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觉得这顾家世子有些不大高兴?
想了想,还是把门关上,然后转身走过去,问已经坐在桌前的顾时行:“可是有谁招惹到顾世子了?”
顾时行抬眼扫了他一眼,沉默几息后,道:“她拒绝我了,心头莫名其妙的有些许的沉闷。”
苏长清脚步略顿,眼神很是茫然:“她是谁?”
顾时行:“你六妹妹。”
苏长清当即闷咳了两声,随即锤了锤胸口,等缓过来后再看向顾时行,却是一脸的复杂之色。
沉默的走到了桌前,翻了两个杯子,放了一个在他的面前,再各斟入七分满的茶水后才在顾时行的对面坐了下来。
二人静坐了半晌,苏长清才斟酌的开口询问:“你该不会……夜半三更的去寻了我六妹妹吧?”
端起茶水正要饮的顾时行,动作一顿,暼向他,如实道:“我去与她说,让她明日寻个借口来你的院子,来认声。”
苏长清嘴角一抽:“不是,这话直接让墨台去传不就行了,你操什么心?”
顾时行浅抿了一口茶水后,道:“这事我并未与墨台细说,况且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听到他这么说,苏长清严肃了下来:“确实,如今你我二人知道便好了,再多人知道恐会节外生枝。”
话落,忽然想起他刚进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挑眉问:“我六妹妹又拒绝你了?”
顾时行抬眼看他,微眯眸子:“听你这语气,好似在意料之中?”
苏长清点头:“旁人或许都觉得我六妹妹性子柔顺,但我大概知道她的性子其实是很执拗的。她若是不想的事情,或许可以强迫她去做,但却很难改变她的想法。从你第一次说她拒绝你的时候,我便清楚了。”
闻言,顾时行垂下眼睑,轻晃着手中的杯盏,看着轻荡着的芽色茶水,幽幽的道:“上一次拒绝,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这一次听到她如此坚定的话,意外的同时又有几分憋闷烦躁。”
苏长清闻言,思索了一下才分析道:“有没有这种可能。也就是说上一回你被我六妹妹拒绝后,始终觉得我六妹妹最终还是得嫁你,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一回却是与你所猜测的想法背道而驰,所以心里才会觉得憋闷的?”
第16章 辨别声音 似乎找着了那个人。
苏长清的话落入了顾时行的耳中,他沉默不语的捻着不知何时脱下,如今放在手中的佛串。
细想了想苏长清的话,似乎也觉得有道理。
苏长清接着又皱眉不解道:“不过你与我六妹妹并无过多交集,你性子向来沉闷,平日里边的一些事情很难影响到你的情绪,可今晚怎就会因我妹妹的拒绝而……”想了想,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便换了个大概说法:“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反倒来寻我谈心,未免太不像你了?”
说着话之际,很是不能理解的望向对面的顾时行。
但顾时行的面色素来寡淡,无甚表情,苏长清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可疑的神色。
顾时行目光淡淡的暼了他一眼。
他自然不会与他说他与他六妹妹做了四年的夫妻,如今想到四年夫妻便这么的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心里头确实有几分闷意。
看了眼杯中余下半杯茶水,拿起饮尽,放下杯盏后才道:“我对你六妹妹亏欠很大,虽她拒绝了我,但我也会等她,她若是后悔了,随时都可以来寻我。”
苏长清皱眉道:“六妹妹上边还有两个姐姐,只要我那胞妹还未说亲,便还轮不到六妹妹说亲。虽然四妹妹已经十六了,但依着母亲的意思,还是……”看着顾时行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幽幽的道:“估摸着还能再撑两年。”
大启女子虽十五及笄可婚配,但多为十六七岁出嫁。他母亲想要与侯府结亲,顾时行若是一直不成亲,他母亲这个想法便不会消减。但等语嫣到了十八岁,没能与侯府结亲的话,母亲必然会开始张罗着语嫣的婚事,在十八岁那年嫁出去。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差不多大上一岁,如今已经是快二十四的光景了,侯夫人怎可能让你孤家寡人两年那么长的时间?”
