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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明白。”谢清运红着眼睛,俯身送走了谢子兰。等谢子兰走远了,我拉扯他,他这才抬起头来瞧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询问:“屁股还好吧?”
谢清运看着我,红着眼睛,满脸不理解:“殿下,银针果然是你放的对不对?”
“哎呀,你别着急,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坐下去啊,我身边人从来不理我这套的。来来,你翻过身来,我帮你把针从屁股上拔出来。”
他不动,瞪着我:“叫太医。”
“这可不行,”我吓到了,“叫太医我父皇就知道了,我父皇知道你爹就知道了,你爹肯定抽死我!来吧,我手艺还行,从太监屁股上拔过好多次针了,你问小桃子,”说着,我转过头去,看向就比我大三岁的小桃子,询问道,“小桃子,我拔针技术还不错,对吧?”
“哼!”小桃子立刻扭头,不愿意回答。
我苦口婆心地劝阻他:“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那针很好拔的,来来,给我帮你拔针,我请你吃烤鸭。”
他不说话,眼里似乎有些动摇。
“还有荔枝,最南边送过来的,你吃过吗?特别甜,长得晶莹剔透,可好了。”
他有些犹豫地动了一下,我立刻知道他快沦陷了。
“牛肉干?”
“桂花糕?”
“枣花糕?”
“冰糖葫芦?”
“小糖人?没见过吧,那糖都做成了人样,孙悟空猪八戒,你要啥有啥。”
“还不肯屈服?好吧,你叫太医,我让厨房只做胡萝卜,你天天吃胡萝卜……”
“成交,”他咬牙抬头,“你刚才说的,一样来一份。”
我愣了愣,对于英雄居然屈服在了食物这件事,我突然觉得有那么些微妙。但出于对自身安危的考虑,哪怕心中有种被毁神的微妙感,我还是英雄的将他推到,翻过身来,然后将小手摸到了他的屁股上。
那是我第一次摸男人的屁股,虽然当时他只能说是个男孩儿。弹性非常不错,我忍不住拍了一下,于是他也没能忍住,痛苦地号叫出声来。我趁机按住他的屁股一挤,便把银针给挤了出来,然后掐住尖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拔了出来!
血瞬间溅了我一脸,他惊呆了,傻傻地看着我,我抹了一把脸,安慰他:“没事儿,这是个小小的失误,我拔针的手艺……”
话还没说完,谢清运两眼一闭,直接昏了过去。
我呆呆地看着他,我突然觉得,我这英雄,也太柔弱了!
谢清运晕完了以后,我和小桃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没有叫太医的勇气,于是我们俩奋力地将昏迷中的他抬进了我的寝宫,拼命喂水,喂水。我特别怕他死了,我觉得我要是把谢子兰的儿子弄死了,他能杀了我!
于是我一直守着他,喂水,终于,我不知道他是被水呛醒的,还是自然醒的,天黑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当时抱着他,非常紧张。
“你终于醒了!”我感叹,“我好害怕你死了啊!”
以上说的话,全是发自我内心的肺腑之言,若干年后,谢清运告诉我,当时他被我这么抱着,听着这句话的时候就决定,我这个兄弟,他认定了。
于是乎,从那天开始,我就与他称兄道弟。他感激我给他的温情,我崇拜他的勇敢,我们俩一起听课,一起捣蛋,一起欺负人,一起被人欺负。
我们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号称宫中两恶,人见人嫌,我平日都很端庄,因为我是一个端庄的太子,只有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肆无忌惮地去做坏事。因为我知道,反正有他背黑锅。
当时我常常穿着小太监衣服去私下赌钱,赌输了我就赖账,有一次被十几个太监约着揍我,我被他们哄到伙房,关键时刻,抄完作业的谢清运一脚踢开了大门,一个人单挑十几个人,拖着我一路跑了出来,一路跑,一路骂。
我跟着他一起骂,最后被那十几个太监堵在墙角下揍了。因为这事儿是起于我去赌钱,我和他也不敢传出去,只是后来好好习武,过了一年找了个机会,把太监们叫出来再打了一顿。
打完太监的时候,我们俩蹲在墙角喘着粗气一起笑,笑完以后,他拉着我,询问我:“殿下,我们会分开吗?”
