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挺起小胸膛:“是太子哥哥送给我的入学礼物!”
小胤禛立刻道:“我入学了也会有!”
小胤祺点头。
唐甄看向太子,惊叹道:“太子殿下真是聪慧。”
胤礽把规则书给唐甄:“别夸了,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我们先玩。”
大概是青史留名的大学问人都难免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唐甄即使年纪已经稍大了,记忆力也没有衰退,粗粗看了几遍规则书便记下了要点,玩了一局就得心应手,进入了“教学模式”。
唐甄是以帝师为目标的人,他在后世留下的著作中,关于如何教育太子的篇幅是最多的。
他已经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如何教育太子、皇子,此刻第一次将空想的内容用于实践。实践后,他发现自己现在著作初稿还有许多需要修改的地方。
唐甄已经在预想中把太子和皇子想得很聪明,但这太子也聪明过分了,而大皇子又……咳,太爱反驳人了。
大阿哥遇到自己不敢相信的东西,总是耿直的继续选择不相信,非得唐甄拿出证据。
胤礽看着唐甄的窘态,脸上浮现“啊,不是我一个人被大哥杠,太好了”的笑容。
这个时代还没有照相机录音机录影机,除非带大哥亲自去看,否则怎么给大哥证明?
说起照相机,世界第一款照相机是不是已经快出现了?原始照相机的技术原理是什么呢?
胤礽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思考。
呵呵,他知道才有鬼了。要让大清技术发展,还是指望舅舅去国外带回人才吧。
虽然大阿哥有点杠精附体……不对,大阿哥就是杠精本尊,皇子们对唐甄的陪玩还算满意。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读书人开阔见解不过如此。唐甄都做到了。
皇子的师傅们虽然都学富五车,但他们大多从懂事起便开始闭门读书,长大后就科举考试,之后就入朝为官,没机会游历,对华夏各地的见解只是来自于书籍。
唐甄的出现,正好补足了皇子学识的不同。连杠精大阿哥都对唐甄表现出了不舍之情。
胤禔感慨:“对其余师傅,爷已经很难找出新的反驳的点了。”因为已经没有新鲜东西可以听了。
唐甄哭笑不得。
胤礽见弟弟们玩得很开心,就唤来人安排午膳,与唐甄同食,休憩一会儿继续玩耍。
当他看到唐甄精力不济了,才制止弟弟们,让梁九功领了一个陌生的文臣过来。
“虽唐先生是舅舅下属,但舅舅被汗阿玛留在了宫中,府上人唐先生不熟悉,恐怕会拘束。孤听舅舅说,唐先生许久未曾归乡,便自作主张在翰林院找了一位四川籍的庶吉士,唐先生或许更愿意住在同乡家中。”
胤礽为唐甄介绍了这位庶吉士之后,又拿出一封书信,让哥哥弟弟们都签上自己的大名:“唐先生既然进京了,肯定想拜访京中的大学问人。有哥哥弟弟们的介绍信,唐先生就可以前往任意府上拜谒了。满臣中唐先生可能想拜访容若,但容若正在边疆戍守,这次不太凑巧。”
唐甄接过胤礽递给他的书信,双手微微颤抖:“太子殿下,这、这怎么使得!”
“汗阿玛将唐先生交由孤,便是默认孤来安排了。”胤礽安抚地笑道,“放心,上面没有孤的名字,而是哥哥弟弟们联名,看到的人都知道是汗阿玛的意思,不会联想到结党营私。”
胤禔插嘴道:“你话别说这么直白,会吓到人。”
胤礽道:“汗阿玛都称唐先生为先生,肯定是想唐先生脱离朝中漩涡。唐先生又跟在舅舅身边,迟早会知道这些事。唐先生拜访众友时,也该多向他们请教朝中局势,以免着了道。”
那些汉臣不是唐甄的朋友,但看到这封书信,他们都会成为唐甄的朋友。
唐甄立刻严肃道:“谢太子殿下!”
