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高楼大厦的灯光,早已经齐刷刷铺满整座城市。
晚上时,北安大学不远处的附属医院,从远处遥遥看过来,就能看见挂在大楼顶端的医院赤红色的灯牌。
各个科室的诊室,基本只剩下值班人员。
骨科这边的诊室也还亮着灯,护士路过的时候,伸手看了眼,喊道:“闵医生,你怎么还没下班呢。”
等小护士看清楚,坐在里面病床上的男人,两人四目相对。
脸如同被红漆浇了一遍,唰一下红透了。
“你先忙。”闵其延说话,小护士扔下这话就跑了。
闵其延低头看着半赤着左边肩膀的傅时浔,不禁嗤笑:“这小姑娘,平时她看病人下半身,都没这么不好意思。跑什么呢。”
傅时浔眉头微蹙,倒也没说话。
反倒是闵其延喋喋不休道:“看着,待会这里热闹了。”
果不其然,之后的两三分钟里,门口有意无意路过了好几拨年轻漂亮的小护士。
大概这会儿是下班时候,大家都没什么事。
一听说,闵医生那个朋友又来了,一窝蜂的全都跑了过来。
“就你之前来了几趟,算是在我们骨科出名了,”闵其延说道。
对于好友的打趣,傅时浔冷淡道:“你是骨科医生,不是用嘴巴看病的。”
闵其延平时话也没那么多,只不过傅时浔话少,他们两人要是在一块,他不多说点,岂不是空气里只剩下了沉默。
“我说你也别仗着年轻,就这么不爱护自己的身体,伤筋动骨一百天,之前让你复查,你还推三阻四的。”
闵其延伸手给他捏了捏,询问了几句情况。
“恢复的不错,”闵其延笑了下,顺势拳头在傅时浔胸口锤了下,说道:“你天天考古,也没耽误锻炼身体,胸肌还是这么结实。”
“无聊。”傅时浔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系扣子。
他手指匀称而修长,一粒一粒纽扣系着,直到系到最顶端那粒。
“阿姨这次也打电话给我,专门问了你手臂的恢复情况,你不介意我给阿姨回个电话吧?”虽然是多年好友,但闵其延还是尊重病人的隐私。
即便是对方的母亲,闵其延也事先询问他的意见。
傅时浔:“随便。”
闵其延见他这么冷淡,劝道:“你也别怪阿姨紧张,你考古工作虽然要紧,但是这种直接从山上摔下的情况,确实太吓人。这次幸亏你命大,只摔断了胳膊。”
原来是几个月前,傅时浔在进行田野考古,发掘遗址时,不慎从山上摔下。
导致手臂骨折。
本来他没告诉家里,甚至还带伤,继续留在遗址原地,准备继续主持工作。
谁知这事儿被他母亲知道,一个电话打到系里,投诉系里不人道。
居然让人带伤工作。
所以系里和考古队那边共同决定,暂停他的工作。
傅时浔将扣子系好,不耐烦看他,语气冷淡性感到不要命:“你的崇拜者,知道你这么婆妈吗?”
别说闵其延确实长得帅,性格嘛也好,跟傅时浔不一样。
他是那种绝对绅士的人,不会给女生冷脸。
所以他算是安大附属医院,远近闻名的青年才俊。
“哥们,我只关心你一个人。”闵其延无语。
傅时浔抬手揉了下鼻梁骨,极为冷淡道:“不需要。”
闵其延知道他就是这么个面冷心更冷的性格,也不在意,两人那可真是穿开裆裤的友谊,到了上大学还是连体婴。
此刻闵其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也就我才会主动加班,给你复检。待会请我吃饭。”
“嗯。”
只是这一声冷淡的回应后,身后的傅时浔突然又问:“问你个事?”
“什么事?”闵其延把身上白大褂脱了下来。
傅时浔垂眸:“长期伏案工作,会对脊椎造成影响吗?”
“那是肯定的啊,你看现在年轻人内卷的这么厉害,其实各个身体都是亚健康状态。我们骨科前两天还接待了一个年轻人,才三十岁,就骨质疏松了,你说惨不惨。”
“如果有这方面的症状,是不是要尽快就医?”傅时浔微微蹙眉。
闵其延:“那肯定的,早治疗早康复,越拖只会越严重。”
只是这会儿他发觉不对劲了,他盯着傅时浔,十分肯定的说:“你不是帮自己问的吧?”
要是自己的事情,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傅时浔没搭理他。
这反而更挑起了闵其延的好奇,他意味深长的望过来:“你是帮谁问的。”
“一个人。”
闵其延:“……”
他当然知道是一个人。
他仔细看了看傅时浔的表情,不由道:“你既然帮人家问,怎么还摆出这种表情?难不成还有人能让你头疼?”
