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迈步往里走,手中端着一个彩色的玻璃碗,走近后把碗放到床头柜,他出声回道:“笙哥买的樱桃,他出去了,你有事儿喊我,我在楼下。”

  宋喜瞥了眼旁边的大碗,七彩的琉璃色,里面盛满水红色的大樱桃,颗颗饱满诱人。

  感情乔治笙还真的出去买樱桃了,果然做戏做全套,滴水不漏。

  元宝走后,宋喜重新平躺在床上,她是医生,知道这样的姿势对腰最好,但她始终没有吃枕边的大樱桃,说她想吃樱桃的人是乔治笙,又不是她。

  心情不好,本以为这次来岄州见到程德清,怎么样也会对宋元青有些帮助,没想到程德清很热情,但却对宋元青的问题三缄其口。

  宋喜也不是傻子,到底是夜城那边的人三缄其口,还是程德清三缄其口,她心里大概有数,心里明知道宋元青这次不可能全身而退,可事实一次次的将她逼退,眼看着身后的路越来越少,她还能退到哪里去?

  躺在床上,宋喜心事重重,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等到再睁眼,是听到身边有人在轻声呼唤,“喜儿,喜儿?”

  宋喜身边的人,大多喊她小喜,只有一个人乐此不疲的喊她喜儿,还说要当黄世仁把她拐回家,宋喜迷迷糊糊,仿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那个熟悉到在心中默念了千万遍的名字,差点儿就要叫出来。

  可她眼前突然就清晰了,那张近在面前的脸,俊美,充满了权贵和危险的气息,不是乔治笙还有谁?

  宋喜可吓了一跳,甚至很轻的哼了一声。

第49章 帮她出头

  见她眼带惊慌,作势要躲,坐在床边的乔治笙伸手扣住她的手臂,轻声道:“是我,做噩梦了?”

  宋喜心想,闭眼没做噩梦,倒是睁眼见着噩梦了。

  有那么两三秒的晃神,宋喜还没闹明白乔治笙搞什么,紧接着她余光一瞥,看见门口处出现了两抹身影,竟是林琪和宋媛。

  林琪敲了敲门,迈步往里走,宋媛紧随其后。

  乔治笙这会儿也对宋喜说:“她们来看你。”

  宋喜看到宋媛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偏偏外人面前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林琪朝着宋喜微笑,嘴里说着:“宋喜姐,听说你不舒服,我们过来看看你。”

  宋喜要起身,乔治笙扶着她的后背,将枕头垫在她后腰处,虽没说话,但周到细心一览无遗。

  “快坐。”宋喜也朝着林琪露出笑容。

  她故意不看宋媛,宋媛也习惯了宋喜的视而不见,来到床边,她眼露担忧,兀自问道:“怎么搞的?早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宋喜本想说,见了脏东西冲的,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着脾气,淡淡道:“没事儿。”

  宋喜倚靠在床头上,乔治笙就坐在她腿边,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时间,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这会儿已经下午了。

  林琪跟宋媛都坐在沙发上,前者询问宋喜的腰痛症,后者则佯装无意的问道:“这间是客卧吧?小喜怎么跑到客卧来睡了?”

  别人不知道宋媛的心,宋喜却是从小就心知肚明,那是个笑面虎,惯会笑里藏刀的人。

  面不改色,宋喜出声回道:“我的腰不能睡太软的床,主卧床太软。”

  宋媛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点点头,然后说:“你自己要多注意点儿,你腰疼也不是一天两天,万一真有个好歹,我跟爸妈都要担心死了。”

  宋喜忍不住一记飞刀眼扫向宋媛,两人目光相对,宋喜在问:你是不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媛则演得逼真,一脸担心。

  但宋喜知道,宋媛的骨子里在挑衅,就是吃定她没办法当着林琪的面儿说什么,宋媛在报复。

  两人暗自较劲儿之际,房间中清冷悦耳的男声响起,“喜儿跟我在一起会有什么万一?”

