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怀质坐在舱中,一肚子郁闷。
他本是垂云庄的副庄主,姚泊莽的亲师弟。老姚去接女儿了,家中自然由他作主。屈指算来,姚泊莽和郑执辔已走了十来天,早该传回消息,可是时至今日,

仍是半点音信也无,展叶门主成羲和早坐不住了,叫上老早联络好的六派掌门,加上展叶门和垂云庄,号称八派合兵,齐聚岳州,打算在此换乘岳州分号的船只,

一举冲进峡谷。
一得到消息,余怀质便忙坏了。他号令家中所有男弟子都赶赴岳州。其实成羲和并没有招呼他,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有他这号人,先行前往的姚泊莽一行已经足

够代表垂云庄,可是余怀质却觉得不够。
第一,这是件好事,能够和展叶门一起讨伐奸佞,共襄义举。
第二,这是件手到擒来的容易事,完全稳赢不输。大家都只怕将来点算战果时,自己的那份最小。所以垂云庄出的人自然越多越好。以上两条余怀质在率弟子

出师前,已经大声宣布过。
还有一条理由他只能搁在自己肚里。十来天没消息,他估计老姚和郑执辔大概是不成了。
当然,他也不信姚泊莽已经死了。不管怎么说那是龙堂镖局的亲家。余怀质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万一姚泊莽被成羲和他们救回,庄主可还是姓姚?最理想的结

局自然是龙堂镖局见大举来犯,一怒之下杀了姚泊莽祭旗。可理想的结局不能光靠等着,他还得行动!
等他兴冲冲赶来岳州,却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成羲和跟他敷衍了一下就再没露面,沈海峤只给他调了两条最次的小船,还把他们排在最前沿、离中心老远的

地方。三十多号人挤得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郁闷归郁闷,余怀质却没有丝毫动摇。他的目的很明确——要去让老姚死踏实了!好容易突然天赐良机,把整个垂云庄端到他嘴边,他当然恨不得赶紧一口吞

下去。
正闲坐着,忽听外面一阵嘈杂,一帮弟子闹哄哄拥了个小丫头进来,竟是跟了离珠去龙堂镖局的翠叶!
余怀质心头一突,生怕后面会跟着姚泊莽,人还没起身,翠叶已扑到他跟前哭道:“老爷给他们扣下了,小姐和我好容易逃出来。小姐请余大叔过去,商量怎

么救老爷呢!”
余怀质悬起的心终于又放回肚里,跟着翠叶步出舱门。只见自己的船边已经停了另一条船,那船的气派却不是自己的这条能比。据他看来,就连为成羲和准备

的座船自鼋号,也远远不及这条。
站在船舷边观察一下。此船吃水甚浅,轻飘飘的显然没载几人。三个在船尾掌船的都是老实巴交的船工,不像有武功的人。
他也知道现在龙堂镖局内已没有几个真正的镖师。再一看,船头立了个大汉,满脸威武,一见余怀质便拱手道:“大小姐有请,黄熊恭迎余庄主!”余怀质微

微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名震大江的黄熊和他的银蛟号!
看来连黄熊也倒了戈,龙堂镖局这回可算是死定了!余怀质一阵轻松,隔了船便亲热地唤了离珠一声。他当然不打算恭送离珠回府,这位大小姐无论是献给成

羲和还是沈海峤,都是好大的一份人情。想到这里,余怀质再不迟疑,跟了翠叶,一步跨上银蛟号。
离珠的座舱虽然不大,布置得倒精致,一帘相隔,前面设了座椅,帘后应该是床铺。
一见余怀质,离珠的眼圈就红了起来:“余叔!”余怀质赶紧安慰大小姐,好话说了一箩筐,好容易才把详情问清楚。
前面的事离珠倒没掺假,郑执辔被宰、姚泊莽被扣……后面就是编故事了:她是黄船主冒着性命危险救下的,若不是银蛟号跑得快,早被老太太抓回去。离珠

抓着手绢捂着嘴角直哭,说父亲这下更是凶险。说老太太追他们时放出话来,垂云庄若有一人胆敢跟着展叶门进犯龙堂,第一个便杀了姚泊莽,接着还要拿被扣的

垂云庄众弟子开刀!
离珠坐在椅子里哭,翠叶站在旁边也哭,看来这俩丫头都受惊不小。离珠问余怀质带了多少人,翠叶抢着说刚刚问过师兄,三十多名男弟子全来了!余怀质恨

得牙根痒痒,那帮弟子武功稀松,舌头倒长。
离珠继续哭道:“余叔,既然咱们的人都在一处,赶紧回去吧!黄船主已经答应先送我回家。”
余怀质心里飞快地算计着,让他送离珠回家,自然是万万不能,想了想对离珠道:“也好,只是不好总劳烦黄船主,他们还有大事要办,不如请珠儿移步到我

们船上,我们自家人回去便是。”离珠只要上了他的船,便不怕她能逃出去。
翠叶尖着嗓子叫道:“不行!您那船挤成那样,哪儿有地方给小姐住?难道让小姐跟男弟子去挤不成?再说小姐这身您也见着了,这种时候受得起颠簸么?只有这

银蛟号能坐!您那破船哪成?”余怀质心中暗怒,却依然耐着性子赔笑道:“家又不远,两三天工夫一会儿就到……”
离珠打断他:“黄船主是自家人,余叔何必见外?我现在只想早一天见到我娘!翠叶既说那船挤得厉害,余叔不妨带几个人搬过来,让其他人跟在后面。我们这

就走吧。”
余怀质心中又是一突,真搬过来的话,只一个黄熊他就摆不平,于是吞吞吐吐道:“要走的话,我得向成大门主辞行行!”离珠不满道:“若是成大门主不肯

怎么办?”余怀质道:“大小姐也明白,这次是展叶门挑头儿,八大派合兵,我怎敢自行其是!”离珠怒叫:“那我爹怎么办?”
话音未落,只听帘后有人一声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珠儿说的不假,我真是糊涂了!”说着布帘一挑,姚泊莽一步便踏了进来,手中赤血刀直指余怀质


当天下午,姚泊莽便领着众弟子返回垂云庄。余怀质被封了穴道,五花大绑地捆在后舱。姚泊莽冷冷地对他说:“我不杀你,留着提醒我自己,我也跟你一样

蠢过!”那些弟子们一见庄主回来,又说要领着大家回家,一片欢声。他们没有余怀质的心眼儿,只知道这两天挤在这小船上,人都挤成纸片儿了。
离珠却没有跟着回去。她推说身子乏经不得颠簸,想停了船好好歇息一晚。银蛟号轻快,一日之内定能追上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