顾时行:“我不愿,母亲也说服不成我。”
苏长清摇了摇头,无奈道:“但愿你真的能等等我六妹妹。”
因比起让六妹妹在姑子庙青灯古佛的过下半生,他还是想她嫁得好人家,衣食无忧,儿孙满堂。
便是最后她还是执拗不肯嫁顾时行,他身为长兄,也为她打算打算,寻一个不在意她是否婚前失贞的人家,哪怕是家境清贫一些也无所谓。
说了一会话,饮了几杯茶水后,顾时行也起了身告辞。
顾时行离去前,苏长清感叹的道:“但愿明日真的能把匿藏在苏府的不轨之人寻出来。”
顾时行“嗯”了一声,只心不在焉的说了声“但愿。”
*
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便是苏蕴。
因昨日顾时行终于松口,她昨晚回来后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笑容都多了。
初意见主子面色红润,在给主子梳头的时候,好奇地问:“姑娘这般高兴,可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其实初意想问的是昨夜顾世子与姑娘都说了些什么,可没大敢问出来。
苏蕴回道:“今日就是高兴,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初意可不信这个说法,但也很贴心的没有继续追问。
梳妆时,苏蕴想起昨晚顾时行的话,随而吩咐初意:“今日你留心一下大哥哥的院子,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刻告诉我。”
初意疑惑不解,但也应了声“好”。
等到下午未时的时候,初意还真的从别的婢女那处听来了大公子让人送去大厨房的珍贵雪蛤被家贼偷换了。
清尘苑前不久才闹了贼,如今又出家贼,下人们都猜测是不是自家大公子碰撞到了什么晦气。
因没有特意隐瞒,这事在府中也闹得挺大的。
初意询问了是怎么回事后,便匆匆的回去把这事告诉了自家主子。
“前几日顾世子给大公子送来了许多礼,其中便有一盒雪蛤珍品。”初意说道。
听到“雪蛤”这一物时,苏蕴眉眼微抽,这顾时行怎就这般败家?!
这雪蛤成色好一些的可都是贡品,他竟就这般出手大方的送给了大哥哥。
初意没有察觉到自家姑娘的脸色,便继续道:“今日天气炎热,大公子一早便让人把雪蛤送到了大厨房,等炖好候再送去主母那处。可等晌午之后,厨娘打开装着雪蛤的盒子时,才发现有问题,故而寻来了大公子院子里的管事,查看后才发现这是假的。”
“而上午管事让人送去大厨房的时候,是确认过了的,如今变成了假的,肯定是出家贼了。而厨娘今日大意,没有锁小库房的门,有人便觉得有机可乘,以为不会被发现,所以才动了歪心思。”
大厨房有个存放贵重食材的小库房,平日都是上了锁的,但今日厨娘却大意的没有上锁,所以好似才给了旁人有机可乘的错觉。
苏蕴问:“那现在是如何处理的?”
初意回道:“听说大公子因先前遭贼一事,就怀疑府中有人与贼同流合污了,故而这一回很是恼怒,直接让管事把那大厨房的全部下人都喊去了清尘苑的前院。”
这大厨房约莫有三十个下人,若要一一盘查,恐怕要花费一些时间。
苏蕴明白了昨夜顾时行说的“动静”到底是什么了。
估摸那雪蛤还是他让墨台去换的,锁也是墨台给换下的。等厨娘发现雪蛤被换了后,再而劝说大哥哥把此事查清,故而大厨房的下人都聚在了大哥哥的院子。
想到这,苏蕴思索了一下,然后起了身,去柜子中把昨日才做好的荷包给取了出来。
因苏长清送了燕窝过来,所以苏蕴便做了一个荷包,打算当做回礼送去。
这可不就是去清尘苑的由头。
苏蕴拿着荷包便与初意去了清尘苑。
墨台早早便盯着苏蕴的小院了,见苏六姑娘往清尘苑,便飞快地跑了回去,把这事告诉了自家主子。
顾时行听了墨台的话,再而给苏长清打了个眼色。
故而等苏蕴进了院子时候,苏长清正吩咐管事让所有下人说一说今日上午都在何处。
苏长清见了苏蕴,便把她招了过来。
顾时行本意让苏蕴在外边听一听,但不曾想她却是直接进了院子,但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他只是看了一眼她,然后目光往那些经过一番筛选后而有嫌疑的下人。
很快,顾时行便目光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两个下人在苏蕴进院子时露出了细微的慌乱。
