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地方狭窄,谷之华本来可以用掌力震碎桌凳,但她一来不想毁坏店中的东西,二来也怕破片飞入客房,误伤了其他客人,好不容易的才闪避开了。项鸿与翟修趁此时机,跳过后院矮墙,恶声骂道:“不识死活的野丫头,有胆量你就追来!”

  这刹那间,谷之华转了好几个念头,现在她已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人了,尽管她在心里不承认孟神通是她父亲,然而她总不能像金世遗说得那样“豁达”,将他当作毫无关系的人,她但愿这一生永远不会见到这个孟神通,避免和他有任何接触。

  但这样就逃避得了么?眼前这两个人便是孟神通的弟子,她要想不追,然而不知怎的,却又想知道一些关于孟神通的消息。孟神通的弟子既然在这里出现,想来他也会躲在附近。他是邙山派的大仇人,翼仲牟既然向他公开寻仇,他当然也会向邙山派报复。若然他在附近藏匿,对邙山派总是一个祸患。虽说谷之华已被曹锦儿逐出门墙,但她却不能不维护旧日的同门。即算就只这一个理由,她也应该查问孟神通的下落,好令邙山派的弟子得知。

  何况她答应过金世遗替他打探李沁梅的下落。因此,也想从孟神通这两个弟子口中,获得一些关于李沁梅的消息。有这几种关系,终于还是追下去了。

  谷之华的轻功比孟神通这两个弟子好得多,渐渐追上,忽听“嗤”的一声,项鸿射出了一支蛇焰箭,一溜蓝色的火焰掠过空际,好像新年所放的烟花。谷之华也有一些江湖经验,知道这是招集同门的讯号。

  项鸿冷笑道:“野丫头,你不敢追了么?”谷之华刚一止步,他回过头来飕的便是一支冷箭,箭过处,带起一股腥风,显然是喂了毒药的暗器。

  这支箭当然不会射中谷之华,可也把她激怒,当下举步又追,项鸿被她追得紧时,便用修罗阴煞功抵挡一阵,谷之华武功虽然远胜于他,但却不能在举手之间将他擒下,项鸿狡猾得很,临到谷之华追至身后时,才猛发一掌,发掌之后,便又立即飞逃。这样一追一逃,竟然挨了半个时辰,追到了离新安镇不远的玉龙山下。项鸿在路上已是发出了三枝蛇焰箭了。

  谷之华被他惹得心头火起,想道:“不施辣手,势必让他拖延时间,待他同门来到,再要擒他更不易了。”这一回她不等追至项鸿身后,距离数丈之外,便突然脚尖一点,凌空飞起,右手提剑斩下,左手以小天星掌力,向他颈侧的“大椎穴”击下。谷之华轻功卓绝,倏然从空中扑下来,有如苍鹰抓兔,攻得项鸿手忙脚乱,即使他用修罗阴煞功向上发掌,那股阴寒之气也伤不了谷之华,而谷之华居高临下,一剑削来,却定能将他的手臂削断!

  眼看谷之华便要一掌拍中项鸿,那“大椎穴”乃是脊椎神经交会之处,若给拍中,全身麻痹,不能动弹,就在这时,忽价一股劲风扑来,奇寒透骨,谷之华空中一个翻身,脚尖着地定睛看时,只见一个长须老者己站在自己的面前,冷冷说道:“你的师父是谁,为何要下辣手杀我师侄?”

  这个长须老者正是孟神通的师弟阳赤符。谷之华道:“令徒先用修罗阴煞功伤我,岂能怪我下手无情?何况我其实并不想杀他!”阳赤符见谷之华竟然识破了修罗阴煞功,不禁大吃一惊,打量了谷之华一眼,冷冷说道:“你又没有受伤,却为何要取他性命?你下那样的辣手,还不是想杀他么?”谷之华道:“我只是要把他拿住,问他一桩事情。”阳赤符道:“你要问什么事情?”谷之华想要问的是孟神通的下落和李沁梅的消息,却怎好对阳赤符说出来。

