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之华暗暗叫苦,心想这三篇少阳神功虽然是在曹锦儿的手中所失,但若不是自己泄漏了师门的秘密,在众目睽睽之下交给了曹锦儿,千手神偷又怎会在她手中偷去?追源祸始,全是自己的过错,心中悔恨不已。

  孟神通将那三篇“少阳神功”仔细阅读,最初只听他不断发出冷笑,千手神偷姬晓风心道:“莫非是吕四娘言过其实,这三篇少阳神功其实并不济事,所以孟神通看不起它?哎,早知如此,我也犯不着舍了性命去偷了。”过了一会,孟神通没有冷笑了,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见沉重,姬晓风则反而松了口气了!

  原来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是邪派中的第一等功夫,且又失传已久,吕四娘的武学造诣虽然是当世第一,她也曾探听清楚受害的人死时的症状,但对于修罗阴煞功的精微奥妙之处,究竟不能深悉,所以她所创的“少阳神功”对“修罗阴煞功”是只能防御,不能破解,其中当然也有不周全的地方。是以孟神通在翻阅前几页之时,不免轻视它了。

  看完了第三篇“少阳神功”,却不由得孟神通不悚然而惊,“少阳神功”是着重本人功力的加强,来抵御外邪的侵袭,循序渐进,由浅入深,所以越到后面,越见奥妙。孟神通心中想道:“吕四娘的武学造诣果然远远在我之上,她未练过修罗阴煞功而居然想得出抵御的法子,确是令人佩服!她的少阳神功虽然尚未能破解我的功夫,可是若然有一个和我功力相当的人,练了这种少阳神功,那么我的修罗阴煞功便伤不了他了。再不然,若是集合了邙山派三四个一流高手,都练了这种功夫,也不难制我的死命!”想到此处,还怎能笑出声来?

  姬晓风道:“师尊,你看吕四娘这三篇少阳神功是不是还有点道理?”孟神通想到刚才怎样逼谷之华都不能令她说出一个字,现在却得来全不费功夫,再度哈哈大笑,说道:“也还值得你一偷!”这时他已把少阳神功的精义都记在了心中,遂把吕四娘手写的那三篇练功秘诀放在掌心,双手一合,轻轻一拍,撒了满地纸屑,纵声笑道:“吕四娘死后还想与我作对,哼,哼!我现在就教她死不瞑目!”

  这几句话似利针一样刺进了谷之华的心,她师父手写的三篇少阳神功被孟神通所毁,这已足够令她伤心,而更令她伤心的是,她陡然想起,从今之后,知道少阳神功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将来若要制服孟神通,除非是她再把少阳神功默写出来,交给师姐,或者就要由她亲自与孟神通动手了。总之,不论是直接还是间接,都要她与生身之父为敌了。哎,她能下得那样辣手,对付生身之父吗?

  这刹那间,谷之华忽然起了自杀的念头,虽然她的宝剑已被孟神通缴去,但她还可以运用内功,震断经脉,了结生命。但她究竟是经过吕四娘十多年教诲的人,死志方萌,便立即想起了她的师父,“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她费了十多年心力,将我教养成人,又把平生本领都传授给我,希望我继承她的衣钵,纵不能驱除鞑虏,最少也要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人,我岂可辜负她的期望,便这样轻易的死去。”接着,金世遗的影子也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金世遗的声音似是在她耳边说道:“莲出污泥而不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是他,你是你,他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只当本来就没有这个父亲,何必要为他而苦恼一世?”想到了师父的教诲,想到了金世遗的劝告,谷之华的精神又振作起来,心道:“不错。除非是他要亲手杀我,那我无可如何,我却绝不能用自己的手来了结自己的生命。”不过,谷之华自杀的念头虽然打消了,心中的苦恼则仍是不能打消。

  孟神通继续问姬晓风道:“关于邙山大会,还有什么消息吗?”姬晓风道:“还有一件大事,了因和尚的徒弟灭法和尚又再出现了。”孟神通道:“哦,他销声匿迹了几十年,又出现了么?想是他知道吕四娘已死,所以敢放心出来了。”姬晓风道:“不错。他到邙山大闹了一场,听说就是为了与曹锦儿争夺掌门之位,不过终于给金世遗与谷之华赶跑了。”其实金世遗并未动手,蒋鹿樵对他说得不够清楚,他也就以讹传讹。

  孟神通吃了一惊,说道:“金世遗居然也到了邙山,还居然能够帮助邙山派打退灭法和尚?”在他心目中,以为金世遗受了他的修罗阴煞功所伤,不死也得残废,听了这个消息,怎不令他心中骇异?