“不会。”当时我特别豪气地将手搭在他肩上,抱住了他,“我当太子的时候,你就当侍童,咱们一直在一起。等以后我当了皇帝,你依旧跟在我身边。”
“可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好像都是太监,”他皱起眉头来,“我不想当太监,我还想娶媳妇儿。”
“要不这样?”我想了想,终于想出一个好方法来,“我娶你当皇后,你就可以和我一直在一起了!”
“男的也能当皇后?”他睁大了眼。我有些不解地抓了抓头:“可以吧,那些话本子里面不是有个韩皇后吗?也没有人说男的不能当皇后啊?”
听了我的话,他便笑了,点头道:“行,那以后我就来当你的皇后!”
“可以啊,你到时候来当我的皇后,我就再也不要其他贵妃了,我就和你一个人玩!”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我不能娶他当皇后了。因为,我长胸了。
基于长胸的原因,母后迫不得已和我解释了男人和女人的结构问题,我这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明白了我和谢清运的不一样。我终于知道,我是不可能娶他当皇后的,而且又因为我的太子身份,我也不可能嫁给他。于是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们年少的话是当不了真的。
我有了那么一些难过,并且这种难过随着年月的增长而增长。但他仿佛是毫无意识一般,始终调笑着说要当我的皇后。
我们一同长到十二岁,也就是那年,谢子兰同我决裂,他再不当我的老师,并强求谢清运回谢府,谢清运竟是一言不发,跪在谢家大门口跪了一天一夜。
当天下了大雨,我听到消息之后,一直坐立难安,在宫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小桃子第十次告诉我说他还跪着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
我去的时候他还在跪着,浑身被雨淋得通透,我远远在马车里瞧着,感觉内心里面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我跳下马车的时候,直接冲了过去,然后就抱住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呢,”我抱着浑身滚烫的他,慢慢收紧了手臂,“回家就回家吧,不陪着我就不陪了吧,又有什么呢?”
“你说谎,”他虚弱地笑了,那时候他还没我高,还很瘦,只能在我怀里,抱住了我,“如果不陪着你就没什么,那你现在哭什么?”
“我哭是因为看着你跪,我难过。如果你要陪我就要受罪,那么我宁愿你不陪我。”
“可是,如果我现在不陪着殿下,以后也就没时间陪着殿下了。”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全是苦涩,“你和我约定要一直在一起,我要当你的皇后,可是清歌,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男皇后?我只恨我不是女儿身,如果我是女儿家,那么到适婚年龄,我就入宫去,当你的太子妃。”
“可是我始终是个男子,所以我只能在现在陪着你,若现在不陪你,以后就陪不了了。”
我听着他的话,第一次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在雨里拥抱在一起,似乎怕一个不小心,就遗失了彼此。
当天夜里,我直接把他带回了东宫,我和他躺在床上,手拉着手一起入睡。第二天我便去求了父皇,让他留在宫中。父皇也不说话,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清运,有那么片刻的失神,最后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谢清运就没怎么回过谢家,他常常同我在一起,他越长越高,最后终于超过了我,而我的身材和眉目也越发明显,需要束上束带、画了浓眉来掩饰。
母后同我说,让我不要和谢清运私交过深,谢家终究会害我,我与谢家人牵扯太多,实属不智。
然而我却没由来的信着他。
他一直陪伴着身边,同我过每一年生日,每一个节日。整整三年,他从未离开过我身边一日。白日里他在我身后守着我,晚上他就睡在外面守着我。每天夜里我都要问一句:“清运?”,等他应我一声:“我在。”,我这才肯睡下去。
那是我最简单也最温暖的岁月,我从不觉得寂寞,也从不觉得难过。那时候我太小,我没想过未来,也没谋划过什么。我只是想一直能像当时那样,让这个少年一直守在我身边,然后在我叫他名字的时候,应我一声:“我在。”
我想谢清运也和我一样,直到十五岁那年,我被刺客刺杀时落入水中,他跳下水里救我,将我从水里捞出来,他不顾我的阻拦,将衣服一拉,打算给我上药的时候,他愣住了。片刻后,他猛地对着身后即将上来的侍卫高吼出声:“退下!”
