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沉稳的紫茎开口劝道:“太夫人,二少爷这是怕家中有事。让少夫人避开几天,也是为了母子平安。”她一个丫头,原本没资格回话,只是见沈望舒不敢

出声,离珠和翠叶两个更是不便出头,便只好硬着头皮顶上。
华氏冷笑一声:“我一向看重你,你倒果然长进了!”紫茎立时蔫了下去。其实方才还没开口,她便已知会是这种结果。
华氏又盯牢沈望舒:“你也以为我要置离珠于险地吗?”
沈望舒赶紧申辩:“孙儿再糊涂,也知太夫人对离珠一向爱护有加……”
华氏不听他说完,又向着离珠冷笑一声:“要回娘家了?这下可开心了,你是不是还在为你爹记恨我?”离珠低声道:“珠儿不敢。”
华氏轻叹口气,一脸灰败之色:“走吧!走吧!”
其实沈望舒大可不必偷偷摸摸搞这一套,这几天华氏也想过把离珠母子送走。原想以离珠挟制垂云庄,可现在姚泊莽已被扣下,展叶门的副门主死在沈家门外

,扣着离珠已没任何意义,何况她肚里怀着的还是沈家的亲骨肉。
华氏又对离珠道:“你们也不必偷跑,我已令黄熊送你们离开。如此还能为沈家留下一缕血脉。”
沈望舒趁机道:“太夫人,既然如此,能不能也放姚庄主他们离开?或许他们感念太夫人的恩德,会力劝展叶门不要为难我家?”
华氏轻哼一声:“若凭一点恩德就能感化,那他们一开始便不会来此!罢了,也不图人报恩,谁让他是我重孙的外祖呢?只要他能照顾好离珠母子,就算是有大

恩于我家。我已吩咐贺九重放了他们,你们一起走吧。”说完又望着紫茎、翠叶,“你俩务必一路照顾好少夫人,我这里也一并谢过了。”
离珠突然不顾身子不便,“扑通”一声跪下泣道:“谢奶奶宽宏大量,我爹若是做了什么无义之事,珠儿在此赔罪了。”
华氏叹口气将她搀起,什么也没说便转身推门而出,一向挺直的腰板一时竟有些佝偻,背影显得那样苍老,简直触目惊心。
方才她还没有告诉几人,今早刚刚得了消息,展叶门、垂云庄与岳州分号联手,并几大派门主,已齐结百十号人杀向龙堂镖局。眼下沈家只剩这祖孙二人,老

的老弱的弱,众镖师也青黄不接,再找不出一个能支撑危局的人物。想她华氏为龙堂倾尽一生心血,临到暮年还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真真令人唏嘘。
屋里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说话,也无人催促离珠快走。谁都知道,这次的分离也许就是永别。
忽然就听房门一响。方野蹿了进来。他不知内情,见四人还呆在原地,不由奇道:“这是做什么?难得老太婆把守卫都喝退了,还不快走!”
沈望舒看着离珠,欲言又止,一转身也出了门。离珠心如刀绞。她真希望丈夫能亲口告诉她,自己是无辜的,可是直到最后,他仍是一句话都没有。
一行人来到江边,黄熊名下银蛟号众镖师已整装待发。银蛟号后面停着姚泊莽他们来时的座船,只是垂云庄众人尚未抵达岸边。
离珠行动不便,方野老着脸一声“得罪莫怪”,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离珠正欲挣扎,向下看看那天梯般无穷无尽的台阶,便只好放软了身段,任他将自己抱到

船上。她不由想起昨天这无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是一阵心乱如麻。
就听方野忽然在她耳边低低道:“其实就在我来的当晚,二少爷已经托付我一定要将少夫人平安送走。”离珠心中一震,原来自己的心事连方野都感觉到了。
几人登上船,黄熊早带着众船工迎了出来,旁边还站着个叶吟风。众人都手忙脚乱,他却是闲人一个,只跟在黄熊后头喋喋不休地说:“下象棋又不比你在江

里运镖,发狠乱撞就算赢么?你的车从来不知后撤,一出马偏要死心眼地走成连环马,这种臭棋下一百遍还是输……”原来他是来送黄熊的,而且一边送别还一边

讲棋经。
黄熊忙得昏天黑地,哪有工夫听他啰唆,张嘴骂道:“滚!敢教训你爷爷,还早了四十年呢!”
一时姚泊莽一行也到了岸边。离珠见到父亲,恨他心术不正,又羞他战败被擒,连“爹”都不肯叫一声,一头钻进自己的小舱。
临到快开船,方野突然将叶吟风拉过一边,将昨夜之事草草叙述一遍:“我觉得二少爷不是杀妻灭子之人,可是说不清楚的地方太多……”
叶吟风满不在乎道:“没什么说不清的,不关他事。”
方野奇道:“可是你以前不是一口咬定杀人的就是他吗?”
叶吟风两眼望天,含含糊糊道:“我只说杀人的那杆枪是他的……”
方野最听不得这一句,一口啐道:“你除了这句还会不会说点别的?”叶吟风斩钉截铁道:“水精剑杀他不死,他便是清白的!”
“你少他妈装神弄鬼!”方野不由怒了,上前就要狂捶。
“不信你自己试试,换了你一样杀不死他。”叶吟风说着便将剑递了过来。方野不由目瞪口呆。先前他便总觉得叶吟风对沈望舒的指认,就如一只望人狂吠的

狗,只是胡乱攀咬而已。不过也许人不通狗语,不知其所吠何事,狗大约有它一肚子的道理也说不定。可是现在看来,这人说话完全是颠三倒四,活活气死个人!
见方野仍在犹疑,叶吟风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怕二少爷洗清嫌疑,你自己可就洗不清了?行了,我不会把你掀出去的,安心逃命吧!

”方野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到江里去。
另一头,黄熊红着眼圈悄悄跟在沈望舒身后。
“二少爷,我送了少夫人便马上掉头回来。无论如何,要支撑到我回来的那一刻!我家世代受龙堂大恩,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
沈望舒笑了笑:“黄船主说得这般严重,哪里就这么可怕了?”他的笑容忽然一敛,“我倒有一事相托。黄船主此去,务请一直留在少夫人身边,将来也请一

直留在孩子身边。船主若能答应,便是我沈家的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