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
这两人里边,定有一个是那晚算计苏蕴的人。
顾时行毕竟是在大理寺当值的,所以苏长清让他在一旁旁观,再顺道观察一下家贼是谁,所以他此时在这处,倒也是名正言顺。
虽后宅的事情素来是主母打理的,可时下是清尘苑的私物出了问题,再者苏长清也让人去告诉过自己的母亲了,道这事他自己来处理,不必母亲操心,故而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苏蕴走到了苏长清身旁,朝着顾时行福了福身子,唤了一声“顾世子”后,才与苏长清说了来这院子的理由。
“先前大哥哥让人送来了燕窝,我便做了个荷包给大哥哥做还礼,可好似送来得不是时候。”
顾时行听到苏蕴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苏长清一愣后,才想起是顾时行假借着他的名义,让他给六妹妹送去的燕窝。
但时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便道:“这事稍后再说,你且先回去……也罢,既然来了,便看看到底是哪个家贼竟然敢把注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
说到最后,苏长清故作黑脸,便是声音都泛着冷意。
大家伙看到苏长清的脸色,再听他说话的语气,都觉得他是真被这家贼一事恼起了火,就是苏蕴都没有怀疑。
顾时行倒是侧目看了眼戏瘾上来的苏长清,而后不动声色的看向底下那些下人。
这时管事看向苏长清,以眼神请示可否开始了,苏长清朝着点头。
三十六个下人,每人都简单地述说一遍上午去了何处,一番轮完,估计得三刻左右。
每个人都是低着头述说的。每每轮到女使述说的时候,苏蕴便聚精会神的听其声音。
“奴婢上午就去过一会厨房,去的时候,厨房还有好些个人,他们都可以为奴婢做证,奴婢绝对没有靠近存放食材的小库房。”
听到这个约莫二十来岁,厨娘帮工的声音,苏蕴拿着帕子的手暗暗一收紧,便是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这声音……好似就是那晚浑浑噩噩之际听到的声音,但因过去了好些天,那时又不是很清醒,所以一时不敢妄下定论。
苏蕴听得仔细,却未察觉顾时行在暗中留意她的反应。
前边轮了数个女使,她神色如常。可如今轮到这一个厨娘帮工之际,她脸上却有了变化,那么此人很可能有嫌疑。
顾时行目光落在厨娘帮工的身上,神色寡淡的回想了一下苏长清给到他的信息。
是关于大厨房中所有下人的家世背景信息。
而那些信息中,大厨房的女使共有十八人,有个别是家生子,也有一些在苏府年限也已经很久了,故而只有五个人的信息最为可疑。
而正在述说的女婢,是一年前经由厨房管事推荐到府中管家那处的。说是与丈夫一同从稷州来金都做买卖的,但没想到买卖不成反倒被骗了银子,所以才托人介绍进苏府做了厨房帮工。
第17章 不舒服了 他送的礼,别人承的情
时过三刻,府里大厨房的下人都把上午的去向给说了,而后整齐的排在院中,不敢抬头。
此时顾时行似不经意地看向苏蕴,似有默契一般,恰好苏蕴也抬起了头。
二人在苏长清的一左一右,一抬头便会看到对方。
两人四面相对,苏蕴即刻移开了目光,轻抬手用帕子轻擦额头,以袖子作为遮掩,另一只手悄悄的比划出了一个三和四的数。
意思为第三排,第四个人。
她如此比划,也不知道顾时行能不能明白。
毕竟只有三排女使,按照常规,皆是从左往右起来数。
比完之后,她还转回目光看了眼对面的顾时行。
只见他略微一颔首,想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生怕他不明白,然后二人还要再见一次。
这么些人里边,也就只有那个厨娘帮手的声音,是与那晚苏蕴所听到的声音是有几分相似的。
至于是不是那晚的那个女子,相信做了数年大理寺少卿的顾时行有的是办法来验证。
人都说完了,苏长清看向顾时行,问:“你觉得他们谁有嫌疑?”
顾时行轻嗤了一声:“你真把我当神了不成,仅凭每人几句话就能查出谁是贼?”