傅时浔脑子里,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阮昭的脸。
半晌,他冷淡声音响起:“嗯,是有点头疼。”


第十一章
明堂斋。
位于北安市最大的古玩市场朝天街,这条街在十年前还不是这个模样,那时候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铺子,全都是做古董文玩生意。每个月逢五的日子,还会有人出来练摊,人满为患到差点连脚都插不进来。
不过这样混乱而又生机勃勃的时候,阮昭没赶上。
等她来朝天街的时候,这一整条街的建筑,全都在政府的统一规划设计规划下,全都重新进行了翻修和装饰。
整体走的是仿古建筑风格。
她坐在店里二楼的一把圈椅上,这张椅子是清代的,时间嘛不算久远,但胜在做工好,最重要的是这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这椅子,不错,”阮昭轻笑了下。
本来店里的生意,都是云樘帮忙打理的,阮昭的日常就是在家里修修画,浇浇花。
不过这到了月末的时间。
云樘非让她亲自到店里一趟。
“就是这把椅子?”阮昭一边躺在椅子上,一边问道。
原来之前云樘接了一笔生意,是有个客户托他来买了这样一把黄花梨椅子。
谁知交了定金,云樘现在居然联系不上买家。
所以云樘特地找阮昭过来,商量这件事。
“对不起,这事是我弄砸了,”云樘有些懊悔,他跟云霓虽然是兄妹,不过光从外形来看,还真没人会认为他们是兄妹。
相较于云霓一米六出头的娇小可爱的身形,身高185的云樘,身形高大而健硕。
“垫资那边是说好了几天?”阮昭一点儿也没着急,慢悠悠问道。
云樘说:“十天。”
他们这个古玩店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别看就这么一把椅子,但价格却不低,早已经超过了百万。
明清家具这两年的价格,正在稳步上升,不管是紫檀木还是黄花梨木,都频频刷新了成交价。
之前阮昭去参加的一场拍卖会,一把明代黄花梨木案桌,成交价超过五千万。
这把清末的椅子,可惜就可惜在是单椅。
中国人喜双不喜单,因此单椅价格上会吃亏点。
这么贵的椅子,他们不会轻易买下,只有有买家让他们代为收购的时候,他们才会出手。
一般来说,他们从收藏方拿下,再转手卖给买家。
云樘说:“其实这个收藏方,我已经跟了很久。最近他生意上出了点问题,着急出手里的一批古董。我怕夜长梦多,就先找垫资将这把椅子先拿下。”
“这把椅子多少钱来着?”
阮昭依旧坐在椅子上,虽然木椅坐着很硬,但这样的圈椅线条流畅,坐着并不算硌人。
她对店里的生意,是真不怎么上心,之前云樘跟她提过,只是当时她忙着修刘老板那幅画,就没太在意。
云樘:“一百五十万。”
这样的圈椅,明朝的话一把就能卖到三四百万。虽然这把是清代的,但能用这个价格拿下来。
可见云樘确实是下了不少功夫。
阮昭慢悠悠起身,围着椅子转了两圈,手掌搭在椅背上头:“找人鉴定过了吗?”
“早就请黄老师鉴定过了。”云樘说。
这位黄老师是专门研究木器的专家,古董家具这块,他是行家。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算是阮昭的师兄。
没办法阮昭的师傅,跟对方的师傅平辈相交,所以她遇见这些个年纪能做她父辈的人,都是喊师兄。
“黄师兄鉴定的,那就没得假。”
云樘:“要不是黄老师亲自开口,我也不敢这么鲁莽下手。”
他确实是收的着急了点,但也是这里面有赚头。
买家给他的心理价位,是一百八十万,这还没算佣金呢。
云樘收购价是一百五十万,光是一个差价就能净赚三十万。
这也是他宁愿找垫资,也要先买下这把椅子的问题。
在古玩收藏里,他们这种算是小店,成交量不大,流动资金也不多。所以会事先找人垫资,约定个时间还回去就行。
而且他们的垫资方,也都是靠谱的。
只是没想到,买家这会儿联系不上了。
阮昭见云樘满脸懊恼,笑道:“担心什么,你能一百五十万拿下这把椅子,还怕卖不出去吗?”
