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胜男嚎陶大哭,金世遗和厉盼归母子所处的时日虽是无多,但感到他们天性纯朴,撇开厉胜男的关系不谈,也是个很难得的朋友,这时见他们母子双亡,心中亦是好生难过。

  厉胜男哭得眼中流血,迄是不肯停止,金世遗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最要紧的还是替死者报仇。你叔叔的遗言,说得有理,孟老贼在这岛上,若不将他除去,死者固不能瞑目,生者亦难以安心。”厉胜男听了他这一番话,这才收了眼泪,但仍然哽咽着说道:“如今我真是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今后我就只有倚仗你啦!”金世遗低下了头,不敢接触她泪光莹然的眼睛,他为厉胜男而感到辛酸,同时又感到心头上的负担更重了。

  金世遗眼光一瞥,看到了地上那半部武功秘笈,说道:“胜男,这是你们厉家的宝物,虽然只有半部,也许还有用处,你把它收好了吧。”厉胜男哀声说道:“要不是这部武功秘笈,我叔叔也不至于死在孟老贼之手!”金世遗一想,厉盼归的武功本来远胜于孟神通,若不是他为了取这部武功秘笈,就不至中了乔北溟所遗下的剧毒;若不是他中了剧毒,孟神通又焉能杀了他?再想到厉家世世代代被这部武功秘笈所累,弄到如今只剩下了厉胜男一人,如此看来,这武功秘笈真是不祥之物!

  金世遗是个容易激动的人,想到此处,几乎就要去把那武功秘笈撕个稀烂,但当他拾起来时,转念一想,便压下了自己冲动的情绪,仍然把那半部武功秘笈交到了厉胜男手上。

  金世遗道:“你叔叔为了这部武功秘笈而亡,但你要为他报仇,只怕将来还得依靠这部武功秘笈。刀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只看你怎样来用它。你还是把它先收好了吧。但愿咱们等下便找得到孟神通,能够不用这部武功秘笈更好。”

  当下两人顾不得掩埋尸体,先去搜查孟神通的下落。出了地道不远,便没了孟神通的脚印,这海岛方圆百余里,一眼望去,都是茂林丛草,怎知孟神通躲在何方?厉胜男道:“前两次叔叔带了金毛狻去找他,连金毛狻也嗅不到他的气息,只怕咱们还要和他在这海岛上同处一些时日了。”金世遗心念一动,道:“咱们先到海边去看,看看咱们那只船是否还搁在那儿?”厉胜男道:“对,咱们守着那只船,或者干脆将它更破坏多些,便不怕孟神通逃走了。”

  两人奔到海边,不由得叫声“苦也”,原来他们想到的,孟神通也早已想到了,只见海中有一只木排,木排上有一个人,隐约还可以认得是孟神通,至于那只大船,却已是无影无踪了。

  那只大船本来是给灭法和尚戳破了几个大洞,船桅也已折断,不能出海的了,哪知孟神通为了逃命要紧。人急智生,索性将船的上盖全部毁坏,抛入海中,拣那完整无损的船板,缚成了一个大木排,这时早已划出大海中心,离开了岸边数里了。

  金世遗叫道:“孟神通,你找死么?你这只木排,一个浪头就可以送你去见海龙王!”孟神通的大笑之声远远地从海面飘来,只听得他说道:“多谢你的好心,但我宁可去见海龙王,若是海龙王不要我,哈哈,我侥幸回到中原,我就是天下无敌啦!”

