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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苏蕴一同坐在马车内的初意称奇道:“姑娘给的银子也没有过让他们兄妹还的意思,可他们却是从码头跟了一路,就为了还银子给姑娘,倒是正直得很。”

  苏蕴也点头应同:“兄妹二人品性确实是好的。”

  但随即初意又好奇了起来:“那青年看着像是把全部银钱都还给了姑娘,他们吃饭怎么办,还有他们初来金都不久,又住在什么地方?”

  苏蕴笑道:“你真是爱操心。他们从医馆之后已经过了半个月,怎么都安顿了下来。或许还不尽如人意,但起码现在不用再像先前那样病急乱投医了,再者那洛郎君有功名在身,也可在码头当脚夫后的空闲帮人写书信,或抄誊书籍,总能谋得营生。”

  说道这,笑容淡了下来:“可就是做了这些后,就算是有些本事的,春闱恐怕也难以上榜。”

  除非是天资过人,才会在颠沛流离,无心也无闲温书的半年之后的春闱取得功名。

  但即便是天资过人,恐怕也很困难。

  若是兄妹二人信得过,倒是可以让他们帮忙,她也可帮一下他们。

  初意这才反应过来,惊道:“对了,那洛郎君说他是来会试的,那他岂不是举人?!”

  苏蕴点了点她的鼻梁,无奈道:“你呀,都听了些什么?”

  笑了笑后,叹了一口气:“便是举人又能有什么用?这满金都的举人还少吗?若他这个举人没有引荐,在这金都有谁能帮到他?”

  虽说举人在地方受追捧,可这是金都。

  天子脚下处处都是能人才子,达官贵人,那些个举人倒是拿不出手了。

  再说虽也有一些京官会拉拢那些来金都会考的举人,让他们作为门客在府中住下,待他们入朝为官之时,也能成为助力。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收的。

  会试如何,八字尚未有一撇,她更不知那洛郎君才识怎么样,所以她对这拉拢不拉拢的也没什么看法,现在满脑子都是赚银子的想法。

  想到这,苏蕴低声与初意道:“你觉得他们二人的品性能信得过吗?”

  初意点头:“看他们今日的举动,奴婢觉得还是可信的。”

  苏蕴小声问:“那你觉得我在外边开个小铺,或者先弄个小棚子来卖些香膏与胭脂,还有刺绣,交由他们兄妹二人来打理,你觉得如何?”

  时下能商量的人只有初意,苏蕴也就把想法说出来了。

  初意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压低声音道:“可姑娘才见那兄妹二人两回,这就决定了,会不会太草率了?”

  苏蕴:“所以等下个月,他们若是真的如约而至,便说明不用再怀疑他们的品性了。况且我瞧那个小姑娘的嘴儿也是个利索的,到时买姑娘家用的这些玩意,就是要这样嘴儿利索的。”

  初意回想了一下,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苏蕴也就这么决定了下来,到时也可不用着急开铺子,先在市集弄个小棚子,让他们兄妹二人先试试。

  如此也能帮到他们兄妹二人,算是互助互利了。

  马车行至码头,有些堵塞,便行驶得很慢。而如今快晌午了,烈日当空,马车也渐渐地开始闷热了起来。

  苏蕴把帷帘卷高了些,谁承想却是与并侧在一旁的马车中人对上了视线。

  苏蕴一怔,怎么都想不到会这么巧地在此处遇上了顾时行。

  顾时行见到苏蕴,微微一颔首,似在问候。

  对方如此,总该不能冷着脸,苏蕴也就回以一点头,然后收回目光,连帷帘也不卷了,任由它垂落。

  顾时行看了眼那放下的帷帘,透过竹编帷帘的缝隙,隐约可见马车内女子的轮廓。

  心情莫名复杂了起来。

  重回四年前已经有快一个月了,但顾时行到底还是有些许不习惯房中只有他一人。

  以前夫妻二人同住一屋,几乎是一晚都无话可说,好似与他自己一个人似乎也无甚区别。

  但还是不适应,每每看书看得沉浸之际,都会一时忘记已然不是二十七的年岁了。

  所以会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一眼苏蕴算账或者做女红活时坐的位置,又或者看一眼床榻,但都是空无一人。