随后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稀客啊,”对面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
阮昭:“我手里有把清代黄花梨木圈椅,给我两百万,今天你就能让人拉走。”
对面的梅敬之还没从宿醉中醒来,可是作为拍卖人的本能,让他开口道:“一百九十万。”
“两百万。”
对面传来簌簌声,明显是他翻了个身,随后一个慵懒的声音:“一百九十万,昭昭,清朝黄花梨椅,哪怕是拍卖,顶天也是两百多万。你得考虑我们拍卖公司的运营成本吧,你要的太多了。”
阮昭才不吃他这套:“你们嘉实在去年秋拍会上成交的一把黄花梨春凳,这样的小件,都超过了三百五十万。”
阮昭低头看着手里的ipad,这是她刚在网上百度出来的消息。
梅敬之深吸气,但一开口,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昭昭,你承认吧,你这么关注我,其实就是在偷偷暗恋我吧。”
阮昭嗤笑:“这句话,你可以当面跟我说。”
看她不锤烂他的头。
“不好对我这么狠心,相信我,这个价格,除了我,没人会答应你。”梅敬之从床上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周围布置明显是酒店,还隐隐听到洗手间里传来的声音。
梅敬之伸手从床头柜,拿了一支烟:“待会我让人给你打钱。”
阮昭冷淡道:“椅子自己派人来搬走。”
“我更想你亲自送过来。”
阮昭只当没听到这句话,冷冷道:“挂了。”
“哎,别、别,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呢。”
“说。”
梅敬之早习惯了她对自己的态度,丝毫不在意,直接说道:“这不是快要到春拍会了,我们准备预热,提前开个会员招待酒会。我没有女伴……”
“不行。”阮昭毫不犹豫拒绝。
梅敬之无奈:“昭昭,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样的人,藏在幕后太可惜了。”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只做修复。”
“行行,那我邀请你参加这个活动行吧,酒会里有不少大佬级别的藏家,他们手里很多收藏品,都想要找靠谱的修复师。”
虽然阮昭不喜欢应酬,但梅敬之说到这份上,她还是点头答应。
挂了电话,阮昭冲着云樘一笑:“五十万到手,这个月给你发奖金。”
古玩店就是这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云樘沉默不语。
“怎么不开心啊?”阮昭见他这表情,笑道:“你现在这也是要视金钱如粪土了?”
“我不想让你因为我,欠这个梅先生的情。”云樘如实说:“而且我觉得你应该离那个梅先生远点。”
阮昭知道云樘对梅敬之,一直有些不热情,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介意他。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要不是梅敬之,我不会有今天。”
阮昭初出茅庐时,实在是太年轻了。
年轻到让人不敢轻易,将任何贵重的古画交给她修复。
也正是那时,她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梅敬之,也正是由梅敬之牵线,她修复了那副宋朝的《采花仕女图》。
之后甚至安排阮昭,上了几本杂志,什么出身于文物修复世家,祖上乃是宫廷御用修复师。如今又拜在修复大师顾一顺的门下,是个不可多得且即将冉冉升起的文物修复天才。
她的名声乘风而起。
因此她与梅敬之之间有个约定,她绝不可与任何一家与梅氏嘉实有竞争的拍卖公司有联系。
“不会,”云樘盯着她,“哪怕没有梅敬之,你也依旧会成为最好的修复师。”
阮昭看着,轻笑起来:“谢谢你,云樘。”
但随后她看向窗外,这条古玩街,哪怕是工作日依旧热闹非凡。
“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安逸的生活。”
她绝不会,让自己再沦落回最初的模样。
*
周六,北安最高级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厅,这里正在举办着一场品鉴会。
奢华而瑰丽的宴会厅,早已经站满了宾客,宴会厅中间那盏水晶吊灯,散发着安静而明亮的光线,整个厅里亮如白昼。
这里受邀参加的人,都是嘉实拍卖的VIP客户。
这样处处奢华的酒会,才能彰显他们的身份,要不然每年巨额会费,岂不是白交。
阮昭是在宴会快要开始时,才姗姗来迟。
不少人已经落座,这次虽然是酒会,但也是个私下品鉴会,据说会有好东西出现。
当她出现在门口时,梅敬之的助理立即迎了上来:“梅总,让我在这里接您。”
阮昭轻轻颔首,跟着对方往里走。
一路上,不少坐在餐桌边的人,都忍不住看着她。
这种宴会里,自然不缺盛装打扮的美人,但是相较于穿着各种西式礼服的阔太太以及千金,一身纯白色手工钉珠旗袍,犹如皮肤般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将身体凹凸有致的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
阮昭头发没有特别打理,一头乌发被一支流苏簪简简单单挽起。
显得整个人清冷而又动人。
这样的美人,不管出现在什么地方,都会吸引所有目光。
在走到主桌时,一身丝绒西装穿着的梅敬之身侧,正好空着一个位置。
“来了,”梅敬之起身,将身侧的椅子给她拉开。
见梅敬之这么说,在座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能在主桌坐下的人,都是贵客,不少人都是喜欢藏品的商界大佬,或是大藏家。
直到梅敬之说:“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文物修复师,阮昭小姐。”
这名字一出,倒是有两个人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
毕竟阮昭在业内的名声,确实不小。
很快,宴会开始,随着菜肴不断呈上,主舞台的活动也开始了。
虽说今晚有惊喜,但是谁都没想到,这次品鉴会的拍品居然如此诱人,一时间,整个宴会厅热闹会菜市场。
阮昭在这种地方一直没什么胃口,再加上梅敬之忙着招呼其他大佬,她就拿出手机,随手打开了微信。
她微信的好友很少,以至于傅时浔的头像在那里,很显眼。
阮昭:【傅教授,你在学校吗?】
果然对面没什么动静。
之前阮昭也试着给他发过信息,但是以他的性格,偶有回复,也很少。
舞台上的拍品,正在竞价到最白热化的时候。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两下。
傅时浔:【刚刚在做实验。】
阮昭盯着这条回复,看了好久,他这是在解释,为什么这么久才会自己微信?
