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真听她问起谷之华,神情却似乎有点尴尬。
过了半晌,谢云真方始说道:“这三年来,我也得不到她的半点音讯。”要知谷之华已被曹锦儿逐出门墙,即是邙山派的弃徒了,尽管谢云真、翼仲牟他们对这件事情,内心都不同意曹锦儿的做法,但按邙山派的门规,他们都不能和谷之华再有私人的来往了。所以,即算谢云真知道谷之华的消息,她也不会对李沁梅说的。
李沁梅有点失望,但随即想道:“邙山派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各大门派届时都要派人前往邙山,这件大事,定然震动江湖,谷之华岂有不知之理?她是吕四娘的唯一传人,尽管她被曹锦儿逐出门墙,但邙山派的事情,她一定不会置之不理,我到了邙山,总可以和她会面。”
这时候谢云真发现了李沁梅头上的玉钗,颇为诧异,正要问她,李沁梅已取了下来,笑道:“谢女侠,你还认得这根玉钗吗?这根玉钗就是我被囚禁在孟家庄之时,托丐帮在孟家庄卧底的庄丁交给你的。”谢云真道:“这件事情,我怎会忘记,但不知这玉钗怎的又回到了你的手中?”李沁梅道:“你先说你后来将这玉钗交给了谁?”谢云真道:“那天我在新安小镇上碰到了金世遗和你的师兄钟展,我本来要交给钟展的,却错放在金世遗的房中。”其实,谢云真当时是有意将玉钗给金世遗的,因为孟神通十分难斗,谢云真对金世遗虽无好感,但为了要得到他的暗助,所以要藉李沁梅的玉钗将金世遗引到孟家庄来。想不到当金世遗到孟家庄之时,厉胜男早已把李沁梅救出去了。
李沁梅这才知道个中原委,想起当时金世遗为了自己,不惜性命之险,去恶斗孟神通,而自己却一直没有机缘和他见面,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哽咽说道:“这是我在蛇岛金世遗的遗物中发现的。”
谢云真劝慰她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世界上比金世遗好的人多着呢,你也不必为他太过伤心了。”李沁梅道:“尽管有人好过他,但他生前对我的好处,却是除了我母亲之外,谁也比不上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谢云真心里想道:“真是人结人缘,金世遗这等不近情理的人,李沁梅竟自对他念念不忘!”正感无言可以慰解,幸好钟展传唐晓澜之命,来唤李沁梅练剑法,为她解脱开这个尴尬。
李沁梅和钟展用了两天的工夫,复习所学过的武功,唐晓澜亲自指点,特别着重于临敌之时,在敌强我弱情况下的保身之道。钟展自三年前在金世遗手下受过一番挫折之后,回山即苦练剑法,他以前本来是不及李沁梅的,现在已经可以并驾齐躯,在内力方面,且胜过李沁梅了。
第三天唐晓澜夫妇送他下山,临别之时,还一再叮嘱冯琳,叫她千万不可轻敌;又叮嘱李沁梅和钟展,不可离开母亲,沿途更不可生事。冯琳暗暗好笑,她虽然觉得孟神通打伤韩隐樵有点出乎意外,也还未曾把孟神通放在心上。
时序正入初秋,明年三月十五才是独臂神尼忌辰,还有大半年时间,不必急急赶路,他们一行共有六人,其中萧青峰和谢云真江湖的见闻都甚广博,冯琳一路上和他们谈讲武林掌故、奇人异事,遇到风景秀丽之处,又总喜欢稍作停留,游览一番,看她的神气,简直像是出门旅行,根本就没有“如临大敌”的感觉。程浩悬念本派安危,心中最为着急,但他是晚辈,不便催促冯琳。李沁梅三年来一直闷在家中,这次下山,同伴既多,所谈的又是她感觉兴趣的事情,心胸自自然然地舒服了许多,忧郁不解而自解,一路上和钟展也有说有笑了。冯琳见到女儿高兴,自己更是开心。
这一日来到了念青唐古拉山,经过了那次地震之后,“天湖”仍在,上游那条湍急的冰河则已填平,到达冰宫不必再用船只逆流而上了。
