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流血了,又流血了!”
池时皱了皱眉头,这张桂英嗓门大不说,还一惊一乍的。
周羡走到她的身后,拿起观音仔细一瞧,“虽然看上去很像血,但不是血。这送子观音拿在手中,分量也不对劲。应该是中空的,灌了一些红香蓉的粉末。”
“摇晃得厉害的时候,红色粉末会流动,在玉质通透的地方,能够看得见红色,乍一眼看去,好似流血了一般,但其实不然。”
周羡说着,恍然大悟,“红香蓉同五石散差不离的,会让人潮热,然后……难怪用来放在送子观音里。在不服用的情况之下,长时期的闻着,有令人动情的功效。”
池时点了点头,“所以,诅咒什么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今日在吴三夫人身边服侍的人是谁?可是那阎婆子?”
张桂英听着,有些迷茫,“你是说阎婆子害了她?不对啊,那阎婆子是我三弟妹的陪嫁丫鬟,怎么会害她?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那阎婆子给抓来!”
张桂英的大嗓门刚嚷嚷完,便有一个婆子,站在了门口。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衫,头上还鬓着白色的纸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脸上还细细的上了妆,“不用寻了,我不过是去打理了一下自己个,然后便准备来说出真相的。”
“吴三夫人是我杀的。我们全家被红香蓉害得家破人亡,吴家三房又凭什么可以有子嗣诞生?三夫人什么都不懂,我本来不想害她的,可没有想到,竟然一尸两命。”
“吴老太太,看来你已经记不得我了。三夫人家中是小门小户,在娘家就没有什么伺候的下人,所以叫了人牙子买人来做陪房。苍天有眼,我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报仇,便被挑选中了。”
“想当初,我嫁人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好不热闹。我的夫家姓林,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算得上是独富一方。”
“那一年,吴老太太你回蜀地老家,设宴遍请当地的富人豪商。我当时怀有身孕,就是在那次宴会上,我夫君林筠迷上了红香蓉。”
“我们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谁看了不说上一句锦绣姻缘。可一切全部都毁了,林筠败光了家业,死得一干二净的,他吃得迷幻,拿剑刺我,害得我腹中的孩子也没有了……”
“我做这些,比起你们对我做的,简直是九牛一毛!”
不等吴老太太说话,张桂英又炸了,“你做什么要同我说那送子观音的事情?我夫君常年在外驻军,那什么红香蓉绿香蓉的,我半点不知晓,你做什么害我?”
“若非我命好遇到了楚王殿下同这位小公子,那杀人凶手,岂不是由我背定了!你还说什么,本来就没有想逃走,想要出来认了!你这个骗子!你做什么害我?”
第三四九章 早有预谋
张桂英将门虎女,只见她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阎婆子的衣服口,恶狠狠地盯着她。
阎婆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回去,“我叫阎敏。你们吴家的每一个大子儿,都淌着血泪。那是每一个因为红香蓉而家破人亡的人,流出来的血泪。”
“你说自己无辜,那我们这些人,便不无辜么?”
张桂英神色一变,她的手猛的松了开。
她的嘴唇轻轻的颤了颤。
她是不知道吴家在做红香蓉的买卖,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够上瘾,会害得人家破人亡。可是吴老太太再怎么同二房不亲近,也不会少了他们的吃穿用度。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对于她的三个儿子,却并没有亏待。府中分红的银钱,老太太大手笔置办的那些田庄铺子……
她张桂英乃是吴家媳妇,她的儿子是吴家子孙,又怎么能够撇得一干二净?
她不无辜。
张桂英想着,往后退了几步,蹲在了地上,抱起了头来。
池时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安静,她上前一步,走到了那阎敏的面前,“你同聂掌柜的,乃是旧识罢。所以他才卖给张桂英,这个藏有红香蓉粉的玉观音,并且不告诉她来源。”
“你一早就知晓了,这送子观音的问题所在,却没有在张桂英送给吴三夫人的时候说,而是在今日早上,才故意过来,讲了那个子虚乌有的前任主人八个月一尸两命的故事。”
“为的是什么呢?为的就是让张桂英今日在多宝阁,偶遇楚王。然后让他恰好的听到,府中有人因为蹊跷的送子观音而亡故之事。”
“周羡要去多宝阁取红珊瑚树,是一早便同聂掌柜的说好的。所以,你们能够把握好这个恰巧。”
池时说着,看向了张桂英,“阎敏并没有撒谎。这就是为何,她打算自首,和盘托出,但是却要拉你下水的原因。因为你就是钓周羡这条大鱼上钩的诱饵。”
“所以”,池时伸出手来,整了整阎敏被揪乱的衣领,“你这么大费周章,不会光杀死一个新娶的吴三夫人,便算报仇了吧?”