  原来孟神通做梦也想不到厉盼归会丧在他的掌下,他自忖受伤之后,连金世遗也未必抵敌得过,若给厉盼归养好了伤,那就迟早都要送命,他焉敢在这岛上再多留片刻?乘木排出海,虽是危险到极,但终胜于在这岛上束手待毙,因此他才毫不迟疑地拿生命去搏他一搏,但孟神通这一走,对金厉二人,也是免了一重危险。要是孟神通知道厉盼归已死,他只要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金世遗在几天之内未必找得到他,他的功力深厚,静养几天,最少便可恢复七八成,那时谁死谁生,更难预料了。

  海风呼啸,风声中混杂着孟神通得意的笑声,渐远渐寂。不多一会,海面上只剩下一个黑点,孟神通和他的木排已经看不见了。

  厉胜男低声道:“嗯,死的死了,走的走了,这荒岛上如今只剩下你和我两个人啦!”眼光中充满着寂寞与凄凉,有气无神地望着金世遗,似乎要从金世遗这儿得到一丝安慰。

  在金世遗的一生中不知曾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但这一次,他的内心也感到颤栗了,孟神通已把他们的船只毁去,要想重回故土,那几乎是绝望的了。除非是学孟神通的办法,也造一只木排,但是自己可以拿性命冒险,却不能令厉胜男也跟着自己冒险啊!

  金世遗再一次避开了厉胜男的眼光,说道:“天快黑啦,回去吧。”厉胜男默默无言地跟着他走,斜阳在海滩上画出两道长长的人影,时而分开,时而合一,金世遗望着自己的影子,心中一片茫然。

  难道这一生就要和厉胜男老死在这荒岛上?重复着厉盼归同样的命运?难道今生今世,就永远不能再见谷之华了?还有那对自己念念不忘的李沁梅?想到此处,金世遗不禁黯然神伤,怆然泪下。忽听得厉胜男幽幽说道:“这林子里好冷,好冷!嗯,世遗哥,都是我连累了你!”

  金世遗好像从一个恶梦之中被人唤醒过来,咽下眼泪,低声说道:“上天既要把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咱们就只好在这荒岛中活下去,哪说得上是谁累了谁呢?”两人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手,厉胜男脸色豁然开朗,说道:“我真不知应该怎样谢你才好,世遗,你真的是这样想吗?”

  金世遗道:“我答应过你的话从来不会更改,你忘记了咱们已经结拜兄妹么?为什么还要一再的和我说这些客气的话呢?”厉胜男面上一红,又低下了头默默无言了。

  夕阳落入海中,树林里又黑又冷、两人的影子都给黑暗吞没了,但金世遗心头的阴影却永远无法摆脱,人生的变化是如此离奇莫测,他想躲避的人却偏偏被命运缚在一起,他想见面的人却偏偏被大海隔开,谁又知道今后还会有什么离奇的变化?

  是的,事情的确是难以预测的,比如说,金世遗就怎样也料想不到,此时此际,李沁梅正在为他招魂,为他流尽了伤心的眼泪,而中原的武林,也早已传遍了他的死讯了!

  原来那一日在峙山脚下,李沁梅目睹金世遗所乘的船只在海天云影间消失之后,悲伤之极,无论如何,也要出海去追寻金世遗,她的母亲冯琳拗她不过,当然她不能让女儿单独出海,只好用重金雇了一只海船,和她同去。

  冯琳少时,曾被萨氏双魔所掳,在猫鹰岛住过一段时间,猫鹰岛和蛇岛相邻,她也曾到过一次蛇岛,虽然隔了多年,却还记得方向,她估量金世遗出海,总不会毫无目的,他是在蛇岛长大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先回到蛇岛。于是冯琳吩咐水手,按照她所指示的航线,驶向蛇岛。

  船行十多天,距离蛇岛还很远,一日,忽然听得远远传来的闷雷的声音,轰轰不绝,声音的来处,正是蛇岛那个方向,她还不知道是蛇岛的火山爆发,但风涛险恶之极,水手们为了保全性命,只好离开这个航线,又过了十多天,待到风浪平静,然后再绕回去。这样的耽搁了许多时日,等到她们的海船抵达蛇岛之时,已经是火山爆发之后一个多月了。

  蛇岛的景象令她们大大吃惊,岛上的树木都没有了,往昔触目可见的蛇群也没有了,到处都是死一般的沉寂,简直是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部毁灭了,冷结后的岩浆形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岩石,好像是在一个神话的世界之中。