“那怎么办?”苏长清皱眉问。
顾时行扫了一眼众人,随而不疾不徐得道:“她们都说今日不曾出府,那东西就很有可能没有送出去。上好的雪蛤闻着无腥味,但实则只有猫儿能闻得出来,你让人寻只猫儿去搜一搜他们的住处,或许很快就能有发现。”
听到顾时行的话,苏长清心道根本就没人盗雪蛤,你这说得煞有其事似的,还道寻一只猫儿来,也不知是谁戏瘾上头。
虽然心下腹诽,但面上还是极其配合的让人寻一只猫儿去搜查。
搜寻也要些许时间,如今已经把最有嫌疑的人给指出来了,苏蕴也不想留下来等了。
起了身,朝着苏长清道:“哥哥,我也看不明白谁是贼,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便先回去了。”
苏长清琢磨了一下方才顾时行的反应,应是已经知道了谁有嫌疑了,也就没有挽留她。
苏蕴把带来的荷包取了出来,递给苏长清:“这是妹妹这两日做的荷包,希望哥哥不要嫌弃。”
顾时行转头,瞥了眼那个暗蓝色为底,海浪纹绣样的荷包,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回想起来,夫妻四年,她从未给他绣过任何荷包腰封。
苏长清倒是一点也不心虚,接过了荷包,温和道:“我怎会嫌弃,况且六妹妹的手艺那么好,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苏长清把荷包收下,苏蕴也就离开了清尘苑。
苏蕴回了小院半个时辰后,初意便去前边院子打听到了后边的事情,不一会后便回来了。
“姑娘,那盒雪蛤找到了。”
苏蕴抬眸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在哪里找到的?”
初意回道:“是在一个厨娘帮工的床底下找着的,那厨娘帮工在人赃俱获之下却还是哭着喊着有人陷害她,一直说那雪蛤不是她偷的。”
在苏蕴指出有嫌疑的人时,顾时行说要去搜赃物的时候,她便猜出来了他的目的。
他目的无非就是寻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把人带走,那雪蛤估计也是在他知道谁有嫌疑后,提前让墨台去放的。
收回了心思,苏蕴问:“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初意:“好像是听说绑起来了,一会顾世子离开的时候顺道带走。送到大理寺去,顺道审问前些日子闯入清尘苑的贼是不是与她有关系。”
苏蕴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再追问。
见自家主子一脸淡然,初意诧异道:“姑娘,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呀?”
苏蕴笑了笑,淡淡道:“那里边始终有一个是贼,早就想到了,能有多惊讶。”
再者,就算那个厨娘帮工真的是那晚害她的人之一,可她也不过是别人操纵的棋子而已,找到幕后的人才是关键。
*
顾时行今日便打算离开苏府,所以在把那个女使后,便去拜别了苏夫人和苏大人。
“你真决定不住了?”苏长清询问准备离开的顾时行。
顾时行点了点头:“人已经找出来了,先行回去审问她幕后的人是谁。”
苏长清调侃道:“除了宫中那几位,还能有谁?”
顾时行也知道就是宫中的人,但还是道:“虽是我连累了你六妹妹,但也总该给你六妹妹一个交代,让她知道是谁要她受了那些委屈。”
说起六妹妹,苏长清想起了怀中的荷包,便把荷包拿了出来。
苏长清看着荷包叹气道:“那燕窝只是从我这送去的,但却是你破费的,拿着这荷包怪不好意……哎哎哎,你做什么?!”
顾时行把他手上的荷包拿了过来,握在了掌心中,轻抬下颌,清傲的道:“那燕窝是我送的,而你既也不好意思,那我便替你收下了。”
“呸,你倒是好大的脸,那荷包是我六妹妹特意做给我的,你拿走了几个意思,再者你喜白色,蓝色是我所喜爱的,你与我抢这做什么?”
顾时行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了,但心底有几分不舒服,毕竟他送的东西,却是苏长清承的情。
虽心下不舒服,但还是把荷包扔回给了他:“你喜蓝色,但也不见得你会佩戴,沈家姑娘给你送了好些个荷包,不知你什么时候能佩戴得完?”
