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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你去赏月。”唐从容说着,又淡淡道,“我现在才想起来,应该把月深红一起约上。”
唐且芳大笑,“你这话听起来像吃醋。”
“吃你的醋,一百年以后也许会。”唐从容扔下这一句,转身出去。
是啊,他怎么会吃醋,以为人人都像你吗?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跟上去。
屋外月色如水,一轮月挂在天边。
十五了。
唐且芳抚了抚额头,“没想到今天月色这样好。”
“佳人在旁,风光胜过月色许多,当然留意不到。”
“我只是在补偿月家。”
“是吗?”唐从容淡淡地问,也不知信是不信。
两人并排走在月色下。夜凉如水,春夜的风是柔和的。
唐且芳始终没有再搭话。
唐从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第五十四章
“说什么?”
唐从容一愕,多么熟悉的话,只不过互换了一个人说。
往常都是唐且芳缠着他说话的。
有什么东西,悄然地起着变化,而他却没有察觉。
这一点发现,让唐从容有些忧伤,轻声道:“那个屋子,是我们从前练习易容术用的。那面琉璃镜,我父亲花了许多工夫才从波斯商人手里买来。我没有想到,你让别人进去。”
唐且芳沉默,那时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只是不想自己再想起那些不该想的事,只是想找一个人陪自己排谴时光,所谓教易容,不过是临时起意。
不过也好,恰好被唐从容看到。在听水榭找的借口,没有被揭穿。
“可现在我们都很少用了,放在那儿也是浪费,不如给月深红用。”唐且芳笑,“不能让它太冷清。”
唐从容微微蹙眉,这样嬉笑着的唐且芳,竟然比那时淡漠的唐且芳还要令他感到不适,陌生……再也没有一个眼神就可以交换想法的默契,他说是什么,唐且芳居然感觉不到。
他不再说话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懂得说话的人。
一直以来说话的是唐且芳,他说话夸张,一点点小事也能说成一件新闻,又能把一件正经事讲成一段笑话。
唐从容忽然很怀念当初的唐且芳。
现在的唐且芳,变了。
彼此之间沉默越来越多,仿佛没有一个话题可以继续下去。纵使有说笑,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隔阂。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
央落雪写来回信,提到一种叫做“绿离披”的灵药。四年一生根、四年一抽叶、四年一开花,生长在极阴之地的奇花异草,十二年才现一次。距离上一次,已经有十一年。
这么说纵使得到绿离披,也要到明年。
唐从容掩信叹息。好在此刻有阅微阁执掌江湖,天下太平,不然没有花漫雨针也没有天香的唐门真是风雨飘摇。
唐且芳从来没有问过云罗障的事。如果他问,唐从容不知该怎样回答。可是,他不问,唐从容又忍不住忧心,他为什么不问,难道已经知道?
司药房不能停太久,此时已经照旧炼药。唐从容只好时常把唐且芳叫来身边,不让他有机会去炼天香。
开始的时候,唐且芳一请便来,后来便慢慢地请两次来一次。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教月深红易容和毒药。
唐从容一日闲下来,去拂晓轩。唐且芳不在院子里,不在书房,不在卧房,他在那个两人从小学习易容的房间里。
房间内,唐且芳仔细地指导月深红,用食指轻轻沾了些药物,涂在月深红的额头上。
唐从容站在窗外,没有进去。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在这间屋子里,为对方易容。有时把对方化成女孩,有时化成丑八怪,有时化成老头。
第五十五章
因为是两个人一起练,所以觉得易容术是这样有趣。虽然一个主修暗器,一个主修毒药,两个人的易容造诣却都非同一般。
现在唐且芳换了一个练习对象,月深红一口一个“唐大哥”,他笑得同往常一样灿烂。
笑意先是嘴角,再是眼角眉梢,最后双眸如同蕴着珠光——他的笑容像是催动花木的东风信。
很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笑了。
从什么时候起,唐且芳不再在唐从容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好像是那天,他废了月深蓝武功,洇水到听水榭的时候。
唐从容记得他那样绝望的眼神。
为何那样绝望?因为伤的人是月深红的哥哥?所以加倍补偿,对月深红格外好?
唐从容紧了紧袍袖,明明已经是夏天,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凉意。他没有再停留,转身往回走。屋内的两人并没有留意到有人来了又走。
月深红进步很快,独自对着镜子易容,唐且芳坐在一旁,摆弄其中一瓶易容药物。
找到一件事做,找到一个人打发时间……有个人在身边,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空旷了,跟月深红在一起,他感到自己是正常的。
忽然有人走到面前来,微微一笑,“且芳。”
唐且芳的手一颤,药瓶几乎失手跌落。
温婉面目,浅浅含笑,唐从容。
哦不,是月深红。
“唐大哥?”月深红见他有些异样,“我化得不像吗?”