第二日中午时分,一行六人攀上了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冰宫已经在望,在阳光照射之下,整个冰宫泛出千万道霞辉丽采,奇丽无情。其中程浩从未到过冰宫,见此奇景,也忘掉了忧虑,不由得啧啧称赏起来。
冯琳笑道:“经天真会享福,冰宫修整得比前更美了。”李沁梅笑道:“全亏他娶了那位天仙似的表嫂。”冯琳笑笑道:“你表嫂的父母有一座冰宫给她做嫁妆,我将来可不知拿什么给你。”李沁梅道:“妈,你总是欢喜拿我来开玩笑。”愉快的脸色忽然沉暗下来,冯琳知道是勾起了女儿的心事,后悔已来不及,勉强笑道:“妈就是这老毛病,喜欢和你们年青人开玩笑,你表嫂当年还曾因此恼过我呢。嗯,奇怪,为什么不见侍女出来迎接,难道她现在还在恼我不成?”正是:
神魔果是神通广,又见冰宫作战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冰宫一觉真成幻
梦境迷离是耶非
话犹未了,忽听得冰宫中传出紧密的钟声,群峰回响,震耳欲聋。
谢云真知道这是冰宫中报警的钟声,大力奇怪。心道:“谁人敢到太岁头上动土,难道是孟神通来了?”心念方动,冯琳忽地大喝一声:“给我站住!”谢云真尚未看得真切,陡觉微风飒然,一条黑影一溜烟似的从她身边掠过,就在这时,只见冯琳也凌空飞了起来,满空树叶飘舞,那条黑影“哎哟”叫了一声,落下来时,已在半里之外,雪地上看得分明,李沁梅叫道:“哎呀,是孟神通的弟子姬晓风!”原来冯琳刚才一抓没有抓着他,立即便使出摘叶飞花打入穴道的功夫,一大把树叶撒了出去,她凌空跃起,摘叶飞花,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但那条黑影仅仅是晃了两晃,转眼间又掠出十数丈了。
谢云真看得心寒目眩,这等快捷的身法,饶是她屡经大敌,却也没有见过。心想孟神通的弟子尚且如此了得,不禁骇然。她哪里知道姬晓风号称天下第一神偷,乃是带艺投师的,别的本领也还罢了,轻身功夫,却端的是来去无踪,江湖上无人可及,即算是冯琳的猫鹰扑击之技,也还要略逊一筹。
姬晓风被冯琳用摘叶飞花的功夫阻了一阻,冰宫中的侍女已大声叱喝,纷纷追来,当前一人,白衣飘飘,宛如一朵白云从山峰上飞下,这人正是冰川天女。
就在这时,冯琳又一把树叶撒出,姬晓风身上沾了两片树叶,身形略显迟滞,冯琳距离他已不到十丈,喝道:“还不给我站住,要找死么?”冰川天女飞出三颗冰魄神弹,越过他的前头,冰弹炸裂,发出一团寒光冷气,俨如张开了一面雾网。姬晓风叫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按武林规矩,替我师父来下战书,你们岂可对我如此无礼!”
冰川天女喝道:“你偷我的宝剑,这是哪一门子规矩?”姬晓风笑道:“干我这行的规矩,不论到任何人家,最少都要拿一件东西,你不愿意将宝剑送我,拿一件宝物来换吧。”冰川天女喝道:“胡说八道,做贼还有规矩?”姬晓风嘻嘻笑道:“真有这个规矩,是我们祖师爷传下来的。隔行如隔山,你不懂的。”冯琳冷笑道:“我也有规矩,捉着小贼,就要打三百板屁股!”脚尖一点,倏然间又使出猫鹰扑击之技,向他扑去,冰川天女也飞出了冰魄神弹,封住他可逃走的退路。
眼看姬晓风无法躲避,忽听他一笑说道:“冰川天女,原来你这样小家子气,一柄剑也舍不得,好,还你便罢!”冯琳正待凌空击下,陡见一道寒光,迎面飞来,知是冰川天女的冰魄寒光剑,剑是世上无双的宝剑,这一掷的力道也甚力强劲,冯琳虽然是一流高手,却也不敢空手接这宝剑。当下在半空中一个转身,扬袖一拂,宝剑寒光电射、流星殒石般的向冰谷坠下,冰川天女唯恐有失,急忙去拾宝剑,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忽觉微风飒然,姬晓风已从她的身旁窜走,冲开了冰弹所凝成的雾网,逃之夭夭了。冰川天女忙于拾回宝剑,顾不得再发冰弹去拦截他,冯琳被阻了一阻,要想再追,已是不及。