胤禔道:“要去拜访的话,嗯,陈廷敬不错。”
胤祉立刻道:“找陈梦雷!陈梦雷学问好!”
小胤禛绞尽脑汁思考有没有他印象比较深刻的汉臣的名字,哥哥们都说了,他不能不合群。
他犹豫了一会儿,道:“李光地师傅说话很好听,可以学。”
小胤祺两眼茫然。对不起,他现在都没有记清楚教皇子的师傅们叫什么。
胤礽道:“李光地和陈梦雷虽是同乡,但关系不怎么好;徐乾学、徐元文、徐秉义是顾炎武顾先生的外甥,可以与他们交流顾先生的思想,徐乾学学问最好,但徐元文和徐秉义品行更佳……”
胤礽将朝中汉臣一一点评,既是说给唐甄听,也是说给弟弟们听。
这些话是康熙暗示他说的。
皇子们一一入学,难免和教书师傅们有交情。康熙虽不教皇子们帝王心术,也不想自己的儿子被人蒙骗。
康熙没空教导儿子们这些事,在和杜立德写信之后,就让胤礽代他教导皇子们朝堂之事。
唐甄将太子的提点一一记在心中,离开畅春园的时候,后背都汗湿了。
他看了一眼将要暂住的同乡,同乡摘掉官帽,头发都湿成一缕一缕,比他汗还多。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同时笑出声,生疏少了不少。
他们互相见礼,发现对方都是名人后裔。
唐甄是明初大儒,帝师唐瑜子孙;庶吉士姓苏,籍贯眉山,是北宋三苏族人。
两人都有显赫的祖先,相处时互相恭维的语气都真切不少。
庶吉士苏泽感叹道:“早听闻太子殿下聪慧无比,今日一见,方知传言竟不比现实夸张。”
唐甄打趣道:“只是太子殿下对众臣评价流出后,不知那些大人们如何面对。”
苏泽道:“以皇上英明,或许皇上是借太子之口敲打他们。”
说到这,苏泽忍着笑道:“徐家三兄弟,长兄学问最好,品德却不如弟弟,徐乾学恐怕要寝食难安了。”
唐甄道:“不过太子评价之人中,怎么没有高士奇大人?我进京后,听京中都传高士奇大人是皇上面前第一宠臣。”
苏泽讥笑:“太子点名的都是皇子师,高士奇怎堪为皇子师?”
唐甄明了。那高士奇大概是个佞臣般的人物。
苏泽科举刚放榜,因科举名次不错,再加上眉山苏氏的出身,立刻就被朝中重臣榜下捉婿“绑”回了家。那重臣是一员汉将,和现在当大学老师当得不亦乐乎的赵良栋关系不错。
苏泽背靠岳家,在京中有一处大宅子。他十分慷慨地单独给了唐甄一个带花园的小别院,让唐甄可以随意带朋友来玩。
苏泽笑道:“我也能蹭蹭唐先生这封书信,多认识一些朝中重臣。”
唐甄失笑。不愧是苏家后人,真会说话。苏泽这么一说,他心中寄居的窘态都没了。
唐甄在苏泽家中闭门了两日,与苏泽交流了学问和京中之事后,才开始访“友”。
京中汉臣们已经得到了消息,一个个在家中焦急等待,很担心唐甄拜访的人没有自己。
那可是太子书写、皇子们联名的推荐信。信中的名单,可能就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如果没有自己……如果没有……如果……
汉臣们头皮都麻了。
康熙和常泰一边喝酒,一边挼着小太子的脑袋笑道:“每次一科举,各个籍贯的汉臣们就开始相互争夺。朕不给他们找到事烦恼,他们就会给朕添烦恼。”
常泰给康熙满了一杯葡萄酒。
胤礽为了康熙的健康,提前把康熙的爱好改成了葡萄酒,并且死死盯着康熙,不准康熙贪杯。
康熙很想贪杯。
于是宫廷里酿造了低度葡萄酒,康熙的贪杯就不叫贪杯了。
“不知道唐先生能不能承担得住这样的压力。”常泰有些担心。
康熙道:“他若不能承担起这样的压力,朕怎么放心让他辅佐你?你说呢?保成?”