  而更令她们吃惊的是在海滩上发现一条鲨鱼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在鲨鱼腹内找到了金世遗那根铁拐!后来又在乱石丛中找到金世遗的一些遗物、那是侥幸没有被岩浆熔化的,其中就有一根李沁梅的玉钗。这根玉钗正是李沁梅以前被孟神通囚禁之时,交给谢云真拿去作为凭信,向天山派同门求救,后来却落在金世遗手中的。这里面曲折的经过,李沁梅直到现在还没知道。

  尽管她不知道其中经过,但找到了金世遗的铁拐,又找到了金世遗的遗物,她怎还敢想象金世遗还在人间?她拈起玉钗,当场就晕了过去,待到醒来,已经是在回航的船上,幸好有母亲守护着她,给她百般慰解,她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冯琳带女儿回转天山,春去春来,花开花落,一年、二年,现在第三年又过去了,时间是最好的医生,李沁梅心上的创伤在时间的流转中渐渐减轻了,但是她仍然会时不时的拈起那根玉钗,在无人处悄悄落泪。

  这一天李沁梅独自躲在房中,又将那根玉钗找了出来,对着玉钗想起了伤心的往事。她想起了和金世遗相处的那一段欢乐的日子,大家都是不懂事的大孩子,金世遗非常喜欢捉弄别人,但对她总是百般呵护,她有时很欣赏金世遗的淘气,有时又和他吵架,这一切欢乐的回忆,现在都已变成了伤心的往事。她又想起了蛇岛上的悲惨景象,正像一场恶梦,她本来是不忍心再想的,但这个恶梦却时时侵扰着她,一闭上眼睛,就似看到一条凶恶的鲨鱼,张开血盆大口,将金世遗吞了下去。

  三年来她也陆续听到了关于金世遗“生前”的一些事情,有人说他是和厉胜男一同出海的。但厉胜男和谷之华的消息却丝毫也没有得着,好像这两个人随着金世遗之死,也突然失踪了。三年来,她也听到不少关于金世遗的议论,金世遗丧身蛇岛的消息,从天山弟子的口中传播开去,震动了整个武林。有些人大为快意,有些人则大力惋惜,尤其是唐晓澜。他看过毒龙尊者的日记,猜想得到金世遗是为了消弭蛇岛地下的火山灾祸而去的,因此他在安慰李沁梅的时候曾说过这样的话:尽管金世遗不拘小节,得罪了许多人,甚至被人称为“毒手疯丐”,但他这一死,却表现了他的极其伟大的胸襟。

  李沁梅想到了她姨丈对金世遗身后的评论,伤心之中,也感到了些快慰,金世遗虽然死了,但也因此而令对他有更多的了解,更多的怀念了。

  李沁梅正自沉浸在回忆之中,突听得脚步声响,有人在她的房门轻轻敲了两敲,李沁梅怔了一怔,道:“进来吧!”抬头一看,只见推门而入的正是她的师兄钟展。

  这三年来钟展没有离开过她半步,但却从来没有向她再提过婚事。这是冯瑛的主意,钟展是唐晓澜唯一的弟子,金世遗既死,唐晓澜和冯瑛都希望李沁梅能嫁给钟展。但冯瑛理解李沁梅的心情,也知道她的脾气,在她悲伤未过的时候,若替钟展提亲,只怕会惹起她的反感,因此不如让它自然发展。沁梅是个胸无芥蒂的人,果然经过了三年的朝夕相处,对钟展虽还未谈得上一个“爱”字,但已是和他亲如兄妹了。

  钟展走进房间,见李沁梅的掌中露出一截玉钗,眼角泪痕还隐约可见,心中不由得微有酸意,想道:“金世遗已死了三年,她还是忘不了他。”他佯作不知,微笑问道:“山峰上新开了几朵雪莲,师妹,你怎么老是闷在屋子里头,也不出去玩玩?”李沁梅道:“不知怎的,我总是觉得懒洋洋的不想动。”钟展道:“我给你说一件新鲜的事儿解闷。”李沁梅问道:“什么新鲜的事儿?”钟展道:“我师父那儿来了三位客人,你猜是谁?”李沁梅道:“是谁?”

