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幽幽怨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跟人生事。您将女儿置于何地?又将尚未出世的外孙置于何地?”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姚泊莽白手起家创建垂云庄,一心只想着将垂云庄发展壮大,成为一流门派。当初他与龙堂镖局结亲,这回又主动搭上展叶门,竟是

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姚泊莽一时呆住。他这女儿平时百事不问,却是聪明透顶,几句话便将他心里那点小算盘抽筋扒皮地剔了出来,尤其对展叶门的一番分析,还真惊出他一身冷

汗。
离珠继续数落:“就算事有蹊跷,父亲不放心,可以直接向老太太问个明白。别人我不知,老太太却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若还不放心,最多将我接回,绝了这

门亲便罢。只为一时贪念,父亲竟引来外人将镖局陷于死地!于情不容,于理不合,于德有亏,能有什么好下场!”
“住口!”姚泊莽终于暴跳。离家前姚夫人曾声泪俱下、苦苦相劝,到了这边女儿竟然也如此这般。他不由怒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在世当横行一

方,岂是你们妇道人家所能明白的!”
离珠知道事到如今,劝也无益,擦干眼泪,哽咽道:“父亲请回吧,若没有惹出展叶门,女儿兴许还跟你回去,可现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总是要跟

他们死在一处!您就当没养过女儿吧!”
郑执辔咄咄相逼,华氏身后的镖局众人连同黄熊、沈望舒二人都不由变了脸色,唯有华氏仍一脸平静:“没什么说不明白的。兰露和红绡都是死于难产,这本

是人尽皆知的事。”
郑执辔一声冷笑:“太夫人还真沉得住气。只不知过几天成门主携纪百草亲来,太夫人是否仍是这套说辞?”
一提起“纪百草”三字,华氏终于动容,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稳:“纪百草……现在展叶门?”
“太夫人是聪明人。龙堂镖局累世经营,怎也算得上江湖大家。若无真凭实据,我展叶门岂敢妄兴无名之师?我劝太夫人趁早把那凶手交出,不然十天之后成

门主同江湖各派掌门亲自上门问罪,到那时怕是连太夫人也不好应付吧!”
听到这里,华氏反倒平静下来:“郑门主的意思,只要龙堂镖局交出凶嫌,此事便可作罢?”
郑执辔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皮笑肉不笑道:“龙堂镖局内连发命案,太夫人和总镖头连自家人都保不住,怎也有个不察之罪吧?”
“原来我祖孙二人依然脱不了干系!只不知我们被治罪之后,龙堂镖局将要交给谁呢?”
“展叶门自会暂时代管,待有了合适的继任之人,再作打算。”
华氏一声轻笑:“哦,我还当是要直接交给沈海峤呢!”
她知道沈海峤动这心思已有好几年了:当年沈海崇出事,便曾经有一些镖师合伙闹事,逼她将总镖头之位交给沈海峤。想那华夫人不到二十便独力支撑龙堂镖

局,地位早已坚若磐石,沈海峤根本不是对手。没想到当日一击不中,沈海峤才老实了几年,眼下又在蠢蠢欲动。
郑执辔连连摇头:“沈海峤倒是有这打算,不过既然龙堂镖局少夫人即将临盆,若是诞下男丁,自然由他继承镖局。”
华氏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小娃儿总比那老谋深算的沈海峤容易摆布!只是郑门主凭什么相信老身也会任人摆布?”
郑执辔眼中精光一现:“太夫人是明白人。此事沈海峤谋划多时,眼下贵镖局内家丁护卫虽有不少,可真正能动手的加起来恐怕不足五个。就凭郑某带的这些

人加上姚庄主门下弟子,太夫人也许就难以招架。”
华氏怒极反笑:“原来姚庄主也牵涉在内。我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贵客一茬接一茬!”郑执辔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一事相告,我此番前来,成门主已经知

会了望月宫!”
华氏终于色变。这就是说,这场纠纷,几十年来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望月宫将会置身事外。想来展叶门近期风头大盛,连望月宫也不愿逆其锋芒。
郑执辔见华氏大受打击,得意洋洋道:“我劝太夫人,先将姚小姐交姚庄主带回家去,再把凶犯捆了送到我这里,太夫人和总镖头一起负荆请罪,如此尚可保

全龙堂镖局。”
华氏神情凝重地点点头:“郑门主这样说,可有时限?”
郑执辔竖起食指,轻描淡写道:“一日为限,明天中午之前,就在这酒楼中交人吧!”他也算是老江湖,并不打算像姚泊莽一样冒冒失失跑进别人家里。
“一日?”龙堂镖局众人堆里立时响起一片吸气声。也就是说,现今已是刀架在脖子上了!展叶门如此苦苦相逼,简直、欺人太甚!
华氏却一声轻哼,也不答话,拂袖而去。身后一众人等呼啦啦跟着鱼贯下楼。
等众人下楼,方野一把扯着叶吟风的袖子追在沈望舒身后,跟到街上。
叶吟风奇道:“我们为何也要逃?”
方野不理,加紧两步赶上沈望舒,拍拍他肩膀:“你要不要找人助拳?”沈望舒一时反应不过来,诧异道:“此话怎讲?”
“刚才那郑胖子说你们家连五个镖师都凑不出,怎样?加我们便是七个!”
“你们?”沈望舒双眉一蹙,随即明白过来。这两人身无分文,自然见缝就钻,真是仗着年轻不知死活!
他赶紧摇头道:“多谢二位美意,只是我家的事恐怕不是助拳那么简单。二位最好置身事外,免得引火烧身。”
叶吟风此刻也反应过来,将手一伸:“虚文酸礼就免了,五两银子,我替你杀了那胖子,若有五十两,便连那一桌一起全杀了。”
沈望舒骇然盯着他,说不出一句话。看这人眉眼间还带有几分未褪的稚气,嘴里却说着这等杀人夺命的勾当,既令人发噱,却又有几分毛骨悚然。
方野怂恿道:“没错!他就是专管杀人的!”
这一路行来,叶吟风见谁都想杀,叫价五两一个,可惜人人都只当那是疯话,没人相信,所以买卖至今也没开张。方野原本觉着有趣,老是逗他,不过目下这

情形,这生意倒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