  谷之华也很奇怪,为什么姬晓风始终没有说出她是孟神通的女儿?她有所不知,原来蒋鹿樵是一个正派剑客,他也很同情谷之华的遭遇,虽然他泄漏了好些有关邙山大会的消息给姬晓风知道,却不愿揭露别人的阴私,所以隐瞒了谷之华与孟神通的关系这一段不说。

  谷之华正在心乱如麻,只听孟神通又在外面笑道:“晓风,你一入本门,便立了功劳,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你先去跟你的大师兄练一些本门扎根基的功夫,三日之后,我再亲自传授你修罗阴煞功。哈!哈!再过几年,待我的修罗阴煞功练到了第九重,那时,我当然是天下无敌,而你也是天下第一的圣手神偷了。”

  姬晓风叩了几个响头,退出石室,孟神通笑声未绝,便打开了厢房房门,他一眼瞥去,见谷之华面色灰白如死,禁不住又得意笑道:“你都听见了么?你也知道害怕了么?我正是要你知道,你师父的什么少阳神功,现在只有你知我知了。”

  谷之华看他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凛:“这回他大约要真的下毒手了!”果然听得孟神通继续说道:“你应该得意了吧?当今之世,除开是你,再也没有什么人能用少阳神功来与我为难了。”说到这里,眼中突然露出凶光,冷冷的说道:“现在只有两条路让你选择,一条是你投入本门,甘心拜我为师,我在世一天,你就一天不能离开我。若然你还想为邙山派报仇的话,那么另一条便是死路,我要你受尽折磨,身受阴寒之毒,慢慢死去。你休怪我狠心,谁叫你是吕四娘的弟子,如今又是除我之外,唯一知道少阳神功的人?好,我现在给你一日期限,你自己去想,明日此时,定要答复。咄,你听清楚了么?”

  孟神通刚才听了姬晓风的说话,姬晓风也说谷之华是两湖大侠谷正朋的女儿,与谷之华的自述完全符合,这时,他已不再怀疑谷之华是他的女儿,心中打定主意,若然谷之华不肯屈服,当真便要将她置于死地!

  谷之华极力抑制下心中的悲愤,迎着她父亲的目光,傲然道:“何必明日此时?你现在便可动手!”孟神通喝道:“怎么?你打的是什么主意?”谷之华道:“我宁愿死也不愿做你的弟子!”孟神通道:“你年纪还这样轻,就居然不怕死了么?”谷之华道:“不,我并不是不怕死,但若要我做你的弟子,那却要比死更可怕得多!”

  孟神通这一气非同小可,冷笑道:“你自恃是名门正派弟子,就居然如此蔑视我么?好吧,你既然要死,我便成全吧!”举起手掌,暗运修罗阴煞功,霎时间掌心变得黑如浓墨,缓缓向谷之华顶门拍下。

  两人面面相对,孟神通忽见谷之华的泪珠从眼眶中滚出来,孟神通哪里知道,这不是谷之华怕死,而是谷之华痛心这一人伦惨变,她的生身之父在杀她之时,还未知道她便是他的女儿。

  孟神通虽然不再怀疑谷之华是他的女儿,但不知怎的,见她流泪,竟然心中软了下来!他平生杀人如草,未尝眨眼,这一次竟会手软,当真是从所未有的事。谷之华闭目待死,但觉头顶上一片沁凉,好像一大块冰块慢慢压下来一样,但孟神通的手掌却始终未触着她。谷之华忍不住张开眼睛,尖声叫道:“你要杀便杀,何故迟疑?”