  钟展说道:“一位是峨嵋派的谢云真,不过她现在是代表丐帮来的;一位是邙山派的程浩;还有一位是青城派的萧青峰。”李沁梅诧道:“他们三位联袂而来,想必武林中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钟展道:“可不是吗?咱们这里好像世外桃源,江湖上已闹得天翻地覆啦!”李沁梅奇道:“到底是什么事?”钟展道:“丐帮的四大香主被害;丐帮帮主翼仲牟和青城派的掌门韩隐樵受了重伤;邙山派的赵英华和赵英民两兄弟也给人家捉去了!邙山派的掌门曹锦儿被人限她在明年独臂神尼的忌辰自尽,而且指定要她招集同门,在邙山独臂神尼的墓前自尽,否则要把邙山派杀个干干净净!”

  李沁梅不禁大为骇异,叫起来道:“有这样的事情!是什么人居然这样大胆!”钟展说道:“丐帮在八月初三举行开坛庆典的时候,有一个蒙面人穿了丧服进来吊丧,丐帮一年一度的开坛是个隆重的庆典,这人一进门就哭丧,可不是成心捣蛋来吗?四大香主登时围着他喝问,这蒙面人说道:‘我为什么吊丧,等下你们的帮主和所有丐帮弟于都会知道,只有你们四人已来不及知道了。’说了这几句古怪的话儿,立即动手,闪电般的把四大香主全部击毙!”

  李沁梅叫道:“这怎么可能?丐帮的四大香主武功各有专长,在江湖上都算得是一流人物,怎会一下子就给人全部击毙?”钟展道:“是呀,讲起来令人不能置信,可是奇怪的还在后头呢!青城派的掌门韩隐樵是丐帮帮主翼仲牟的好友,这时恰巧也在,他们两人一起上去和那蒙面人动手,不到一炷香的时刻,也都受了重伤,韩隐樵而且被打成残废,听说现在还不能动弹!”

  李沁梅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要知青城派掌门人韩隐樵乃是和她姨父唐晓澜同一辈的人物,内外兼修,武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尤以天罗步、天罡掌、天遁剑三种绝技冠于武林。以他这样的本领,和丐帮帮主翼仲牟联手合斗那个蒙面人,还居然受到重伤,这简直是不可想象之事!这蒙面人究竟是谁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钟展续道:“这蒙面人重伤了青城派掌门和丐帮帮主之后,仰天大笑三声,说道:‘翼仲牟,你现在识得老夫的厉害了吧?要想报仇,明年三月十五日到邙山来吧!’说到最后一个字,听那笑声,已在数里之外,丐帮弟子哪里追得上他!只好先行救死扶伤,但见四大香主已是躯体冰冷,脸上都笼罩着一层紫气,脉息早已断绝了,翼仲牟面色难看之极,挥手叫道:‘撤除庆典,立即派人去告诉掌门师姐,说是孟——’”

  李沁梅失声叫道:“是孟神通!”钟展道:“不错,正是孟神通。想来他是有心趁丐帮举行开坛的庆典前来挑衅,怕有人认出他的面目闻风远避,所以蒙面前来。”

  李沁梅呆若木鸡,半晌说道:“真想不到,这老魔头竟又出现了!”自从冯琳最后一次在峙山和孟神通交手之后,三年来孟神通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李沁梅也以为他在海外失踪了。如今听到孟神通再出来害人的消息,惊骇之余,不由得又联想起金世遗来。想金世遗和孟神通同时出海,金世遗丧身鱼腹,偏偏这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却能活着回来,不由得悲愤难名,欲哭无泪。

  钟展道:“师妹,你怎么?”李沁梅拭了眼泪,说道:“我听了心里难过,嗯,现在好一点了,你说下去吧,后来怎么样?”这种惨事,人人都会听了难过,但李沁梅和丐帮诸老并不相识,所表现的悲痛之情却是有点逾份,所以钟展也不禁有点惊奇,他怎想得到师妹是借别人的灵堂来哭自己。

  钟展歇了一歇,继续说道:“翼仲牟被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伤了之后,急忙派遣弟子去禀告他的掌门师姐,哪知孟神通又先了一步,丐帮弟子抵达涿县赵家,孟神通已把曹锦儿的两个孙儿掳走了!”

