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油盐不进,祝冲急道:“这小女娃死脑筋,误事!洛歌怎的派她回来!”

不仅是他,众掌教都皱眉。

万无仙尊摸着白胡子想了想,道:“虽说受人之托本该如此,但凡事也要讲究变通,这样吧,我来作主,你别怕,有我呢。”

话说到这份上,柳梢竟不好推辞。

他们都是洛歌的长辈,照理不该拒绝,但食心魔很可能混在这些人当中,况且这些掌门并不相信自己,若当众说出洛歌不在的事实,情况恐怕更不妙,洛歌说过必须将冰弦琴亲自交到商镜手上,这是唯一的信物,也许上面有重要信息,怎能打草惊蛇?

就在她迟疑之际,旁边洛宁眨眨眼,突然道:“哥哥临走前下令镇守妖界入口,掌教们都等着下一步安排呢,师姐可是带回了口信?”

柳梢灵光一闪,立即道:“他说,妖界入口要继续派人驻守。”

洛歌出事,知道的人只有阿浮君、食心魔和自己。阿浮君没说,食心魔要隐藏身份,也不可能主动曝露他曾跟去大荒的事实,那自己随便说件事就能应付这些掌教,拖到商镜回来。

众掌门闻言,果然哭笑不得。

祝冲哼了声:“这点事情也值得你隐瞒!”

原西城却目光一沉,追问:“洛歌呢?”

柳梢在武道就惯于撒谎,半真半假地道:“他跟羽师兄去大荒深处了。”

洛歌与羽星湖常有联络,“仙门大劫”卦象未化解,原西城等掌教都是知情人,闻言倒没再怀疑。

祝冲忙问:“识镜可取到了?”

“识镜”是针对食心魔设计的圈套,这事估计只有商镜和南华天机真人仇今知情。柳梢含糊地道:“有吧…”

她答得不清不楚,祝冲烦躁地挥袖:“罢了,这女娃糊涂,还是等洛歌回来再说。”

柳梢松了口气,慢慢地退到旁边。

无故被拉进来走了圈,苏信有些莫名:“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能破解魔铃的人不超过九个,很容易查出食心魔的身份,等待商镜回来的日子,食心魔肯定会有所动作,柳梢本想让他保护好洛宁,然而意识到他修为不足,更可能被带入险境,柳梢又迟疑了。

“你不是要跟卓师姐出去吗?”洛宁催促苏信,“卓师姐还在等,回来再说吧。”

苏信闻言忙道:“那我先去了。”

等到他出殿离开,柳梢转向洛宁,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洛宁以传音之术问来:“师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了,这个女孩子虽然脆弱,却跟她的哥哥一样聪明。

无奈她有魂伤不能劳神,柳梢也不敢说洛歌出事,正要糊弄两句,苏信突然又匆匆回来了,进殿禀道:“邪仙沙木枭声称要拜访家师,师兄们不敢做主,故来请示诸位掌教,是否放他进来?”

众掌门都吃了一惊。

同为仙道,邪仙与正宗仙门大有区别,他们干尽坏事恶名昭著,与魔相差无几,时常残杀同道不说,修炼方法更是极为发指,素来为仙门所不容,只能躲在暗处,那沙木枭敢堂而皇之地拜访青华宫,未免狂妄。

沙木枭?柳梢听这名字耳熟,待想起是谁,不由大为警惕。

这不是大荒里那个沙木脑袋吗!他来做什么?

放邪仙入仙界是不可能的。原西城想了想道:“会一会他。”

青华宫外,众弟子严阵以待。

来者头发枯黄,皮肤干裂粗糙如沙地,正是柳梢那夜所见的沙木枭。他今日穿着身带有八卦图的杏黄道袍,手里还拿着柄拂尘,乍一看也有几分仙门中人的样子。

沙木枭先朝原西城众人拱了下手,惊讶地问:“商宫主呢?”