  孟神通咬实牙龈,掌心又按下一寸,但却似有千斤大力托着,掌心离她顶门三寸之时,却怎样也按不下去了。就在这时,他的二弟子吴蒙忽然又进来报道:“谷口发现一个很奇怪的老和尚,他指名要你老人家去迎接他。”孟神通趁势收掌,说道:“你口说不怕,心中实是害怕,不必再瞒我了。我再发一次慈悲,仍照刚才的话,让你多想一天。”

  谷之华叫道:“你何必要我多受一天折磨?明天我的答复也决不会有半字更改,你要杀我便快杀吧。”可是孟神通已走出石室,装作听不见她的话了。但听得“砰”的一声,那两扇厚厚的石门已经关上,室内一片漆黑。

  孟神通的脚步声渐渐去得远了,谷之华隐约还听见他咆哮的声音:“什么人这样大胆,敢要我出去接他?”

  孟神通的弟子诚惶诚恐地答道:“我们本来不敢惊动你老人家,但那怪和尚似乎很有点来头,我们拦他不住。”话犹未了,只听叮、叮、叮、叮的铁杖触地之声,凭着孟神通的耳力,听得出来尚在一里之外,不过片刻,竟然便像到了门前!孟神通心中一凛,说道:“不错,果然是有点来头,难怪你们拦他不住。”

  他走出去看,月光之下,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老和尚,须眉斑白,脸上透着红光,落在孟神通眼中,一望便知是学过玄门正宗内功,而且根基甚为深厚的高手。孟神通不觉一怔,心道:“正派中未听过有这么一个人物,难道是少林寺达摩院的什么长老来了?”要知武林中顶尖儿的角色,孟神通纵算未曾会过,也总听人说过,大略知道他们的武功和形貌,只有少林寺达摩院的长老,有些已经闭关了几十年的高僧,那就不是江湖上所能知道的了。

  可是这个老和尚却不像有道的高僧,但见他面肉横生,眉宇之间隐隐有股煞气,装束也很古怪,背着一个硕大无朋的布袋,提着的那根禅杖有碗口般粗细。

  孟神通打量了那怪和尚一眼,说道:“大师深夜驾临,不知有何见教?”那和尚哈哈大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是有所为而来。孟老儿,我闻你的大名已久,咱们先亲近亲近!”将布袋搁在地上,大踏步走上前来,伸出蒲扇般的巨掌,便要与孟神通握手为礼。

  孟神通是老江湖了,当然知道他是存心较量,心中大怒,想道:“你以为练过玄门的正宗内功,我就怕你不成?”但却也不敢轻敌,将练到第七重的修罗阴煞功都施展出来,与他一握,但觉一股大力传来,两人各自退后三步,但那怪和尚退了三步,身形仍然摇晃不定,而且还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显见是他输了。

  孟神通正待发话,只听那怪和尚哈哈笑道:“孟老怪果然名不虚传,值得我给你一份厚礼!”

  孟神通见这怪和尚竟然敢与他硬接一掌,并不受伤,也自好生佩服,当下说道:“天下能抵御我修罗阴煞功的尚没有几人,你也值得我亲自出来迎接了,请大师赐知法号。”那怪和尚又哈哈笑道:“你要问我的法号么?我就叫做灭法和尚!”

  孟神通怔一怔,叫道:“原来你就是灭法和尚,怪道我认不出来!咱们当真是闻名已久了。”原来灭法和尚自他师父了因死后,便在江湖销声匿迹,孟神通想找他也找不着。

  灭法和尚道:“你说得不错,咱们闻名已久,我早就想找你了。今日我先给你送来一份厚厚的见面礼,包你一见欢喜!”送礼的人自夸厚礼,即算在放荡不羁的江湖人物之中,也是少有之事。孟神通心道:“且看他送的什么?难道还胜过姬晓风送给我的、吕四娘手写的少阳神功?”