这时,冯琳也不禁有点骇然。要知在三年之前,姬晓风除了轻功卓绝之外,根本就不足以挡冯琳一击,那年冯琳在山东即墨城的旅舍遇到孟神通和他。随手使上摘叶飞花的功夫,一片树叶就把姬晓风打得栽了一个筋斗,所以刚才冯琳尚丝毫未把他放在眼内。现在不过仅仅隔了三年,虽然冯琳的武功仍然是远在姬晓风之上,但冯琳“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的功夫已是伤他不得,甚至连冰川天女的冰魄神弹也困不了他,这就不能不令冯琳大大惊异了!心中想道:“照常理来说,仅仅三年的功夫,无论如何,是不能有这样大的进境的,难道孟神通当真是获得了千古难逢的奇遇,练成了绝世神功,传授给他,以至令他的武功增长,神速如斯?”如此一想,对孟神通的轻敌之心,方始稍稍减了。
冰川天女拾了宝剑回来,冯琳忙问道:“怎么,是孟神通向你们挑战吗,他自己来了没有?”冰川天女道:“是来了几个人,可不知有孟神通没有?哎呀,我的,我的……”她伸手一摸,这时才发觉头上压发的玉蝴蝶不见了,这玉蝴蝶乃是价值巨万的尼泊尔王宫宝物之一,想是被姬晓风施展妙手空空的神偷手法,从她身边掠过之时,偷了去了。冰川天女当时一心在于收回主剑,所以被他偷去,到现在才知道。这玉蝴蝶当然不能和冰魄寒光剑相比,失去也不可惜,但想到姬晓风的神偷手法如此厉害,冰川天女也不禁暗自心惊。
冰宫中隐隐传来了兵器碰击的声音,冯琳道:“来得正好,待我们斗斗孟神通去!”一行人等急急忙忙随冰川天女进入冰宫,循声往视,到了花园之中,只见一群冰宫侍女,正在围着两个服饰奇特的人。
冰川天女道:“咦,我认得左边这个是红教密宗的高僧赞密法师。”要知冰川天女本是尼泊尔的公主,尼泊尔以佛教立国,她兼有佛教大护法的身份,和西藏黄教的活佛、青海白教的法王都有交情,其时西藏青海的黄教、白教、红教三教统一,冰川天女和红教虽然无甚往来,但和他们教中几位长老也是认识的。红教中的密宗人数最少,大都在寺中勤修经典。喇嘛教的各个教宗,密宗给人的印象虽然最为神秘,但外界的纠纷,他们却是素来不肯沾惹的。因此冰川天女一见赞密法师在场,不由得大为诧异,心想:姑且不论自己和喇嘛教三教的交情,即以密宗的行径和赞密大师的身份来说,要说他居然肯同流合污,与孟神通的弟子来冰宫盗宝,那简直是不可置信的事。
但眼前却是真实的情景,冰宫中的侍女正列成九宫八卦阵形,将赞密法师和另一个番僧重重围困。但见剑气纵横,寒光耀目,几十柄寒冰剑连成剑阵,潮水般的此起彼落向那两人冲击,赞密大师兀立如山,并不出手,但冰宫侍女们的长剑,到了他身前三尺之地,却总是刺不进去。冰川天女正想喝令停止,忽听得那个番僧大吼一声,犹如晴天起了一个霹雳,陡然间十几柄寒光剑向天飞去!冰川天女吃了一惊,这是佛门中的“狮子吼”神功,想不到这个番僧竟具有如此上乘功力,看来不在赞密法师之下。
冯琳道:“管他是谁,和孟神通弟子同来的就不是好人!”身形一起,越过两座假山,赶到场中,就在此时,只见唐经天已现出身形,拦住了那个番僧,朗声问道:“两位大师,何故登门挑衅?”
那番僧气得哇哇大叫,过了一会,火气才稍稍平静下来,说道:“你就是唐经天吗?我们来替孟先生下书,你不以礼相待,却叫这些丫头们来围攻我,究竟是谁挑衅来了?”他的汉语说得很生硬,但也还说得清楚。
唐经天诧道:“哪位孟先生啊?”赞密法师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就是孟神通、孟先生,我们是他派来下书的使者。”冰川天女听得分明,不可置信的事情竟由他自己的口中证实了,孟神通果然是大有“神通”,竟能令到红教密宗的高僧赞密法师也听他差遣!
唐经天道:“唔,孟神通?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过,但我们和他风马牛不相及,他叫你们来下什么书?”