祝冲对邪仙极为厌恶,冷冷地道:“商宫主岂是你想见就见的,有事快说!”

沙木枭面色微变:“我一番好意前来报信,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

祝冲道:“你能安什么好心!多半是诡计…”

沙木枭哼了声,打断他:“洛歌死了,此事重要否?”

众人脸色大变。

柳梢心头“突”的一下,猛然醒悟。沙木枭哪会知道洛歌出事?他是受食心魔指使!

“你说什么!”祝冲厉声。

“洛歌已经死了。”沙木枭有恃无恐。

原西城语气一寒:“阁下若想造谣生事,休怪我失礼。”

沙木枭傲然挥了下拂尘,颇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模样:“我自知误入邪道,作恶无数,今日既敢前来报信,又岂会惜命?”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洛歌于我有恩,大荒偶遇,他废我九分修为,却始终留了我一命,原掌教尽可查证。”

谢令齐上前两步,在原西城身后轻声道:“紫竹峰结界消失…”

如果人还活着,结界怎会无故消失?

经他一提,原西城当即探手引气,独特的南华派剑气笼罩沙木枭全身。刹那间,石木枭气海内也透出一丝微弱的剑气,与原西城的相似,又有些微区别。

原西城脸色“唰”地难看起来,他缓缓地收了剑气:“是紫竹峰剑术。”

沙木枭黯然道:“我沙木枭虽入邪道,却也知恩图报,既受洛歌之恩,见他被有心人暗算,本不该袖手旁观,可惜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因担心那人会利用此事愚弄仙门,这才冒死前来报信。”

他说得半真半假,原西城握紧冰螭剑,万无仙尊也早没了和蔼之态,白胡子直颤抖。

柳梢想起来,原来那夜洛歌不仅救了那只大耳兔,在她和卢笙说话时,他已经废了沙木枭的修为!柳梢明白沙木枭的意图,忙道:“别信他!是他害我,洛师兄才废了他的修为!”

沙木枭怪笑,不慌不忙地道:“我正要问你,那夜是谁从我的沙流阵中救了你?”

“是…”柳梢应变得快,连忙改口,“当然是洛师兄!”

“不敢说实话吧?”沙木枭“嘿嘿”两声,“救你的不是洛歌,是堂堂魔宫圣使卢笙和尸魔石兰!”

柳梢再傻也知道此刻万万不能承认:“你少胡说!”

沙木枭道:“你我谁在胡言,自有公论,你刻意隐瞒洛歌之死,到底有何居心?”

他这么一说,所有视线都集中在柳梢身上。

柳梢有点慌了。

一步意外,阿浮君竟对洛歌之死无动于衷,商镜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才会在此时外出,留下这群根本不相信她的人,导致沙木枭有机可乘。洛歌的嘱咐她从没有忘记,可眼下事情发展一步比一步偏离轨道,到底该怎么做?

原西城厉声道:“洛歌在哪里?”

苏信也急得催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洛师兄他到底…”

“是她与魔宫勾结,暗算了洛歌,”沙木枭高声道,“若我所料不错,她身上必定带了洛歌的遗物,好取信于你们,借机潜回仙门做内应!”

不好!柳梢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手臂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下,臂上的白木环随之脱落。

木环落地,化作一台古朴精美的琴,丝弦闪着清冷光泽。

“是冰弦琴!”谢令齐惊讶的声音。

瞬间,周围的海风声、海浪声变得格外清晰。柳梢扑过去抱起琴,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浑身已是凉透。

第46章被囚禁坑

通玄殿内鸦雀无声,众掌门仙尊无人归座,都齐齐地站在高阶上。最前面的原西城目光冷厉如寒冰,旁边万无仙尊扶着谢令齐的手臂,老眼含泪。

柳梢跪在殿中央,面前摆着冰弦琴。

沙木枭安全地离去,间接显示了众掌门的态度,也难怪,她因为怨恨仙门而入魔,又有商玉容之事在前,没有人会信她。

原西城迟迟不开口,祝冲上前喝道:“当真是你害了洛歌?”