苏长清把荷包收回自己的怀中,得意劲上来了,轻哼了一声:“你管我,我多的是人给我做荷包,可惜你没有。”
顾家的那三个姑娘,各个都和顾时行一样,冷冰冰的,那有自家这几个妹妹活泼可爱,端庄柔顺。
顾时行原本就面色寡淡,时下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嗓音都冷上了两个调:“我墨台带来的那些东西,记得分段送去给你六妹妹,莫要让你六妹妹察觉是我送的,我送她不会收的。”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了下来,多了几分无奈:“是我欠她的。”
苏长清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四年,故而只当他是在说六妹妹被他连累得没了清白一事。
这估计他一辈子都还不完,所以苏长清也不会替六妹妹客气的。顾时行送来的,他也不会拒绝,会慢慢的送给六妹妹母女二人。
*
顾时行离开了苏家,苏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暗道终于不用担心在府中再遇上他了。
现在苏语嫣还没说亲,中间还有一个苏芩,怎么都还轮不到她,她好歹还有两年的安生日子过。
趁着这两年空隙,先把往后的路谋划好才是最重要的。
自顾时行离开后,一晃便过去了半个月。至于那个被抓走的厨娘帮工,苏蕴也没有再听到过什么消息。
这日又到了可光明正大出门的日子,但苏芩与旁的闺中好友有了约,便也就没有与苏蕴一同出门。
如此也不用躲躲藏藏的让初意去送香膏,苏蕴便与她一同去了,顺道再去给小娘挑一支簪子。
八九月的天,炎热得很,即便马车出行,也要把帷帘撩上一半,好让马车内通风。
马车路经码头附近,人较多,马车行得比较慢。
这时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从马车前经过,停在路边,抬头翘望,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后,忙抬起手挥动,欢快的喊道:“哥哥,我在这!”
马车中的苏蕴听到了这声清脆的哥哥,免不得把帷帘撩上来了些,往马车外望去,只看见了一个小姑娘的背影。
远处一个满头大汗,被日头晒得满脸通红的青年听到声音,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不经意的看到了妹妹身后马车中的人,双目一睁,忙起身朝着妹妹快步走过去。
等他从人群中跑过去的时候,马车已经去了一段距离了,他忙朝着马车所去的方向望去。
“哥哥,怎么了?”
男子望向身边的妹妹,道:“筠筠,我看到你的救命恩人了。”
叫做筠筠的小姑娘脸上一喜,急问:“人在哪?!”
“你与我来。”男子拉上她的手,朝着那辆马车追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一间胭脂铺子外边,等兄妹二人追到胭脂铺子外边的时候,苏蕴已经从胭脂铺子出来了。
那兄妹二人长相好,哪怕是粗布麻衣也依旧难以遮掩他们出色的长相,所以初意很快便注意到了他们二人。
苏蕴正要上马车之际,身旁的初意忽然“呀”了一声,惊讶道:“姑娘,好似是先前在医馆见到过的那一对兄妹。”
苏蕴循着初意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带着一个小姑娘朝她们走了过来。
青年穿着无袖短打,露出了手臂上的结实肌肉,紧实却丝毫不显壮。
青年与小姑娘停在了几步之外,朝着苏蕴拱手作揖,开口:“先前在医馆,承蒙姑娘出手相助才让在下的妹妹活了下来。”
青年举止有礼,便是谈吐也很是有教养,丝毫不符合他时下的打扮。
第18章 街上偶遇 屋里空荡荡的。
顾时行从大理寺出来,墨台把马车拉了过来,问:“世子要回府了吗?”
