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尹丹枫就站在门廊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刚换了拖鞋,看见许忱域拖着箱子冲出门又赶紧换回自己的鞋子跟过去。
尹丹枫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小晨阿姨,她看上去好像很沮丧的样子。
可白小晨抬起头来,淡淡地冲尹丹枫笑了一下,问:“丹枫,忱域他过得好吗?”
尹丹枫立马有些生气了,秦朗天天坐着高档汽车招摇过市许忱域却骑着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地寄宿在别人家里,十个月那么长的时间你不闻不问的今天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就跑过来刺激他么?
“小晨阿姨,您一个做妈妈的竟还要问我这个外人你儿子的情况吗?”尹丹枫没好气地说着,“我还有事,先走了!”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学校,只剩白小晨孤独地伫立在原地。

尹丹枫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医务室,虽然一路上被她喝住问路的学生都吓了一大跳但无一不乖乖地指路。
医务室里,校医正在为秦朗消炎。
而其他人都坐在一旁,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医务室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顾旋暮心中满是怒火,但碍于钟白在场,也不好发作。
小娴虽然看到了许忱域打人,但也并没有对他有多大的反感,她觉得男生不和的时候打一下子架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在其他人看来,当时的许忱域好像是为了林婉才打秦朗的。秦朗去骚扰林婉,然后许忱域打了他。在小娴看来,这是多么具有骑士精神的事啊!但看到旋暮那么气愤,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钟白则是在担心许忱域,刚才顾旋暮的话对他无疑是很大的打击,这小子现在又不知道去哪儿发疯去了。
而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林婉既毫不在意秦朗的状况,也无心考虑替许忱域说话,她心里只是反复回想着秦朗被打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看见没有,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他喜欢的是那个像乞丐一样围着我转的……”
许忱域是真的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么?
秦朗要说的那个人是谁?许忱域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门啪地一声被推开,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
那个美得像小妖精又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女孩儿,踩着十厘米的松糕鞋,抱着双手,一脸冷漠的表情,再加遮住眼神的墨镜,像是来收保护费的大姐头。
所有人都怔了半晌,不知道学校里怎么会出现不良少女,而且还跑了医务室。

尹丹枫也不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径直走到秦朗身边,伸手就把他望向医生的脸扭了过来,还刻意摁到他受伤的嘴角。
秦朗没有心理准备,疼得大叫了一声。
其他人都愣住了,啊,怎么会有这么亲密的动作?

但尹丹枫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疼吗?”她极其轻蔑而不屑地说,“看样子,也没多严重啊!”
顾旋暮一肚子的火,刚要说什么,钟白却先说话了:“你怎么来了?”
大家又是一阵惊讶,这,这,这,
这个女孩就是传说中的钟白的不良女友了?
果真很漂亮,而且很不良!
医务室里更安静了,大伙儿大气都不敢出,都不想自己无意间招惹她。
“许忱域说你在这儿!”尹丹枫淡淡地回答,然后走向钟白,拉起他的手,“走吧!死不了的!”

钟白没说话,站起身准备走,他看见尹丹枫这么火大的样子,也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声音不大却满是愤怒,顾旋暮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够容忍的了,现在却又冒出来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来挑战她的极限。
快走到门口的尹丹枫陡然停住,转过头来,目光扫向顾旋暮。

顾旋暮也是心底一冷,那个女孩,虽然戴着墨镜,那如炬的目光却跟刀子一般凌厉。身边的小娴和林婉也是吓得差点哆嗦,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钟白搂着她的肩膀说,“好啦好啦!快走吧!”
女孩才回过头,和钟白一起离开了医务室。
小娴还是觉得毛骨悚然,那个女孩太可怕了,只是一个墨镜后的眼神都让人心底直发毛,再看看旋暮,她也是狠狠被吓了一番,脸都有些苍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8

经过打架事件后,顾旋暮对许忱域仅有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她以为他只是和一些混混坏学生打架,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对秦朗这种好学生动手。还以为他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以为他只是很外表冷漠,以为他有可能会改变。看来以前真是太把他往好处想了。
许忱域明显感到了顾旋暮的疏远,只是他没有解释。
而顾旋暮则把许忱域的不解释当作无药可救。
看到许忱域身上的新伤口,旋暮再也没有了以前为他担忧的感觉。她只是在想如果许忱域哪一天又动手打秦朗了怎么办。
那次之后,林婉再也没过来跟着这个小群体,而是一下课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加之,和小娴她们认真分析后,大家一致推测,许忱域是为了林婉才动手打秦朗的,要么就是秦朗骚扰了林婉,要么就是林婉喜欢秦朗而让许忱域恼羞成怒。
而大家再次一致认为秦朗骚扰林婉是无法想象的事情,还是第二种可能比较靠谱。于是,大家决定许忱域打人的原因是:林婉喜欢秦朗,许忱域恼羞成怒。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顾旋暮决定去找林婉谈一谈。