“沙木枭胡说的!”柳梢自是否认,忍着眼泪将经过细细讲来。

确认洛歌出事,殿内哗然。

没等柳梢继续说完,祝冲就冷笑:“寄水妖王会帮你,食心魔灵体附身,连双极帐都那么巧被你遇上,这种荒唐的事也能编造!”

“是她与魔宫勾结,恩将仇报,害洛师兄!”众弟子目眦欲裂,纷纷拔剑上前。他们最崇拜洛歌,一时之间竟难接受事实,若非有掌门在此,早就将她当场斩杀了。

柳梢分辩:“洛师兄对我好,我为什么要害他!”

“还要理由?”祝冲怒道,“你被魔尊徵月迷住,徵月死时,你曾亲口说要找仙门报仇,是也不是?”

万无仙尊颓然坐到椅子上:“怪不得紫竹峰结界消失,怪不得…”

苏信怒道:“柳梢儿你…你怎么可以!”

“不是我!洛师兄那么厉害,我怎么骗得了他?”柳梢叫道,“是食心魔!陆离不是食心魔!真正的食心魔根本就没死!仙门有人修炼魔仙!”

所谓魔仙,就是仙用魔的方法修炼,仙魔两修。他们未经魔神净化体质,不受魔神禁令限制,可以尽情采纳清气,表面看来完美无缺。然而魔道修炼的前提是完全剔除本体灵气,以躯体魔丹为容器,仙体修魔无疑是背道而驰,修为日进千里的同时,肉身五脏难以承受浊气侵蚀和进境太快带来的压力,取人心,正是自身心脏难以承受的原因。

陆离死后,天机真人仇今卜测却显示仙门劫象依然存在,洛歌因此推测食心魔未死,众掌门也略知一二,闻言倒信了几分,惊疑起来。

祝冲仔细打量柳梢几眼,突然道:“这女娃的修为甚是可疑。”

旁边谢令齐立即道:“柳师妹的纳气能力的确非凡,入魔短短一年,竟险些伤了我。”

之前他险些被柳梢所伤,南华上下都知道此事,原西城不言,万无仙尊微微点了下头。

“这就是了!”祝冲立即道,“劫象伴魔婴而生,劫象未化解,说明魔婴之力还在,所以洛歌才推断食心魔未死,但如果当初吸收魔婴之力的并不是徵月,而是这女娃,一切就说得过去了,否则她进境神速如何解释?此番真让她混入仙门,岂非正是应了劫象!”

事关重大,众人神情凝重起来。

关于修炼速度,柳梢简直有苦难言,体内的神秘力量不能泄露,而且那股力量根本不受控制,她也不能当场证明给他们看。

谢令齐黯然道:“洛师弟救你性命,对你诸多维护,连商少宫主之事都为你担下了,想不到你竟…”

洛歌一死,最高兴的就是他吧!柳梢气得发抖,他故意在青华宫提商玉容之死,分明是暗指洛歌忘记好友之仇,无奈此时骂他也于事无补,柳梢咬牙道:“等商宫主回来,他会信我!”

“事到如今还抵赖!”祝冲怒道,“洛歌那样的好孩子竟被这孽障所害,原掌教还等什么,一剑斩了干净!”

万无仙尊侧过脸,口里重复:“这孩子!这孩子!”

众人眼睛都有点湿润。

也难怪,那样出色的人物,仙门最优秀的后辈,这些年商镜几乎将仙门大事全都交给了他,是他促成了仙武联盟,设置人间关防,百年来魔宫再未能大规模入侵人间,仙尊弟子们才会放心闭关修炼。他也算是众人看着长大的,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纵然仙尊们堪破生死,也忍不住伤感。

反而是洛宁,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那台冰弦琴。苏信心疼地握紧她的手,满眼伤愤地瞪着柳梢。

终于,真一掌教柏邻叹道:“处置了吧。”

大弟子们同时上来拖柳梢。

“我要见商宫主!”柳梢挣扎,“洛师兄说过,只要商宫主看到琴就会信我,你们错杀无辜!”