  有那么一瞬间,顾时行觉得屋里空荡荡的。

第19章 码头凶险 恩怨似乎抵消了。

  时值晌午,码头下工的人多,但平日也不会太过拥挤,但今日也正好有货船停靠码头搬运货物,所以前边的路挤得水泄不通。

  马车不动时便会闷热得紧,苏蕴的额头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一想到马车的几步开外又与顾时行的马车并排,心情更燥了,也就更热了。

  拿着小团扇在车中扇着风也无济于事,便晃着小扇边用帕子抹去额头的汗,心烦地问外边的车夫:“怎么还不动?”

  马车停止不动都已经有小半刻了。

  车夫回道:“前边的路堵死了,好像……”车夫不知看到了什么,然后声音顿了一下才道:“好像有人打架了。”

  摇着团扇的手一顿,苏蕴看了眼初意,初意明白,随而上前撩开了一角帘子。

  苏蕴也伸着脖子往外望去。

  外头人头攒动,人挤得根本看不清前边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嘈杂的声音中隐约听到了一些骂人的粗话。

  不像是两个人打架,倒像是在打群架。

  前边也不知情况如何,但不知谁高喊着说杀人了,马车周围的人瞬间慌了,连忙人挤人的往后逃窜。

  苏蕴马车的马儿比不得忠毅侯府那见过场面的战马,人群混乱和惊叫让苏府的马受了惊,不受车夫的掌控,开始前俯后仰的嘶叫,车厢也跟着晃动。

  车夫越慌的,马儿就越是受惊。

  马车里边的主仆二人都白了脸,死死地抓着车厢内能稳住身子的窗口。

  顾时行从窗户看到了苏蕴马车的马儿忽然惊了,毫不犹豫的掀开了帘子中出来,看准了时机直接跃到了苏府的马车板儿上。

  顾时行把急得满头大汗,想要把马儿控制住的车夫吓了一跳:“你、你是何人……顾世子!?”

  听到车夫的这一声顾世子,苏蕴惊惶之际也不免怔了怔。

  帘子随着马车晃动而飘动着,她看到了一角白色的背影。

  顾时行面色冷静,一身白色长袍,双脚一前一后下弯,马步似的稳稳当当地站在车板儿上,朝着车夫厉声道:“缰绳给我。”

  车夫没反应过来,顾时行直接从他手中把缰绳拿到了手中,掌握着缰绳,饶有惊艳用力牵扯,似呵斥的大声“吁”了一声。

  许是感觉到了拿着缰绳之人的镇静从容,马儿狂躁逐渐平缓了下来。

  把一旁的墨台看得一惊一乍的,最后心有余悸的抚了抚掌。

  码头上的人生怕前边的杀人祸及自己,还在四散逃窜,但因人挤得厉害,乱糟糟的,待在马车上一点也不安全。

  马儿还是隐隐不安地踩着蹄子,顾时行把缰绳给回车夫,沉声道:“你一慌,马也会跟着狂躁。”

  然后立即吩咐墨台:“找个地方先把马车栓起来,然后即刻去报官。”

  说罢,转身直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脸色苍白的苏蕴便对上了那双黑眸。

  只是一息停顿,顾时行便毫不犹豫地朝着车厢内的人伸出了手,沉稳的道:“只是暂时安抚了马,现在人群惊惶逃窜,定然还会再次受惊,先下马车,离开这是非之地。”

  苏蕴看了眼他的手,没有把手放上去,而是扶着车厢站了起来。

  顾时行眸色微暗。

  但随即马车一晃,苏蕴身形不稳,正要撞到头的时候,顾时行蓦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沉静看了她一眼,不容拒接的道:“先下马车。”

  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而苏蕴这时也怕摔了,只能由着他牵着她的手下马车。

  初意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慢慢的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顾时行神色严肃的与车夫道:“你也先寻个地方把马安抚好,莫让他发狂在这人群乱窜而伤了百姓。”