  但见灭法和尚提起先前搁在地上的那只大布袋,倏地一下撕开,“卜通”一声,跌了一个人出来,竟然是个少女,灭法和尚骈指一戳,那少女在地上打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破口骂道:“秃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欺侮我?”掣出宝剑,便要与灭法和尚拼命,灭法和尚笑道:“你看看你对面的是什么人?”那少女一眼瞥见孟神通,如见鬼魅,吓得尖叫起来,灭法和尚趁她突然受惊之际,伸指一戳。又封闭了这少女的穴道。

  孟神通当真是又惊又喜,你道这少女是谁?原来这少女竟然就是李沁梅!孟神通派出了他的师弟,还派出了许多门徒,四面八方去捉拿李沁梅,想不到如今却由灭法和尚将她当作“见面礼”,送上门来了。

  孟神通哈哈笑道:“果然是我最喜欢的礼物,你怎么知道我要她?”灭法和尚道:“我在邙山附近,碰到你的一位徒弟,他向我打听,问我可曾见到过这样的女子?我一听就知你要找的是冯琳的女儿。”孟神通皱了皱眉,心里颇为恼怒自己的徒弟太过蠢笨,随便向人打听。“幸亏是遇到灭法和尚,若然是另外一位正派门户的高手,消息岂不泄漏出去?”

  灭法和尚继续说道:“这小姑娘真是胆大,她前两年独自闯荡江湖,我已知道她了。那时她未有仇家,独自闯荡江湖还算不了什么,想不到她如今结了你这样厉害的仇家,居然还想去参加邙山之会。”原来李沁梅正是想到邙山去查访金世遗的,谁料未到邙山,却先碰上了灭法和尚,被他擒了。正是:

  才离虎穴龙潭地,又遇兴波作浪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一女自伤身世恨

  双魔会合练神功

  孟神通将二弟子唤来,吩咐他道,“吴蒙,把这丫头先关起来。”吴蒙问道:“是不是也关在那间石室里?”孟神通想了一想,说道:“好吧,就关在那间石室里,让她们两人在一起。你要严加看守,不可再让她跑了。”吴蒙道:“师父放心,这一回谅她插翼难逃。”

  孟神通既得到姬晓风给他偷来了“少阳神功”,如今灭法和尚又替他擒获了李沁梅,真如锦上添花,喜上加喜。蓦然想到:“姬晓风是为了要我传授他的武功,所以才不惜冒了性命危险,去偷曹锦儿的东西;灭法和尚早已进入一流高手之列,却为何也来巴结我,竟然不惜与天山派结仇?”

  灭法和尚早已料到他心中的猜疑,不待他说,先自说道:“老衲今日是为了三件事情而来,想与孟居士作竟夕之谈。”孟神通道:“好极好极,请到里面去说。”

  孟神通将灭法和尚延入静室,叫徒儿泡了一壶上好的武夷茶来,宾主坐定,孟神通道:“请问是哪三件事情?”灭法和尚道:“第一件是给你送个见面礼,这礼物你收下了。”孟神通道:“承大师厚赐,孟某正不知如何报答?”灭法和尚道:“我知道你的仇家甚多,实不相瞒,在你的仇家之中也有两个与我有仇,一个是曹锦儿,一个是金世遗。”孟神通刚才听过姬晓风所说的灭法和尚大闹邙山之事,心中想到:“莫非是他来求我与他联手?”只听得灭法和尚果然说道:“你我同仇敌忾,正宜彼此相助,报答二字,不必再提。”

  孟神通道:“邙山派的曹锦儿、翼仲牟加上那个毒手疯丐金世遗,这三个人的本领只有金世遗尚可与我一战,其他两人算不了什么。我若与大师联手,要把这三人杀掉,可说容易得很,只是我还有苦衷,目前尚不想抛头露面,请大师待我五年,侍我将修罗阴煞功练至大功告成之后,再助大师复仇如何?”原来孟神通此时还顾忌着天山派的唐晓澜夫妇与少林寺的百拙上人等人,而且他的仇家实在太多,诚恐在江湖上露面之后,引起围攻,自己修罗阴煞功未曾练成,尚无必胜把握。