胤礽道:“唐先生前半生颠沛流离,做什么都失败,仍旧壮志未改。他被舅舅赏识并面圣之后不卑不亢,没有因欢喜失态。极悲和极喜他都经历过,现在这点压力,对他来说肯定不算什么。”
康熙揽着儿子,对常泰道:“你看,你还不如你外甥看得透。”
常泰没好气道:“那不是当然吗?太子殿下是皇上亲手教导,这个世上还有比皇上看得更透的人?”
康熙大言不惭:“没有。”
常泰:“……”虽然他的恭维有几分真心,但看着康熙就这么全盘接受,还是有点憋闷。
“徐乾学现在有点不像样。贪不算什么,这个朝中罕有不贪的。就算自己不贪,家族的人也不会不贪。但他想成为汉臣领袖……”康熙吃了一筷子凉拌猪耳朵,擦了擦嘴角的油,冷笑道,“他也不掂量掂量,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若是他舅舅顾先生,朕双手把汉臣领袖的位置奉上。”
胤礽抱着一盘猪头肉,边吃边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顾先生。同样是颠沛流离,唐先生做生意会失败,顾先生白手起家去哪都能成富豪,不能比。”
清朝的猪已经有完整的阉割养育流程,大清皇室入关后变得非常爱吃猪肉。
胤礽当然也爱吃。
猪猪好可爱,猪猪也好好吃,我爱猪猪。
等舅舅带着大清的海军巡游世界的时候,一定要多抓些外国猪种回来,把那种喂几个月就能肥的猪弄出来。
虽然那种猪不是特别好吃,但对民间而言,有肉吃就是比盛世更恢弘的圣人之治,还调什么肉质?
蛋奶肉是民族奋发向上的基础。菜篮子工程搞起来!
听了胤礽的话之后,康熙放下了筷子。
他胸口痛,凉拌猪耳朵不香了。
“不要专注于失去,要看着已经拥有的东西。”胤礽给康熙灌心灵鸡汤,“来,来,阿玛吃菜,阿玛麾下人才已经很多了。”
胤礽说让康熙吃菜,就真的只挑菜。
康熙用筷子轻轻打了一下胤礽的手:“你阿玛不是兔子。”
“荤素搭配身体好。”胤礽苦口婆心,“只吃肉容易得病。阿玛要给我树立良好的榜样,不然我也只吃肉了。”
康熙被胤礽这自我捆绑的袭击气笑了。
他立刻给胤礽挑了一碗菜,逼着胤礽吃完,自己才吃胤礽挑的这小半碗菜。
当父子俩吃完菜之后,眼神直直地看向常泰。
常泰:“?”
康熙和胤礽同时飞速挥动筷子,给常泰夹了满满一碗菜,还压了压。
常泰:“……”
谢谢,有被这天家父子俩给幼稚到。
常泰又回到了京城,让反对太子的满蒙勋贵特别不舒服。
现在索额图已经倒戈,常泰就是支持太子的第一人。看到常泰这么受宠,他们怎么能无动于衷?
虽然现在还不到夺嫡的时候,把常泰提前拉下马,就当夺嫡的准备工作了。
于是没有大阿哥参与的大阿哥党们召开紧急会议,商议如何弹劾常泰。
明珠和索额图正忙着东北沙俄的事,得到开会的消息时,同时破口大骂。
我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却在搞事,你们就这么闲得吗!闲得话去瑷珲城搬砖修城啊!
人最讨厌的是就是做正事的时候被人打扰,明珠和索额图一肚子火,没有商量就做出了一致决定,这次不搞几个大阿哥党免官回家啃自己,他们就不姓叶赫那拉/赫舍里!
明珠和索额图带着他们的满腔怒火来参加会议了。
参会众人也很愤怒。他们看到明珠和索额图比他们更真实更外显的愤怒,不由感慨,明珠和索额图不愧是大阿哥党的中流砥柱啊。
“常泰刚进京就遣门人四处拜访汉臣,这不是结党营私吗!”索额图使劲一拍桌子,“死罪!”