  说罢便握着苏蕴的手腕,把她护身前,避免人流挤压到她。

  时下人群惊慌逃跑,有人跌倒被人群踩踏。

  苏蕴见此情景,也是心慌的。她虽管了四年侯府,但从未遇上过这种没有任何征兆的骚乱。

  顾时行观察着周遭情况,与身后的人沉声道:“跟紧我。”

  四下都是慌乱逃窜的百姓,他们稍有不注意便会被百姓冲散。

  若是苏蕴与他被冲散了,不敢确定人群中会不会有人因见她孤身一个女子,从而见色起意,趁乱把人带走了。

  以往热闹的花灯节,也有过孩童和年轻的姑娘失踪之事。

  女子孤身一人,总是不安全的,更别说像是苏蕴这般的姿色。

  想到这里,顾时行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苏蕴似乎也知道现在的凶险,更明白跟着顾时行走才是最安全的。

  看了眼顾时行那用力桎梏着自己手腕的大手。虽然被抓得有些疼,但时下顾不得疼,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就怕挣脱了后便被人群冲散了。

  而苏蕴另外一只手更是紧紧的拽着初意。

  在这混乱中,她还好一些,算上上辈子的四年,年岁比初意大了好几岁,而初意时下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遇上这些动乱,怎能不怕?

  不知在人群中缓慢前行了多久,才困难地走到分岔路,人流才逐渐稀疏。

  顾时行松开了苏蕴的手腕,转回头看了眼苏蕴,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了一眼,见她除却衣裳除初有些许乱,并没有什么擦伤,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前边有客栈,先去那处整理一下衣物,一会我让人通知长清,让他派人来接你们。”他知她顾虑什么,所以也没有提出把人送回去。

  混乱已过,让苏蕴呼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绪才点了点头。

  可再看向顾时行,心思多了两分复杂。她一直对他有意见,时下他帮了自己,倒有些不自在了。

  虽不自在,但还是垂下眼帘,开口道谢:“多谢顾世子相助。”

  低下视线之际,目光触及顾时行脏了的衣服,便想起他上辈子事有洁癖的,他的衣服上几乎从没有过脏污。

  时下身上的白色色长袍四处都是被蹭到污迹。

  顾时行倒是毫不在意的低声“嗯”了一声,然后还是把她们主仆二人护送到了客栈,然后让掌柜开一间上房给她们主仆二人整理仪容,而他则是侯在客栈的大堂中,未曾上二楼一步。

  像掌柜借来了笔墨纸,给苏长清写了几句话,然后塞入从掌柜处要来的信封中,封好。

  给了银子掌柜,向他借用一下小二,把信给了小二:“把这信送到南武街户部尚书苏府,与门口的守卫说是顾家公子给苏家大公子的信,他们便会明白。”

  听到户部尚书苏府的时候,掌柜和小二知晓这几位客人非富即贵,都不敢怠慢。

  小二拿了信后便匆匆的出了客栈。

  在等苏长清派人前来的期间,主仆二人也梳洗好了。但为了与顾时行避嫌,苏蕴一直没有从客房中出来。

  许久后,初意也缓和过来了,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的与自家主子道:“姑娘你说这好好的怎会闹起了骚乱,可吓死人了。”

  苏蕴微微摇头,起身走到面向着码头的窗户前。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窗户打开了。

  打开窗户后,苏蕴往码头那边望去,虽然距离很远,但不影响所看到的。

  方才起骚乱的地方依旧还有人手持着棍棒和刀子在打斗。

  地上不知躺了多少个人,也不知那些人是否还活着。有人身上还在流着血,远远看到那惨烈的场面,苏蕴蓦地闭上了眼转过了头。。

  走过来的初意看,往窗户外看去,当到了那场面也猛地倒抽了一口气,忙把嘴巴给捂住了,避免自己惊喊出声。

  苏蕴把窗户关上了,然后才呼了一口浊气。

  初意缓了一会,才颤抖的道:“这、这怎就打起来了?”

