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以放弃。分明是你自己一意孤行!”

  骆清衍面色一沉,冷冷道:“不错,我就是要一意孤行。我已经一无所有,还能放弃什么?难道这双眼就白瞎了不成?难道还真的做一辈子算命先生?”夏儿一

惊,起身一把抱住骆清衍,泣道:“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伺候你一辈子,替娘赎罪。”骆清衍却毫不领情,一把将她推开:“别,我自己的罪还没赎清呢。

这事一完,我们便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绑在一处,两人都受罪。”说完抬脚便要出门。

  夏儿叫起来:“你要去哪里?”骆清衍冷冷道:“这里闷得慌,我出去透个气!”夏儿哪还听不出他语中带刺,担心道:“天都快黑了!”

  “一个瞎子还管它什么天黑不黑的。”只听一声门响,骆清衍已提了盲杖,走出门外。

  夏儿颓然坐下,无声地抽泣起来。

  这是第一次,颜思归不想同师兄师姐们在一起。

  自她重回师门,虽然出于不同的理由,每个人都在撵她走,可她却执意要和他们在一起,那是她的责任。可是这一晚,她却无法面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无论

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失魂落魄般出了山庄大门,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要向何处去。

  难道真的就此走了?这个念头一闪出,马上就被她打消。只有这个是绝无可能的。二十年来,她每天都活在深深的自责中,现在是唯一可以获得解脱的机会,

她不能放弃。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茫然无措地走了一段,颜思归忽然想起大水车旁边的山坡上有座极小的庙。此时的她真有些困极求神了,也不管那座庙的土地公公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只希望

现在有谁能够听到她的心愿,回应她的乞求。

  出乎意料,小庙倒还干净,附近的乡民似乎还没有完全忘记这里。只是垂下的布幔已经褪色,窗户上也不见了窗页,四壁洞开,冷风穿堂而过。看着神龛正中

唯一的一尊神像,面目模糊,颜思归有些恍惚。正在想着要不要拜上一拜,却听见外面有响动,从窗洞望出去,只见骆清衍跌倒在路边,正好被一丛荆棘缠住,狼

狈不堪。

  原来骆清衍的盲杖探入荆棘之中,一把拉不出来人,反被带倒,这一下又被细刺勾住衣角,整个人顿时陷入荆棘丛中。此时骆清衍加倍地感到了身为盲人的无

助与不便,既恨无人帮手,又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的窘况。心急之下一阵拉扯,不仅衣服被挂破,就连手上脸上也被划出了数道细细的伤口。

  他正在发恼,忽听耳边有人轻声道:“别乱动,我来。”接着便有一只轻柔的手按住自己,然后几乎一根一根,将缠住他的细刺拨开,再小心地将他搀起来。

  骆清衍已发觉来人是谁,越发地脸色发青,拒绝般伸手一挥,只听一声脆响,一枝枯枝尖利地划开衣袖,他由肘至腕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颜思归见状哎

呀一声,不由分说将他拉进庙中。

  “你为何一人跑来这里?天都黑了!”颜思归撕下一条衣襟,替骆清衍一圈一圈,缠紧伤口。骆清衍冷笑一声:“怎么你们都说一样的话?一个瞎子还计较什么

白天黑夜?”颜思归心中一动,脱口道:“是不是又跟妹妹吵架了?她还小,你就不能让着点?”她嘴里嗔怪,心中却不由可怜骆清衍。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偏

偏就瞎了。想起他刚才在树丛中挣扎的时候,脸上愤懑、绝望的神情,令人着实不忍。

  “这是什么地方?”骆清衍问。

  “一座小庙。”

  骆清衍轻笑一声:“那你一个女人孤身跑到野庙过夜,又是为什么?”颜思归登时语塞,见骆清衍一对空蒙蒙的眼直直对着自己,竟有些畏缩。

  她避而不答,替骆清衍裹完伤口,淡淡道:“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你妹妹会担心的。”骆清衍哼了一声:“你还真喜欢管闲事。你自家的事管清楚了,再管别

人吧!”说着便摸着墙和身倒下,“不好意思,我是瞎子,这地方今晚我占了,你另寻他处吧。”翻个身,便真的闭上眼睡了。

  颜思归看着他发怔。这人真奇怪,刚见面时分明彬彬有礼,跟不讲理的妹妹完全不同,后来算命时却变得咄咄逼人,现在再看,又似乎蛮横任性,与妹妹竟是

半斤八两。以她现在的心情,根本无力再跟人斗气,便抬脚出了小庙。

  新月初升,洒在山坡上,树影斑驳,既清新美丽又透着恐怖。走出几步,却发现还缠在树枝中的盲杖。

  颜思归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伸手小心地将肓杖抽了出来,返身回到庙里,刚要进去,却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屋内之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将盲杖留在门口吗?颜思归想着又觉不妥。他一个瞎子哪里看得见?这山坡小径荆棘丛生,没有盲杖他可怎么回去?就算有盲杖在手,他刚才不也摔倒了么?想来

想去也没个主意,颜思归手持盲杖在小庙的门槛上坐下,仰头望着天上那一轮已经过了十五、变得有些残缺的月亮。

  果然是人不常在月无常圆。刘舍已第一个死了。自己想要拼命守护的这些师兄师姐,最后又能留住几人?

  几乎就在一墙之隔,骆清衍也在看着月亮。不同的是,他看到的是一轮最圆的满月,在他自己的梦中。

  那个晚上,他彻夜不眠,抱膝坐在屋外,仰头看着月亮,直看到眼睛发疼。可是他不在乎。因为过了这一晚,他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想再看一次满月!”他用小小的声音乞求。“那就定在十六吧。不过若是当晚落雨,那你就去怨天吧。”一个漠然的声音回答他。

  他没有机会怨天。当晚老天开眼,送给他一轮又大又美的月亮。可是当天色渐渐泛白的时候,老天的眼也终于闭上了。他被牢牢地缚住手脚,一只无情的手重

重撑开他的眼睑,他最后看见的,是另一只手上拈着的银针。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虽然也已经认命,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顺从地接受,可是在那一刻,他害怕了,

他反悔了,他拼命挣扎、放声大哭——“娘!不要!饶了我!别刺我的眼睛!”

  颜思归听到惨叫跑进庙里,见骆清衍正痛苦地翻滚着,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双眼。颜思归用力按住他,只换来骆清衍更加激烈的反抗。她只得捉住他的双手

,连声呼唤:“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快醒来!”

  骆清衍猛地翻身坐起,好一阵才真正清醒过来,顿时紧张道:“你?为何还在这里?”他突然伸手揉了揉眼睛,果然全是泪水。这也被那女人看见了?

  他将手一挥,粗鲁地骂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半夜三更跟陌生男人共处一室,你倒真不在乎!”颜思归万没料到这人醒来之后,当头竟是如此一句,登时心

口一堵,待要不顾而去,看见他满脸的泪痕,又生生停住了脚步,轻声道:“你的肓杖在这里。”说着便将盲杖塞到骆清衍的手中,又道:“既睡醒了,我便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