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难答应!”
自被他抱上船,离珠心里别扭不愿见他。方野也有几分尴尬,上船便躲着离珠。可刚刚听了离珠的话,他再也忍不住,终于蹿了出来。
离珠冷冷问道:“这里有黄船主,后面还有我爹,我跟你非亲非故,倒要你保什么?”
方野心中微微发涩,却仍然倔强地大声道:“我既遇上你,便不能丢下不管!明日之事必有凶险,我不能看着你以身涉险!有什么事我替你去,为了你,万死不

辞!”这话仿佛一道炸雷,把黄熊和两个丫环都震得呆住了。这分明是赤裸裸地示爱!
黄熊心道,这混账小子好大胆子,打量我龙堂无人么?离珠也怔住了:这个人,为何竟肯为自己去死?自己又为何竟肯信他?待她发觉不对时,珠泪早已滚滚而

落。
翠叶、紫茎和黄熊三人立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按说方野这话无礼至极,少夫人也不是无动于衷,可是三人中竟无一人出声喝止。他们都体谅离珠的处境,

总算有人如此怜她惜她,谁又忍心责怪呢?
离珠顾不得擦去腮边泪滴:“黄船主、翠儿,你们放开他。”说着又冲方野甜甜一笑,“你过来,我这就告诉你!”
方野愣了一下,看那如花笑靥,心里却有些发沉。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如此艳福他这一生前所未有,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事,却仍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一道白光一闪,一枚亮闪闪的匕首抵住方野胸口,那是离珠的防身之物。就见离珠仍满面微笑:“你打量着我这会儿该是心如鹿撞,宛如少女怀春?可你打错

了算盘!”跟方野刚才那话相比,这句更是一声晴天霹雳。黄熊一生见惯世面,却极少被震成这样,心说这位龙堂少奶奶,前途真是未可限量!
匕首仍不离方野胸口,离珠续道:“刚才那番话对多少女人说过,还打算说给多少女人听?别人或许会感动,我却知轻诺者必定寡信。”
方野毫不退缩:“我不是轻诺寡信之人!”
离珠摇头:“有些话一生一世,只可说给一个人听,既说了,便永不背离。我知道男人为一时意气,可以不计生死,可你知道会有多少女子为了片刻感动,从

此伤心一生。你为一时口舌之快,可负得起这一生的重责?”方野登时语塞。
“你听好了,”离珠的眼泪再度滚落,“那一生一世的话,我虽没对任何人说过,可在心中却早许给了望舒。我自己认定的人,若他真是狼心狗肺,我会亲手

杀了他。可他若是清白的,我便跟定他一生一世,永无二心!纵然他对我无意,我也只怨命中无缘。你道这世间真的尽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连丫环

都知道不背旧主,何况夫妻?这种时候背叛他,岂非不义?”此言一出,不要说紫茎、翠叶,就连黄熊也不由泪流满面。方野终于垂下头来。
离珠收起匕首,轻声道:“你尚年轻不省事,刚才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如再敢言辞轻佻,我必一刀割下你的舌头!听清楚了?滚出去!”
方野低着头重重点了一下,转过身推开黄熊等人,大步走出船舱。再呆上一刻,他也许会丢脸地哭出来。他这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竟是从未真正地认清离珠,

也从未像这样地感到羞愧。
待黄熊也跟了出去,翠叶关上舱门,紫茎走到离珠面前,眼含热泪。少夫人这些日子虽对她千刁万难,这一刻却不由得令她心折。
离珠拉了紫茎的手,轻声道:“你听我一句,趁云英未嫁,赶紧另寻所爱,切不要执迷下去。他心中有谁,你比我更清楚。你我都没有机会。”
紫茎垂泪道:“可少夫人自己刚刚也说过,就算是那样,既认定了,便永无二心!”
离珠叹道:“我已经嫁了他,有了他的孩子,必定坚守到死!你却大可不必,日子还长着呢!”
紫茎忽然跪下,泣不成声道:“少夫人,你就信了二少爷吧!我对天发誓,我从未替二少爷隐瞒过什么。若说掩饰,反是二少爷在替我掩饰,弄得他横遭猜忌

。是我对不起他!”此言一出,离珠和翠叶都大吃一惊。
翠叶沉不住气,追问道:“此话怎讲?二少爷在替你掩饰什么?”紫茎垂了头,幽幽道:“众人只说我和红绡从小和二少爷一起长大,可实际上,
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人——”
离珠失声道:“长公子飞廉!”
六年了。曾经风华绝代的英俊少年,一旦逝去,也不得不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只是在紫茎心中,那人的影子却是永不磨灭。
当时的望舒之于飞廉,就如同萤火之于明月,根本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如果沈飞廉尚在,他的妻子应该与太夫人一样,出自赫赫有名的望月宫。别说一个

丫环,就连纪兰露和离珠这样寻常门户的小姐,若是恋上飞廉,也只会惹来耻笑。
飞廉死后,紫茎也曾恨过望舒,恨望舒窃取了原属于沈飞廉的一切。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沈望舒懦弱的背后却有着一份怎样的宽容和温柔。他早就知道紫茎

对飞廉的心思,却总在不着痕迹地替她掩饰。而对于紫茎对待自己的冷淡和怨恨,他也装作浑然不觉。
离珠躺在床上,心中却在不住地想着紫茎刚才的话。
“整整三年,我没给过二少爷一个好脸,可二少爷却从没为难过我。更确切地说,是他这一生都从未为难过任何人。他若是不好,这世上便再也寻不出一个好

人。少夫人,你好好想想,二少爷对待一个丫环尚且如此,他会杀害自己的妻儿吗?”
离珠心里一酸,这人,自己当年竟是没有认错。可就算是认对了,又能怎样?
翠叶哪知离珠在转什么念头,一边替她掖被角,一边为方野鸣不平,轻声责道:“人家明明是一片真心,这两日来我看得明明白白。可小姐竟是以貌取人,纵

是无意于他,也不必出口伤人!”离珠翻个身,心不在焉道:“就算我以貌取人吧!我不出口伤他还能怎样?”
翠叶有些赌气道:“方公子是好人!”
“是!他是个好人,但你也不必再想着他。这样的人是停不下来的,将来必定四海奔波。”
“我不在意!”有其主必有其仆,翠叶的性子未必比离珠好到哪里去,也是极其任性的。
“我在意!”离珠突然翻身坐起。在另一端整理床铺的紫茎也停下了手里动作,屏息等待她下面的话。
就听离珠狠狠瞪着翠叶:“你这辈子哪里也别想去,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
舱内终于无声无息,只是主仆三人都明白,这一夜,大家都是睡不安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