祝冲嗤道:“你是想拖延时间,好完全转化魔婴之力吧。”

“反正我跑不了,你怕什么,难道你就是食心魔?”柳梢被逼急了,她以前常干这种反咬一口的事,此刻派上用场,“不然你怎么急着要我死?”

“放肆!”祝冲被气得差点当场动手。

“他想杀人灭口!”柳梢索性大叫。

众弟子见她诬陷堂堂扶生派掌教,都怒骂“无耻”,众掌门也直摇头,心道此女果然是武道习气。

祝冲冷着脸道:“我避嫌就是,原掌教自己处置吧。”

南华派损失优秀人物,原西城已是脸色铁青,紧闭着嘴说不出话了。

“先斩了这祸害,给洛师兄报仇!”不顾柳梢大叫,众弟子拖起她就走。

魔丹被封印,头碰在门槛上,血流如注,柳梢仍是死死地扒着门框,绝望地望着那台冰弦琴。终于还是要辜负他最后的托付了,琴上有什么秘密,商镜将来能见到吗?他那么聪明,为什么自己就想不到好主意!为什么自己就这么笨呢!

没人理会她受伤,若非是顾忌门规,他们会直接用剑将她挑出去。一名弟子见她不放手,索性拔剑就朝她的手斩下!

突然——

“住手!”声音小而清晰。

剑停在半空,众人不约而同转脸看向说话之人。

少女缩在椅子里,如同苍白惨淡的花朵,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地上的冰弦琴,半晌,她轻声道:“哥哥做事万无一失,怎会留下这琴呢?”

轻轻一句话,点破机关。

别的都没留下,为何偏偏留下这琴?

柳梢被重新带回殿内,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原来如此。

在最后的时刻,他还那么冷静地安排着一切,几乎毁去了身边所有的物品,连同遗体,只让她带回这台琴。

洛歌早已晋升天仙,修成半个金仙之身,绝无可能被人一招毁去肉体,必然是他在最后关头放弃了自己。他能毁掉所有随身之物,以免被人利用,那么留下冰弦琴就显得极为不合情理。这只能证明,琴是他留给她的,是他授意她回仙门报信。

她以为琴上藏着秘密,却不知道秘密在此。

弦丝凝冰花,闪闪清透,映入朦胧泪眼,犹如仙者俊冷的容颜。

原来,他还在保护她吗?

柳梢用力挣脱众人,扑过去抱着琴大哭起来,发泄着一路上吞忍的悲伤。

商镜相信她没有害商玉容,自会理智地思考,然后明白他的意思,谁知商镜偏偏外出,她完全是送死,然而洛宁却阴差阳错地来了青华宫,让她绝地逢生,聪慧的少女看懂了哥哥的用意。

殿上安静下来,仅余撕心裂肺的哭声。

祝冲终于点头:“洛歌是谨慎的。”

众掌门也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之前是疏忽了,想到琴上可能还有别的暗示,原西城立即示意:“拿上来。”

谢令齐忙走下阶,安慰地拍拍柳梢的肩:“柳师妹,此番或是委屈你了。”

然后他直接从她怀里夺过琴,双手捧着呈上去。

祝冲先取过看了两眼,摇头表示没有发现,然后递给原西城。原西城接过琴正要仔细看,突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琴竟逐渐灰化,散作无形!

大殿再次陷入可怕的寂静。

刹那间,原西城冷眸如电,看向柳梢。

柳梢也当场傻住。

“定是洛歌之计,”祝冲缓缓地道,“洛歌料知她想混入仙门,才会引她自投罗网!”

“不可能!”柳梢几乎崩溃。她一路亡命奔逃回青华宫,还没来得及喘息,所有不利的事就全堆到一起,这根本是有预谋的陷害!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食心魔?食心魔到底是谁?是谁!

