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两江湖上一章: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 一两江湖下一章:
他的眼角忽然起了一层薄雾,“……如果看到现在的我,你一定不认识。”
他的手抚着镜中脸。
镜面冰冷。
像从容的手。
那么这冰冷也是可以忍受的。
“我疯了……我已经疯了……”他低低地、低低地看着镜中的人,“从容啊,我真的要疯了……”
唐门家主生辰之日,客似云来。
每年的这一天,唐门都云集了江湖中最优秀的人物。
唐从容坐在主席,裹着狐裘,左边是唐玉常,右边是唐玉哲。
没有唐且芳。
就连唐门中人,这半年来也很少看到唐且芳。
如所有的宴席一样,大家把酒话江湖,待开了戏,唐从容便离席。
其实他很不喜欢那样热闹喧嚣的场所。
外面的风同往年一样冷,只是再没有人将他拉到屋子里烤火。
唐从容呵出一口白汽,还没走到听水榭,忽见“卜”的一声,一朵烟花蹿上夜空,爆开来。
听水榭的方向,红光满天。
唐从容忽然一震,飞快掠出听水榭。
烟火不停地燃放。
一朵,又一朵。
像是一场连绵不绝的流星雨。
灯笼,红灯笼,挂满听水榭的屋檐,石阶与窗户上摆满了。
水中倒映着灯笼的融融红芒,还有灿然绽放的烟花。
到今天为止,十三年了,每一年的这一天,红灯笼与烟花围绕着听水榭,从来没有改变。
唐且芳站在石阶上,点燃最后一只灯笼,灯笼的光芒映他的脸他的衣,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就一朵红莲。
第六十一章
异样的妖娆,盛放。
唐从容微微吸了一口气,掠到石阶上。
唐且芳将手中的火折子交给他,“来。”
简简单单一个字,中间好像没有这么久以来的空白,他们仿佛昨天还见过面,还开过玩笑。
一个字,就能在一瞬之间将所有不快抹去。
唐从容微笑,那笑容如一枝荷花在风中摇曳,静室生香。
一朵朵烟花在夜空燃放,十一年前的话语响在耳旁:“从容,以后每年生日,我都带你放烟火,还给你点灯笼,点好多好多红灯笼,嘿嘿,要比别人娶新娘子还要热闹,好不好?”
空气冰冷,胸膛滚烫。
唐从容落下泪来。
他本以为今年再也看不到这些了,他本以为唐且芳已经开始了另一种生活,他本以为,他们两个人一起度过的岁月,已经永远成为过去。
他回过脸来,唐且芳就在他身旁,珠冠的流苏在夜色里分外流丽,他的唇轻轻颤抖,“且芳我……”
“别说话……”唐且芳将他身边的烟花点燃,“放烟火。”
烟花吸引了宾客和唐门弟子,他们远远地看着,欢笑,隔着十丈的距离,听水榭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除了他们,谁也不能抵达。
这样想法让唐从容微微地笑了。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且芳,原来我误会了你。你还是那个会在生日时候帮我点灯笼放烟花的少年。
一直都是。
一度以为曾经失去,而今复得,这样的幸福,浑身滚烫,骨骼在轻轻颤抖。
唐且芳问:“要数灯笼吗?”
“不用数,我知道,七千三百只。”
“知道烟花有多少朵吗?”
“七千三百朵。”
“不。”唐且芳的声音低低的,有一丝说不出的低哑,“四千七百四十五朵。”
“哦?”唐从容微笑,“有什么说法——”
他的话没有说完,身子忽然一软。他以为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昏睡,但不是,他神志清明,只是忽然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
唐且芳接住他。
他动了动嘴,眨了眨眼,发生了什么事?他发不出一丝声音,手脚绵软,没有一丝力气。
唐且芳抱起他。
将他放在床上。
眼睛是他全身唯一可动的东西,他望向唐且芳,希望可以得到答案。
唐且芳瞧着他,那眼神真安静,寂静,任何东西掷进去,都不会激起一丝波澜,他的声音也是静静的:“不要担心,这只是迷药。”
唐从容睁大了眼,这是他下的药?