那番僧冷笑道:“我只管下书,谁理会你和他有什么瓜葛。书信摆在那儿,你不会自己拆来看么?”
冯琳怒不可遏,上前冷笑说道:“好呀,你们究竟是来下书的。还是偷东西的?或者是兼有这两者身份,既做使者,又做小偷?”赞密法师合什说道:“阿弥陀佛,请女施主出言慎重,小僧岂是偷东西的人?”
冯琳冷笑道:“孟神通的弟于姬晓风偷了她的冰魄寒光剑,你们与他同来,不是同谋的贼党是什么?口念弥陀,就可以赖得干干净净吗?”
赞密法师面色微变,冰川天女疑惑不定,上来说道:“冰魄寒光剑反正已追回来了,那是姬晓风做的事情,不必再追究了。”
赞密法师脸上泛红,说道:“我们实是不知道孟先生的信中说些什么,姬晓风的所为或者也另有原因,请诸位不要难为于他,先看了孟先生的信再说吧。”他见冰川天女追回了主剑,只道姬晓风亦已遭擒,故此为他说情。
冰川天女道:“大师放心,既然是与大师同来的人,我们怎会将他难为呢。姬晓风我们早已让他走了。”冰川天女见赞密法师彬彬有礼,猜想其中必有原故,因此也就对他客气几分。
唐经天听着那番僧嘿嘿的冷笑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园中有一座白塔,那是冰川天女的母亲按照尼泊尔的佛塔形式,建来供佛的,高达二十余丈,最高一层有一个葫芦形的尖顶,极目看去,隐约可见尖顶上搁有一方拜匣,想来孟神通的书信便是装在这拜匣里头。
以唐经天和冰川天女的本领,施展轻功上这白塔亦非难事,但至少也得一盏茶时刻才取得下来。唐经天心道:“不知他们怎样上去的?想来他们上这个白塔,定然不费吹灰之力,时间极短,所以宫中这么多侍女,谁都没有察觉。我纵然将书信取了下来,只怕在轻功上也给他较短了,而且我是主人的身份,依理也该陪客,不便离开。哼,他们这岂不是分明来给我出个难题吗?”另有一个办法,是叫侍女拾级而登,将信取下,但这样一来,时间要得更长,岂不是更为丢脸?
唐经天正在踌躇,忽听得冯琳冷笑道:“下书是这样来的吗?孟神通是什么东西,敢对天山派如此无礼。好,且待我看他说些什么,再与你们算帐!”说罢,解下头上的红头绳,倏地向空中抛去。
冯琳将头绳信手一抛,看似毫不着力,其实却是默运玄功,用了最上乘的“摘叶飞花”的功夫,只听得嗤嗤声响,那条头绳竟似金色的铁线蛇一般,夭矫飞腾,破空直上,转瞬间阳光下只见淡淡的红影,再过片刻,穷尽目力,连影子也不见了。园中数十冰官侍女,个个昂首向天,心中怵慑,不知冯琳弄的是什么把戏,只见那番僧面色灰白,忽听得铮然声响,塔顶上有件东西流星殒石般地跌了下来,站在附近的侍女拾起来呈给唐经天,乃是一方小小的拜匣,拜匣上系有一条粗绳,冯琳那条红色的头绳,则在粗绳的上端打了个结,竟似冯琳将这方拜匣从白塔顶上拉下来似的。
那番僧大惊失色,原来那方拜匣装的就是孟神通的书信,由姬晓风以绝顶轻功,用绳子吊在佛塔那葫芦形的尖顶上的,而今竟被冯琳用幼细的头绳扯了下来,这正是“摘叶飞花”的最上乘内功。冯琳露了这手功夫,那番僧的气焰不由得减了几分。
唐经天双指一划,宛如刀削一般,将拜匣当中剖开,取出书信,那方拜匣是用坚厚的檀木做的,唐经天这手铁指禅功,比之冯琳的“摘叶飞花”功夫,虽然尚是有所不及,但亦足以惊世骇俗了。那番僧心道:“怪不得我在印度就听说唐晓澜是中国第一高手,连他儿子也这么了得,果然名不虚传。”
唐经天剖开拜匣,将孟神通的书信取出,与冰川天女一同观看,只见信中写道:“武林末学孟神通书致冰宫主人座右:久闻贵派剑法通玄,神功卓绝,老夫耄矣,亟欲一开眼界,故此不揣冒昧,特遣弟子前来,借剑一观,明年三月十五,当于邙山独臂神尼墓前奉还,区区之意,亦正欲借此剑而促大驾也。”