“卖红香蓉虽然不道德,但如今大梁,并未禁止。你做这些,除了让你自己丢了性命,人家姓吴的,最多不过是被封禁了买卖,断了财源。”
“吴三夫人死了,吴三郎还可以娶第四任夫人,在生去这个老妖婆心心念念的男娃娃,命根子。我不认为,你叫周羡前来,是想让他看这个。”
“所以,锣声已响,可以开戏了吗?”
池时说着,一转身,久乐已经端了一把椅子站到了她的身后,她轻轻地坐了下去,接过久乐递来的茶水,翘起了二郎腿,滑了滑茶叶盖子,轻轻地抿了一口。
周羡瞧着,四下里寻了寻,却是半分不见常康的踪影。
他无语的撇了撇嘴,这久乐莫不是在池时的裤腰带上系了根绳子,把自己个给拴上头了。
要不然的话,怎么只要池时要在人家抖威风的时候,他就像个土行孙似的,突然冒了出来。
简直就是大梁未解之谜第九谜!
不等周羡想出个一二三来,那阎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池仵作料事如神,内宅夫人生孩子死了,通常都不会有人报官,直接下葬了事。这样的话,我便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的。”
“所以,我才寻了老乡聂掌柜的……只有这案子过了明路,某些人方才不会像以前的两次一样,将所有的罪恶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掩盖了过去。”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摊开了来,“殿下,池仵作。”
“姓吴的老婆子,杀害了吴三郎的原配妻子柳香蓉,那柳香蓉乃是家中独女。吴家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霸占柳家的红香蓉矿山。”
“我拿到的这一封,乃是吴三郎第二任妻子蒋玲的遗书。”
“你这婆子,杀人诛心啊!我们吴家,是得了柳家的矿山。可是因为柳家已经是绝户,五服之内无亲族,柳香蓉嫁进吴家之时,嫁妆单子上写得一清二楚。”
“那整座矿山,都是她的陪嫁。我承认当初让老三娶她,是看中了她家的财力,不然的话,我们好好的官宦之家,为何要娶商户女?”
“只要柳香蓉是我吴家妇一日,那红香蓉矿便同我们吴家所有无异,我何必杀了她?”
那阎敏听着,嗓子里吸了吸,然后呸的一口,将唾沫吐到了那吴老太太的脸上。
吴老太太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等侮辱,拐杖一扔,一个虎扑猛冲了过来,就要撕打那阎敏,只见她那鸡爪子一般的手在空中一挥,竟然突兀的转了个弯儿,朝着池时手中抓来。
池时手握遗书,一直脚蹬地,椅子腿了出去,另外一只脚对着空中一踢,那吴老太太闷哼一声,就地一滚,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池时啧啧了几声,站起身来,“我倒是想看戏,今儿个就听阎敏说案子了,可有些没有眼力劲儿的人,嫌这样死得太过体面,非要我来说。”
“你们家的茶水不香,本来我都懒得浪费口舌了。吴老太太可别装了,我若是真踢到了你,你还能哎哟?你只能嗷嗷叫,我滴个娘啊,刚我还生龙活虎的,怎么这眨眼的功夫,到了阴曹地府。”
“我那脚丫子都没有沾到你的衣衫边呢,你就在地上滚了。若是我师父泉下有知,怕不是要从土里钻出来,惭愧的握着您的手,夸您会教,让我神功大成了呢!”
“您应该叫你那兵部的大儿子,送我上战场去,到时候打仗,我站在城楼上,挥挥脚丫子,敌军便纷纷翻倒下马,谁见了不掏出史书,大写神迹啊,神迹!”
吴老太太老脸通红,站了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恼了起来,“你们都是死人吗?不知道过来扶我?生不出儿子也就罢了,像一个木头一般,动也不会动!”