当时我们都很冷静。我瞧着他,他低垂着眼,但给我上药的手却始终在颤抖,上完药后,他将外套脱了披在我身上,故作镇定将我打横抱了起来,这才低声问我:“宣你平日固定的那位太医?”
我在他怀里因为寒冷打战:“宣!除了小桃子,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
谢清运点头,大步抱着我回了东宫。
我受的伤不重,小桃子和太医忙忙碌碌,谢清运就一直站在我身边。我从未打算刻意瞒他,他看见了,便是看见了。等小桃子和太医忙完,谢清运终于走上前来,迟疑道:“你……”
“如你所想。”我睁眼看他,“你从不需要遗憾什么,我一直是女子,你是男子,一直正好。”
他微微一愣,片刻后,却是笑了起来,低头拥抱住了我。
那时候,对于我和他而言,拥抱已然是最亲密的动作,已然足够。
“清歌,”他音调里满是雀跃,“我很欢喜。我……”然而话没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放开了我,“你……你是女子,当了太子,日后打算如何?”
“日后?”我也有些疑惑,片刻后,我有些紧张,抓紧了袖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若是被人知道,”他抿紧了唇,“你当如何?”
“我?”我苦笑起来,“母后说,若是被人知道,我只能去死。”
他没再说话,许久之后,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慢慢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坚定道:“我带你走。”
“你说……什么?”
“我带你走,”他一把抓住了我,“清歌,你不可能瞒一辈子。你是太子,就必须要生儿育女,必须娶妻。一旦你娶妻,一切就完了。我现在就带你走,天涯海角,总有你我的去处。”
我没说话,他靠近了一些,紧逼询问:“你怕了?”
“我不怕,”我听到这句话,慢慢抬头,静静盯住他,“我只怕你害怕。”
“你在这里,”他慢慢笑了,“我怎么可能害怕?”
我们两个不说话,静静盯着对方的眼睛,烛火映照,我拉着他的手,感觉有无穷无尽的勇气涌了上来。
当天晚上,他没有离开我的寝宫,抱着我在床上入睡。
他问了我好多问题,问我喜不喜欢粉红色的裙子,问我喜不喜欢翡翠簪子,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问我是想去长白山看雪还是去南边看海。
他说远方的天山上有一种花,被冰封在高山之上,常开不败。他日后带我去看。
我抱着他,感觉似乎只要一睁眼,就能在宫外。
等第二天,他就去布置,而我则乖乖养伤。他准备好了一切,隔了半个月,一天晚上,他终于动手,带着我偷跑除了皇宫。
那天晚上是明月夜,我们跑出皇宫之后,不敢在城里停留,连夜带着太子令牌出城而去。
那时我第一次出盛京,当空皓月朗朗,身边萤火相伴,我和他架马奔驰,那一夜,我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安全。
我再不用忐忑别人会发现我是个女子,再不用害怕。
然而我们跑了才没有三天,便被皇帝派来的人追了上来。当时他去林中打猎,于是只有我一个人被抓了回来。
本来我想,只要我回来便好,谁知道父皇没瞧见谢清运,竟是立刻怒了,直接让人将我按在地上打,逼问谢清运的下落。
板子一下一下落在我身上,我不断重复着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去打野味了,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但那时候我如此不解,我不明白,一个外臣的儿子失踪了,为何父皇能对我下这样的狠手?我也不明白,他如此焦急找谢清运,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不需要我明白,他只要去做他要做的事情,便就可以了。
当天谢清运便被找了回来,确切地说,是他自己回来的。
他被领到我面前,那时候我已经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了。他一见到我这个样子,直接就冲了进来,想要触碰,又怕碰到我的伤口,于是只能站在边上,许久,他才不可思议道:“太子乃陛下亲生骨肉,陛下何以至此!”