  李沁梅惊道:“掳走的竟是曹锦儿的孙儿么?”钟展说道:“不错,曹锦儿嫁给涿县赵家,赵英华、赵英民正是她最疼爱的两个孙儿。孟神通不但掳走她的两个孙儿,还限令她在明年独臂神尼的忌辰自杀!看来孟神通这次重出江湖,就是为了收拾邙山派的。翼仲牟以邙山派的弟子身兼丐帮的帮主,所以连带丐帮遭殃。”

  李沁梅道:“丐帮和邙山派关系最深,不过说丐帮是连带遭殃,那也不尽然。我妈大约还未对你说过。丐帮的第十七代帮主周骥就是被孟神通杀害的,丐帮和孟神通更是有血海深仇。”

  钟展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丐帮第十八代帮主,周骥的师嫂、铁拐仙吕青的妻子谢云真这次亲自前来。”吕青、周骥、翼仲牟三人都是甘凤池的弟子,甘凤池与丐帮十六代帮主冷白涛是莫逆之交,冷白涛在生之时,深感丐帮人材凋落,恐防后继无人,因此要甘凤池的弟子周骥投入丐帮,死后便传位给他。待到周骥被孟神通害死,周骥的师兄吕青接位,成为十八代帮主。吕青死后,丐帮再奉甘风他的关门弟子翼仲牟为帮主,所以邙山派中甘凤池这一支派实际已是与丐帮合一,渊源之深,可以想见。

  钟展道:“丐帮和邙山派在武林中是两大帮派,和其他各大门派,都有点渊源,孟神通这么一来,简直是等于向整个武林挑战了。”

  李沁梅道:“谢云真、程浩和萧青峰同来,可是想请我的姨父出山吗?”钟展道:“不但是向我们天山派求援,其他各大门派,听说他们也派有人去求援了。不过他们三人分别代表丐帮、邙山派和青城派而来,对我们天山派那是特别重视的!”

  李沁梅道:“姨父决定了没有?”钟展道:“他们正在前面商议。”李沁梅道:“好,我也去听听!”钟展见她神情激动,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者是师妹从海外归来之后,对任何事情都似不感兴趣,现在却对丐帮的事情如此关心,这是三年来从所未有的。“或者可因此而转移她对金世遗的思念吧?”他想。忧者是她可能因此而要到邙山去卷入这场漩涡。

  冯琳、冯瑛两位姐妹比邻而居,李沁梅到了姨父家中,只见姨父唐晓澜、姨母冯瑛和她的母亲正与那三位客人在大堂上商议,唐晓澜面挟寒霜,神色非常沉重!

  原来唐晓澜正在考虑人选的问题,在各大门派中,天山派和邙山派的渊源最深,吕四娘生前和冯瑛、冯琳并称“三女侠”,和唐晓澜更是情如姐弟,本来唐晓澜是想亲自出马的,但他现在已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若是参加各大门派围攻孟神通一人,未免有失身份,是以一时之间,踌躇未决。

  李沁梅和钟展走进来,正听得冯瑛道:“你们放心,贵我两派,休戚相关,贵派有事,我们断无坐视之理。嗯,你看叫谁去走这一遭?”后面这句话乃是向她丈夫唐晓澜说的。唐晓澜未曾回答,李沁梅已接口说道:“姨父,我去。”

  唐晓澜沉吟说道:“你去吗?好吧,你问你的母亲,要是她让你去,我不反对。”李沁梅扯着母亲的衣襟,一副撒娇的神气,问道:“妈,你和我去好不好?”