“……像。”唐且芳久久吐出一个字,仿佛隔了很久没有看到这张脸,此时突然出现在面前,竟有一丝辛酸,想多看“他”一刻,拉起月深红的手,“跟我来。”快步把她拉到房里,从衣柜挑出两件衣服,“换上。”月深红不太明白,但见他眼有有明丽珠光,无法拒绝,换上衣服走出来。
唐且芳将她扶在镜前,卸去她的钗环,将她的头发挽成男子般的发式,用一支玉簪固定。
再摘掉她的耳环。
大功靠成。
就是月深红自己,看着镜中都以为自己看到了唐从容。
“唐大哥,易容术真是奇妙呵。”她赞叹。
“叫我且芳。”唐且芳眼中珠光闪烁,“你现在是唐从容,叫我且芳。”
“且芳……”
“学他的声音,小深红,易容要改变的不只是容貌,你要学会这个人的声音举止,才算真正的易容。”
月深红点点头。
“你记得他的声音吗?”
“虽然记得,但是不知怎样模仿。”
“慢慢就可以学会。”唐且芳说。他的声音换了一种调子,淡淡的,轻柔的,这是唐从容的声音。
月深红吃了一惊,“如果不是看到你的脸,我会以为在我面前的人是家主。”
“很早的时候,我们就冒充对方,有一次,甚至连我母亲都没看出来。”唐且芳一笑,“喝茶。”
第五十六章
见她端起茶杯,唐且芳提醒:“从容用左手端杯。”
月深红走路的时候,唐且芳道:“你注意过吗?从容走路两肩不动,衣摆拂过地面,就像风吹一样。”
月深红吃饭的时候,唐且芳道:“从容握筷子,要握得上面一点。”
那一整天,他的眼神十分温柔。
就像那一夜,月深红看到的目光一样。
像是丝丝春雨浸润着草木,又像是蝴蝶轻轻掠过花蕊。
原来一个人的眼神,竟可以温柔如斯。
月深红在拂晓轩的时间,远远超过在十三骑的时间。本来外姓学唐门武艺就是颇具争议的事情,现在这个外姓比本门弟子还要受宠,令昆字十三骑的其他弟子们不平。传功房领主唐玉常来到听水榭禀明这件事。
唐且芳是且字辈长老,又是司药房领主,地位尊崇,唐门能够劝住他的,唯有家主唐从容。
“他陪月深红到十三骑练功,寸步不离?”
“正是。”
唐从容沉默,唐且芳向来闲不住,除了自己,向来没有人能够让他好好待在身边。
现在,月深红做到了吗?
“带我去看看。”
十三骑的少年们习剑、练拳、布阵。每一个能够被选入十三骑的弟子,都有极好的族支和潜力。当权的族支把子弟安进十三骑固定地位,未当权的更要千方百计进入十三骑力求上进。从字十三骑,玉字十三骑,昆字十三骑,每一代只有十三人,这是整个唐门的将来。
月深红练得很认真。作为一个外姓,她自然最明白三年的时间有多么珍贵。
唐且芳坐在一边的屋檐下,夏日的阳光泛白,他穿蓝色纱袍,白丝线刺着梅花连枝,繁华耀眼。他的手搁在扶栏上,撑着额头,眼神迷蒙缥缈,嘴角有一丝笑意。
他想起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唐从容十三岁。
十三岁的唐从容秀气洁净宛若女孩儿,忽然有一天发疯似的闯进宗祠,扫落牌位。不敬祖先是何等大罪?唐从容被罚到传功房做三个月杂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到子时才有工夫睡觉,头一挨枕头就睡去。传功房的人知道他是未来家主,不敢怠慢,家主却极严厉,也没有人敢袒护。只有唐且芳,从头到尾陪在他身边,洗衣、煮饭、洒扫、整理兵器……没有片刻稍离。
那时两个人累得苦不堪言,每天都在抱怨中度过。现在回想起来,洗衣服时不用皂角,煮饭时常半生不熟,受苦的其实是传功房的弟子们吧?而且收拾兵器的时候还可以拾起两把剑过过招,在幽暗而安静的兵器房里,两个人的笑声被放大,有清澈的回音。
年少时候的苦恼,成长之后竟会成为这样温暖的回忆。不可思议。
不远处,唐从容在唐玉常的陪同下走来。
眉目温婉,云淡风轻,莲青长袍在阳光下如新荷一束,看得人心头清凉。
第五十七章
有多久没有见他?这一眼之下,竟隐隐还想逃离,不能面对他。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张脸,已经变成一根刺,温柔地扎在心口上。
然而唐从容已经径直走来。