明珠阴阳怪气:“进京之后居然待在畅春园不走,他这么不规矩,堪为大清第一佞臣。弹劾理由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吗?”
索额图继续狠狠拍桌子:“还有八旗是马上的军队,搞什么海军!郑家都没了,海军有什么用!海外那么荒凉,根本不需要我们出去,他怂恿皇上穷兵黩武!奸臣!”
明珠提议道:“建造那么大一个海军基地,他肯定贪了不少。你们就找不到他贪污的证据吗?”
大阿哥党们被索额图和明珠一点拨,悟了!
他们现在就写折子弹劾去!


第88章 (霸王票加更)
常泰正指导大阿哥用刀的时候,得知自己被大阿哥党弹劾了。
常泰:“……哦。”
胤禔:“……草。”
胤禔甩了甩被常泰用木刀打麻的手,不悦道:“舅舅,这群大阿哥党是真的想推举我当皇帝,还是想整死我?我看他们就是想整死我。“
常泰把胤禔的袖子撸起来,给胤禔倒上药油,使劲一揉搓,胤禔疼得龇牙咧嘴。
“忍着,现在把乌青推散了,明天才不会痛。”常泰把想逃跑的胤禔按住,“他们当然确实没安好心。以前宗室推举的都是小皇子,您比太子年纪还大,不是他们的最终人选。”
胤禔抱怨道:“是啊,好明显。他们就想让我和太子弟弟斗得两败俱伤,然后推举一个蠢弟弟上位。”
常泰道:“长子和嫡子在皇上心中地位与其他皇子地位不一样。如果你们俩争斗出事,对皇上的精神是很大的打击。他们看似给你们设套,实际上要伤害是皇上。皇上太过英明神武,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很大。”
常泰给胤禔把胳膊上的乌青推散之后,用热水将胤禔胳膊上的推拿药油擦干净,换上了一种清凉的药油,然后把胤禔的胳膊用白色棉布束好。
胤禔露出畅快的神情:“舒服了。推拿的时候是真痛苦,推拿完也是真舒服。”
常泰笑道:“大阿哥非常厉害。施琅说,许多将门子弟都受不了这种苦。”
胤禔挥了挥自己的绑带手臂,道:“将门子弟和我有什么区别?没区别。”
两人正聊着,胤礽带着一众弟弟捧着食盒过来。胤禔立刻藏起疲惫的神情,向着胤礽走去,向胤礽和弟弟们炫耀自己有多厉害。
无论胤禔怎么自夸,胤礽都能找附和的词,把胤禔夸得笑得见眉不见眼。
常泰看到这兄弟友爱的一幕,心里也暖洋洋的。
他最担心的就是太子在宫中太过孤单寂寞压抑。有大阿哥陪着,常泰放心了许多。
胤礽一直给常泰灌输“太子的地位是否稳固只取决于皇帝”的思想,所以常泰看待皇子们的眼神,只是看待自家亲外甥的玩伴。谁对太子好,他就愿意对谁好。
如果皇子们真的愿意把他当做舅舅,虽然这些皇子都比不过他的亲外甥,常泰对待他们肯定也比对待其他陌生小孩好。
“我要学,舅舅,我也要学!”小胤禛跳得老高,缠着常泰不放。
常泰道:“等四阿哥长大了,臣一定教四阿哥。”
小胤禛要和常泰拉钩:“说好了!”