  灭法和尚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是我怕你修罗阴煞功未必练得到第九重。”孟神通心一凛,这正是他日夜苦思。未得解决的事情。但他却不解灭法和尚何以知悉他练功的秘密。故意问道:“大师这样说法,莫非是我的修罗阴煞功尚有不足之处么?”灭法和尚道:“不,你的修罗阴煞功实在已是世上无双的了。我猜想你大约是在不久之前,曾与高手拼斗,受了一点内伤,要不然,我刚才已经禁受不起了。”

  孟神通心道:“这和尚功力虽然稍逊于我,眼光倒是锐利得很!”便也坦白对他说道:“不错,我正是受了金世遗的毒针之伤,还要两天,方能痊愈。”灭法和尚听说他是受了金世遗的毒针之伤,亦自有点骇然,暗自想道:“连孟老怪竟然也给金世遗伤了,幸亏我在邙山之上未曾与他交手。”

  孟神通道:“大师刚才说恐怕我的修罗阴煞功练不到第九重,不知是何所见而云然?”灭法和尚道:“我虽未练过修罗阴煞功,但我师父生前却曾对我说过这种功夫。师父说,这种功夫虽然厉害之极,但一练到了第八重,却难免要遭受走火入魔之危,据他说古往今来,只有三百年前的乔北溟曾练到第九重,而他的练功秘法却早已失传了。所以我师父当年虽然也曾一度动心,想到青海去遍访白教喇嘛,求取修罗阴煞功的练功之诀。但终于也没有去。不知孟居士现在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几重?”

  孟神通叹了口气道:“余生也晚,可惜年青时候没机会得遇尊师,要不然倒可以向他请教,实不相瞒,我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七重了。”

  灭法和尚笑道:“那么我来得正合时了!实不相瞒,我师父晚年之时,曾对我言道。他虽不知乔北溟的练功秘法,但若以他当时的内功修为,料想便是练了修罗阴煞功也不至于走火入魔了。”说到此处,笑容忽敛,续道:“可惜他这话说了不久,本门便生大变,他老人家竟然死在吕四娘贱婢之手,这事情想你也早已知道,不必我再说了。”

  本来灭法和尚说到他师父的惨死,孟神通应该表示一点哀戚才是,可是他听了他的前半段话,早已喜不自胜,不待他说完,便跳了起来,拍一拍自己的脑袋道:“你看我岂不是太糊涂了,令师是独臂神尼的首徒,所学的是正宗的内功,绝对不在天山派唐氏夫妇之下,我何须舍近就远,早就应该找你才是!”其实那时吕四娘未死,灭法和尚又怎敢露面,纵然孟神通找到他,他怕吕四娘知道,说不定在他的功夫未练成之前将他诛戮,他又怎敢与孟神通勾结?

  灭法和尚哈哈笑道:“现在是我来找你,不必你来找我了。我把正宗内功口诀传给你,你把修罗阴煞功传给我,咱们彼此都大有好处,孟老怪,这桩交易你愿不愿?这便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情。”孟神通大喜如狂,紧握着灭法和尚双手,得意狂笑,不必他再说话,灭法和尚已知道他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了。

  孟神通在狂喜之中,忽地心中想道:“他愿意将正宗内功心法与我交换,这本是对双方都大有益处,可是如此一来,我的看家本领也要传授给他,他的内功比我纯正,只怕要给他后来居上,即算我的修罗阴煞功练到了第九重,也未必是天下无敌!”但随即想道:“这个机会万万不能错过,修罗阴煞功奥妙神奇,我只要将精华所在,稍稍变动增删,他又怎能知道?对,就是这个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的本领超过我。”

  孟神通老奸巨滑,心中盘算,脸上丝毫也不表露出来,笑声未歇,忽听灭法和尚又道:“孟老哥,还有第三件事,包管你听了要大大欢喜!”他对孟神通的称呼,由“孟居士”而“孟老怪”而“孟老哥”,也是越来越亲热了。

  孟神通听了反而一愕,心道:“还有什么更值得高兴的事情?”须知他毕生苦苦思索而尚未解决的,就是如何将修罗阴煞功练得到第九重,如今忽然得到灭法和尚愿意将正宗的内功心法,与他交换,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他怎样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比这个更重要的。

  灭法和尚道:“孟老哥,我先向你道喜!”孟神通道:“喜从何来?”灭法和尚却不肯一下说出,慢条斯理地讲道:“我最近曾在邙山上大闹一场,想你亦早已知道?”