吴家大夫人脸色惨白的走了过来,扶住了吴老太太,“母……母……母亲……”
池时瞧着不耐烦,将那遗书一抖,拍到了周羡手中。
第三五零章 一起杀人
阎敏一瞧,深吸了一口气,说话都变得简洁了起来。
“柳香蓉嫁进吴家之后,一直没有身孕。吴老太太请了蒋玲的父亲,保和堂的妇科圣手蒋乐前来瞧病。把脉之后发现,柳香蓉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孕。”
“吴老太太大怒,认定三房不能无后,想要给吴三郎纳贵妾。可柳香蓉那么丰厚的嫁妆进府,怎能没有条件,当时说好了的条件便是柳家每年都要给吴家分红利。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
“于是吴老太太动了歪心思,毒杀了柳香蓉,再在柳家夫妻前来京城奔丧的路上,安排了人截杀。至此,柳家所有财产都归吴家所有。”
“他们以为做得隐秘,但是柳香蓉的死,没有瞒过给她看病的郎中蒋乐。吴家为了封口,让吴三郎续娶了蒋乐的女儿蒋玲。吴三郎那会儿年少气盛,好服红香蓉,兴许这就是因果报应。”
“蒋玲三次有孕,都因为吴三郎用了红香蓉之后,对她动手动脚,拳打脚踢的,导致小产。到了第三回,她终于油尽灯枯,写下了这封遗书,揭发所有的罪恶。”
阎敏的话说得极快,好似担心再横生出什么枝节来,便没有人愿意倾听她说的话了。
“蒋玲的遗书里写得很清楚,杀死柳香蓉一家,夺取他家家产之事,除了当时在外地驻军,多年未归的柳家二房人之外。兵部侍郎吴本亭,以及吴三郎吴本茆,都是参与者。”
“那截杀柳家人的山匪,便是吴本亭安排的。毒死柳香蓉的砒霜,是吴本茆装病从常记药铺里买的,药方子是他装病,从蒋乐那里开的。”
阎敏说着,又掏出了两张纸儿,“我这里有蒋乐亲笔所书供词,还有当时的药方详细记载,以及常记药铺给吴本茆抓药的人的供词。如果需要,他们都可以出来作证。”
池时接过那供词一看,上头写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事无巨细都写上去了。
这阎敏显然是读过书的,知晓这官府审案,都需要哪些东西。
“柳香蓉是不是中砒霜毒死了,等阿时开棺验尸,一看便知”,一旁的周羡听着,轻叹了一口气,对着那阎敏说道。
阎敏眼眶一红,眼泪在里头打了个转儿,落了下来。
“我等的就是这个,我等的就是吴家大房同三房,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而一旁的吴老太太,此刻已经慌了神,她一把抓住了池时的衣袖,“不开棺验尸,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同我的儿子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我贪图柳家的荣华富贵,所以用砒霜毒死了柳香蓉。是我装病,叫三儿去抓药的,我都是我,都是我。大郎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情,那山匪杀人什么的,也是我安排的……都是我安排的……”
“你们快抓我走,把我抓走,我的儿子,都是清清白白的。大郎都是兵部侍郎了,日后他还要做兵部尚书,还要封侯拜相的。三郎,三郎还年轻,他还能生儿子的,可以生儿子!”
池时听着,抽了抽嘴角。
“你可别三句话不离生儿子了,你生了三个儿子,也没有瞧见你上天啊!不也还在土里,像那池塘得青蛙一般,重复的说着话。”
“人家青蛙呱呱呱,你儿子儿子儿子……凶手是谁,一查便知,何必白费力气。”
池时说着,甩了甩袖子,站起身来,正准备出去,却瞧见常康满头大汗的领着京兆府的曹推官还有苏仵作跑了进来。
见池时瞧见了他,他拼命的挥了挥手,“九爷,殿下!这厉害的事,不能全让久乐抢着做了去不是!我一瞧这杀人了,就先去把京兆府的人,给带来了!”
“嘿嘿!这就叫做未雨绸缪,先发制人,抢先一步!”
常康说着,瞧见那屋子中间大大咧咧放着的一把椅子,眼眸一动,加快了脚步,立马端了离门最近的一把椅子,搁在了周羡的屁股后头,“殿下,您快坐下!还有茶是不是!”
他说着,朝着桌上看去,见那茶水凉了,一把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了周羡,“吃点心!”
迎门而来的曹推官憋着笑,对着周羡行了礼,“殿下,这里的事情,便交给我们京兆府吧!”
周羡涨红了脸,将那块点心塞进了常康的嘴中。
“你这叫什么?你这叫画虎不成反类犬,东施效颦,爹死了才孝顺……太迟了!”
周羡气呼呼的说着,袖子一甩,拽着池时便往外走,临到门口,脚步又是一顿,他回过头去看向了在那里哭泣的阎敏,“红香蓉若真如同你所言,害人颇深。那我大梁,再也没有红香蓉。”
周羡说完,也不管身后吴家人的叫唤声,大步的离开了吴府。
待出了门,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你这书没有读好啊,前头两句还不错,最后一句是什么俗语?听起来不怎么像读书人的话。”常康快步的跑了出来,将马车赶了过来。
池时见周羡恼羞成怒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刚刚你家殿下那句再也没有红香蓉,是不是十分霸气?”
她说着,余光一瞟,瞟见周羡竖起了耳朵,听了过来,有些好笑的别过了脸去。
常康一听,眼睛立马亮了,“我家殿下,不管说什么,都十分的霸气!像我们殿下这么有本事的人,有生得帅气的人,那是十分罕见了!”