“嗯,说好了。”常泰和小胤禛拉了勾后,一个太监过来寻常泰,说皇帝召他去。
“舅舅不会有事吧?”胤祉担忧道。
这几日常泰陪着皇子们玩耍,教导皇子们习武,已经博得了小皇子们的好感和敬意。现在他们这一声“舅舅”叫的情深意切。
胤礽有些担心。常泰和皇子们关系太近,现在肯定无事,但当皇子长大之后……啊,不要多想。舅舅在台湾那么远的地方呆着,弟弟们还小,分开几日就忘记了。
“在担心舅舅被弹劾的事?”胤禔问道。
胤礽勉强笑了笑,道:“嗯。”其实不是很担心。
胤禔皱眉:“真烦。好想提着鞭子给那群人一人一鞭子。”
胤礽道:“会有机会。”
咳,上辈子他们兄弟们没少鞭挞大臣宗室,不独他一人。阿玛惩罚宗室和大臣的时候,还会让他们执鞭。
常泰走进康熙的书房时,康熙又砸了东西。
看到他进来,康熙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让他别请安。
常泰皱紧眉头,先把地上没坏的东西捡起来放好,然后示意太监们来清扫坏掉的东西,才道:“皇上若是生气,可以去校场发泄。砸东西伤到了自己多不划算。”
他顿了顿,补充道:“砸了东西还得用皇上自己的钱补,没伤到人也不划算。”
康熙气得拍桌子:“朕就说保成那吝啬的性子哪来的,原来是和你学的!”
常泰立刻道:“臣可没有,别冤枉臣。太子殿下偶尔比较吝啬,难道不是总听皇上抱怨国库没钱内库没钱的原因吗?”
康熙生气道:“朕说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
常泰不肯背锅:“皇上,把责任推给臣子不是明君的行为。”
康熙把一本奏折丢常泰脸上,被常泰敏捷地接住:“看看这奏折,把你说成大清第一奸臣了。你要是不主动承认带坏太子的错误,朕就治你的罪!”
“不,都是皇上的错。太子殿下是皇上亲自养亲自教的,和臣没关系。”常泰一边继续与康熙互怼,一边打开奏折。
看着看着,常泰乐了:“这奏折时编排臣还是编排皇上?他们这笔法,好像臣在畅春园不是教皇子,而是侍寝。”
“去去去,把朕的隔夜饭都恶心出来了。”康熙本来怒火冲冠——必须提一句,康熙如今的头发终于可以做到怒火冲冠了,被常泰这么一说,他突然气不起来了。
康熙也忍不住乐了:“他们还真敢说,朕是不是太仁慈了?”
常泰道:“宗室和满洲勋贵就这么多人,朝中要保证一定数量的满臣,所以皇上上次只诛首恶,家中女眷子嗣都不入罪,当官的继续当官。他们想继续试探皇上的底线吧。”
常泰又看了一眼折子:“不过上折子的人肯定不知道自己被同伙当成了试探皇上底线的棋子。”
弹劾他就弹劾他,说嗨了把皇上的名声带累上,真是愚不可及。
“还有这个。”康熙又递给常泰一个折子。
常泰翻开之后,又乐了:“大清以武治国,从来没有怕过谁。汉臣就罢了,满臣居然说什么穷兵黩武,还说海盗犯边也要对他们仁慈忍让,大清把国门关上,不与他们争抢海路就好。不是看这上折子的是个满洲姓名的大臣,臣还以为是哪个腐儒。”
康熙道:“前明和弱宋党争时不看对错,只论立场。这群人也差不多了。”
常泰开玩笑道:“这看上去是太子党和大阿哥党,实际上是宗室勋贵党和皇上党?说起来,大阿哥现在特别生气,臣真担心大阿哥一个忍不住,朝着那群大阿哥党冲过去。”
康熙一听到大儿子就头疼:“等他议政之后,他那坏脾气……唉,到时候就让他站保成旁边。他要冲动,保成好拉住他。”
康熙又丢给常泰一堆奏折,全是弹劾常泰的。
常泰叹了口气,明白康熙找他来干什么。康熙就是来找苦力的。
他要了笔墨纸砚,把弹劾他的人的名字都列入表格中——表格是胤礽教他用的,他去了台湾之后,假装这是自己发现,递折子告诉康熙,康熙让六部的人也运用起表格。
写完名字、职位之后,常泰又整理出这群人的籍贯、升职简历、师生和姻亲关系。
太监们把常泰制作的表格拆成纸条,康熙和常泰根据他们的个人信息,把纸条重新排列组合订到墙上的黑板上。
黑板和粉笔是胤礽给梁九功启发之后,梁九功搞出的新发明,现在大学和国子监都已经用上了。老师们还无师自通了弹粉笔的绝技。
“几乎所有入关时立过大功劳的勋贵和宗室都参与其中了。”康熙的脸越来越黑,“好啊,好啊,朕这是不是众叛亲离?”