  宋喜没想到乔治笙会突然开口接话。

  当然,宋媛也没想到。

  她看向乔治笙,眼底有明显的惊诧闪过,那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接话。

  林琪眼球左右一转,表情是尴尬又狐疑的。

  时间足足静止了三秒有余,最后还是宋媛打破了沉寂,她努力勾起唇角,笑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担心小喜。”

  乔治笙没有看宋媛,伸手拿过床头柜处的琉璃碗,他捻起一颗樱桃递到宋喜唇边,声音淡淡,不冷不热的说道:“探望病人,大家都说个吉利话,哪有当人面动不动就万一有个好歹的?”

  带着水珠的樱桃已经触到宋喜的唇瓣,宋喜内心澎湃,暗道乔治笙这突然发难又是唱的哪一出?不过不管是哪一出,只要能帮她挫一挫宋媛的锐气,她绝对举双手赞成。

  张开嘴,她顺势吞下那枚五角钱硬币大小的樱桃,牙齿一咬,果然香甜多汁。

  乔治笙一参战,输赢几乎立见分晓,宋媛哪儿敢跟乔治笙面前叫板,一时间脸都尴尬得憋红了,硬着头皮回道:“是我不会说话,我也是关心则乱。”

  宋喜余光瞥见宋媛坐立难安的模样,心里甭提多痛快。

  抽了张纸巾将口中的樱桃核包起,她好声好气的对乔治笙说道:“你别较真儿,她不是那个意思。”

  乔治笙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薄唇开启,出声说:“同样都是姓宋,你们两个还真不一样。”

  这话说出来的轻,但背后的讽刺和揶揄却是十足的沉重,宋喜晓得乔治笙嘴毒,但也没想到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了。

  刹那间,宋媛呆坐在原位,脸色由红转白,似乎是被乔治笙给怼懵了。

  她身旁的林琪也是如坐针毡,不明白乔治笙为何突然对宋媛发难。

  空气中飘荡着让人胆战心惊的火药味,有人想走,有人后悔来。

  宋喜心里也说不清是惊讶多一些,还是痛快多一些,余光瞥见林琪满脸尴尬,欲言又止,她侧头微笑着说道:“不好意思,你别在意,治笙平时说话比较直。”

  林琪努力挤出笑容,点头打哈哈。

  宋媛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分外精彩。

  眼看着是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宋喜主动说:“谢谢你们过来看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琪见状马上起身道:“那你休息,我们先走了。”

  乔治笙侧头,对着林琪略一颔首,说:“我不送了,慢走。”

  起初林琪还暗自贪恋乔治笙的冷艳皮囊,一直不着痕迹的偷瞄他,可刚才他怼宋媛的那几句话,吓得她浑身发寒,可不敢再搁这儿待了,恨不能脚下生风,赶紧逃离是非地。

  宋媛临走前还跟宋喜说了一句嘱咐的话,不知是脸皮厚,还是戏太足。

  待到房里只剩宋喜和乔治笙两人的时候,乔治笙果断的放下琉璃碗,起身,从床边移步去了对面沙发。

  宋喜见怪不怪,临时搭档,观众一走,无需再演。

  她看着他问:“你刚才为什么怼她?”

  乔治笙靠坐在沙发背,修长的双腿叉开,痞气和贵气奇异的糅杂在一起,表情意味深长的回视着宋喜,他不答反问:“你心里不想怼她吗?”

  宋喜说:“她跟祁丞一起来的。”

  乔治笙说:“所以呢?你还是跟我一起来的,她跑我这儿酸你,是当我死的?”

  宋喜心里稍微一打转儿,就猜到乔治笙为什么这样做,当然他说的原因是其一,其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

  宋喜试探性的问道:“你当着林琪的面儿给宋媛难堪,这话估计现在已经传到程德清耳中了,你是故意想让程德清知道你跟祁丞不合?”

  乔治笙没否认,径自回道:“我俩合不合,程德清心里清楚,我只是想明确的提醒他一下,别想脚踩两条船。”

  宋喜美眸微挑,出声问:“他叫你去找他,是想跟你商量,让你跟祁家合作?”

第50章 你试试?

  如今大家同坐一条船上,乔治笙也没什么好瞒宋喜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这倒是宋喜没想到的结果,停顿数秒,她对乔治笙说:“你拒绝程德清了吗?”

  乔治笙话不多,又只是‘嗯’了一声。

  宋喜问:“那你不怕得罪了他,他干脆一点儿好处都不分给你?”

