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玥哼了一声:“贴膜怎么了?你瞧不起贴膜小哥吗?要没有他们,你的手机买一个摔一个。”
关山有些意外:“你从哪里听出我瞧不起贴膜小哥了?我分明是单一地、纯粹地,瞧不起你。”
“哟?你还瞧不起我?”司徒玥跷着脚,换了个姿势,“那请问关大学霸,你有什么远大理想,让你改邪归正,从此认真学习了呢?”
关山微一晃神,低声说:“医生。”
司徒玥没听清:“什么?”
关山直直地看着她,像是宣誓那般,严肃又认真地对司徒玥说:“我想学医,小玥儿。”
还挺认真?
司徒玥吐了吐舌头:“那你可得加油了。”
她话音刚落,忽然听见门铃声响起。关山起身,准备出去开门,司徒玥却拦住他,踮脚跑到门边,先掀开猫眼盖,眯着眼看了一下。
这一看就如同接了只烫手山芋,倏地缩回身子,她指了指门外,大祸临头地用口型对关山道:“我妈!”
关山道:“那你……”
还没说完,司徒玥已经整个人扑了上来,关山猝不及防,被她撞到了鞋柜上,背上的骨头抵着鞋柜,带出一阵针刺般的疼意。
司徒玥紧贴着他的身体,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竖在唇边,拼命地示意他别出声。
刚洗完澡的关山,后背再次渗出一层热汗,不知是不是被司徒玥用掌心堵着嘴,他呼吸有些不畅,热意蒸腾上脸,整张脸都红成了番茄。
司徒玥见他低垂着眼帘,没有要说话的兆头,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放下捂住他嘴的手。这时门铃声再次响起,她冲关山比了比门外,又指了一下他卧室的方向,意思是她去他卧室躲着,他来应付她妈。
关山低着头,目光恍惚,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可门铃声一直在响,司徒玥急得如热锅蚂蚁,也没时间再说一遍了,踮着脚,一路跑回了关山的卧室,拉开他的衣柜门,躲了进去。
关山等了片刻,确定她已经藏好了,才打开门。
杨女士就站在门外,他赶紧打了声招呼:“阿姨。”
“关山啊,”杨女士笑了笑,“有没有看见我家玥儿啊?”
关山摇了下头,反问道:“这么晚了,她没在家吗?”
杨女士的视线低垂,凝视在他脚上。
关山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赤着脚,他的拖鞋被司徒玥穿走了。
他微微定了定神,解释道:“地上凉快。”
杨女士呵呵一笑:“你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阿姨可以进去坐一会儿吗?”
关山一愣。
“怎么,不方便吗?”
“没有,”关山回神,“阿姨请进。”
见杨女士弯腰准备换鞋,关山忙阻止道:“阿姨,不用换鞋了,就这么进来吧。”
杨女士便直起身,笑着走进了客厅。
关山便准备去餐厅给她接杯水,走到半路,突然记起一件事来,侧头一瞥,司徒玥那双梅子色的拖鞋就大剌剌地摆在玄关处,放在他一堆白色灰色黑色的运动鞋里,相当的惹眼。
他眼角一抽,尽力维持住脸上的镇定,走去餐厅倒了杯纯净水,又走回客厅,双手递给杨女士。
杨女士接过,笑眯眯地看着关山:“还是你这孩子懂事啊,不像我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就因为她考试考砸了,我说了她一两句,结果人跑得影儿都不见了,这次你们也期中考了吧?考得怎样?”
关山回答道:“还可以。”
“嗯,”杨女士点了点头,“你今年升高三了吧?怎样?想考哪个大学?”
关山说了一个大学的名字。
杨女士吃了一惊:“那学校可不好考啊。”
说完又觉得不好打击孩子的自信心,杨女士便又说道:“当然,有这个志气是好的,加油,阿姨看好你。”
“谢谢阿姨。”
两个人又尬聊了十五分钟,等到实在是没话题聊了,杨女士才站起身。
关山以为她要走了,连送她的话都含在嗓子眼里了,却听她突然道:“你们这房子跟我们是一个户型吗?我怎么感觉大些呢?那是你的房间吗?阿姨可以进去看看吗?”