在孟神通这方面说来,这封信已是客气之极,但在唐经天看来,这却分明是孟神通的一封挑战书,不禁怒从心起,冷笑一声,说道:“孟神通的话未免说得太满了!他虽然神通广大,但我们冰宫的宝剑也不是轻易就能给人取去的!不过,他要与我观摩武功,却也不必用这等鬼鬼祟祟的手段,你两个回去告诉他,明年三月十五,我准定依期到邙山向他领教,叫他不必再派下三流的小贼来偷东西了!”唐经天说话之时,冰川天女向他递了两个眼色,他却没有察觉。
赞密法师脸似寒冰,冷冷说道:“我的职责只是陪孟先生的高足来此下书,孟先生向你们挑战也好,要取你们冰宫的宝物也好,这全都与我无关。施主,你的说话未免对小僧责备过重了。”唐经天这才发觉妻子向自己暗递眼色,怔了一怔,赔笑说道:“大师休得误会,我这番话只是对孟神通说的。”这时再加辩解,更是欲盖弥彰。
冯琳道:“是呀,想孟神通在江湖上也不算是无名之辈,要挑战嘛,光明磊落的来挑战好了,实在用不着采取这样鬼祟的手段。”她重复唐经天说话的意思,更如火上添油。赞密法师忽地回过头来,面对冯琳,淡淡说道:“明年三月十五之期,不知女施主可也要到邙山去看热闹吗?”冯琳道:“怎么?”赞密法师道:“若是女施主肯来的话,届时,我想向女施主讨教几招。”他本来要向唐经天挑战的,但因为喇嘛教和冰川天女颇有渊源,看在冰川天女的份上,改向冯琳挑战。
冰川天女刚才向丈夫连打眼色,为的就是不愿和赞密结怨,想不到终于爆发出来,心中暗暗叫苦,生怕冯琳说出更难听的话,幸在冯琳也知道赞密法师的身份,当下笑道:“我正是为了要斗一斗孟神通,才到邙山去的。大师既然有意赐教,届时我先向大师领教便是。”正正式式的接受对方挑战,并没有再加上任何说话,令对方难堪。
冰川天女道:“我有一事未明,不知可不可向大师请问?”赞密法师合什说道:“女护法请尽管赐问。”冰川天女道:“大师是得道高僧,不知何故甘愿充当孟神通的使者?”赞密法师淡淡道:“世间各事,自有因果,缘法如此,劫数难逃。女施主对佛教的护持功德,小僧一向钦敬,女施主与本派的交情,小僧也不会忘记,绝不至与女护法为敌便是。”冰川天女满腹疑团,仍然问不出所以然来。不过从他这番话中,倒可以听出他之所以要约冯琳到邙山之会再战,乃是为了避免在冰宫交战,这也是尊敬冰川天女的意思。
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赞密法师的挑战刚刚告一段落,那番僧立刻哈哈大笑,朗声道:“我可不必卖什么人的交情,久仰天山剑法精妙,我现在就想向唐大侠领教几招。”不待唐经天答话,唰地一声,就拔出了一口刀来。
原来这番僧乃是印度第一高手龙叶上人的弟子,法号阿罗尊者,是受了尼泊尔王之聘,有心来与唐经天为难的。现在尼泊尔王乃是冰川天女的表兄,当年为了冰川天女,曾兴师十万,侵入西藏,后来在喜玛拉雅山谷一场较技,尼泊尔请来的武士尽都败阵,中国方面的大军又已开到,尼泊尔王才不得不接受和约,鸣金收兵。虽然如此,尼泊尔王对唐经天却是仇恨难忘,因此聘请了阿罗尊者,叫他去和唐经天决斗一场,阿罗尊者也正想观摩中国武功,乐得尼泊尔王的资助,便接受他的聘约,来到中国。
阿罗尊者的原意,主要观摩中国的武功,倒并不想真个去和唐经天拼命,不过既答应了尼泊尔王,总得找个藉口到冰宫来,与唐经天比试一场,一来看看名震中国的天山派武功有何特异之处;二来不论胜败,也可以向尼泊尔王交差。此事被孟神通得知,孟神通以绝顶神功,慑服了阿罗尊者,认为孟神通的武功比他的师父更强,希望得到他的教益,心甘情愿受他差遣,孟神通便派他做自己的使者,和赞密法师同往冰宫。这在阿罗尊者来说,也正好找了一个藉口。