  “我也不知。”苏蕴心情有些沉重,要是刚刚顾时行没有当机立断的跃过马车帮他们,不说那马会不会继续狂躁,就是那骚乱也不知会不会把她们给牵扯进去。

  初意忽然想起了那对兄妹,随而道:“话说那兄妹二人要不是在码头那处见到了姑娘,跟了上来,说不定也会被牵扯到这骚乱中。”

  方才有人打斗的地方,显然和码头很是接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对兄妹或因她而逃过一劫,但她也因顾时行而逃过了一劫。

  原本是他欠了她,可如今这恩情倒是抵消了。

  这时房门被敲响,随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姑娘,楼下的郎君让送来了一壶热茶。”

  初意去开了门,然后接过了妇人手中的托盘,妇人道:“那郎君让我转述一句话给姑娘,说过一会姑娘的家人就过来了,先让姑娘喝口热茶压压惊。”

  苏蕴点了点头,然后问:“大娘,你可知那码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妇人叹了一口气,随而无奈的说道:“这行行生意都有同行相争,而那码头的脚夫分为了两个派。两个派别的脚夫这平时为了搬运货物一事或多或少就有过争执,像是这回大打出手的,还是第一次呢,也不知这次伤了多少人,估摸着这码头得封上一段时间了,客栈的生意又该惨淡了。”

  “多谢大娘告知。”苏蕴听到了信息,便也道了一声谢。

  等妇人走了后,初意才把门关上。

  等待的这半个时辰内,先有官兵从楼下经过,不久后又有马车停在了楼下,不一会那个妇人上来传话,说是她家人来接她了。

  苏蕴与初意出了屋子,下楼时便见苏长清带着一行人等在了楼下。

  苏蕴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哥哥只是派人前来,不曾想他竟会亲自前来了。

  下楼之时也与顾时行对上了目光,但之时只是一眼就移开了。

  顾时行平静的看了眼她那恢复了血色的脸后,也移开了目光。

  待苏蕴下到大堂,苏长清忙上前询问:“受伤了没有?受惊吓了没有?,”

  苏蕴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一旁的顾时行,解释道:“刚刚在码头遇上了顾世子的马车,发生骚乱的时候,好在有顾世子相助,所以才没有被骚乱波及到。”

第20章 夜半来寻 苏蕴:气人!

  苏长清大概了解了情况后,把苏蕴扶上了马车。

  之后再转身走到了客栈门口处,压低声音问顾时行:“若我没记错,这码头是归太子殿下管辖的地界吧?”

  顾时行面色肃严地点了点头。

  此次码头骚乱,太子定然会被问责。

  上辈子,码头确实也发生过骚乱,但未来四年发生过的事情大大小小不计其数,他不可能每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看来,还当真要把那四年所发生过的事情一一罗列出来才行。

  “你先把你六妹妹送回去,我稍晚些再过去寻你。”随而朝着两步外的苏长清招了招手。

  苏长清见他神色凝重,便以为要说些隐秘的话,便也严谨的附耳过去。

  但听到他的话后,眉头一跳。

  只听到顾时行说:“你六妹妹受了些惊吓,回去后让人给她送去安神汤?”

  苏长清退后一步,目光复杂的看了眼顾时行。

  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错觉,总觉得这从小长大的好友,对自家妹妹不似只是亏欠,还有点别的什么感情。

  但又不像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这感情就很让人耐人寻味。

  苏长清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后便转身走向马车。

  码头发生了斗殴,出了人命,如今被官兵拦住了去路,他们自然不可能再从码头那条道走了。

  站在客栈门口处看着苏府的马车离去后,顾时行才转身朝着人群已经疏散的码头走去。

  *

  在马车上,初意掀开帘子往后边看了眼,收回了目光,放下了帘子后小声地与自家姑娘道:“顾世子往码头去了。”

  苏蕴或许与顾时行冷淡过了四年,但也是有些知道顾时行的为人的。

  这回是他让墨台去报的官,再者顾时行也是大理寺司直,如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命案,他自然不回置之不顾。

  “姑娘,这回还是多亏顾世子帮忙,不然现下也不知会如何。”初意有些后怕。

  苏蕴赞同地点了点头。

  顾时行为人虽然清心寡欲,看似无欲无求,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事物,但此次不管是苏家任何的一个姑娘遇上这种事情,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如今这辈子的恩怨算是扯平了,他的这一辈子不欠她什么了,往后最好便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马车和顾时行行相反的方向而去,渐行渐远。