  乔治笙起先没出声,但是宋喜清楚看到他漂亮的狐狸眼中,有一闪而逝的不屑和嘲讽。一般人做这样的表情,会很容易让人产生打人的冲动,但乔治笙这样做,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自信,一如她问的问题有多么的可笑。

  巧了,宋喜也是个高傲的人,他眼球刚刚一转,她心里已经在暗自后悔,他的买卖,她跟着担心个什么劲儿?

  反正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成不成,看他自己的本事。

  不再看乔治笙,宋喜用双臂撑着身体,由靠坐变成平躺,她摆明了要休息,懒得搭理他。

  乔治笙坐了会儿,随即从沙发上起身,临走前撂下一句:“晚上出去吃饭。”

  宋喜闭着眼睛,又没睡着,当然听到他说话,但她不想回应,等到他走出房间,她才慢慢睁开眼,脑子里面乱哄哄,想着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莫名的口干,她随手捻了颗头顶碗里的大樱桃,放在嘴里面一咬,满口的酸甜果汁,她一连吃了好几颗,最后甚至把整个碗抱到胸口处。

  越吃越想吃,宋喜后知后觉,早饭她没吃两口,之后就只喝了一碗汤,现在都下午了,也没说有谁招呼她吃中午饭。

  丫的乔治笙,给她一碗樱桃,就把她给打发了?他当她是鸟胃?

  满满一大碗樱桃也有一两斤,宋喜分好几次吃完,躺在床上,她腰疼连辗转反侧都做不到,只能直挺挺的平躺着,胃里说不出是撑还是酸,总之不舒服,好不容易熬到有人敲门,她已经难受一个多小时了。

  元宝站在门口说:“宋小姐,晚饭时间到了。”

  宋喜应了一声,然后慢慢起床,单手扶着腰,她走路略显僵直,出了客卧往外走,路径客厅,她看到一身黑的高大身影立在窗边,乔治笙手里拿着一把枝叶,没有举起,就这么闲散的搭在栏杆处,窗外两只长颈鹿都聚在他面前,俯下颀长的脖颈,够他手里的东西。

  太阳偏西,外面的天都是橙红色的,乔治笙的周身蒙了一层瑰丽的色彩,他站在那儿,那样随意,却掩饰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倨傲,就像一个王,万物都要向他俯首称臣。

  宋喜一走一过,看了两秒钟,然后半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看的皮囊她也乐意多看几眼,但这并不代表她是花痴,乔治笙是什么样的人,她越接近越了解,都说漂亮的女人是带刺的玫瑰,那么乔治笙就是带毒的玫瑰,她别说碰了,多看两下都怕长针眼。

  回主卧换了衣服,宋喜再出来的时候,乔治笙已经坐在沙发上。

  两人一句话没有,一起下楼,王庆斌在外面等着,看到两人出来,笑着打招呼。

  元宝拉开后车门,宋喜本能的走上前,乔治笙说:“我坐里面。”

  说罢,他弯下颀长的身躯,跨步先坐进去。

  宋喜心底有一瞬间的柔软,不过很快她就告诉自己,这是人前,乔治笙在做戏。

  慢慢弯腰,宋喜紧随其后上了车,她在床上躺了小一天,加之坐在车门边,不用猫着往里挪,腰并不太疼,上车后跟王庆斌聊了几句,说话间车子就开到白天吃早餐的小楼前面。

  几人下车,同一时间,另一辆车也停在旁边,从车中下来的是祁丞和宋媛。

  宋喜不搭理宋媛,这回宋媛也选择对宋喜视而不见,大家各自站在同行的男人身旁,倒是祁丞率先跟宋喜打了招呼,“宋小姐腰痛好些了吗?”

  宋喜本能的微微一笑,出声回道:“好多了。”

  祁丞淡笑着道:“那就好,下午媛媛回来跟我说,可能你腰疼的厉害,所以七少急得直发脾气。”

  七少是圈内人对乔治笙的另一种称呼,因为他在乔家大家族排行老七,是最小的一个男孩子。

  宋喜闻言,几乎是立刻就听出祁丞话里有话,她对祁丞不熟,不好冒然接什么,只能故作听不懂的说:“小病,他就爱大惊小怪。”

  乔治笙却从旁不冷不热的说:“还回去打小报告了?”