“十三年前的冬天,我们在那个院子里遇见,到今天,一共四千七百四十五天,所以,要放四千七百四十五朵烟花。”
唐且芳坐在床畔,珠冠流苏在灯下光华诱人,他红唇胜血,安静地道:“那一天,你冻得浑身僵硬,身上真冷,我抱着你,就像抱着一块冰。那时候你个子很小,很瘦,像一只猫。为什么那天我会遇见你?如果我跑进任何一间别的屋子,人生都会不同。”
第六十二章
可是,就是遇见了呵。一起长大成人,一起修习本门绝技,一起成为江湖中受人瞩目的人物,一起接受旁人的仰慕与尊敬。夏季坐在听水榭里喝冰镇的莲子汤,冬天生着炭盆讲笑话。这样的日子,过了四千多天。
原本以为能够一直这样过下去,原本以为这样的亲密与默契,永远不会改变,但是从容,我变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唐且芳轻声道,“我喜欢你。”
唐从容的眼神震动。
于是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如果你现在可以说话,会不会骂我污秽?就像你骂别的断袖癖一样。如果你现在可以动,会不会扇我耳光?哦不,你会用花漫雨针射我。你现在不能动,也不能开口,多好。”
他轻轻抬起手,抚向唐从容的面颊,手底下的肌肤,温润如玉,柔滑似水,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细致的丝绸,也不可能有这样柔和的温玉,他闭上眼睛,笑了出来,笑得太厉害,咳嗽起来,好久才平息。
“从容,从容,你知道我的感觉吗?在你当我是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的时候,我想这样抚摸你,我想把你抱在怀里,我想靠你更近,开始我以为是天香毒气损害了我的心志——呵,从容,知道我为什么废月深蓝武功吗?你应该是知道的,月通也应该是知道的,但你们都会认为月深蓝罪有应得,谁让他污辱我呢?可我当时在下的是剧毒,后来想到你不好和月通交代,才让他服下解药,但是武功却找不回来了。”
他轻轻一笑,仰起脸,闭了闭眼,灯光红唇如血,娇艳欲滴,他似叹息般道:“那时我就已经明白,那些话对我来说,不是诬蔑,而是事实。所以,才会动杀机。”
他说完,忽然扬袖熄灭灯烛。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受不了。”他缓缓地,在唐从容身边躺下,轻轻将唐从容拥入自己怀中,毫无反抗能力的唐从容看上去是这样顺从,唐且芳轻轻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他的头发真是柔软。
“这种迷药的药效,有十二个时辰。但是你身上有母蛇血,最多只有四个时辰的效用。从容,睡吧,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唐且芳的指尖落在唐从容的睡穴上,唐从容不可抗拒地闭上眼睛。
唐且芳轻轻地笑了,夜色中两只眼睛冰凉。
渴望过许多次,这样抱着他,而今他就在怀里,心底竟是凄凉。
多么冷,肺腑一寸一寸被冻成寒冰。
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就是错,不可挽回,无以救赎。
他当着他的面,生生把自己打入十九层地狱。
再也回不了头,所以干脆断绝后路。
他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身边人的鼻息很轻,很均匀,睡着了。
唐且芳知道他睡着的样子,长长睫毛垂下来,肌肤如玉。那个晚上,自己一针一针在他的左手上刺出一枝荷花,再把母蛇血染上去。
第六十三章
那一夜,决定炼天香。回想起来,那时心情平静极了,清晰地知道这个决定将影响一生,也没有丝毫犹豫。
为他去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是这样想的吧?只是当初没有发现,这样的付出,不是因为朋友之谊,而是因为这畸形的爱。
是从什么时候,他的心里生出这样可怕的种子,慢慢开出恶毒的花。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知道,也许云端之上的神人知道,但神人不会告诉他,等他自己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那么,不要去想了吧,这已是他最后的一个夜晚。
最后的夜晚这样安静。
开始还可以听到不远处的热闹声,渐渐整个世界沉寂下来。
他感觉到有风过,水面轻轻拍击着石阶,发出温柔的声响。
他感觉到有一枝残荷受不住寒风,“嗒”的一声,断了。
这样的夜晚,仿佛曾经有过。在唐从容受伤的那一晚,他坐在妓院里用酒陪伴自己到天明。人世间一切沉睡在夜幕底下的细微残象,他都看到过。
窗棂上的颜色也会不停地变化,开始是浓墨一样的黑,后面会慢慢变淡。但是听水榭的窗棂不一样,红灯笼挂满了四周,淡淡的红光映进来,整个屋子里一团红融融光晕,像洞房。
真喜庆。
他这样想,微微地笑了起来。
天色已经快亮了。
渐渐青白的天色,慢慢盖过灯笼的光芒。
唐且芳睁开眼。
这一夜,结束了。
药效未过,穴道未解,从容,你还要再睡一个时辰。
他慢慢地,慢慢地地低下头,淡淡荷花香绕在鼻尖,牵引着他,唇落在唐从容的鬓角。
此生此世,唯一一次。
从容,再见。
药力过去,穴道解开,唐从容慢慢睁开眼。
初春的阳光映入室内,桌椅棋盘上笼罩着柔和的光。
没有他。
不会有他。
听水榭不会有他,拂晓轩也不会有他。
整个唐门,都不会再有他。
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了解那个人?会把那些话说出口,就绝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唐从容低低笑了,慢慢下床。
昨夜是和衣躺在床上,衣服上已经有皱痕,他伸手去抚衣摆,忽然一个蹶咧,向前栽倒,身子竟无法控制,重重地跌在地上。
是迷药的后劲吗?