  苏府六姑娘在码头遇上了骚乱,得顾世子帮助脱险的事在苏府也不需要特别隐瞒。

  但苏蕴怕自己小娘担心,便特意嘱咐过了伺候小娘的何妈妈,让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娘。

  小娘不爱出院子,只要她们几个缄口不提,小娘也不会知道。

  回来半个时辰后,嫡兄便让人送来了安神汤。

  苏蕴看着安神汤,总觉得哪里好似有些不对劲。

  兄长对自己的关心,似乎比以往都要密切了许多。

  例如这大半个月来,便给她送来了燕窝,还有人参,如今又是让人特意送来了安神汤。

  这对她也太好了些吧?

  不仅她看出来了,就是初意也诧异道:“这段时日,大公子对姑娘似乎格外的照顾。”

  但总归是兄长的好意,苏蕴也就没有再深思,把汤喝了之后就上榻休息了。

  ***

  顾时行是入了夜之后才来寻的苏长清。

  苏长清问他:“你今日去码头查看后,可有什么发现吗?”

  顾时行饮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后才道:“看似是两个脚夫派别因今日晌午那漕船搬运货物的生意归谁来接而起的争执,争执不清,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也就打了起来。”

  听到他口中的“看似”,苏长清问:“那实际上是怎么回事?”

  顾时行不急不缓的道:“我下午去翻阅了码头的一些宗卷,发现这两派常有争执,有一次差些闹出了人命,被府衙勒令警告过在一年内要是再闹事,便把他们两派给赶出金都城。如今不过才过去半年而已,为了生计,那些人无论如何都会忍下,但今日却是大动干戈了。”

  听到最后,苏长清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说有人特意煽风点火?”

  顾时行淡淡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上辈子这事不归他管,而是金都府衙所接手调查。调查的结果便是以派别相争引发的骚乱而定了案,太子也因这事被处罚了。

  苏长清沉默了一下,问:“死伤多少人。”

  顾时行的面色冷了下来:“脚夫死八人,伤十六人,逃窜的百姓有踩踏发生,死三人,伤七人。”

  听到这个数目,苏长清不免惊愕道:“死伤竟这般严重?!”

  顿了一下,又惊又后怕的道:“若六妹妹没有在码头那处遇上你,只怕难以脱险。”

  先前苏蕴所坐的马车,是在下午回来的,苏长清从车夫那处听到了今日的凶险。

  想到这里,苏长清也有了疑惑:“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会出现在北雀街?”

  顾时行沉默的看了他一会,问:“要听真话?”

  苏长清嘴角微抽:“难不成你还想说假话来应付我不成?”

  顾时行又饮了一口茶水,如实道:“从大理寺出来之时,想起今日是苏府姑娘每月出府的日子,便想着会不会在北雀街见到你六妹妹,就从北雀街走了。”

  许是更惊讶的事情都从顾时行的口中听过,再听到这话,却已然能很镇定的询问:“你怎知道我六妹妹在北雀街?”

  顾时行如实道:“在北雀街遇上过她两回。”

  这也是实话,只是没说第一回是他特意去北雀街守株待兔的罢了。

  苏长清闻言,沉默了许久,才疑惑不解地问:“你对我六妹妹究竟是因为愧疚才这样的注意?还是因为喜欢才注意的?”话到最后,又喃喃自语道:“六妹妹貌美,性子又温柔,你这清心寡欲的人要是喜欢,倒也不稀奇。”

  说完这话后,紧紧地盯着对面的顾时行,想听到他的答案。

  顾时行面色平静,没有半点的波澜,但心底也在思索苏长清的话。

  愧疚自然是有,至于喜欢么……?

  思索了几息,顾时行却是不能理解这种男女之情,也懒得费心思去琢磨,四年夫妻也彼此了解了对方的生活习性,便还是觉着她最适合自己。

  顾时行别开目光,淡漠的道:“这个问题,我不会回你。”

  话到最后,他继而道:“还是说回此次码头的事情。”

  顾时行不想说,也没有人强迫得了他。

  苏长清是了解他,虽然不甘,但现在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便也就没有继续磨着他了,只问:“那你想怎么办?”