  宋媛的目光很快扫过乔治笙的脸,然后迅速低头,宋喜看得出来,宋媛是真害怕乔治笙,毕竟他可是恶名在外,别人轻易不敢招他,现在是他主动看不上宋媛,宋媛岂有不躲着的道理?

  可宋媛毕竟是祁丞带来的人,乔治笙明里暗里的怼,祁丞不可能坐视不理,他脸上挂着看似和善却没有什么真心的笑容,唇瓣一张一合,出声回道:“我又不是老师,七少也不是我管着的学生,哪有打小报告一说?再者就算是打了,我也不能跟你翻脸不是?”

  乔治笙闻言,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当场回道:“也是,为了个女人,怎么好跟朋友翻脸?”

  祁丞脸上笑容变大,忽然问了句:“我要是哪天急了,一不小心也说你女朋友几句呢?”

  乔治笙狐狸眼略微上挑,分明是顾盼生姿,但却淬着说不出的寒意,薄唇开启,他轻笑着回道:“你试试?”

  轻飘飘的一句话丢出去,声音都是蛊惑人心的好听,可但凡听见这句话的人,无一不后脊梁一冷。

  乔治笙这话,十足的威胁,甚至带着几分挑衅。

  几人都是边说边往小楼里面走,乔治笙正跟祁丞对视,暗自较劲儿之际,门内的兰豫洲,林洋和林琪迎出来,笑着说:“都来了?”

  这边话一岔开,紧张的气氛稍微淡去。

  宋喜站在乔治笙身旁,兰豫洲亲自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还特地解释了一下他没去探望的原因,是因为下午临时有事儿要办。

  宋喜体会过被人众星捧月的滋味儿,也尝过人走茶凉的落寞,如今重新被人重视,她明白这是‘后盾’的力量。

  以前她靠宋元青,没人敢欺负她;如今她仰着乔治笙,没有人敢低看她。

第51章 有酒,偏喝茶

  一帮面和心不和的人,说说笑笑往二楼走,程德清设宴款待众人,偌大的一张圆桌上,尽是经典地道的粤菜。

  放在最中间的是一道孔雀开屏——盘中间赫然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不只是什么原材料雕刻而成,色彩明艳,铺开的尾翼都是鱼片做的,端的是色香味俱全。

  其余掌上明珠,煎酿茄子,翡翠虾仁,菠萝古老肉等,皆是粤菜的代表菜色。

  席间有人专门倒酒,颜色不同的酒瓶,程德清面带笑容的说道:“我今天也是借花献佛,茅台是豫洲带来的,贡酒是祁丞带来的,喜欢喝什么,自己选。”

  祁丞微笑着说:“兰先生带的酒一定是好酒,我可不能错过。”

  宋媛自然跟他一样,佣人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茅台。

  兰豫洲笑说:“我正经有些年没喝贡酒了,正好今天过过嘴瘾。”

  佣人站在他身侧,替他倒了一杯古井贡酒。

  林琪和林洋都选了茅台,待到端着托盘的佣人走至宋喜和乔治笙身旁,低声询问之际,宋喜却说:“有茶吗?”

  佣人稍微一顿,随即点头应声:“有。”

  这时程德清将目光落在宋喜脸上,关心的问:“小喜不能喝酒吧?”

  宋喜看了眼程德清手边的酒杯,礼貌又暖心的回道:“程爷爷,我不想扫您的兴,但我这职业病又忍不住叨扰您两句,您刚出院不久,酒要少喝,实在忍不住可以喝茶嘛,我陪您。”

  程德清似是想起什么,侧身对身旁人吩咐,“对了,把小喜送我的碧螺春煮上。”

  佣人点头,程德清又转身面向宋喜,笑着说:“你是医生,我是病人,我得听医生的话,那我今天就少喝一点儿,待会儿你陪我喝喝茶。”

  宋喜弯着眼睛应声,坐在她身边的乔治笙也微笑着接道:“你们都喝茶,那我也喝茶好了。”