植物园里各色鲜花都开了,整片整片在微风摇曳,花海波浪起伏。
顾旋暮不禁想起了树林里的小野菊,那散落在风里的野菊,继而不禁想起了那个人,心里又涌起一阵失望。原来不知不觉一年都快过去了。
林婉一个人坐在植物园里发呆,她最近好像一直都是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
顾旋暮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思量了很久,她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也喜欢秦朗,只是,你可不可以好好调节一下你和许忱域的关系。我希望以后,不要因为你的原因让秦朗受到伤害。”
在快速说完这一连串话之后,旋暮想自己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免得尴尬。
“是因为你,”
就在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婉却幽幽地说了一句话,
“许忱域才打秦朗的。”
风起,花枝簌簌摇晃,散落的枯叶和花瓣搅在一起,在地面上方,有一阵没一阵地剧烈地打着旋。
顾旋暮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是因为你。”
林婉起身,“是因为秦朗说了伤你的话许忱域才打他的。”
顾旋暮错愕,什么,是什么一回事,是自己误会他了吗?
林婉走到顾旋暮身边,面无表情地说:“我喜欢的人不是秦朗,而是许忱域。我也希望不要因为你的原因让许忱域受到伤害。”

上课铃响了,这是一节自习课。
顾旋暮还想着刚才林婉的话,慢慢地走向教室。反正自习课没有老师,没必要太紧张。这个想法让她吓了一跳,她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变得不守纪律,竟然会钻空子了。
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绵绵的情愫,微微有点暖意又淡淡地难以琢磨。
一抬头,顾旋暮看到走廊的对面,许忱域也正走向教室。
不知怎么的,顾旋暮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他。
他低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慢吞吞地走着。一缕紫色的头发在周四早晨的阳光下依稀散出蓝色的光晕。
许忱域无意地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定定望着自己的顾旋暮。
顾旋暮的心倏地揪紧了,要不要笑一下,还是装作没有停下,直接走进教室。
该怎么办?
只是来不及多想。
许忱域,并未停顿,直接一扭头,从后门走进教室。
顾旋暮的心像是掉进了无底洞。当他抬头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是波澜不惊。还以为他会至少停顿一小下,还以为他脸上至少会透露一丝表情。
但,自己不就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的吗?刚才那样子看他又算怎么一回事呢?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很不可理喻的女生了吧!
顾旋暮低下头,竟有一丝沮丧。
许忱域的座位就在后门口,他重重地倒坐在椅子上。刚才,他强忍想要多看她一眼的冲动,走进了教室。
她为什么上课时间还站在教室外面?她刚才是在看自己吗?她的眼神里有什么别的吗?
他无意间地一抬头,却看到了虚掩的前门上放着的水袋。心突然皱缩起来,他飞快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出去,可只见到顾旋暮低头推门进去的身影。
“怎么砸到旋暮了?”
稀里哗啦的水声,之后,死一般的寂静。片刻,不知谁说了一句,
“好恐怖的疤呀!”
瞬间同学们议论纷纷,像炸开了锅。
“她,她的额头,怎么回事?”
终究是被别人看见了。
许忱域脑子里轰隆隆的乱成一片,还来不及思考现在应该怎么做,就看见浑身湿透的顾旋暮转身冲出去,连跑带滚地下了楼梯。
他的心竟然隐隐作痛,一个人隐藏多年的伤疤就那样暴露在众人的面前。那种刻骨铭心的痛,那些议论纷纷的人怎么会理解?
当许忱域找到躲在角落里的顾旋暮时,她正坐在地上,一手抱着腿,一手紧紧地抓着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许忱域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他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说什么。只能伸出手臂,抱住她的肩膀。
他轻轻地拂开她湿漉漉的头发,温柔地吻上那道疤。
顾旋暮骤然停止哭泣,她抬起头,泪眼迷蒙地望着许忱域。他怜惜地凝视着她:“想哭就哭吧!但是……”他把她搂在怀里,“不要再在其他人面前哭。”
顾旋暮的泪无声地沾湿了他的T恤,他胸膛的暖意透过湿湿的薄薄的T恤传到她的脸颊上,渐渐在全身弥漫开来。

次日早晨,许忱域骑车经过经过巷口,竟发现顾旋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路边。
顾旋暮听见单车渐近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许忱域。
许忱域在她身边停下,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在等我吗?”
顾旋暮没有回答,只重重地点点头。
许忱域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带你去学校?那你坐到后面吧?
好像很傻!
正想着如何开口时,顾旋暮却径自走过去,坐上了单车的后座轻轻地攥紧了许忱域的T恤,自然得像那原本就是她的位置。
许忱域舒心一笑,然后便飞快地骑车穿过了小巷。