关山傻了眼。
“怎么,”杨女士别有意味地笑了下,调侃他,“藏了小女朋友?”
关山如同被踩了脚,忙道:“当然没有!”
杨女士被他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没有就没有,反应那么大干吗?你阿姨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说完就往他卧室走去。
关山急忙道:“阿姨……”
“怎么,不是说没女朋友吗?”
关山结结巴巴道:“不是……房间乱。”
“嗐,”杨女士笑着挥了下手,没放在心上,“我还以为什么呢,放心,阿姨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司徒玥的房间,跟猪窝有得一拼。”
关山无奈。
杨女士已经不由分说地走进了他的房间。
关山愣了一愣,提步跟了上去。
刚走进去,杨女士就笑道:“你这孩子,还说自己房间乱,我看挺整洁的。”
关山支吾了几声,眼神却忍不住往衣柜那里瞟,等杨女士看过来,就赶紧目视前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脏却怦怦乱跳。
可该来的总会来,杨女士转了一圈,看了他的书桌、书架,最后视线还是移到了衣柜上。
关山的呼吸都要停了。
杨女士看了他一眼,伸手搭上衣柜门把手。
“阿姨!”
杨女士回过头来,笑了笑:“哎哟,看我,怎么能随便翻你的衣柜呢?”
她的手从门把上放了下来,关山几乎是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杨女士突然抬手,在柜门上敲了两下,边敲边道:“你这柜子看着挺好的,听这声响儿,结实。”
关山:“……”
“行了,”杨女士收回手,“我也不在你这儿耽搁了,要去找我那欠收拾的闺女去了,她今天晚上要是不回来,我就当没这女儿,把她那房间拾掇拾掇,当狗窝得了。”
关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一路将杨女士送到门口,才关上门。进了自己的卧室,他拉开柜门,就看见司徒玥坐在他的衣服堆里,一手拿着一只拖鞋,抱在胸前,眼泪汪汪,恶狠狠地威胁他道:“关山,如果你今天赶我出你家门,我就一头闷死在你床上。”
关山:“……”
你还真敢说……
他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这本应做做题就睡觉的夜晚,被这母女俩弄得心力交瘁。
“你回去吧。”他叹口气道。
“我不!”司徒玥十分坚定立场,“你没听见我妈的话吗?回去我就得被她收拾。”
“她还说你不回去房间就让给狗住呢。”
“你听她扯,”司徒玥翻了个白眼,“我妈她狗毛过敏。”
关山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衣服堆里扯了出来。
司徒玥大叫:“你干吗?关山!我警告你!你这是见死不救!还讲不讲义气的!啊啊!你撒手啊!不然我咬了啊!我真的咬了啊!”
关山见她亮出一粒尖利的犬牙,丝毫不怀疑司徒玥的节操已经没下限到了张嘴咬人的地步,赶紧放开手。司徒玥又一屁股坐回了他的衣服里。
他头疼不已,道:“你妈知道你在这里!”
“什么?”
司徒玥睁大双眼:“她知道?”
关山指了指外面:“你妈刚才走的时候,把你的拖鞋,揣走了。”
姜还是老的辣。
司徒玥从衣柜里钻出来,目光沉痛,跟关山告别:“再见了朋友,明天上学要是没见到我,记得每年清明的时候,到我坟头上炷香。”
说完,她就像梦游一般,一脸呆滞地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关山果然没见到司徒玥。
不过是他自己先走了。
这之后的很久,他再也没跟司徒玥坐同一辆车子上学。
因为,那一天的晚上,他做了一个美丽又羞耻的梦。
梦里,司徒玥坐在他的衣柜里,身下是凌乱的衣服堆。
她嘴里不停地说着一句重复的话——
“关山,我要咬你了。”
3
第二天,司徒玥时隔已久骑了自行车上学。
在买早餐的时候,她碰见个熟人,打了个招呼。
等米粉煮好的间隙里,熟人突然挨挨蹭蹭过来,满脸的八卦,问她:“哎,司徒,你和迟大校花怎么样了?”