  说是选酒,其实是选战队,祁丞跟兰豫洲互相给对方面子,林琪跟林洋干脆站了兰豫洲,剩下乔治笙跟宋喜这里,两人竟然什么酒都不选,改喝茶。

  满桌子没有一个糊涂人,这下大家心里就更加明了,乔治笙……是谁都不乐意站,他要单玩儿。

  至于宋喜,她敢当程德清的面儿‘起刺儿’,也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

  宋媛余光瞥见祁丞面露深色,她不着痕迹的瞥了宋喜一眼,从小到大,她最是讨厌宋喜的这种倨傲,仿佛什么人什么事儿都不放在眼里,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对于宋喜而言不过是想与不想这么简单,但是于宋媛而言,她要反复琢磨掂量很久,最后也未必有这个勇气。

  好吧,宋媛就是嫉妒宋喜,赤裸裸的嫉妒,凭什么宋喜就能为所欲为?不就因为会投胎,找了个好爹吗?如果自己生来就有这么好的条件,也不至于后天如此的步履维艰。

  后厨泡好茶之后就赶紧端到前面来,程德清端着酒杯,杯中是兰豫洲送的八十年茅台,他举杯敬大家,其余人等都拿起手边杯子,只不过杯子里的东西不尽相同,有茅台,有贡酒,也有茶。

  第一杯喝下之后,程德清又让人给他倒了一杯贡酒,众人说话的空挡,程德清再次举杯,感谢大家从夜城大老远的跑到岄州来看他。

  两杯酒下了肚,他既给了兰豫洲面子,也给了祁丞面子,最后他让佣人换个茶杯,倒了一杯碧螺春,呷了一口之后,说道:“好茶。”

  乔治笙说:“知道程老喜欢喝酒,原本我也备了酒,喜儿看见当时就不高兴了,说您现在要少喝酒,喝茶比喝酒好,这不,酒被没收了,别人送酒她送茶,格格不入。”

  程德清笑容满面的回道:“小喜心细,加上她又是医生,有心了,我的家庭医生也不让我喝酒,我控制不住。”

  宋喜美眸灵动,顾盼生姿的说道:“有我跟治笙陪您喝茶,您不是一个人,也没有那么馋酒,我们可是为了您做出牺牲的。”

  程德清哈哈笑着,拿起茶杯对着宋喜举了一下,宋喜双手持杯,遥敬,然后低头抿了一口。

  她不是常喝茶的人,但也多少品得出,这是极好的碧螺春,两小盒的价格绝对不会比兰豫洲送的茅台和祁丞送的贡酒便宜。

  桌上其他人面色无异,可却心思各异,乔治笙摆明了要耍单,加上宋喜这么个神助攻,眼看着程德清一顿饭下来,酒是一口没再碰,一直在喝茶,大家越发的内心不安,不知道程德清最后会怎么决定。

  晚饭过后也才不到八点,程德清说请大家看戏,宋喜早就知道这方院子里面尽是关起门的富贵,移步到其他小楼,那是个专供人听戏看戏地方,前面就是戏台,下面摆放着舒服的皮沙发。

  众人落座之后,马上有人端上果盘饮品。

  让宋喜略微意外的是,曲目竟然不是早就准备好的,程德清临时让众人点,京剧,越剧,梆子,什么都可以。

  林琪对这个流程兴致缺缺,窝在林洋身边,并不发表意见。

  林洋是小辈儿,年纪又轻,笑着说听其他人的。

  大家一轮谦让过后,首个曲种是兰豫洲点的,京剧,最著名的一场戏,《贵妃醉酒》。

  演员装扮上台,为下面不足十个看客尽情的表演,一场下来也有半个多小时,程德清带头拍手,宋喜余光瞥见林洋动了下肩膀,将睡着了的林琪晃醒,两人一起鼓掌。

  很少有年轻人能静下心来欣赏曲艺文化,宋喜也坐得无聊,但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头,毕竟程德清看得还高兴呢,手指一直跟着轻点打节奏,兴起时也会轻哼两声。

  第二出戏是乔治笙点的,他说:“来了岄州,不听粤剧总觉着亏了。”

  程德清笑说:“粤剧好啊,我来岄州这些年,也渐渐喜欢上粤剧,想听哪一出?”

  乔治笙侧头问宋喜,“想听哪出?”

  宋喜对上乔治笙的视线,外人看他是绅士温柔,但她分明看见他眼中的甩锅。

  丫不会是报不出曲目吧?