他撑着床边站起来,婆子送来洗脸水,他去拧布巾,拧了几次总没能拧干,婆子忧心忡忡地唤:“家主?”
他望向她,“什么事?”
婆子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什么。他仍去拧布巾,总是湿淋淋,想让它更干一些,手不停地拧,婆子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的手从铜盆里拉出来。
他一直将布巾放在水中拧。
唐从容微微一笑,“我一时出神了。”洗了脸,早饭端到面前,是一碗白粥,配几碟小菜。
第六十四章
白粥入口软烂,可惜不如那个人熬出来的香。
一念及此,胸中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一种钝钝的痛楚,瞬间从心脏传到指尖,筷子落在地上。
他慢慢俯下身,拾起筷子,额头迸出冷汗,胃部痉挛般地疼痛起来,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身子蜷曲起来。
侍候的婆子吓了一跳,忙来扶他。
“不要……不要管我……”他轻声道,“都出去……”
“可是家主——”
“都出去。”
婆子们退出去。她们是关心他的,他是她们一手带大。
他的面颊贴着地面,初春时候的蜀中,真冷。
身体渐渐适应这样的冷和痛。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不愿起身。
那一年的春天很短,桃花开很晚,谢得很早。多雨,打在荷叶上,淅淅沙沙到天明。
夏天很快就来了,荷花如期地开了,白荷绿裳,非常美。
很久之前,湖面拓宽的时候,唐从容问:“你说种白荷还是粉荷,还是红荷?”
“若是我住,就种红荷。”唐且芳打着扇子笑,“你么,种白荷吧。”
那时他嘴里还含着酸梅汤,含含糊糊,唐从容并没有听太清。
奇怪,隔了这些年,回想起来,反而这样清晰。
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神情,清晰地记得那时的阳光,窗外荷花扶摇,清香扑鼻。
这样想下去,有时会微笑起来,而不自知。自回忆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又感伤。然而无论如何,现在他已经可以回忆。
唐且芳刚离开的时候,他甚至不能听到别人听起这三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一锤一锤,砸在胸膛上,眼前冒出金星。
他起身去找唐玉常,督促十三骑的进度。
月深红的进步胜过其他弟子许多,唐玉常道:“操练结束之后,她一个人常常练到深夜,第二天又第一个来。”
言下颇有唏嘘之意,当初他最反对女子进十三骑,而今才知,原来有些女子更胜男子。
唐从容微微点头。
他亲眼看到过,月深红在无人的练功场上练功,练到累极的时候,伏在地上痛哭。
他知道她为什么哭,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刻苦。
那一夜的月色真凄凉。
那时的月深红蓦然看到人影,哭声顿时收住,待看见那个人影是唐从容,她站起来行礼。
“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轻且淡,似有莲香。
这声音月深红多熟悉,唐且芳时常模仿给她听,终于她也会模仿,于是,她用同样的声音,道:“家主深夜到此,有事吗?”
唐从容身子轻轻一颤,常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别人耳中是什么样子,他却是再熟悉不过。在学易容术的时候,两人互换容貌与声音,唐且芳就是唐从容,唐从容就是唐且芳。这时忽然听到这样的声音,那样钝钝的痛楚又来了,他微微吸了口气,“你怎么……”
第六十五章
“是他教我的。”月深红脸上还有泪痕,凄然一笑,“你忘了他曾教过我易容吗?”
夜风这样冷,唐从容的指尖轻颤,“是这样吗?……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家主不休息吗——”
一句话没有说完,一道寒芒擦着她的发梢飞过,碰掉了发簪,头发散落下来。
“不要用这样的声音跟我说话。”唐从容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飘忽,淡淡的却不容人抗拒。
月深红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大声极了,“那么,用这种声音吗——”
花漫雨针抵在了她的眉心,唐从容的眸子剧烈动荡,月色倒映在里面,那是一个不可知的世界。平日里,这个世界风淡云轻,而今她终于看到他情绪失控的时候,她笑得更加欢快,“这是他的声音,我也学会了。你害怕听到这样的声音吗?你逼走了他,不,你逼死了他,唐从容,我恨你!”
她的声音尖利,笑声疯狂,唐从容手中的针刺不下去了。
这个女人因唐且芳而生出的痛苦,不会比自己少。
他慢慢地收回手,看着她。
她的眼中有深深的恨意,还有一种无法抹去的妒意在里面,她笑得更加欢畅,“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你在可怜我?我还没有可怜你呢,你每次来,都坐着他当初坐的位置,这样晚了,还来这里,怎么?你到这里来思念他吗?”