皇帝没说话,他直接从高台上走下来,一耳光便抽到了谢清运脸上。
谢清运被他抽得直接滚在地上,皇帝似乎还想打,但停了片刻,又道:“小兔崽子,为了个女人,你什么都不要了,就想这么跑!大宣江山全是老子的,你跑得掉吗?!”
一听这话,我和谢清运猛地回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皇帝。
他知道的!他知道我是个女孩!
我们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皇帝又一指我:“你心疼是不是?心疼,朕就打给你看!”
话刚说完,边上的奴才便将我直接架了起来,再一次一耳光一耳光抽了上来。
我已经被打得麻木了,脸上的疼痛远不如方才所接受到的信息重要。我愣愣地看着面前两个人,看着谢清运冲了过来,被侍卫架住。
“陛下,您这是何意!”他眼里全是眼泪,努力往我的方向扑过来,却被侍卫死死拦住。皇帝站在一边,面色不改,淡然道:“你问朕这是何意,朕就告诉你。”
说着,皇帝往外走去,旁边的奴才终于停了手,同侍卫一起,架着谢清运跟着皇帝走了出去,留我一个人躺在地上。
我不知道我在地上躺了多久,但是那真是我记忆里少有的漫长时光。
房间里空旷且黑暗,周边没有一个人,我全身是血,躺在地面上。
可是我居然不怕,一点都不怕。因为我知道,爱我那个少年总会回来,他会带我走。他说他会给我买粉色长裙,翡翠发簪,会带我去长白山看雪,去南边看海。他说天山上有雪莲,冰封高山,常开不败。他会带我走,离开这个皇宫,让我一生心安,百岁无忧。
我信,我不得不信。我趴在地上,等着他回来,带我走。
我等了好久,好久,终于听到了门开的声音。门外站着那少年的身影,身材笔挺修长,恍如亭亭修竹。他踏着月光走进来,慢慢停在了我的身前。
他面上带着眼泪。我从未见他哭过,唯独这一次。我趴在地上,侧着脸看他,等他说话。他颤抖着手,慢慢放到我的脸上。
“清歌,”他说,“我可能不能带你出去了。”
“听说去天山的路不好走。”我低声喃喃,“不过没事的,我这辈子肯定活得很长,我们慢慢走,总能走过去。”
“陛下说,我是要登基称帝的人,不能为你毁了一辈子。他答应我,要我出去历练六年,不见你,如果回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那就在一起。”
听到这里,我有些迷茫:“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他含着眼泪笑了起来,抚上我的脸,“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你要去哪里呢?”我颤颤抚上他的手,“我肯定会等你回来的,这辈子再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我只能等着你娶我。其实去不了长白上也好,去不了天山也行,我就只是想你和我在一起,只要你在我身边,那就够了。”
“我的身份如今还是机密,陛下容不得,所以他会给你灌药,你会忘了我。”他瞧着我的面容,“你忘记我,我心里害怕。六年过去后,你还会不会再喜欢我呢?”
他的话,我不敢去深想。我只能知道,面前这个人要离开我了。他要走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才能回来。
六年很长吗?不长的。
忘记他再爱很难吗?不难的。
于是我艰难笑了起来。
“你别怕,”我伸出手去,拥抱住他,“我记得你也好,忘了你也好,但我始终会等着你。等你回来,回来娶我。”
话刚落音,他猛地就抱住了我,抱得那么紧,似乎全是害怕。
“你说的,”他带着鼻音,“你会等着我。叶清歌,你不能反悔。”
“不会,”我任由他抱着,下定了决心,“绝不反悔。”
彼时灯火烁烁,我尚年少。我的确以为,这一生爱一个人,无论你记得,抑或忘记,只需那人与你一面再逢,那便再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