至于赞密法师以密宗高僧的身份,居然肯屈身做孟神通的使者,其中却另有缘由。原来修罗阴煞功本来是密宗从印度传来的,自明代中叶至今,失传已将近三百年。赞密法师一心想寻回本派失传的武功,孟神通知他心意,便要他做自己的帮手,待到打败了各大门派,令得自己能够成为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尊圣之后,便答应将修罗阴煞功传给他。赞密法师被孟神通的言语所惑,终于也成了孟神通的使者。
孟神通最顾忌的就是天山派,这时他还有一样神功未曾练成,在未有绝对把握之前,不愿亲自到天山向唐晓澜夫妇挑战,派其他人去,又怕吃唐晓澜的亏,想来想去,给他想出了一个法子,改向唐晓澜的儿子唐经天挑战,他还怕唐经天不肯应战,因此叫徒弟姬晓风施展妙手空空的本领,偷了冰宫宝剑激怒他们。待到明年三月十五之期,他各项神功均已练成,即算唐晓澜父子同来,他也不怕了。这对孟神通来说,已经是对天山派特别客气,他向其他各大门派挑战,不是打伤他们的掌门,就是掳走他们的弟子,或者是肆意加以侮辱,迫令他们应战的。
孟神通深知弟子的神偷本领,以为必可手到拿来,哪知来了一个冯琳,使姬晓风功败垂成,而阿罗尊者与赞密法师也给唐经天发现,在冰宫受围。
其时冰川天女正在追赶姬晓风,唐经天认不得赞密法师,把他们看作孟神通的爪牙,天山、武当、少林三派鼎足而三,在武林中备受尊重,如今竟被人闯入冰宫,留下战书,偷去宝剑,唐经天焉得不恼?正因为他恨极了孟神通,又不知道来人身份,一时口不择言,语气间得罪了孟神通这两个使者。赞密法师和冰川天女有交情,涵养也较好,倒还罢了,阿罗尊者却气得七窍生烟,把本来只想与唐经天彼此印证一番的念头抛之脑后,当真要和他拼命起来。
敌对的形势已成,阿罗尊者言明要“领教”天山派的剑法,唐经天以天山派少掌门的身份,当然不能推辞,他见阿罗尊者态度傲慢,心中也自有气,当下拔出剑来,说道:“大师远来是客,先进招吧!”
唐经天那把长剑乃是天山派的两把镇山宝剑之一,剑名游龙,剑锋在阳光之下,有如一泓清水,清亮耀眼。阿罗尊者望了一眼,略有戒心,却也不惧,傲然的微微点头,一声“接招”,挥刀立劈。
这一刀劈出,隐隐挟有风雷之声,刚猛无比,眨眼间,刀上的月牙己刺到了唐经天的胸口,唐经天手腕一翻,随手使出了一招“大漠孤烟”,剑往上撩,剑光闪烁,声若龙吟,阿罗尊者大吃一惊,急急收刀,已来不及,只听得一声断金戛玉之声,火星飞溅,阿罗尊者那口弯刀,刀上的月牙,已给削去,刃口也缺了一处。
阿罗尊者这口刀乃是上好的镔铁铁混合乌金所炼,重达四十八斤,所以他初时明知道唐经天使的是把宝剑,也并不惧,哪知游龙剑乃是中国名列第二的宝剑(第一把宝剑是武当派的腾蛟剑),神物利器,超出了他的估计。
唐经天出手便是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共分为八八六十四式,每八个招式自成段落,一招既出,其他七招即接连不断,有如天风海涛,迫人而来,刀光剑影之中,但见阿罗尊者腾身飞起,唐经天第二招刺了个空,第三招阿罗尊者身形降下,剑锋沾着他的鞋跟,他的身子突然平射出去,唐经天剑似追凤,身形如电,第三招未刺伤他。第四招第五招又跟踪急上,待使第六招之时,剑锋又已触到了他的背心,阿罗尊者反袖一拍,衣袖下半截被平平整整的削去,唐经天的剑势却也被他拍歪了少许。说时迟,那时快,他缩在衣袖中的大手突然便伸了出来,抓向唐经天的手腕!
这一招来得古怪绝沦,正是印度武功中特有的瑜伽功夫,但见他手臂一弯,竟然从绝不可能的方位抓来,冰川天女在旁边也不禁看得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