常泰道:“同是一家人,也会有不同的理想和立场。说起来,臣的叔父是不是还在大阿哥党中?”
康熙这才想起来,他派了两奸细去卧底。
他忙把明珠和索额图找来。明珠和索额图十分默契的添油加醋说了那群人有多嚣张,然后开始说自己多忙,没空去开会。
前面半句话是遮掩,后面半句话才是他们真心想说的话。
康熙看着两人都瘦了一圈,眼下也黑了一个度,不由怜悯老臣,给两人准了假。
于是,第二天的朝堂上,康熙把弹劾常泰的人都骂了一顿,杀鸡儆猴解除了明珠和索额图的大半职位,让他们专心处理沙俄犯边的事,戴罪立功。
明珠和索额图老泪纵横,磕头认罪,自陈绝不会辜负皇帝。
这次也跟着上了一次朝的常泰好不容易才忍住嘴角的微抽。他想,他比起叔父和明珠,火候还是差得太远了。
明珠和索额图两个大阿哥党中资历最老的大臣都被削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被康熙放过。
跳得最厉害的大臣被发配宁古塔,剩下的人贬官的贬官,降职的降职。朝中终于老实起来,不再想东想西,专心为抵御沙俄和训练海军的事工作。
常泰彻底上了所有大阿哥党的黑名单,许多人恨他欲死。只要他稍稍露出一丁点破绽,肯定就有无数嗜血的鲨鱼扑上来。
常泰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作为太子亲舅舅,大约什么都不做都是这么个待遇,就释然了。
这次常泰弹劾时间,让大阿哥党大部分朝堂人脉都暴露出来,康熙把这群人都列入小本本中。
大阿哥党暂时蛰伏。所有官员都铆足了劲赚表现,大清朝廷的效率高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朝中的局势也能影响到边疆的士气。在康熙十八年深秋之际,三等伯、议政大臣董鄂·费扬古与黑龙江将军、宁古塔将军等攻破雅克萨城,全歼守城俄军。
当沙俄摄政王索菲亚派遣使者要求大清撤围,愿意与大清商谈,重新议定边界时,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已经带着一群人在雅克萨城重修城池,开始屯田了。
费扬古会罗斯语,他装作自己听不懂,同意沙俄自带翻译。
沙俄使者明明战败了还趾高气昂,传教士的翻译却显得沙俄使者仿佛要俯首称臣似的,听得费扬古嘴角疯狂抽搐,当即递折子快马加鞭送于康熙处。
康熙打开奏折,奏折开头第一句是请安,第二句就是“学罗斯语非常有必要,建议所有驻边将领都学”。
康熙哭笑不得:“这费扬古,他遇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感慨?”