  宋喜佯装纠结犹豫,实则在尽量拖延时间。

  坐在右手边沙发上的宋媛微笑着道:“小喜平时一直在医院里忙着,都不关注这些吧?”

第52章 聊还不如不聊

  乔治笙闻言,一个眼神看过去,吓得宋媛赶紧别开视线。

  祁丞微笑着接道:“宋小姐在医院光学养生了。”

  这话是在刺儿宋喜之前喝茶不喝酒的提议,果然肚子里都憋着气,就等着什么时候有机会下手报复呢。

  宋喜忽然侧头对程德清说:“程爷爷,听一出《花田八喜》怎么样?”

  程德清眼睛一亮,“你还知道这出戏呢?”

  宋喜唇瓣开启,竟是当场哼唱了两句,随即笑道:“我们医院有同事是岄州人,他没事儿就喜欢哼这段,我还没听过专门的老师唱呢。”

  程德清显然是高兴的,马上吩咐人下去安排。

  宋喜佯装无意的看向祁丞宋媛那边,微笑着说:“医院也不像祁先生想的那么无聊,我也不是光会养生。”

  乔治笙瞥见祁丞不得不笑着应承的脸,唇角勾起,他觉得宋喜可真是一把尚方宝剑,说斩谁就斩谁,嘁哩喀喳,绝不拖泥带水。

  当台上开唱之时,下面乔治笙目视前方,薄唇开启,声音是只有他跟宋喜才能听见的分贝,出声道:“你刚才故意不接话,是等着给他们下套?”

  宋喜跟乔治笙一样,一副认真听戏的表情,嘴唇不动,声音从唇缝下飘出,“你下次别再突然甩锅给我,幸好我想到了,我差点儿说成《花田喜事》。”

  乔治笙说:“谁甩锅给你了?粤剧的名段我最少能说出三十段来。”

  闻言,宋喜不由得偏头看向乔治笙,乔治笙则一副悠闲的贵少爷派头,下巴随着台上的乐曲轻轻摆动,分明是知道这出戏。

  这茬过后不久,宋喜一个偶然间的机会得知,任丽娜是地地道道的岄州人,所以说乔治笙也是半个岄州人,怎会不知道粤剧的曲目?

  倒是她把自己想的太重要,那一刻就跟她说不出来,大家就得一起死似的。

  亏得她还觉得自己临危不乱,力挽狂澜,实则乔治笙根本不慌。

  一出《花田八喜》唱完,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

  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客套,程德清都要询问一下祁丞的意见,祁丞看向程德清,微笑着说道:“程老,您看梨园戏怎么样?”

  程德清自然附和,“梨园戏好,就是后台不知有没有会唱梨园戏的……”

  他正要找人过来问,祁丞面不改色的说:“程老,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宋媛说她想给您唱一段。”

  程德清看向宋媛,眼露诧色,“这还有行家?”

  宋媛不好意思的回道:“在您和各位面前不敢称行家,就是平时也喜欢,学了一点儿。”

  程德清笑说:“那我们今天有耳福了。”

  宋媛站起身,顺势道:“化妆太久了,我就给程老和各位小唱一段,唱的不好大家多多包涵。”

  程德清带头鼓掌,众人看着宋媛迈步往台上走,跟乐队老师们交流了几句,然后站在台中间微笑,起范儿。

  音乐起,宋媛张口,地道的梨园戏唱腔,声音尖锐,咬字考究。

  乔治笙望着台上,低声说了句:“你这个姐姐,还是有些本事的嘛。”

  宋喜白了一眼,冷声道:“她不是我姐。”

  她不管乔治笙的声音中是否玩味居多,她只是越听越耳熟,脑子努力回想她到底在哪儿听过。

  某然一个瞬间,她忽然想起,这调子她就在家听过,出自宋元青的口。

  以前宋元青心情好的时候,会哼几句京剧,好几次宋喜听他嘴里不知哼了些什么,随口一问,他说是梨园戏《陈三五娘》。

  宋喜做事儿直爽,但她内心是个敏感的人,可能也跟她从小单亲家庭长大有关。

  她几乎是立刻就猜到跟董俪珺有关,果然她旁敲侧击,得知董俪珺就是闽南那一带的人,会梨园戏不稀奇。

  如今同样的调子加上词儿,从宋媛嘴里面唱出来,宋喜是怎么听怎么来气,那感觉就像一对妖母女,想法设法的讨好宋元青,把她唯一的亲人给抢走了,如今宋元青在里面前途未卜,宋媛却用同样的把戏讨好程德清。