周羡抬起了下巴,“旁人都有眼睛,要你多言!这案子倒是轻松,敢情人家阎敏提前已经找好了证人证据,就等着借我周羡的壳子一用。”
池时点了点头,“案子不都这样么,十有八九就是寻常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又不是写那话本子,每个案子都是连环凶杀,亦或者是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阎敏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惜了。她要拿到那么多证据,并非容易之事。若是她没有杀死吴三夫人,而是直接去京兆府告官……可惜了。”
“你要禁红香蓉?”池时问道。
周羡认真的点了点头,“不禁的话,吴家倒了,矿山会有新的主人,又会再出现下一个受害人阎敏。不管那阎敏是刻意算计的也好,还是无心插柳也罢。”
“这件事情里,旁的事情她都做好了,京兆府也可以查漏补缺。可唯独有一件事,那只有我周羡可以做,胆敢去做。那便是禁了红香蓉,五石散,阿芙蓉这样恶物。”
他说着,转过身去,看向了吴家的大门,“查案阿时你可以查,便是没有清白印,没有楚王府,你也可以查。但是由案子引发的这些东西,发现大梁存在的一些问题,去亡羊补牢。”
“兴许,这才是我周羡,在每一个案子里的真正意义。”
第三五一章 送上门的人
周羡说着,微微的仰起了下巴。他估算过了,这个角度说话的时候,太阳光正好会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一般。
这般击中人心的豪言壮语,这般像是神使下凡的美好场景,谁瞧了不会动心?
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池时瞧着他时,那带着欣赏的亮晶晶的目光了。
“殿下,你还站在那里干嘛?九爷早就上车了!”
常康的呼喊声,打乱了周羡的思绪,他快速的恢复了正常,朝着马车一看,堪堪只看见池时尚未提上马车的半条腿。
常康同久乐一人一边,站在马车两侧,就等着他也上车,然后走了。
三个人,谁都没有瞧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袖子一甩,噔噔噔的朝着马车上跳去。
“你不是一直在做这些事么?干嘛说得好似今日方才发现一般?”池时好笑的看了周羡一眼,将手肘撑在了马车的小窗口上,托着腮,看着马车外的风景。
周羡身子一顿,清了清嗓子,挨着池时坐了下来,“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提的。”
他说着,挺直了胸膛,偷偷的看池时,却见池时扭过头来,认真说道:“这东西若是禁了,你也就不算闲王,勉强算得上贤王了。”
“我同沈观澜不对付,这老天爷都觉得,他大婚的东西合不该让我先看,那多宝阁我便不去了。不过珊瑚树算不得什么好礼。他不是同沈家断绝了关系么?”
“他如今住在楚王府里,那你就跟他爹似的。他又不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也不是真正的皇孙贵胄,老太太能给他把娶相爷家小姐的聘礼给包圆了?”
“啧啧,难怪我们大梁不见富裕,原来宫里头个个都是人傻钱多!田庄铺子宅院,金银珠宝……像洒水似的往外泼?”
周羡一听,猛拍了一下脑袋,“我也没有成过亲,哥哥大婚的时候,宫中全都准备好了,我也没有操心过。差点儿误了大事!”
他说着,拍了拍池时的肩膀,“你不是不喜欢沈观澜么?怎么又提醒我为他思虑周全了?”
池时撇了撇嘴,“人家一没有毒我,二没有捅我,不过瞧着碍眼而已,我总不能走在街上,瞧见一坨狗屎,非得过去踩上人家一脚!”
周羡闻言,笑了出声。
若非池时提醒,他险些忘记了,宫中便是给准备聘礼,那也只是按照定制给上一部分。便是皇子们大婚,那也都是有母族给添补,自己还有私产中有添补的。
沈观澜同沈家断了干净,没有闹翻的母族,前两日还被他给一撸到底了……
他一心钻研毒药,不事生产。若是全靠宫中那点儿东西,到时候拿到赵相府去,怕不是寒酸得很。他需要的哪里是什么红珊瑚树……而是不叫人小瞧了的婚礼。
周羡这么一想,那是又喜又丧,“你说得没有错,这么一瞧,我感觉自己个十六岁,就已经做爹了,做爹还不够,还要给大儿子娶媳妇了……”
池时见周羡看她,摆了摆手,“活人的体面我帮不上忙,死了再找我吧!我到前头下车,红香蓉的事情,就全靠你了!”
池时说着,叫停了马车,跳了下去,又对着周羡,举了举拳头,“豪言壮语都放出去了,可别怂啊,小王爷!”
她说着,摆了摆手,领着久乐一个拐弯,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等周羡的马车一走,池时脚步一动,朝后一闪,一把匕首架在了一人的脖子上,“你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做什么?”