阮昭垂眸:【你猜我现在在干嘛?】
傅时浔:【?】
不算给面子,但也不是完全不给面子。
阮昭:【我在看一群狗大户炫富。】
傅时浔:【?】
要不是了解他的性格,光是他这连续两个问号,都足以让阮昭把他删除拉黑一条龙。
阮昭:【被迫参加一场无聊至极的品鉴会,现在正在拍卖的是清朝董邦达的画。】
阮昭:【已经竞价到了五百万。】
阮昭:【狗大户真是多。】
傅时浔:【仇富行为,并不可取。】
阮昭:【我不仇富,我的目标就是变成这样的狗大户。】
这次傅时浔不说话了。
阮昭:【可是真的好无聊,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希望给我一个快点结束的理由。】
本来正在实验室做成分分析的傅时浔,看着手机不断传来的嘟嘟响声。
等看清对方发的消息,脑海里竟然就不自觉浮现,她发这条短信时,有点儿小不耐烦的模样。
阮昭:【傅教授,你吃过饭了吗?】
傅时浔盯着这条信息,又看着她上面的那条信息,最终,许久他慢慢打出一行字。
此刻宴会上,拍卖师手上的锤子落下,画正式成交。
阮昭也跟着垂眸,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最新微信。
傅时浔:【还没有。】
她眨了眨眼,看了两遍,嘴角一点点上扬,险些轻笑出声。
此时傅时浔是在简单回复她上面那个问题吗?
当然不是!!
这是来自傅时浔的邀请。
这一刻,‘还没有’这三个字,在阮昭眼中被自动翻译成了另外三个字:
——来找我。
要是他不想自己去找他的话,大可一句,吃过了打发了事。
于是,她缓缓侧过头,低声跟梅敬之说道:“我得走了。”
“现在?”梅敬之惊讶。
阮昭点头。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你就不能推迟吗?”梅敬之皱眉:“我还没有给你介绍几位北安有名的大藏家呢,待会我们这边还有更私密的小型酒会。”
刚才就有一位大藏家,在询问阮昭。
他知道阮昭爱钱,绝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机会。
“不行。”
下一秒,阮昭笑意灿烂道:“有个人在等我呢。”


第十二章
阮昭拎着一盒打包精美的外卖盒,出现在北安大学的考古系实验室时,哪怕已是四月,但夜晚的冷风吹在她裸露的小腿上。
为了好看,她今晚没有穿丝袜。
果然,美这种东西,有时候必须得付出代价。
本来按照阮昭的设想,她拎着一盒精致的美食,突然出现在傅时浔的身边。
夜晚,佳人在侧、美味在前。
哪怕再心硬如铁,傅时浔总不会赶她走吧。
但她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脑海里所有的缠绵旖旎的画面,都被眼前这道玻璃门无情的阻挡。
这道门有门禁,大概得考古系的人才能刷开。
夜幕深沉,这样倒春寒的季节,周围空气里的凉意肆无忌惮地侵袭而来,只站了一小会,阮昭就感觉自己手臂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疙瘩。
她微抖的拿出手机,准备给傅时浔打电话。
但就在她正要用拨通微信语音通话时,一楼大厅的灯亮了起来,一个学生正好从里面推门出来。
阮昭乘坐电梯,直接上了三楼。
本来她以为到了三楼,还要再找找,但是没想到,一出了三楼,就看见正对面的那间实验室亮着灯,里面似乎还有人声。
于是她走到门口,在门上轻敲了两下,就见里面两个男生纷纷转头。
阮昭客气而冷淡问:“请问傅时浔在吗?”