顾旋暮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很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所以同学们也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体育课上,小娴走到顾旋暮跟前,内疚地说:“旋暮,上次秦朗在门上放的水袋,那是为许忱域准备的,但没想到竟然砸到你。”
顾旋暮正在往手上带护腕,她笑了笑:“没关系的。”
“可他也太过分了,竟然带头起哄!”小娴气愤地说,“亏你以前还那么喜……”
“不重要了,”顾旋暮微笑着打断她的话,“对我来说,他什么也不是了。”
说完这话,顾旋暮忽然觉得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无意间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没有以前那么在意秦朗了,或许以前那也是一种误会吧!
因为自己一直不敢和男生交往,和男生讲话就很紧张,才会有了那种错误的感觉。好像是从认识许忱域以后吧,不知不觉就很少去注意秦朗,相反,自己更多时候会想许忱域在干什么。
昨天,片刻的宁静之后,秦朗讥诮的那句“好恐怖的疤啊!”已经让她彻底从她的王子梦中清醒过来。
想到这儿,顾旋暮向操场望去,许忱域他们正在打篮球。远远的,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一缕紫色的头发却分外清晰,于是,笑容就那么自然地在唇边绽开。
看着阳光下活力四射的许忱域,顾旋暮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意。她站起身,向他跑过去。
许忱域和钟白已来到场边休息,钟白看见顾旋暮老远地跑过来,就用手捅了捅许忱域,诶!边示意许忱域往那边看。
许忱域转过头时,顾旋暮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她温柔地笑着。
许忱域的脸有些红了,一时间脑子里混乱一片,连“有什么事吗”都不会问了。
顾旋暮见他这样,反倒不害羞了,她咧嘴笑道:“星期天可以送我去跳舞吗!”
好。
许忱域的脸上浮着微微的笑容,飘渺不定。
顾旋暮笑得更开心了,“嗯” 她夸张地重重点点头,难掩激动与兴奋地摆摆手,随即转身飞快地跑了。
钟白边走边回过头来,望着顾旋暮脸上满足又略带丝丝得意的笑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忱域会喜欢她了。
旋暮跑着跳着往回走,憧憬着星期天许忱域送自己去跳舞,憧憬着他骑车载她走过黄昏中的左巷。

只是,如果,她能预知那天将要发生的意外,她绝对不会让许忱域陪她一起去,绝对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9

星期天的晚上,顾旋暮和许忱域很晚才回家。
路上,许忱域载着顾旋暮,两人都不说话。
顾旋暮轻轻地抓住许忱域的衣角,许忱域感觉到后,微微侧了一下头,然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好一会儿,许忱域问:“你很喜欢跳舞吗?”
“嗯!”顾旋暮扬起头,“我以后想成为一个大明星。唱歌跳舞演电视剧。”
许忱域笑了起来:“为什么女生都有这种想法?”
“你很了解女生嘛!”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许忱域似乎没有感觉到:“我以前认识的一些朋友经常问我,可不可以介绍她们去拍香水广告。”
“我不会找你帮忙的。”顾旋暮嘟起了嘴,“我要靠自己的实力。”
“我这个落难的人也帮不了你啊!”许忱域自嘲地笑道。
顾旋暮不明白他的话,刚要问什么意思。自行车却猛然刹车了。
顾旋暮没有准备,重重地撞到许忱域单薄的背上。

顾旋暮从后座上下来,发现拐角后,前面昏黄的路灯下,突然出现了一群人。
许忱域低声问顾旋暮:“你会骑自行车吗?”
顾旋暮点点头。
许忱域坚决地说:“那好,你现在骑车走吧!”
“不。”
许忱域低声喝道;“我叫你走。”
顾旋暮把自行车推到在地,更坚决地说:“我说不走。”
许忱域还想说什么,那群人已经围上来了,许忱域马上把顾旋暮拉到身后。
其中一个人吊儿郎当地说:“兄弟,帮个忙吧!”
许忱域冷冷地说:“你们找错人了。”
那人说:“你小子真不懂规矩,那我就教教你吧!”
然后,许忱域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虽然它们人多,可许忱域并不处于劣势,三下两下就有几个人被他打倒在地。照这样子看,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顾旋暮觉得她现在有必要报警,于是她蹲下来,掏出手机拨通了110,手机里发出了有规律的“嘟嘟”的声音。
可她却觉得这电话线怎么半天不接通,她不停地祈祷:“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呀!”然而她感觉到一片黑影靠近了她。

她不安地抬起头,一个男青年把她拽起来,粗鲁地打掉她的手机。
顾旋暮“啊”的一声尖叫,许忱域闻声转过头来。
一个人瞅准机会马上对准许忱域的小腿用力一踢,许忱域踉跄着跪倒在地。
大家伙一拥而上,雨点般的拳脚砸到许忱域身上。
顾旋暮哭着要挣脱,可那人把她拽得太紧了,“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可那些人根本不理她。
顾旋暮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喊道:“他很有钱的,你们可以把钱都拿走。”
那人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问:“小丫头,你做得了主吗?”
顾旋暮也不管了,立马说:“我是他女朋友。”
那人懒洋洋地喊:“好啦!”
所有人停了下来,有一个人搜出许忱域的钱包,递给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