虽然马车在闹市里行不快,但也远比一般人的脚力要快上许多,这个人明显有轻功在身,方才能够靠着两条腿,就把他们给盯住了。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那人低头看了匕首一眼,是开过刃的,上头影影约约还有血腥味儿,绝对不是那些世家公子拿捏范儿的不中用的玩意儿。
池时手一动,那人脖子上便流出了一条血口子来,“我先问你的。”
来人脸色未变,像是这点儿小伤,司空见惯了一般。
他眨了眨眼睛,“我是你要找的人。”
“哦”,池时哦了一声。
那人瞧着池时那张面无表情脸,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时候不应该是瞳孔猛的一缩,亦或者是激动异常之类的……就这么一个字“哦”?
他还没有想完,就觉得自己个脖子后面一疼,眼前瞬间一黑,朝着地面栽倒了下去。
久乐瞧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公子,他面部着地,鼻子摔流血了。”
池时看了久乐一眼,看了一看倒下去的那人,一屁股坐了下去,将手中的匕首往地上一戳,扎在了那人的脖子旁边,“哦,死不了。”
久乐无奈的笑了笑,“公子看到旁边是我们家的棺材铺子,所以才在这里下车抓人的吧。我这就去套马车来。”
等久乐一走,池时又拔起了地上的匕首,在那人的后脑勺上擦了擦,“不是摔下去之后,又醒来了么?脸着地倒下去,怎么没有见你牙齿磕掉几颗?”
“爱吃蚕豆舍不得吧,我瞧你牙都啃缺了。最后问你一次,叫什么,跟着我们做什么?”
那人无奈的动了动,感觉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大佛一般,却是半点起不了身,他叹了口气,无奈的笑道,“早知道就不装了,鼻子真的很疼。你不是仵作么?”
“我听闻池家的仵作,都熟读大梁律,吃的那是朝廷的皇粮,做事也正道得很。可我怎么瞧着,你比我当年在江湖上收赌债的时候,还要狠。”
见池时不吭声,一副你不回答,就这么压下去的无赖样子,那人轻轻的挪了挪,将手抽了出来,挪动了一下头部,索性整个人呈大字状,趴在了地上。
“我说过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朱河。我对你没有恶意。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也知晓我的来意。”
池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同周羡,的确是要寻找朱河,可这自己个送上门来的人……
“朱河是谁?你说你叫朱河,你便是朱河了?我是朱河他爹,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第三五二章 无回头之路
一辆马车悄悄地从棺材铺子的边的小巷子里驶了出来。
巷子里安安静静地,地上的血迹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了,一只流浪的橘色老猫儿,朝着巷子口看过去,喵喵的叫了两声,便走开了。
池时坐在马车上,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转着手中带着血的匕首。
坐在一旁的朱河,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模样,“我没有骗你,我的确就是朱河。我刚刚入行伍的时候,便是在汝南王军中。”
“因为习过武,有些脚下功夫,于是被分到了前锋营中做探子,不是我自夸,我那会儿的确是军中最好的探子,擅长隐匿追踪。”
朱河说着,苦笑道,“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向来我已经远远不如当年,不然的话,不会那么容易,便叫你发现了。”
“我很快升到了百夫长,得到了王爷的赏识,本来我也以为,自己个会一直在军中,为了大梁抛头颅洒热血,最后长眠在边关的。可是后来,在一场战事之中,出现了异端。”
池时皱了皱眉头,“异端?”
虽然她嘴上对朱河不客气,但是对于他的身份,却是信了八九成。
她同周羡虽然已经知晓了杀死漆耘凡的真凶,也知道了漆耘凡在被杀之前,把汝南王交给他的东西,给了朱河。可是,其他的人并不知晓。
抓了连环杀手田三儿,可并没有对外宣称,杀死漆耘凡的另有其人。
那么,寻上门的来的人,十有八九,便是真的朱河。何况,到目前为止,他说的东西,都很自然,并且没有什么破绽。
“在青龙峡大战之前,梁军有一次险胜。当时虽然胜了,但是王爷便觉得不妥当起来,用他的话来说,就像是习武之人运行一个大周天。”
“虽然是成功了,但行气之间隐约有阻塞之意,这说明了咱们的身体从内部出了问题,有暗伤在身,若是不拔除,迟早要出大问题,走火入魔。”
“当时王爷便偷偷的叮嘱我,叫我留意,留意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后来,我从一个死去的细作身上,搜到了一封信。一封从京城出发,送往敌国的信。”
朱河说着,苦笑出声,“我这个人,直觉十分的敏锐。我知晓那是了不得的东西,便没有打开看,而是直接把那封信,原封不动的交给了王爷。”
“这便是异端。王爷看了信之后,寻了我一个错处,把我赶出了军中,让我回了京城。我空有一身武力,旁的也不会做,便在亲戚的赌坊里给人收赌债。”
“一年之后,王爷便没了。”
池时托着腮,认真的听着朱河的话。他生得黑瘦黑瘦的,身上带着一股子鱼腥味儿,手背上全是因为生了冻疮之后而留下的痕迹。
显然漆耘凡死了之后,朱河再度改头换面,做了渔夫。
见池时打量他的手,朱河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来,“您是最厉害的仵作,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惯常信奉灯下黑这个道理。漆大人死了之后,我担心迟早查到我的身上来。”
“于是便死遁了。离得远了,不知道京城的消息,于是便在这河里,做了个渔夫。这样来市集里卖鱼的时候,便能够听到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河说着,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我也没有想到,这一等便是这么多年,等到陛下去世了,又等到新皇登基,慢慢长大。方才终于让我等到了,不负所托。”
他说着,却是并没有把那封关键的信拿出来。
池时也不着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同漆耘凡是怎么认识的?”