  项鸿叫道:“她已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师叔,你不可让她逃了!”阳赤符喝道:“你是来打听天山派弟子李沁梅的消息的么?”谷之华料想这场恶斗定免不了,朗声道:“不错。她和你们有甚冤仇?你们何以擅自将她囚禁?”阳赤符冷笑道:“李沁梅早已走了,你正好补她的缺。好,你要打听她么,你问我的掌门师兄去!”谷之华面色大变,身形未动,阳赤符双臂箕张,倏地便扑了上来。他见谷之华居然能抵御得了修罗阴煞功,这正是他本门的克星,即算她并不知道李沁梅被囚的秘密,他也不能让她走了。阳赤符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五重,与项鸿相比,自是大大不同!

  但听得“蓬”的一声,一棵松树被震得枝叶纷飞,总算谷之华闪避得快,绕到了松树的背后,让松树做了她的替身。

  阳赤符抢先一步,截住了她的退路,不让她躲入树林,第二掌、第三掌相继打来,掌风起处,方圆数丈之内,叶落枝摇,沙飞石走。谷之华抵挡不住,给他从树林旁边迫到了大路当中,阳赤符喝声:“哪里走!”双掌齐出,一掌击左,一掌击右,叫谷之华无处闪避。谷之华吸了口气,身子突然悬空拔起,就在这刹那间,她的霜华宝剑亦已拔出剑鞘,一招“鹏搏九霄”,凌空刺下,阳赤符“咦”了一声,退后三步,喝道:“原来你是邙山派吕四娘的弟子!”

  谷之华道:“你既知道我师父的威名,尚敢在邙山附近横行?”阳赤符冷笑道:“吕四娘若然在世,我也许惧她三分,吕四娘已死,你还敢用邙山派吓我么?”

  孟神通既与邙山派公开对敌,阳赤符知道了谷之华是吕四娘的弟子,当然更不能让她逃脱,当下一掌紧似一掌,将修罗阴煞功的威力逐渐加强。谷之华虽然练过“少阳神功”,功力尚浅,斗了二三十招,但觉胸口烦闷,呼吸不舒,然而她的剑法仍是丝毫不乱。

  如此一来,阳赤符固然大为惊诧,谷之华也不禁暗暗吃惊:“这老头儿的修罗阴煞功果然厉害,听师父生前所说,他只不过练到第五重,与孟、孟神通差得远甚,怪不得以前的掌门师兄、江南丐帮的帮主也死在孟、孟神通之手。”她不愿意承认孟神通是他的父亲,但是在心中念出这个名字之时,却是忍不住心头的绞痛。

  阳赤符的功力其实远稍逊于灭法和尚,他的修罗阴煞功虽可占到上风,却还不能制得谷之华的死命。谷之华凭着她的轻功和精妙剑法,本来最少还可以抵御二三百招,但她想起了孟神通,生怕孟神通也会赶来,心神却不由得因而散乱,斗志大减,只想抓个机会脱身。

  高手搏斗,哪容得稍稍分神,谷之华越是想逃越逃不了,这时阳赤符的修罗阴煞功已用到了第五重,掌力展开,将谷之华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都封住,便像二道大铁箍似的,从四面向中间收紧!

  激战中猛听得阳赤符大喝一声。掌力一发,有如排山倒海而来,谷之华一个倒栽葱跌在地上,登时不省人事。

  待到她醒来之时,已是在孟神通所藏匿之处——太行山幽谷的一间石室之中了。正是:

  无计相回避,难堪此日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难消冤孽肝肠断

  痛失奇书祸患多

  谷之华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见自己身在一间石室之中,项鸿、瞿修二人守在门口,谷之华挣扎欲起,手脚却是软绵绵的不听指挥。项鸿冷笑道:“到了这里还想逃跑吗?”就在这时,忽听得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片刻之间,那人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口,翟修叫道:“好了,师父来啦!”

  谷之华的头顶上有如响了一个焦雷,迷迷茫茫中,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稍微有点驼背的红面老人走了进来,这个老人正是她从未见过面的生身之父,邙山派的大仇人孟神通!