  孟神通刚才听姬晓风说过,说他是被邙山派与金世遗合力赶下邙山的,心想:“这是他丢面之事,有什么值得高兴?”便点了点头道:“有人向我说过,听说你要与曹锦儿争夺掌门之位。其实只要你我合心同力,苦练几年,天下尚有何人能与你我抗衡,区区一个掌门何足道哉?”他是想安慰灭法和尚的,灭法和尚却道:“我不是在乎一个掌门,我在邙山吃了败仗,心里却高兴得很,你猜我是败在谁人之手?”孟神通故作惊诧,说道:“谁人有这本领,能够将你打败?是少林寺的百拙上人也到了邙山么?嗯,不是,那我就真猜不到了!”其实他是不好意思说出金世遗的名字,因为金世遗近十年虽然名满江湖,但究竟是灭法和尚的后辈。

  灭法和尚道:“若是少林寺的百拙上人那就不足为奇了。你怎么也猜想不到,竟然是吕四娘的弟子!”

  孟神通果然大大惊奇,问道:“就是那个谷之华吗?她,她竟有这等本领?”

  灭法和尚哈哈笑道:“所以我要向你道喜啦!”

  孟神通如堕入五里雾中,问道:“老兄,此话怎说?”灭法和尚道:“你还不知道吗?吕四娘的那个关门弟子,正是你的亲生女儿呀!她年纪轻轻,便学成了这般本领,还不值得你大大高兴吗?”

  灭法和尚的说话有如晴空霹雳,饶是孟神通这一生经历无数风浪,也从未这样震动,但见他身躯颤抖,登时跳起来道:“此话当真?”灭法和尚哈哈大笑道:“孟老哥,瞧你高兴得这个样儿!我岂会哄你欢喜,吕四娘的弟子,确确实实是你的亲生女儿!”孟神通定了定神,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灭法和尚道:“我到邙山之时,正巧碰着曹锦儿处理你们父女这桩案件!”孟神通道:“她怎样处理?”灭法和尚道:“就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所以曹锦儿将她驱逐出邙山派的门墙之外了!”孟神通“哦”了一声,心道:“原来她是被曹锦儿赶下邙山的!”

  既然灭法和尚亲耳听到,而且曹锦儿还因此将谷之华逐出门墙,那当然是不会假了,可是孟神通尚自不敢相信,又问道:“我听说吕四娘这个关门弟子,乃是两湖大侠谷正朋的女儿,难道那是假的?”灭法和尚道:“谷正朋是收养你女儿的人。我问你,你当年杀了丐帮帮主周骥之后,是不是曾被人围攻?”孟神通道:“不错,有这回事。”灭法和尚道:“后来你们夫妇被他们穷追不舍,因而在青云河附近的荒野中散失了?”孟神通想起往事,切齿说道:“内人那时受了重伤,我无力照顾她母女,至今引为大恨!那时小女方才周岁,跟她母亲一起,我以为她们早已死了。”灭法和尚道:“谷正朋和他的弟子柳行森当时也是参加追击你们的人?”孟神通道:“不错,我知道有他们师徒,不过未曾碰上。”灭法和尚道:“那就一点也不错了,这些事情便是柳行森在邙山上对曹锦儿说的!”

  证据确凿,无可置疑,孟神通又惊又喜,但见他长须抖动,好久好久,都说不出话来。灭法和尚暗暗纳罕,他从孟神通的神色看得出来:孟神通在欢喜之中似是也带有几分恐惧。

  灭法和尚尚未知道谷之华也已落在孟神通的手中,这时孟神通正在回忆刚才的情景,他明白了谷之华为什么用那样的眼光看他了,“原来她果然是我的女儿!”“她宁愿我杀死她也不愿留在我的身边,呀!你竟然如此憎恨你的生身之父吗?”孟神通思念及此,不禁潸然泪下,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落泪,第一次流泪,便是他在二十年前失散妻子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