朱河显然不意外池时会问这个,他笑了笑,有些怀念的说道,“漆大人同汝南王,其实是真的不对付。大人觉得王爷是个大老粗,不喜和谈,光爱动武,花钱如流水……”
“打仗没有打出什么名堂来,反倒把国库都快掏空了;汝南王骂漆大人是软脚虾,这敌人还没有到眼前来,他就想着割地求和了……”
“数百年来,从未见过哪个和平,是谈出来的,都是打着打着打不动了,方才默契的不打了。两人你也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
“他们都担心对方心怀鬼胎,是以每次我们探子探到了敌情,都要分两头汇报。但是我知道,他们两个人虽然一个主战,一个主和,互相看不顺眼,但其实都是铁骨铮铮,一心为了大梁的人。”
“所以,王爷死后,把那东西交给了漆大人,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朱河说到这里,眼睛微微有些泛红。
“嗯,很好的两个人,都被人害死了”,池时看着,轻声地说道。
朱河笑了笑,“是啊,英雄长眠于地下,小人大笑于庙堂。”
“漆大人回京之后,与我在凉亭相见,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他说他看过信了,对手是我们惹不起的人。汝南王死了,汝南王妃也死了,王爷军中的亲信,都死得差不离了。”
“那人一一排查,迟早会找到他。所以,把那封信,先放在我这里。他若是没有死,等到时机合适,他有能力揭穿一切真相,便让我再拿出来那封信。”
“若是他死了,就要我带着信藏起来,一辈子都不要打开。等到有一朝一日,破局之人出现,重查汝南王之死,再把这封信,完完整整的交给他。”
“我拿了信之后,第二日,便听到了漆大人的死讯。”
朱河说道这里,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自己手,然后方才在怀中掏了掏,郑重的掏出一封信来,双手捧着,递给了池时,“池仵作,这便是那封信。”
“我朱河什么都不懂,但是知道君子重诺。这是漆大人临终所托,我如他言,从未打开过,也不知道上头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但是,因为这个东西,汝南王都被人害死了。我想,一定是可以把天戳一个窟窿的东西。如今的楚王殿下,同当年汝南王所处的位置那是一模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这一封信,会不会是楚王殿下的催命符。您可想好了,一旦打开看了,那便是开弓没有回头路,前面可能是万丈深渊。”
“若是您不想继续管下去,我可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池时毫不犹豫的把信接了过去,她淡淡的看了朱河一眼,“周羡的命,长着呢。”
第三五三章 看与不看
朱河嘴唇轻轻一颤,到底什么也没有说,过了好一会儿,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池时却是没有打开那封信,直接揣入了自己的怀中。
“下了马车之后,你若是死了,我会替你收尸”,池时突然说道。
朱河却是摇了摇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朱河要看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池时看了他一眼,“当初你发现这封信,可是人有意为之?藏着大秘密的信,恰好被你拦截了?你这哪里是鼠路,简直是开了天路。”
朱河一愣,他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什么?”
可这种不明白,并非是他听不懂,而是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想着,猛地站了起身,“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这封信,送到了我的手中,然后要拿给汝南王看?想要让某些人争斗起来,坐收渔翁之利?”