  顾时行看回他,沉静道:“这次码头骚乱,我打算由我来调查,我一会去寻你父亲,让他明日在朝堂之上助我。”

  “可你是太子表兄,这事能成吗?”

  顾时行从容道:“所以才让苏大人帮忙,虽不能全权处理,但应当也能作为协助而加入调查之中。”

  苏尚书如今还未回来,也就只能在苏府先等着了。

  直到亥时,苏尚书才回到府中。

  顾时行与他说了这事,苏尚书琢磨了一下后便也就应了。

  除却两家的交情外,大家都是太子那边的,自然不想太子失去码头管辖之权。

  商议后,顾时行从苏尚书的书房出来的时候,在这雨水极少的初秋却忽然下了雨。

  雨势颇大,苏长清便让他在清尘苑住下了。

  谁曾想这雨不过是下了一刻就停了,来得急,去得也快。

  雨虽停了,可顾时行也已经在清尘苑安顿下来了,自然没有再走的道理。

  况且顾时行还寻思着如何找借口住下,而那场雨也算是及时雨了。

  *

  苏蕴白日睡了一个下午,晚上怎么都不困。

  当院子静悄悄的时候,她还是辗转难眠,索性也就起来点了灯做些女红。

  夜逐渐深了,困意也上来了,便放下了女红,准备熄灯上榻。

  正欲熄灯的时候,靠近围墙的窗户忽然传来了“啪嗒”的一声。

  听到声音的时候,苏蕴征愣了一下。

  想了想应当是围墙上方的瓦片碎了些,受到雨水的冲刷才从上边落下,碰巧击中了窗户,也就没有多想。

  正要吹熄烛火的时候,又是“啪嗒”的一声,这次明显就是小石子击打窗户的声音。

  “啪嗒”的声音后,有三声熟悉的“呀---呀---呀---”鸦声响了起来。

  苏蕴:……

  现在她知道是谁了扔她的窗户了!

  好像听说顾时行晚上到了府上,但并未听说要在苏府住下,但如今看来是住下了。

  但他现在又有什么事要寻她?

  明明就已经说过了要避讳,也不想再与他有什么关系,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夜半约她相见,这哪里像是要再无牵扯的样子?!

  想到这里,皱着秀眉盯着那窗户看了好半晌。

  若是之前她定然是不会再出去了的,但今日又承了顾时行的情,所以心里边有了些许犹豫。

  若不然就当作点着灯睡了?

  有了这个想法,苏蕴也不熄灯了,往床榻走去,脱下鞋上了榻。正要睡下之际,那小石子不依不饶的又连着扔了两次,而后又是三声鸦叫声。

  顾时行就好像笃定她还没有睡,只是故作没听到一样。

  再扔几次,便是点了宁神香,睡得沉的小娘都该被吵醒了!

  苏蕴心里边被激得有些火气上来了,他最好寻她的由头正当,若是再说嫁不嫁,娶不娶这类的话,下回但凡见了他就掉头走。

  愤岔得下了床,踩上便鞋便走到桌旁拿了烛台从屋中出来。

  开门关门的声音极小,生怕吵醒隔壁屋的小娘。

第21章 顺手相帮 他把她的弱点拿捏得死死的。……

  小院的墙外,墨台学了三声鸦叫后,转头看了眼自己的主子,面上的表情有些许的难以言喻。

  当初世子给他寻了个口技师傅,说是艺多不压身,往后自然有能用到的地方。

  听到世子的话,他也就卯足了劲去学,最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不曾想现在却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主子以前沉闷且不解风情,如今却一而再地做出深夜幽会姑娘的事,想想就很刺激。

  更别说此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可见主子还是极为信任他的。

  想到这,心情高昂,抓着一把小石子的手又复而蠢蠢欲动了。眼盼盼的看向主子,极为小声地问:“世子,还扔吗?”

  顾时行看着眼前的这堵围墙,沉吟了一息后抬了抬手,示意先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