  项鸿垂手问道:“师父,你好了么?”孟神通哼了一声,说道:“金世遗的毒针伤得了别人,伤不了我,用不着你替我挂心!我交给你的差事怎么样,李沁梅的下落还是没有打听到么?”说了这一串话,又接连咳了几声,显见他所受的伤,尚未痊愈。

  项鸿说道:“李沁梅的下落虽未查访得明,却喜擒获了这个女子。她能够抵御修罗阴煞功,要不是师叔及时赶到,徒儿几乎都要给她打伤。”项鸿这几句话,一来是要表达自己的功劳,二来是想师父严刑拷问这个女子,他知道师父最忌的就是别人能够克制他的修罗阴煞功。

  孟神通又“哼”了一声,说道:“没出息的东西,连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还敢有面见我?”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是不无惧意,想道:“项鸿的修罗阴煞功只练到第二重,败在她手犹自可说,阳师弟已练到了第五重,却也只是仅能将她制服,并不能令她受到内伤,这就有点奇怪了。她现在年纪还轻,已经抵御得了第五重的修罗阴煞功,将来功力深了,那还了得?”

  孟神通睁大眼睛,向谷之华一望,冷冷说道:“听说吕四娘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就是你吗?”谷之华面色灰白,闭口不答。孟神通“咦”了一声,说道:“枉你是吕四娘的弟子,一点胆量都没有!只要你说实话,我不会杀你。你怕什么?”

  谷之华倏地张开眼睛说道:“我不是为自己害怕,我是为你害怕!”孟神通道:“咦,这更奇了,你竟然有这样好心,为我害怕,你为我害怕什么?”谷之华道:“你有这一身武功,却从来不作好事,你,你……”孟神通一阵大笑,打断她的话,说道:“你干脆说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好了,何须这样转弯抹角的说话。”谷之华心痛如绞,接声说道:“你已知道自己无恶不作,你,你就不怕将来受到报应吗?我,我是为你害怕,怕你没有好下场啊!”

  孟神通大笑道:“我生平从来不信报应,不必你为我担心。”大笑之后,却忽然感到非常奇怪,因为在他一生之中,从来没有人用过这样的口气与他说话!明明是他的敌人,却又似乎对他十分关切。

  孟神通上上下下打量了谷之华一番,说道:“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有点古怪。哼,哼,你担心我没有好下场,我不妨告诉给你,以我现在的武功,大约还有两三个人可以胜过我;待我的修罗阴煞功练到第九重,那时天下虽大,无人能是我的对手!我怕什么?”谷之华道:“只靠武功就可以横行一世吗?你有没有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古话?何况天下之大,你又焉知没有可以克制你修罗阴煞功的功夫?别的我不知道,我师父就留下了克制你的法子!”

  孟神通冷笑道:“我在太行山隐居了十多年,从来不去犯她,原来她却在暗中算计我!可是,吕四娘呀吕四娘,你却未免小觑我了!你生前不来与我动手,死后却叫一个黄毛丫头来与我作对,岂能动我分毫!”谷之华冷冷说道:“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师父所留下的克制你的功夫,总有人在五年之内练成,前来找你!你若是从现在起改恶从善,在五年之内,积下若干功德,到时你的仇家或者会饶恕你。”

  孟神通纵声大笑道:“几十年来,只有人向我求饶,我哪会向别人屈膝?你师父生前尚不敢找我,我就不信她死后还能留下什么厉害的功夫!你说得那样厉害,你试把口诀背给我听。”谷之华道:“你既不怕,又何必要我背它?”孟神通面上一红,咳了一声,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岂是为了怕它才要你背?我是要指出你师父荒谬的地方,让你这井底之蛙开开眼界,叫你知道修罗阴煞功的神奇之处,远非你师父所能料想得到!”谷之华也冷笑道:“我说你才是井底之蛙。我师父的武功又岂是你能想象到?不过,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意,你实在是怕我的师父,也是怕有人能克制你的修罗阴煞功的!所以你要激我将这种功夫的诀窍告诉你,好让你有所防备!”