池时摇了摇头,无语的说道,“我怎么知晓?我没有看信,且不是半仙。”
朱河又坐了下去,他仔细的回想了许久,方才斟酌地说道,“我收到风声,是边城一个混子的鼬哥给的消息,说有探子往敌国去,那人乔庄成了一个镖师。”
“虽然两国军队打仗,但是有一些刀口舔血的商队,还是会往来于两国。他们一般都是地头蛇。鼬哥耳聪目明,打听消息很有一套。我同他有几分交情,他若是得了什么风声,会偷偷地告诉我。”
“我是按照这个线索,从那个镖师身上,搜出来这封信的。”
朱河说着,有些迟疑道,“探子的身份,我们是确认过的。鼬哥同我相识多年,以前也给过我消息,算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不过,我不能排除你说的那种可能性。毕竟人心难测,我自问与他交情颇深,可兴许是我过于自负了。”
池时若有所思,“交情再深,也没有刀架到脖子上划拉出的伤口深。不过这只是谨慎的揣测罢了,你既是在军中待过,便知晓,行兵布阵之时,需样样思虑周全。”
朱河闻言,突然之间笑了起来,“我是个老粗,不会说什么。但池仵作,一切便拜托于你了。”
朱河说着,撩起了马车帘子,轻轻的一跃而出,池时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他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条巷子静谧得很,不似寻常小巷笔直笔直的,这里有些纵横交错,房屋只见凹凹凸凸,弯弯曲曲的,两侧又有那树木成荫,的确是隐匿身形的好去处。
池时看着,收回了视线。
这个朱河,本领根本就没有退步,他是故意让她发现他的。
朱河一走,这马车里也安静了下来,能够清晰的听到,头上飞鸟扑腾而过的声音。
池时将那一封信从怀中拿了出来,她的手指在信封上摩挲了两下,这信封虽然保存得十分的完好,但看得出来,已经有很多年头了。
她想着,小心翼翼的将里头的信拿了出来。
信的内容不长,却是让池时看出了一手心汗来,她叹了口气,将那信又叠好了,放了回去。
一只肥肥的鸟儿,跳到了马车的小窗口上,透过小帘子的缝隙,透出了小脑袋来。它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下,瞧见马车里的池时看着它,吓了一跳,正准备飞走。
却是瞧见池时摊开了手掌心,里头放着一把炒得焦黄的炒米,小鸟儿叫了两声,一把飞了进来,在池时的手掌心里,吃起了炒米来。
待手中的炒米吃完,小鸟扑腾了一下翅膀,在池时的手掌心里空啄了一下,想要飞走。
池时却是手快速的一收,便将这只小鸟牢牢的捉住了,那鸟儿一下子慌了神,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池时看着,将手往马车外一伸,摊开了手掌心,小鸟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扑腾着翅膀,便朝着天空飞去。
它越飞越高,最后变成了一个黑点儿,消失不见了。
池时收回了视线,敲了敲马车壁,“回家。”
马车外的久乐应了声,“好叻,公子您坐好了!”
……
京城的夜晚,很快便来到了,天气渐渐地炎热起来,便是夜里,也不会觉得冷了。
池时吞下一颗药丸,透过窗棱朝外看去,父母哥哥们都已经歇下了,屋子里歇了灯。
她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脚轻点地,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当中。
楚王府的灯火通明,池时一个翻身,趁着侍卫不备,悄悄地潜了进去,周羡坐在书房的大靠背椅子上,正提着笔在写着什么,在他的对面,坐着三个穿着便服的中年人。
那三人争得面红耳赤的,就差没有打起来,周羡手中的笔一顿,皱着眉头站了起身,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那三人齐齐一愣,拱了拱手,鱼贯而出。
“你还不进来?又不听话了,不是说你内伤未愈,不要随便用轻功么?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我去寻你不就好了?左右我爬墙钻屋,都轻车熟路了。”
池时哼了一声,一个闪身,进了周羡的屋子,“啰嗦,早就好了。”
周羡摇了摇头,关上了门,他走到桌案前,拿起一个杯盏,又拿出一个瓷罐子,从里头舀出了几勺黑乎乎的东西,走到窗边,提起小炉上的热水,倒进了杯盏里,又用勺子在里头搅拌了一下。
“这是什么?”池时吸了吸鼻子,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红糖姜茶?”
周羡点了点头,将杯盏放在了池时面前,“嗯。气血两亏的人,喝这个有益处。我亏血,你亏气,一起喝正好。”
池时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端起了那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了。
“怎么了?不好喝吗?”周羡在池时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池时摇了摇头,“好喝。朱河来找我了,给了我汝南王留下来的信。我已经看过信的内容了,十分的荒谬,但结合咱们之前发现的,杀死漆耘凡的真凶来看,十有八九是真的。”
周羡皱了皱眉头,“同我父皇,还有张太后有关?”
杀死漆耘凡的宫女和太监,是从他们二人身边出来的。
“嗯,看了之后,兴许你会推翻对于你父亲的一切想法。所以……”池时说着,将那封信拿了出来,“你可以选择看或者不看。就算你看了,真相也是没有办法完全公之于天下的。”
周羡看了那信一眼,手微微一紧,“你觉得我会不会看?”