“如果你再说下去,我不会手下留情。”唐从容淡淡道,“想想你的身份,据我所知,月通只有一子一女,月深蓝已废,月通已没有第二个指望。”
月深红一僵。
他说中了她的死穴。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不能走遍江湖去找那个人,她才必须留在这里,必须留在这个地方面对所有回忆。
“你是未来的青城掌门,肩上压着重担,不能有自己的人生。”唐从容的声音仍然是淡淡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在里面,“月深红,这样的滋味,我比你多尝十九年。”
她眼中的狂执慢慢消失,只余悲伤。
唐从容在她面前站着,夜风拂动他的衣摆,他的脸色看不出悲喜,眉目温婉。
这样一张脸,她有多熟悉?她扮过无数次的唐从容,然而今日才知,唐从容就是唐从容,唯一能易容得像的,只有唐且芳。
“如果你现在有空,跟我来吧。”唐从容说着,缓缓转过身。
月深红跟上去。
夜凉如水,他们往拂晓轩去。
到院门口的时候,唐从容站住。
门关着,里面的下人们都睡了吧。就那么静静站着,心上凄凉如梦,这门一推开,就是那来过无数遍的庭院,就是那见过无数遍的下人。拂晓轩的房屋布置,闭上眼睛都看得见。
他轻轻伸出手,叩门。
守夜的下人听了,连忙打开,嘴里还道:“领主回来——”说到这里怔住,“家主好。”
第六十六章
“他在闭关炼药,尚未出关。”唐从容淡淡道,“你下去吧,不用伺候。”
下人依言退下,他踏进院门。
月色在树下投出阴影,屋子的轮廓安静又熟悉。
唐从容轻轻地微笑。
啊,一切都同从前一样。走进院门,往右转走廊,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推开门,迎面就是一大巨大的镜子。
屋子静静地等他走进来。空气里有无数的浮影,那是儿时的唐从容和唐且芳,往彼此脸上抹易容药物。忽然一时兴趣,给他加两撇胡子,他也毫不示弱,拿出一顶雪白的假发套在他头上。
原来一切都还在,从来不曾消散。他们的影子全留在了这里,在这个夜晚,一寸一寸地苏醒。
唐从容痴痴地看着。
许久许久,才想起月深红,微微一顿,点上灯,“进来吧。”
月深红忽然拿出手帕递给他。
他愕然。
手帕轻轻抚上他的脸,月深红的声音低哑:“你哭了,自己不知道吗?”
唐从容才这瞧见自己在镜中的脸,已满是泪痕。
他静静地擦了泪,声音仍然是淡淡的,只是喉头微有哽涩,“你试着改变自己的面貌,让我看看你已学到了哪里。”
月深红便对着镜子易容,手势十分熟练,不到半刻,镜子里便显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唐从容的眸子有些凄伤,“这是他教你的吗?”
“是,他只教我化这一张脸。每一天,我扮成你,陪他说话,吃饭,他会像孩子似的依恋我,即使我练功他也在一旁看着。”月深红看着他,“后来,他不教我了,我还时常会易容成你的样子,你看,像吗?”
“像。”唐从容说着,眼中泪水竟似又要流下来,自己吸了一口气,将这酸楚的情绪倒回去,“但是模仿一个人,容貌反在其次,举止神情才是最难的。”
月深红怔怔道:“你要教我易容吗?”
“你不想学吗?”
月深红苍茫地一笑,“想,自然想。”
于是月深红重新开始每天练完功便到拂晓轩的日子,起初在传功房到拂晓轩的路上会有种错觉,仿佛在那个房子见到的人会是唐且芳。
唐从容和唐且芳的教法,如出一辙。完全一样的易容手法,完全一样教导,月深红恍惚觉得,教她的人是唐且芳。
有一次,传功房的操练结束得比较早,她也比往常更早一点到拂轩晓,已经有人在屋子里,听到推门声,回过头来。
月深红脑门“轰”地一响。
那人微微一笑,笑意先是嘴角,再是眉梢,次后整张脸都焕出一层珠光。
“唐大哥……”月深红腿脚有些发软,往上一步,忽然看到他的手。
他的手冰晶一般美丽,左手手腕到虎口,一枝娇艳欲滴的荷花。
这是唐从容。
月深红全身的力气都失去,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第六十七章
唐从容有些诧异,扶起她。她心头跳得厉害,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跟唐从容在一起时,总有一种跟唐且芳在一起时的感觉。因为在她的面前,他们不是唐且芳或者唐从容,他们是同一个世界,他们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