  孟神通给她戳破,勃然变色,冷笑道:“你现在在我掌握之中,胆敢胡言妄语,对我不敬,你当我真的伯了你们邙山派,不敢处罚你吗?你快把口诀背出来,或者我可以对你从宽处置!”谷之华道:“你就是求我一万遍,我也不会背给你听!”孟神通气得七窍生烟,大怒喝道:“你要不要性命?”谷之华忽然抬起头来说:“我知道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我很替那些枉死在你手中的人愤恨,但你若叫我死在你手中,我却是心甘情愿!”这几句话确是出自她的内心,她是在想:“由你生我也由你杀我,正好了结我与你父女情份。我本来就不想有这个父亲,我也不愿你知道我是你的女儿!”

  谷之华神情但然,静待她父亲处死。可是她这一番话在孟神通听来,却不禁又是大感奇异!

  忽然间在孟神通心中起了个极奇异的感觉,他凝视着谷之华,忽地觉得这个女子似曾相识,尤其是她这副既像对自己关怀,又像对自己愤恨的神情,更好像是一个自己熟识的人,呀,呀,她,她是谁呢?

  项鸿在客店中与谷之华交手之时,曾被她打了一记耳光,对她恨到了极点,此时乘机报复,上前说道:“师父,这种贱骨头不打是不肯说的。若将她立即处死那是太便宜了她,待徒儿给你将白龙鞭取来,重重的给她一顿刑罚,看她的骨头能不能硬得过白龙鞭!”

  孟神通双眼一翻,忽地喝道:“谁要你来多事,快滚出去!”项鸿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脚上,碰了一鼻子灰,诺诺连声,急忙退出,心中奇怪之极,这女子对师父如此顶撞,师父反而好像对她有些怜惜,这实在叫项鸿猜想不透。

  项鸿当然猜不到他师父想些什么,原来孟神通在这时候,竟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心中说道:“对啦,对啦,正是这副神气。以前每逢我做了什么坏事,她就是用这样的眼光看我的。嗯,她死了二十年了,我也几乎忘记了,想不到今日又看到了这样相似的神情!”

  孟神通在一生之中从未害怕过什么东西,然而不知怎的,他现在却突然颤栗起来,避开了谷之华的眼光,急忙问道:“你,你是谁?”谷之华道:“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我是邙山派吕四娘的弟子。”孟神通道:“我问你姓甚名谁?”谷之华心中酸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下来,低声道:“我叫谷之华。”孟神通道:“你的父亲是谁?”谷之华道:“我,我的父亲就是,就是——”孟神通道:“快说,就是谁?”谷之华断断续续地说道:“就是,就是,就是两湖大侠谷正朋。”孟神通如释重负,舒了口气道:“原来你是谷正朋的女儿!咦,你为什么流出了眼泪?”谷之华再也忍受不住,硬咽说道:“我想起了我的父亲,他,他,他,他已经死了。他怎知道我今日受的苦楚啊!”不错,在谷之华的心目之中,也早已是将她的生身之父当做死了。

  孟神通皱皱眉头,道:“别哭,别哭,你不肯说,也就算了,我不杀你,也不打你,你不用害怕。”说出之后,他自己也感觉奇怪,这是在他一生之中绝无仅有的事情,竟会对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大发慈悲。谷之华举袖拭泪,道:“你让我走了吧!”孟神通摇了摇头道:“那可不成!”忽然又似想起什么,大声说道:“你今年几岁?”谷之华道:“二十一岁了。”孟神通身躯摇晃,好像站立不稳的样子,但随即又在心中想道:“天下断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那年,我来不及救她,她受了重伤,母女俩遗弃在荒野之中,周岁的婴儿,没人照顾,哪能独活?可是她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她又刚好是二十一岁!”

  想到这里,不觉全身颤栗。谷之华道:“你不杀我,又不放我,要我在这里做什么?”孟神通忽然想起了她是吕四娘的弟子,神智倏地清醒过来,想道:“吕四娘留有克制我的功夫,她的徒弟,我岂能轻易放走?嗯,也许是因为我太过思念亡妻,见她神情相似,遂触起了心事,以至事事疑心。其实天下二十一岁的姑娘不知多少,又怎会这样凑巧,恰恰是我的女儿?”