唐且芳只觉得,他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胸膛上。终于不能再逃,唐且芳低头对自己一笑,抬起头来,脸上已有笑容,“从容。”
唐从容在他身边坐下。
没有说话。
微风拂来,鬓发轻动。
靠得有多近,那根刺就扎得有多深。看不到他,忙着教月深红易容,看着月深红扮成他的模样,心里反而平稳喜乐。
此时看到了他,才知道这些天都是幻梦,再穿同样的衣服,再有同样的脸,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唐从容。
唐从容只是这样坐在身边,就足够让他的心脏沁出血珠。
两人就这样坐到了十三骑操练结束,一句话也没有说。往日这个时候月深红要跟唐且芳回拂晓轩,今日看到他和唐从容在一起,便没有上前打扰。
很奇怪的感觉,他们两个坐在一起,仿佛风向都改变,那是另一个世界,旁人不能进入。
众人都散去。
唐从容站起来,“去听水榭吧。”唐且芳还没有开口,他接着道,“不许推托。”
听水榭荷花开得正好,香气清远。
蓝天白云之下,白荷绿裳之上,唐从容径直从湖边掠上听水榭。
唐且芳望那道身影,微微眯起眼。
是的,跟他多在一起一时,便多一刻这样的感慨:这世上,只有一个唐从容。
听水榭里的窗棱敞开,四面临水,风扬起轻纱,送来花香,这个季节的听水榭是人间仙境。
婆子送上冰镇的酸梅汤。
“往年的这个时候,你宁可赖在石阶上过夜,也不肯离开。”唐从容轻声道,“而今我几次三番去请,你也没有空来。”
唐且芳笑笑。
“小时候后的玩伴,长大后的好友,到了年纪,各自成家立业,渐渐不再熟悉,变成陌路人。”唐从容的声音轻且淡,“我们,也会这样吧?”
唐且芳没有答话,喝酸梅汤。很酸,又冷又酸,从喉咙一直酸到脏腑,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唐从容递了一杯水给他,目光是一种很淡的悲凉,“看来,连于婆婆的手艺你都不习惯了。”
变化真大。
唐从容体性虚寒,从来不吃寒凉食物。但是每到夏天,负责厨房的于婆婆还是会准备酸梅汤、绿豆汤、莲子汤,因为唐且芳喜欢。
听水榭的主人,一直有两个呢。
水面吹来凉风,唐从容淡淡地笑了,眼角却有一丝泪光。
说不清楚的情绪,淡淡惆怅,淡淡哀伤,十二年来的一幕幕在眼前如轻纱一样飞扬,可惜面前的人再也不复当年。
且芳,原来我们不能一生一世如此啊,原来我们终要在途中离散。
第五十八章
唐且芳咳得很厉害。
唐从容轻轻伸手帮他拍背,手上的冰冷透过衣衫,渗到唐且芳身上。
唐且芳咳出泪来。
好半天才平息,喘吁吁道:“原来我已经老了,喝碗酸梅汤都消受不起了。”
唐从容没有接话。
心中疲倦,没有别的话好说,他说了那么多,其实唐且芳一句也没有接过去。
……原来已经到了连话都说不到一起的时候了。
“且芳,”他的声音淡淡的,“你喜欢月深红吗?”
唐且芳怔了怔。
“如果喜欢,娶她吧。她成了你妻子,你怎样宠爱,别人都没有话说。”唐从容道,“现在这样,会影响其他弟子的情绪,无论对你还是对月深红,都没有好处。”
唐且芳笑了,“原来找我不是为喝酸梅汤,是说教来着。”
唐从容垂下眼,“我是家主,要顾全大局。”
“嗯,大局自然是要顾的,我今后会注意。”唐且芳站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那么,我回去了。”
唐从容微微一笑。
……原来已经到了没有事便没有见面必要的时候了。
“好。”
月深红先到了拂晓轩,在镜前,慢慢将自己化成唐从容。
再将头发梳成男子般的模样。
换上男子衣衫。
镜中恍然便是唐从容。
忽然在镜中看到唐且芳,她一笑,“唐大哥,忙完了?”
唐且芳没有说话,扔了一颗药丸到水盆里,“深红,不必天天易容成一个人,换一个吧。”
月深红的脸微微一僵,很快调节过来,问:“那么,我该扮谁?”
唐且芳微笑,“随便。”
这微笑真苍茫,月深红心里一疼,“把我当成他,没有关系。”
这句话,似鞭子一样抽在唐且芳身上,他整个人都绷紧了,“你说什么?”
月深红落下泪来,“我说,把我当作你渴望他在身边的那个人,我不介意。”
唐且芳的瞳孔急剧收缩,如猫,如蛇,“你知不知道月深蓝为什么被我废了武功?”