冰弦琴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柳梢猛然变色,指着谢令齐道:“是他!他对琴动了手脚!”

谢令齐莞尔,也不辩解,退到万无仙尊身后。

“谢师兄会诬陷你?”众弟子嗤笑。

谢令齐每次做坏事都很巧妙,柳梢拿不出证据,硬着头皮道:“他可能就是食心魔!”

“笑话!”不仅弟子们,众掌教也摇头。

柳梢更急,改为指着祝冲:“不是谢令齐就是他,他们当中有一个陷害我!”

一个人站出来,抱臂笑道:“柳梢儿,当初在侯府你就惯于撒谎,如今这诬陷人的功夫更是见长了。”

“杜明冲!”多日不见,柳梢看到他那副嘴脸仍然厌恶无比,“你别胡说!”

“你在侯府做过什么,问白凤姐就知道。”杜明冲扬起浓眉,居然称比他小的白凤为姐,显然是有意讨好谢令齐。

见他落井下石,柳梢险些气疯,反而急中生智想起了一个人:“羽星湖师兄!羽师兄可以作证!我们联手对付食心魔,他能证明我没说假话!”

谢令齐摇头道:“众所周知,羽师兄行踪难觅,多年不曾回仙门。”

柳梢道:“那就找他回来!”

“拖延时间而已,”祝冲哼了声,看原西城,“魔女之言不足为信!”

可恶!柳梢死瞪着谢令齐,杏眼几乎瞪出血。

以洛歌之智,揭穿谢令齐的真面目并不难,然而为了不让那位毕生为南华付出的老人家伤心,他选择留下了谢令齐,谁说仙者无情?谁说他无情!

谢令齐看看原西城,见他没有表示,便开口道:“想必是她吸收了魔婴之气,魔性太重,已难回头,如今也只有…”

他没有往下说,众弟子都明白他的意思,又去拖柳梢。

相识一场,苏信到底不忍:“洛师兄不可能轻易被暗算,或许…当真另有内情?”

“此言差矣,她勾结了徵月魔宫与尸魔石兰,加上大荒之内本就凶险,洛师弟毕竟只是一人,”谢令齐看了眼洛宁,严厉地道,“她已吸收魔婴之气,来日必祸害六界,师弟岂能如此不分轻重!”

苏信被说得涨红脸,垂首:“这…”

“苏师兄说的没错,”洛宁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轻声道,“等商伯伯回来吧。”

谢令齐愣了下,忙劝道:“她短短时日便已修为大进,倘若完全炼化魔婴之气…”

“哥哥不在,几位师兄没回来,重华宫一脉之事由我做主,”洛宁打断他,慢慢地扫视众人,“我决定,等商伯伯回来再处置她。”

声音轻而弱,平静无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与果决。

这瞬间,柳梢竟产生了错觉,站在阶上的不再是柔弱的少女,而是记忆中那个自信的身影。

他还在身边,再一次救了她。

柳梢低头,眼泪簌簌地掉。

谁也没想到,最有理由“恨”的人会做出这个决定,弟子们都怔怔地望着洛宁,众掌门却面露欣慰之色,暗暗惋惜。仙道劫数,原不该执着于生死,难得她有如此胸襟,可惜天生残缺,注定她不能成为第二个洛歌。

这里的确没人比洛宁更有资格决定柳梢的生死,她将话说到这份上,万无仙尊叹了口气,终究是含着泪朝原西城点头:“也罢,就依小宁吧。”

逃过死关,柳梢被关入青华宫底的禁魔坑内。

虚天魔宫,淡月遥远,一道红影在浊重的烟雾中无声移动,所过之处魔兵纷纷低头。

失去主人的幻海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热闹。模糊的月光映照蓝波,数名女子踏着海波随乐起舞,一座云状白色软榻在海面荡漾,榻上斜躺一人,黑斗篷随意敞开,银纹袖口闪着冷光,他正对着月亮认真地吹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