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赶紧赔笑:“临时起意,走得匆忙,方兄勿怪。”
方野气呼呼地瞪了叶吟风一眼:“带他去又有什么用?别看他在岸上挺凶,一上船便是只瘟鸡!”见叶吟风正忙着喝茶、吃点心,手忙脚乱顾不上回嘴,方野总

算出了口恶气,微笑道,“有什么收获么?”
沈望舒沉思片刻,缓缓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龙堂的优势在水路。要挡住展叶门,还得在江上拦截。”
方野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家镖师都快走空了,调得齐人手吗?”
沈望舒摇头道:“现在不仅不能调人,反而要让那些无关的船工家眷走一个算一个。大祸临头,沈氏子孙自然责无旁贷,却不可强要别人为我们送死。”
“又要遣散镖师,又要进行拦截,二少爷莫非要设拦江索不成?”
沈望舒摇头道:“我家有事,别人却还得行船。这样自私自利的事如何做得?”
方野松了口气:“那二少爷到底有何打算?”
沈望舒笑道:“放心吧,虽然镖师没剩几人,可一个积雪滩便不亚于百万雄兵!”说着他便将昨晚查探到的积雪滩地形大致说了一遍,又将杯中茶水倒出少许

,以指为笔,在桌上画了起来。
方野登觉技痒难耐:“不错不错!这一战我定要参加!”
沈望舒摇头道:“方兄的好意我领了,只是此事万万不可。我家之事我连镖师都不愿牵连,更何况你我萍水相逢,怎可让你涉此大险?”“可是一”方野正欲

争辩,沈望舒已拦住他,“方兄曾答应过小弟,愿保少夫人平安。我想天一亮就设法送离珠离开,此事还请方兄帮我。”
这句话简直说到方野的心尖子上,一提“少夫人离珠”,他立时将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欣然答道:“那是自然!”
沈望舒皱着眉头道:“只是今时不比往日,这一路上恐怕会遇到不少周折。若是撞到展叶门……”
方野抢道:“此事包在我身上!管他是谁,敢伤害少夫人,先问过我手中的家伙!”说完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丈夫殷勤相托,自己却激动成这样。简直是

要迫不及待地监守自盗一般,太不地道了。
沈望舒哪知他这些花花肠子,闻言感激不尽:“如此便多谢了。我想好了,太夫人那也顾不得了,等黄船主一回来便请他送你们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请方

兄赐教几招水战之法。”说着继续将昨晚所见一一画出。方野正想找点什么弥补心中的罪恶感,便搜肠刮肚,将那布阵图画了一遍又一遍。
两人商量个不停,说得眉飞色舞,只听“呼啦”一声,叶吟风拉开房门,抬脚就要出去。对方野他俩的所谋,叶吟风一窍不通。直听得心烦到死,只想趁早出

去透口气。
沈望舒觉得有些抱歉:“叶兄一夜未合眼,趁现在休息一下倒是不错,过一时我再去叫你。黄船主出发时顺便也把你带走。”
叶吟风翻个白眼:“你明知我最讨厌坐船。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方野听惯他强词夺理,也懒得理他,沈望舒却赶忙道:“多谢叶兄仗义相助,只是我家的事不愿牵连……”
“我说了要相助么?再说你家的事,想攀扯上我便能攀扯得上么?”叶吟风一通抢白,拉门径自走了。
沈望舒险些被茶水噎死。方野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想骂却又骂不出什么,只能咬牙切齿地劝道:“这种人,理他干吗!”
一碗清甜的冰糖炖燕窝搁在床边小几上,离珠却看都不看,只沉默地坐在床边。自打昨晚回房后,她便一直如此坐着。翠叶从没见过小姐这样,想劝又不敢,

只默默立在一边。
忽然,房门一响,紫茎走了进来。主仆二人都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紫茎,脸上都现出惊讶。
离珠心中含愧,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还是翠叶机灵,连忙出声:“姐姐到此何事?”
紫茎却跟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提昨夜之事,只是轻声笑道:“是二少爷让我来帮少夫人收拾东西,一会儿黄船主送我们回垂云庄!”
她脸上虽笑着,声音却掩不住哽咽。自打被买入沈家,她便从未离过镖局,如此一去也不知有没有回来的一天。只是沈望舒嘱咐她一路照顾好离珠,她无论如

何都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离珠一阵愕然:“太夫人可知此事?”
紫茎走到床边,动手麻利地收拾了两套被褥,以备路上之需,一边示意翠叶也帮忙赶紧收拾,一边摇头道:“这是二少爷的意思。太夫人此刻已被二少爷叫去

前厅……门外还有人接应,黄船主的银蛟号就在江边等着……”
离珠心中一片茫然。沈望舒最怕华氏,这次竟然不惜瞒着祖母也要送自己离开,可是自己竟然还要疑他!想起昨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她顿时心乱如麻,忽又

问道:“我爹怎么办?师兄他们呢?”
紫茎叹一口气,劝道:“先不要管那么多。少夫人现在怀着孩子,逃出一个便是两条命!姚庄主那里,二少爷自会想办法。”
“那……望舒呢?他也一起走吗?”
紫茎喉头一哽,轻声道:“二少爷说他现在还不能走,请少夫人先行一步。”离珠伸手往桌上重重一拍,那盏燕窝登时倾倒在桌面上:“他为何不来送我?”

话一出口便又悔又愧——想必沈望舒此刻正在前厅缠着太夫人,如何能分身来送?
可是她还记得昨日在沐芳园中,自己是在怎样的情形下同沈望舒分手的,如果此刻就这样走了,那么夫妻之间只怕就将永远定格在拔剑相向的瞬间!
想到这里,离珠面色一沉,坐回床边断然道:“他若不来,我便不走!”
只听一直守在门外的方野一声轻咳,紫茎变了脸色,悄悄推开窗一看,原来竟是太夫人带着沈望舒,身后还跟着本应在江边等待的黄熊,正怒气冲冲直奔雪浪

阁而来。
方野见势不妙,自己先闪了,留在屋内的紫茎、翠叶两人只得硬起头皮,尽量挡在收拾好的包袱前面。
因是少夫人卧室,黄熊不敢入内,华氏只带着沈望舒进来,对望舒冷冷开口:“一大早把我诓去前厅,便是为了让人偷走你媳妇儿?”沈望舒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