顾时行“嗯”了一声,随而踩上脚凳,上了马车,坐在车厢着闭目养神。
从苏府抓回来的那个女使,受不了牢中的刑罚,承认了自己就是那晚给苏蕴下药的女子。
女使也很明确地招供出了下的是什么药,而那厢房中又放的事什么香。
只是询问她是谁指使的,她却表示不知,只知安排她做事的是一个壮年男子。但每回见到那个男子的时候,都是蒙着脸的,她更是不知是为谁办事。
从女使那处只得出了男人的身高,口语,体形,除却这些,便没有其他的了。
虽线索少,但总比上辈子什么线索都没有来得强。
想到上辈子,顾时行想起了今日似乎是那苏府姑娘每个月出府上街的日子。
思索了一息,朝着外边的墨台吩咐道:“从北雀街走。”
外边的墨台愣了下,随后道:“可从北雀街走的话,会经过码头那条路,这个时辰的码头人正多,马车恐会有些难行。”
顾时行未睁眼,只沉静地道:“从北雀街走。”
墨台面露疑惑,不解世子为什么非得从北雀街走,但也没有多问,驱赶马车朝着北雀街那条道而去。
马车行至北雀街,远远看见苏家六姑娘的时候,墨台瞬间明白了世子为什么要走这一条路了。
墨台惊喜道:“世子,是苏六……”姑娘二字,在看到苏六姑娘面前的青年时,二字顿在了喉间。
顾时行听到了墨台的话,撩开了一角帷帘,往外边望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苏蕴。
目光也随而扫了一眼她面前的青年。
青年约莫十八、九岁,一身码头脚夫的短打打扮。
也不知苏蕴与他在说些什么。
“世子,要与苏六姑娘打招呼吗?”墨台问。
顾时行放下了帘子,漠声道:“不用了,走吧。”
顾时行明白,她不见得想看见他。
马车从道路的一侧行过。
苏蕴主仆二人正在与那对兄妹说话,倒是没有注意到从街道另一侧经过的马车,更没有注意到架马车的人就是墨台。
苏蕴听了那兄妹二人简单的述说,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是从码头一路追到这来的。
兄妹二人皆是晋州人士,妹妹叫洛妙筠,哥哥叫洛明宴。
因父亲经商失利,欠下了许多债务,家财散尽。而在父母双亡后,兄妹二人带着仅剩的盘缠从晋州来金都,远打算在金都安顿下来,然后在春闱之际参加会试。
但可谁曾想途中借宿一处人家,不仅马车被偷走了,便是银子也几乎全被盗走了。
二人只能步行进金都,因路途颠簸,妹妹身体扛不住便病倒了。
把仅有的一点盘缠拿来治病了,可不曾想遇到的却是个赤脚大夫,银钱花出去了,人却没有见好转。
苏蕴见到他们的那日,正是那个赤脚大夫让洛明宴回去准备身后事之时。哥哥心有不甘,旁人说有一间医馆的大夫医术比这家医馆的大夫好,他便带着妹妹来了那医馆。
之后,便是苏蕴也知道的事情了。
寥寥几句话,但苏蕴也听出了不容易。
“先前姑娘给了二两银子,才让在下的妹妹活下来,在下一直想着寻到姑娘,把银子还给姑娘。”
说着,叫做洛明宴的青年忙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虽是粗布,却绣有很精致绣样的钱袋。
他把钱袋的钱全部倒在掌中,有三四十个铜板,全数递给苏蕴身旁的初意。
青年不卑不亢的道:“这虽然少,但我一定会把余下的银子还给姑娘的,还望姑娘收下银子,我们兄妹二人也才能睡个安稳觉。”
这青年倒是个真性情的人。
苏蕴身旁的初意也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犹豫的看向自家姑娘。
收下银子,或才是尊重他们。
所以,苏蕴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把银子收下。”
初意这才把青年手中的铜板接了过来。
青年看向苏蕴,问:“下回,不知怎么把银钱还给姑娘?”
苏蕴想了想,继而道:“每个月我都会来一次这胭脂铺子,便是我不来,我的婢女也会来,届时你把银子还给她就行。”
话到最后,苏蕴道:“既然说定了,我便先告辞了。”
听到她要走了,洛明宴再而朝着她一鞠躬,便是身旁的妹妹也学着自家哥哥朝着苏蕴一躬身。
洛妙筠更是比她哥哥想先一步开口,声音清脆,语声诚恳地道:“若不是有人美心善的菩萨姐姐相助,我定然活不到今日,大恩不知如何相报,日后若是要帮忙,我定然义不容辞。”
小小年纪的姑娘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性子是个开朗,且能言善道的。
身旁的哥哥也接口道:“在下虽身无长物,也无身家背景,但若是需要用到在下,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之事,在下也定然义不容辞。”
听到他们兄妹二人的话,苏蕴倒有些动心了。
她想要做买卖,正愁寻不到人帮忙打理呢,如今就有两个现成的人,怎可能不动心。
只是时下对二人还不够熟悉,还急不得,便也就暂且把心思搁下了。
苏蕴浅浅一笑:“我当时也只是顺手帮一帮而已,不足挂齿。”
说罢,便转了身,上了马车。
兄妹二人看着马车离开,洛明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嘴角似露出了一丝许久不曾在脸上出现过的笑意。
马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