“如果你要废我的武功,我没有怨言。”月深红轻声道。
大约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经废在他手里。他轻轻一笑,她就快活。他落寞伤心,她比他还要伤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聪明能干,夺云罗障,帮父亲料理帮中事务,样样顺手,但是到了他面前,她只是一个坠入了情网的女人。
哪怕知道那样温柔的目光,不过是因为她换了一张脸。明明知道他的细致关怀,只是把她当成那一个人。没关系,她只要可以这样看到他,可以留在他身边,扮作唐从容,她愿意。
这样身不由己。有时会看不起自己,待见了他的面,又忍不住想讨他欢心。
她捂住脸,泪痕从指间溢出来。
第五十九章
那个秘密,她不该说出口的。可是,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唐且芳的声音寒气逼人,“你不要以为我下不了手。”
他当然下得了手,她不是没看过他下毒的样子,面上还可以带着微笑。
她闭上眼睛。
最好杀了她吧。
死在他的手上,就好像死在他的怀中。
屋子里长久的死寂。
他终究下不了手。
“你走吧,好好在十三骑学艺,你父亲的指望,在你身上。”唐且芳的声音又苍白又疲倦。
月深红睁开眼,哀伤地看着他。
“你很聪明,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唐且芳唇红似血,脸白如雪,眼角淡淡红晕异常皎艳,“这里有两颗药丸,你带给月深蓝,我当日下手太重,希望这药能助他恢复功力。”说完,他在镜前坐下。
月深红没有走。
他对着镜中惨淡一笑,“怎么?要我道歉吗?是,替我对他说声对不起。他说对了,你也说对了,我断袖,我喜欢男人,我污秽不堪,我卑鄙,我让你扮成那个人的样子,因为我太想看见他,又怕看见他,我把你当成他……”
“不要说了……”月深红含泪,“我愿意你把我当成他,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唐且芳一点点抬起头来,那一刻有一个念头,如果爱这个女人,能把他拉返正途吗?
她的眼中有泪,她的神情恳切。
哦,不,不,她的泪不能化成雾气,打湿他的心。
她的悲伤不能感染他,他没有拥她入怀的冲动。
她不是那个人。
谁也不会是那个人。
他将永远在这个黑暗的噩梦里沉吟下去,永远,回不来了。
他松开她的手,“深红,回到你的世界里去,不用再理我了。你会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的父亲和青城派都在等你回去。”
月深红身子微微一僵。
唐且芳闭上眼,一笑。
谁也救不了他。
这件事解决得很完美,唐玉常很满意,唐门上下都很满意。果然能够说动七叔的,唯有家主。
这一年,唐门如往年一样平安顺利,十三骑里有几个人在江湖还享了薄名,月深红跟着十三骑出了几趟门,江湖中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唐从容正式接任家主后,还在与朝中人物接触。这在唐门一百多年的历史里是从未有过的事。但是这位家主十六岁接任,十九岁练成花漫雨针,又何尝是唐门曾有过的呢?
转眼到了年底,唐门上下放鞭炮贴对联,十分热闹。拂晓轩的下人们则忙着扎灯笼,从年前就开始准备。
往年这项工作只是交给下人准备,今年唐且芳自己也在做。
他做得很快,有时甚至彻夜不眠地做,第二天早上下人从他房里将成堆成堆的灯笼搬出来,有时累了,就在灯笼堆里睡去。
第六十章
他不再关心穿着,袍子皱了会忘记换,珠玉生光的头冠也很少戴,只披散着头发,一只一只地做灯笼。
他的唇鲜红,脸苍白,眼角的红晕似乎越来越重,有时看上去竟如上了妆的戏子一般。
做得累了,他就走进摆放易容物什的屋子里,关上门,一待就是整夜。
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拂晓轩的丫环们最深切地感觉到他的改变。原来的唐且芳不是这样的,原来的唐且芳爱笑爱热闹,懂享受知情趣,拂晓轩里,到处都有笑声。
而今拂晓轩的冬天真是冷呵。
唐且芳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脸。
有时会突然不认识自己,这是唐且芳的脸吗?
他慢慢将易容药物涂在自己的脸上,镜中的人脸一点一点改变,慢慢显出温婉面貌。
他微笑。
将披散的头发挽成起。
啊,面前的人是唐从容。他的易容术比月深红高明十倍,甚至连眼神都惟妙惟肖,云淡风轻。
“从容,从容,还有谁能够比我化得更像你?”他对着镜子轻声道,“再过十来天,就是你生辰,二十岁了,七千三百只灯笼,快要扎好了。”
“你最近在忙什么?我听说有个叫清和的人进出听水榭,他是九王爷的人,你打算插手朝廷的事吗?”“冬天真冷呵,你一整冬没有出听水榭,也好,你不会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