池时点了点头,“你不是轻易就会被折断翅膀的鸟儿。我觉得你会看,所以才大晚上的跑过来了。”
第三五四章 一封家书
周羡看完信,长叹了一口气。
这封信,是张太后写给敌国当时的一位将军夫人的,并不是什么军情,而是一封家书。
可最大的问题便是,这是一封家书。
“我知晓我阿爹并非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毕竟能够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又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他惯常不喜爱我,我对他也没有什么仰慕之情,倒是我哥哥……”
周羡说着,又叹了口气,将那封信装进了信封。
这封信虽然字数不多,但却是透露出了一件陈年旧事。
这要从先皇尚在潜邸之中的事情说起。大梁向来很早立太子,像周羡的哥哥周渊,因为是嫡长的关系,几乎是一确定他不是块废物点心,便确立了他太子的地位。
先皇的太子之位,却是坐得远不如周渊顺利。
“我父亲并非是祖母的亲儿子,这事儿知晓的人,并不是很多。当年祖母进宫多年无子,以为自己这一生再无所出,便抱养了我父亲,充做中宫嫡子。”
“可是谁能想到,后来她又生了汝南王。我父亲上头有庶出的长兄,下头有真正嫡出的幼弟,皇位就像是雾里看花一般,忽远忽近。”
周羡说着,嘲讽的笑了笑,“他这个人,贪心得很,也很好赌。世人都道他情深义重,在那么风云飘摇的时候,还力排众议,娶了我母亲做正妻。”
“又道如今的张太后张玉,是个贤良淑德之人,真正的女子典范,要不然的话,换做旁人有这等出身,怎么会忍气吞声的屈居于我母亲之下?”
“谁能想到呢?他们认为了大梁女德的化身,竟然根本就不是大梁人,而是敌国贵族。”
这便是那封信中所透露出的惊世骇俗之事。
沈家的一位小姐,同敌国的将军有情,远赴他乡,同他生儿育女。沈家对于此事,绝对不提,只说女儿已经远嫁。后来又将那位小姐的女儿张玉接回来抚养,说她父母双亡,以绝后患。
先皇想要顺利登基,少不得人帮扶,他同沈家一拍即合,约定娶张玉为正妻。可临了被先皇发现,张玉并非中原人士。于是正妻变侧妻。
他既得了情深义重的名头,又拿这件事,压得张玉同沈家不敢动弹。
但只要是博弈,便不会只有一方获胜。
很快汝南王的天赋就展露出来了,一个能够在玉佩机关里,写下谜题的人;一个敢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平日里同自己争锋相对的“敌人”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莽撞的武夫?
汝南王文武全才,且高瞻远瞩,隐隐有明君之兆。
“我父亲坐稳那个位置,有一个很重要的事,便是领军出征,第一次上战场,大获全胜,取得了青龙峡大捷。同时,那也是他唯一一次上战场。”
周羡说着,有些唏嘘,汝南王便是死在青龙峡里的。
“这事十分的出乎人意料,京城里当时的风向是说,我父亲虽然武艺不高,但是有气运在身,知人善用,方能大捷。现在想来,什么气运……什么善于用人?”
池时听着,亦是啧啧出声。
她不知晓这么多皇家秘密,先皇旧事,是以看的时候,只是为周羡感到难过。
等周羡这么一解释,方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连成一串儿的。
当然没有那么多气运,那场大捷对于先帝的加成作用太大了,具有前瞻性的将汝南王的势头压了下去。现在倒推过去,十有八九乃是沈家的一个布局。
同过张玉的将军父亲,双方里应外合,打了一场假仗。
“青龙峡大捷之后,没过多久,我祖父便去世了,父亲顺利的做了皇帝。按照这个时间推下去,汝南王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母亲尚在,而张玉做了乖巧听话的张贵妃。”
探子被杀,张玉的母亲没有收到信。
先皇同张玉定是查到,汝南王已经截获了那封信。若是汝南王借此发难,那么曾经靠着敌国上位得先皇,十有八九要败在战神汝南王手下,退位让贤。
“所以,先皇再一次在青龙峡上演了内外勾结的大戏。他让汝南王身边的人,将他毒杀,然后借着敌军的手,再一次成功的保住了自己的王位。”
“可是人死了,那封信却没有找到”,池时说着,脑子中的思路愈发清晰起来,“难怪汝南王妃被追杀,有人在找信,找不到就把所有可能知道的,全部杀光。”
“汝南王妃同汝南王夫妻情深,几乎是无话不谈,所以他必死无疑。难怪汝南王的亲信,在青龙峡一役中几乎全军覆没。虽然他们没有找到那块留有汝南王遗言的玉佩。”
“但是,经过一个个的排除,把目光锁定在了漆耘凡的身上,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于是漆耘凡死了。”
周羡点了点头,“可漆耘凡死了之后,为何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了呢?”
池时眼眸一动,“一来是没有可以怀疑的人了,二来是李将军发现了汝南王的死有蹊跷。漆耘凡是朝廷大员,莫名其妙的死了,已经很令人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