  但是当他接触到谷之华的眼光,却又不自禁的心弦颤抖。孟神通避开了谷之华的眼光,沉声说道:“我要留你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辈子!”谷之华心头大震,喃喃说道:“陪你一辈子,一辈子,我宁愿你杀了我吧!”孟神通道:“要不然你就把你师父的练功口诀都写出来。”谷之华心头沉重之极,师父留下的“少阳神功”本来就是要克制孟神通的,若是自己告诉了他,那就等于救了他的性命。孟神通虽然是个大魔头,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忍心让他将来被人杀吗?可是自己若然告诉了他,又怎对得住死去的师父?又怎对得住旧日同门?这可是背叛师门,大逆不道的事呀!谷之华在心中说道:“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告诉他。我虽然没有对同门明说出来,可是我早已在我师父的坟前发了誓,不将他当作父亲了!”心痛如绞,泪珠一颗颗地滴了下来。

  孟神通奇道:“咦,你怎么又哭起来了?我留你陪伴我,正是想把我的绝世武功传给你呀。你做我的徒弟不好吗?别的人还求之不得呢!”谷之华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孟神通见她神情奇怪,不禁又起疑心,正想再问,他的二徒弟吴蒙忽然进来报道:“千手神偷姬晓风求见你老人家。”孟神通喝道:“叫他滚出去,我今日什么人也不见!”吴蒙道:“他说有非常紧要的事情。他是受了重伤来见你的。”孟神通道:“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不论是什么紧要的事情我都不管!”

  忽然听得门外有个嘶哑的声音说道:“孟神通,你可知道我何以受伤?我是为你受伤的呀!你今日不救我,他日你定然丧在邙山派弟子之手!”孟神通怔了一怔,叫道:“好呀,千手神偷,你竟敢擅自闯进来了!我就放你进来,你若有半字谎言,我先把你打个半死。”

  说罢,他将谷之华关进厢房,然后开门让姬晓风进来,只见姬晓风身上血迹斑斑,一只右臂吊了下来,孟神通看了一眼,道:“不错,你是受了曹锦儿的铁琵琶掌之伤。你为什么与她作对?”姬晓风道:“我从邙山大会得知消息,知道曹锦儿与翼仲牟在五年之后,便将杀你。我是为了你的原故,才冒了性命的危险去偷她的东西!”孟神通道:“慢着,慢着,凭你的身份,也配去参加邙山大会吗?”

  姬晓风道:“我不会向别人打听吗?蒋鹿樵是我的八拜之交,这次邙山之会,自始至终他都在场。会中所发生的事情,我都从他口中知道得一清二楚!”

  谷之华关在厢房里面,对他的话也听得一清二楚,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一来,他、他岂不是就要知道我是他的女儿!但蒋鹿樵是河南有名的正派剑客,这姬晓风却是武林不齿的偷儿,他们怎会结成了八拜之交?莫非是他故意向孟神通说谎?”

  只听得孟神通道:“哈,原来蒋鹿樵也参加了邙山之会,这就对啦!喂,你怎么不说下去?”谷之华听孟神通的口气,这时对姬晓风已是坚信不疑,不禁又是心头大震。

  原来蒋鹿樵与姬晓风之间有过一段过命的交情,有一次蒋鹿樵为了替一家镖局讨镖,与河南的独脚大盗方君雄恶战,结果方君雄被他削去了一条臂膊,而蒋鹿樵也给他用铁砂掌打重伤,是姬晓风从肃王府里给他偷来了一支千年何首乌,这才医好了他。所以蒋鹿樵才肯折节下交,与他结为兄弟。这段秘密,江湖上知道的人很少,但孟神通却是早知道的。

  忽听得“咯”的一声,姬晓风摇摇欲坠,急忙扶着墙壁,可是头颅已碰到墙上,发出声响,孟神通将他一把拉了过来,伸指将他的璇玑、玉衡、风府、归藏、维道、居谬、凤尾七处大穴封闭,给他止了流血,吩咐二弟子吴蒙道:“你替我拿两粒小还丹来,再拿续断神胶来给他驳上断骨。”

  孟神通给他看了一下伤势,笑道:“幸而曹锦儿将她的铁琶传给了师弟卢道璘,她的铁掌功夫却还来到火候,要不然你若是受了她的兵器所伤,焉能还有命在?”