  冯琳笑道:“难得你这样高兴,好吧,妈就陪你去趁这场热闹,让你也开开眼界。”

  唐晓澜和冯瑛也是这样的心意:让李沁梅去趁这场热闹,纵然冒些风险,也胜于她闷在家里。当下冯瑛说道:“妹妹,你这次带梅儿前往,面临大敌,须得慎重一些才好。”

  冯琳哈哈笑道:“什么大敌?孟神通我已和他交过两次手了,也比我强不到哪里去!”

  唐晓澜正容说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以韩隐樵的武功尚自伤在孟神通手下,以此看来,要么就是孟神通当年和你交手未尽全力,要么就是他在这三年中有了极大的进步,总之是丝毫也不可轻敌。”

  冯琳见唐晓澜如此郑重,只好表面唯唯称是,心中却实是不信。三年前,她和孟神通交手,试出孟神通的功力最少还比她差三年的火候,这三年来她也有增长,纵算孟神通增长得比她更快,最多也不过拉成平手,她哪里想到孟神通已获得了乔北溟的半部武功秘筵,经过了三年的潜心苦练,孟神通已自信是天下第一人,要不然他怎敢有这个胆子闯这样的大祸,明目张胆地向整个武林挑战?

  唐晓澜又问谢云真道:“其他各大门派,将派出什么人来,已经知道了一些么?”谢云真道:“我在动身之时,已经知道了武当派的掌门雷震子、峨嵋派的掌门金光大师都决定亲自参加。”

  唐晓澜道:“还有呢?”谢云真道:“还有少林寺的监寺本空大师,崆峒派的长老乌天朗都将亲自参加。青城派的掌门韩隐樵现在正在养伤、已向他本派传下法旨,由师弟辛隐农暂代掌门,届时要率领上下三代同门都来助战。”

  冯琳心想:“对付一个孟神通哪用得上这许多高手?”只听得唐晓澜说道:“我也该多叫两个人去。琳妹,你经过唐古拉山时,请你传我的主意,叫经天夫妇也跑一趟吧!”

  唐晓澜的儿子唐经天和他的妻子冰川天女,在唐古拉山冰川天女原来所住的冰宫隐居,自立门户,近十年来,已将冰川剑法和天山剑法熔于一炉,大放异彩,在武林中享誉之隆,几乎可以追上他的父亲了。谢云真、程浩和萧青峰三人听得唐晓澜肯派他的儿子出山,登时放下了心。

  唐晓澜又道:“琳妹,你们此去和孟神通交手,若是不能取胜,可代我约他单独比试一场,日期地点,由他选择。”这话虽是对冯琳说的,但丐帮和邙山派既邀请了各大门派的高手助战,到时当然是和天山派的冯琳、唐经天等人联手来对付孟神通。如今听唐晓澜这样说法,他竟是对这场决斗仍然没信心,不但冯琳心中不忿,连谢云真等人也觉得唐晓澜太过虑了。

  冯瑛想了想,微微笑道:“晓澜,再多派一个人去好不好?”唐晓澜道:“你想派谁,说吧!”冯瑛道:“这样的大场面很难得遇,让钟展也去见识一番如何?”

  唐晓澜一听便知其意,那是要让钟展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近李沁梅,当下立即点头说道:“你说的是,钟展是我唯一的外姓弟子,也该让他在江湖上多一些历练。”

  当下计议已定,唐晓澜留谢、程、萧等人在山上住两天,在这两天里他还要钟展和李沁梅复习一遍所学的武功,第三天才让他们一起动身。

  聚会一散,李沁梅便单独去找谢云真谈话。谢云真到过几次天山,李沁梅和她最熟,见面之后,李沁梅便向她探听谷之华的消息。原来李沁梅自从在孟家庄和谷之华同经患难后,两人的交情便有如姐妹一般,李沁梅这次之愿去邙山,目的之一,便是想和谷之华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