康熙看完费扬古的折子之后知道了费扬古遭遇了什么,他深呼吸,提笔写下了“准奏”二字。
原本康熙属意派去黑龙江的是另一个董鄂氏,董鄂·彭春。
彭春和费扬古虽同姓董鄂氏,但并不是同一家族。彭春的董鄂氏是大清开国功臣何和礼之后,费扬古的董鄂氏则是顺治朝著名的孝献皇后的那个董鄂氏。
董鄂·费扬古,即是孝献皇后的亲弟弟。
费扬古是一员天生猛将,长得异常魁梧,武力值超强不说,还是一员有远虑的智将和谋将。
因太皇太后和康熙之前迁怒孝献皇后,导致他沉寂了一段时间。但是金子总会发光,费扬古在三藩之乱中就脱颖而出,位列议政大臣之列。
原本费扬古成为议政大臣之后,又会被康熙冷待一段时间,直到远征噶尔丹,才是他真正展露才华的契机。
这一世的康熙因看到“顺治附体”,明白了自家汗阿玛当年的苦衷,对孝献皇后已经没有了恶感,费扬古的仕途好走了许多。
费扬古又是一个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很擅长抓住机会的人。他早早地学会了几门外语,罗斯语更是特别熟练。
康熙带着胤礽视察瑷珲城时,费扬古顺利留了下来。语言天赋不行、不会罗斯语的彭春提前回了京城。这次带队征伐沙俄的机会,自然也落他手中了。
费扬古比彭春厉害许多,又年轻气盛,根本没考虑过沙俄会不会投降服软,直接一口气把沙俄的据点全推了。
若不是天气逐渐寒冷,他还想再推进几里地,看能不能找到沙俄人聚集的城镇。
就你沙俄懂烧杀抢掠?我大清披上文明人的皮只有几十年,你敢来我们这抢劫,我们就不能去你们那?
来啊,互相伤害啊,看谁抢得多啊。
费扬古看到沙俄摄政王送来的求和书信,分外不喜。
他才刚开始建功立业呢,你怎么能求和?边境是商谈出来的吗?难道不是打出来的吗?停不停战是我们大清说了算,你瞎逼逼什么?给你脸了?
所以,费扬古给康熙的折子,自然也带上了自己主观的感情,痛斥沙俄使者的无礼和担任翻译的传教士的欺瞒,认为应该多给沙俄点颜色瞧瞧。
康熙自然准了。
现在大清边境除了沙俄之外都很安宁,这点军费康熙负担得起。
再说了,就算不打仗将士也得吃饷,不如把八旗军队挨次派到黑龙江练兵去,免得他们成了一群富贵少爷老爷兵。等真的有硬仗要打的时候,他们连刀都提不动了。
八旗军队也很高兴。
有仗打才有战功拿,虽然打仗会死,但他们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不靠着打仗多赚钱,怎么养得活家里人?
赵良栋和岳乐两个大学教官商议之后,给康熙递折子,请求把学生们拉出去遛遛。
光学不练假把式,这群八旗勋贵子弟是时候上战场了。黑龙江苦寒,正是磨砺身心的好地方。
康熙自然再次准了。
“不知道子清、容若和鄂伦岱什么时候回来。”胤禔道,“夸岱那小子随身携带鄂伦岱的家书,一天看好多遍,看一遍掉一次眼泪,烦死了。”
回到宫中后,胤祉回荣妃身边过年,其他小阿哥也因天气寒冷多待在自家额娘宫里。只有胤禔被惠妃赶出了宫,仍旧在阿哥所居住。
康熙最近频繁召见妃嫔,胤礽嫌他烦,在康熙的默许下也搬进了阿哥所暂住。
胤礽道:“看鄂伦岱的书信,他已经完全乐不思蜀了。没想到鄂伦岱打仗还挺猛。”
胤禔道:“听说他头脑不行,就是猛。”
胤礽道:“头脑不行,肯听话就行。他们仨现在已经单独领了一支骑兵,子清负责管后勤、容若负责当谋士、鄂伦岱领军执行,各司其职配合极好,萨布素和费扬古每次上折子都会夸他们。”
胤禔狠狠地羡慕了:“啊,多好啊,我也想去建功立业。舅舅也回台湾了,难受。正月十五都还没到呢,他跑那么快干什么?”
胤礽腹诽,阿玛天天拿舅舅当情绪垃圾桶,再不跑?再不跑舅舅都快抑郁了。
看看阿玛一天天的和舅舅说些什么?之前还只是说朝堂众臣坏话,舅舅已经习惯了;现在阿玛居然开始抱怨后宫妃嫔了,这些话舅舅能听?
“无聊。”胤禔躺平,“唐师傅也走了。没有唐师傅和我们一起玩游戏,游戏都不好玩了。”
胤礽推了一把霸占他躺椅的胤禔:“你就是馋唐师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