找傅教授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男生犹豫说道:“傅教授,不……不在吧。”
大概对方太不擅长撒谎了,阮昭一眼就看穿他的心虚。
她毫不客气拿出手机,在手里挥了挥,淡然道:“可是刚才他还给我发信息说,他还在实验室。”
两个男人看着她手里提着的食盒。
这一下真心虚了。
刚才开口那个男生立即说:“我们一直在这边做实验,还以为傅教授先走了呢,我估计是在隔壁实验吧。”
阮昭不笑时,眼神实在太过直白而锋利,显得压迫感十足。
不用她主动开口,男生已经站起来说:“我帮您去隔壁,叫一下傅教授。”
*
傅时浔正在里面的实验室里,对刚送过来的一箱碎片文物,进行成分分析。这些碎片都是从他们之前发掘的那个汉墓遗址里迁移出来的。
他手臂摔伤之后,院里便停了他在原址的考古工作。
而是让他参与到后期的实验室考古。
这些考古遗物的信息整理和采集工作,也是至关重要。
“傅教授,”男生推开门,见他真的在这里,不仅没高兴反而心情越发沉重,他刚才该不会得罪的是正牌师母吧,他说道:“门口有人找您。”
“找我?”傅时浔先是蹙眉。
但很快,他眉头松了下,低声问:“是谁?”
男生见他这么问,也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说:“我没来得及问。”
终于,傅时浔放下手里东西,起身走了过来。
……
此时阮昭依旧还站在门口,倒是里面那个留下的男生,有些客气说道:“要不您先进来等着吧。”
男生说完,就垂下头,有些不敢看她。
阮昭往里面走了两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围,忍问道:“你们这个实验室是做什么的?”
实验室顶部是专门镶嵌着的LED灯,一个一个长方形灯体,将整个实验室照的亮如白昼。门的对面摆着两张巨大的试验台,上面正堆着各种仪器,还有碎片。
旁边摆着巨大的立柜,一个个格子里摆满了东西。
正前面的玻璃上,还贴着标签。
“我们这个实验室,主要是做成分分析,还有……”
一串轻而坚定的脚步声,打断了男生正要说下去的话。
而阮昭也在听到这声音时,回头看了过去。
傅时浔身上还穿着白大褂,还是那种没什么版型的白大褂,却愣是被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撑了起来,灯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照的深邃而利落。
阮昭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他穿白大褂的模样。
一瞬间,在扎寺时,那种感觉再次出现。
他的白大褂就那样微敞着,露出身上穿的黑色条纹衬衫和长裤,衬衫的纽扣依旧规整的扣到最顶上喉结处的那一刻。
严丝合缝的,仿佛一寸都不愿多露。
可有时,正是这样严密的禁欲感,让人不禁想要探索的更多。
傅时浔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阮昭一见他停下,就立即抢在他开口之前,将手里的食盒提了起来:“知道你没吃饭,特地过来给你送晚餐。”
傅时浔:“不用,我不饿。”
本以为在别人面前,他多少还能给点面子。
阮昭果然是将这个男人,想的太过温和了。
好在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只限于他们两人之间,那两个男生离他们还有点儿距离,不至于听到。
他也不算完全无情。
阮昭:“可你不是说,你还没吃呢。”
傅时浔垂眸看她,正要再开口,一截纤细的脚踝,突兀的闯入他的视线。
阮昭穿着白色旗袍,可比这旗袍颜色更莹润的,是她露出的小腿皮肤,像是被上了一层上等釉,透着细瓷般的白皙。
只是这脚踝此刻,微不可见的跺了下。
冷的。
虽然阮昭旗袍外面还穿了一件外套,但外套长度,不足以遮住她露出的小腿。
傅时浔走过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走吧,先去我办公室。”
听到这话,阮昭眼眸微闪。
不过最后什么话都没说,乖乖跟了上去。
*
傅时浔的实验室并不在这一层楼,这栋楼应该是综合大楼,不仅有各种实验室,也有教师办公室。
等两人上了五楼,傅时浔打开其中一间办公室。
阮昭没想到,这居然是一间独立办公室。
虽然是小了点,但里面只摆了一套桌椅,还有靠墙边的一个小书柜。
里面分门别类摆着不少书。
她的目光极快速的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而傅时浔已经走到办公桌旁,将她带来的精致外卖盒,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