  过了片刻,吴蒙将小还丹取来,给他服下,孟神通自炼小还丹,在各家所炼的治伤药之中,见效最快,兼有培元固本之能,姬晓风服下之后,过了一盏茶时分,面色便渐见红润,这时吴蒙已用续断胶将他的断骨驳好。姬晓风站了起来,却不向孟神通道谢,反是孟神通向他道谢道:“好,你果然是了性命去给我办事的,你要什么酬谢?”

  姬晓风道:“金银财宝我手到拿来,不必你送给我。我只求你老人家将我收做弟子!”孟神通道:“你为什么要做我的徒弟?”姬晓风道:“我现在所欠的就是上乘武功,若能学到你几分本领,我再去偷东西时,就保险不会给人打伤了。哈,哈,那时就是皇宫大内的奇珍重宝,我也可以偷来孝敬师父了!”

  孟神通哈哈大笑,说道:“好,你说得够爽直,我就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姬晓风向他叩了三个响头,叫了一声:“师尊。”喜孜孜他说道:“我这次替师父去偷东西,虽然给曹锦儿打了一顿,也总算值得了。”

  孟神通道:“你将邙山大会的消息,和偷的什么东西,慢慢说来,不可遗漏。”姬晓风说道:“好,那我就从头说起,吕四娘收有一个关门徒弟,你知道吗?”谷之华心头怦怦乱跳,只听得孟神通的声音也有点颤抖,问道:“唔,她叫什么名字?”姬晓风道:“她叫谷之华。”孟神通又问道:“你可知道她父母是谁?”姬晓风道:“听说是两湖大侠谷正朋的女儿。”孟神通松了口气,“这小姑娘并没有骗我。”

  谷之华也松了口气,心道:“姬晓风的拜把兄弟参加了邙山大会,他何以不知我便是孟神通的女儿?难道是他有意替我隐瞒?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又何必替我隐瞒?莫非他要留到最后才说?”

  谷之华提心吊胆,只听得姬晓风继续说道:“吕四娘其实早已知道了你在太行山隐居,她之所以不来找你的麻烦,乃是她自问还没有必胜的把握。后来她用十年工夫,练成了一种少阳神功,据说正是你修罗阴煞功的克星。”孟神通道:“吕四娘练功的秘密,你怎么会知道?”姬晓风道:“那是吕四娘的弟子,在邙山大会上亲口向她的掌门师姐说出来的。”孟神通道:“这种有关本门功夫的秘奥,她又为什么要在大会上当着那么多的外人说出来?这事太过不近情理!”姬晓风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的义兄从来不说谎话,他也没有骗我的理由!”

  孟神通哪里知道,谷之华当日是因为给她的师姐所迫,既揭露她的身世之秘于前,跟着又要立即将她驱逐出邙山派的门墙之外。谷之华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心情激动之极,哪容她考虑周详?而且她奉了师父遗命,要把少阳神功交给师姐,若是当时不交,逐出门墙之外,只怕更没有机会见到师姐。这时她听得孟神通诘问姬晓风的话,才暗暗后悔,后悔自己的江湖经验太浅,以至将本门的秘密泄漏给外人知道。但她又暗暗奇怪:“为什么姬晓风现在还不将我的本身秘密说出来呢?难道他当真不知?他既知道了我向师姐所说的话,又怎会不知道我是孟神通的女儿?”

  只听得姬晓风继续说道:“师父,你若是不信,徒儿还有真凭实据。谷之华将吕四娘所写的三篇少阳神功交给了曹锦儿,这三篇秘笈,徒儿已偷到手了。”孟神通双眉一竖,道:“拿给我看。哼,我倒要看吕四娘是否真的有那等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