了,不然他怎么会与她解释这么多。

  听了他的解释,不知怎的,苏蕴心思多了几分复杂。

  这回轮到苏蕴沉默了,半晌后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说:“你喝醉了……”

  顾时行摇头:“没醉。”

  就是比平日多了几分冲动而已。

  然后又陷入了沉默,顾时行见她无话可说了,终又叹息了一声。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对他都满是戒备,从未有过像今日在庭院中与她那五姐相处时那种轻松惬意。

  那轻松惬意与那四年沉闷寡言,笑而不真有着强烈的反差。若是因他的一己之私,让她又重新回到那样的性子,他是不愿的。

  思及到此,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说旁的,松开了她的手,转身从她身前离开,走入巷中,步子比以往都沉了许多。

  苏蕴愣怔了小半会,然后想起他这大概七八分醉的模样,到底有了两分恻隐之心。

  转过身去,朝着他的背影压低声音喊道:“你回席后莫要再喝酒了,酒多伤身。”

  前方的人脚步一顿,转身看过来,看到在灯火之下虽艳丽,却因性子温柔而多了几分娴静的苏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点头低声应了声“好。”

  应了声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道:“往后好生照顾自己。”

  听到他最后的一句话,苏蕴觉得莫名其妙。不,应该说他一个晚上都很是莫名其妙。

  最后,苏蕴把这莫名其妙归于他酒喝多了,神志不怎么清晰了。

  初意这时寻来,见顾世子已经走了,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苏蕴回到院子中用温水擦了耳,再用了些艾叶油擦耳,静置了一刻才寻了一对平日里边戴的耳坠戴上。

  回想起方才顾时行说的话,心里总是有些乱糟糟的。

  今日顾时行所说,她仔细想了想,那四年的冷漠,确实她也有些责任,不能全怪在他的身上。

  想到这,苏蕴心道往后见了他,便不再摆那么冷的脸给他瞧了。

  可随即想到他最后那句话,好像在暗示些什么,但她又想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

  墨台被顾夫人催促去寻自家世子,想都没想就往海棠小院的那个方向寻去。

  还未进那小巷,便看到了从巷中走出来的世子。

  暗暗地呼了一口气,连忙走了上去。

  他就应该在方才世子说不用跟上来的时候悄悄地跟在身后的,也不用他担心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