  宋喜这么绞尽脑汁,也是为了宋元青,可宋媛呢?她是为了自己。

  宋喜猜得没错,宋媛的的确确是为了自己。

  同样都是姓宋,为何她要被宋喜压着一头?要说以前宋元青在,那还分个亲生后养,可现在宋元青自身都难保,落魄的凤凰还想跟以前一样耀武扬威?不可能。

  宋媛在台上唱得分外认真,时不时几个眼神瞄向台下宋喜,看似在互动,实则明目张胆的挑衅。

  乔治笙难得的有兴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说了句:“她在向你示威。”

  不用他挑明,宋喜也看得出来,可乔治笙这么一说,宋喜的气焰更盛。

  粉唇开启,她不无嘲讽的回道:“当自己是戏子吗?说上台就上台。”

  乔治笙似笑非笑的说:“她唱得不错。”

  宋喜说:“乔先生涉猎真广。”

  尽是嘲讽的味道。

  乔治笙唇角微微勾起,不知为何今天心情还不错,可能因为宋喜这把宝剑很好用吧,他低声说道:“其实男人喜欢有趣一点儿的女人。”

  宋喜眼底划过不屑,心中也冷哼了一声。

  “羡慕祁丞吗?”她似笑非笑的问。

  乔治笙发现了,宋喜生气的时候是牙尖嘴利的,什么明嘲暗讽,什么指桑骂槐,绝对不重样。

  乔治笙学着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回道:“祁丞应该很羡慕我,毕竟我身边是亲生的,他那个,充其量是个养的。”

  宋喜应该高兴,毕竟乔治笙讽刺了宋媛,可事实上她并不高兴,因为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后来她回过味儿来,宋喜不爽是因为乔治笙压根儿没把她当‘人’看,她跟宋媛都是筹码,按着打牌看,她幸运是大王,而宋媛充其量就是个小王。

  得出这样的结论,宋喜瞬间周身气压更低,抿着好看的丰润唇瓣,她不再开口讲话。

  乔治笙也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盯着台上的宋媛看,不再跟宋喜聊天。

  宋喜气不打一处来,不晓得男人都是什么品位,偏偏喜欢这种俗不可耐的。

  宋元青喜欢董俪珺,祁丞喜欢宋媛,现在就连直男癌晚期的某人也……

第53章 两人都要面儿

  宋媛的这身看家本事都是从董俪珺那儿学来的,宋喜承认,她是厌屋及乌,原本没觉着梨园戏有什么不好,可是从宋媛嘴里唱出来,她是分分钟想起身离开。

  而宋媛站在台上,一边奉承着程德清,一边时不时的挑衅着宋喜,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说是唱一小段,宋喜也没见时间多短,一开口就是二十来分钟。

  唱完之后,下面的人以程德清为首,都跟着鼓掌。宋喜就是有这个倔劲儿,谁爱鼓谁鼓,反正她是不动,她借着喝东西,手上拿着杯子,巧妙地避过了。

  宋媛站在台上,礼貌的颔首欠身,作势要往台下走。

  谁都没想到乔治笙会在这时开口,他看着台上的宋媛说:“没想到宋小姐唱功不输专业的梨园戏老师,今儿难得有幸听到宋小姐开嗓,时间还早,宋小姐再唱几段怎么样?”

  宋媛闻言,一时间只能站在台上往下看。

  宋喜也纳闷,吃不准乔治笙是几个意思。

  直到程德清也笑着开了口,“是啊,我平时听梨园戏听得不多,家里也没有梨园戏唱得好的老师,小媛要是不累的话,再给我们唱几段。”

  宋媛面上带着笑,可宋喜看得出来,那笑容中有犹豫不决。

  祁丞笑着开口,“既然程老和七少都想听,你就再唱一段。”

  宋媛听祁丞的话,这才微笑着应声,重新回到台中间,跟乐队老师们商量好,又唱了一出。

  当音乐响起,宋媛又开始拿腔拿调之际,宋喜忍不住小声说了句:“乔先生这么懂,说说她这是唱得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