司徒玥掀起半迷瞪着的眼皮。
自从迟灏放她鸽子之后,她就再也没找过他了。
她最后发的那条消息,就孤零零地躺在两个人的聊天对话框里,乏人问津,最后迟灏在她的聊天列表里一沉再沉,司徒玥眼不见心不烦,竟然也有好几天没想起迟灏了。
陡然被人问到,司徒玥还有点蒙。
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掰了呗。
但她不可能这么说,因为她可不想听到自己被迟灏无情甩开的八卦,只摸了下鼻尖,含糊道:“嗯,还成。”
熟人一脸不信的表情,嘻嘻笑着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哎,和我还藏着掖着干吗?我都知道啦,哈哈哈……”
她知道什么了?
司徒玥一头雾水,也没打算问,扯出个笑脸,接过阿姨递来的米粉,蹬着自行车,滑远了。
却没想到,从自行车棚到五班教室的一路上,都有同学和她打招呼,要么就是扒在窗沿上,冲着她龇牙一乐。
怎么回事?
难道她一夜之间变成个绝代风华的万人迷了?怎么人人见着她都给她一个神秘的微笑?
司徒玥歪头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也没看出哪里变了,头发昨天晚上没洗,有点油,被自己绑成了一个丸子头,碎发旁逸斜出的支棱着,有些乱,她用手捋了一下。
又看见半截衣领子塞进了脖子里,她顺手扯了出来。
直到浑身上下再没有半点不周到之处后,她才往教室走去。
如果这些同学因为半截衣领子就对她行注目礼的话,那她只能说,这些人的精神生活也实在太贫瘠了一点儿。
等进了教室,本来吵吵嚷嚷的教室,在她走进去时,“唰”的一下,居然瞬间安静下来。
效果比潘艳华亲临都要整齐划一。
司徒玥有点蒙。
她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到自己桌子上坐下。
马攸和程雪立即扭头盯着她。
司徒玥再也受不了了,将书包从肩膀上抽下来,“啪”的一声,甩在椅子上,叉腰怒道:“怎么了?你就说姑奶奶又犯了什么事儿了?至于这么看着我吗,我又不是个国宝!”
全班安静如初。
马攸抽出手机,递到司徒玥眼前:“姐妹,这下你可犯大事儿了。”
司徒玥接过手机,足足看了五分钟。
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为震惊,继而鄙夷,最后回归愤怒,将手机扔给马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手机上的内容是湘中贴吧里的一个置顶帖子,帖名取得相当霸气,就叫“震惊!西二楼女寝下惊现某神秘男子”。
帖子没有贴图,发帖子的人ID叫“四喜丸子”,这位“四喜丸子”在帖子里说,她听到一条内部消息,说是周五晚上大概十点钟左右,西二楼的女寝楼下站了一对情侣,两个人拉着手,女生正要去开寝室楼铁门的锁,正好被前去巡逻的门卫看见。门卫喊了一声,结果俩人撒腿就跑,跑进女寝楼前那片小树林,门卫没看清路,摔了一跤,女生继续往前跑了,男生回头来扶门卫起来。门卫告到政教处后,发现该男生是高二重点班一名成绩十分优异的学生,下面称B某。
跑掉的女生经班主任查实,是高二平行班的某个女生,简称A某,A某平时行事高调,高二的人里没有不知道她和B某之间的事的,据楼主所知,这位A某从高一进校就开始纠缠B某,呵呵,可惜的是,B某根本不搭理她,A某还不死心,每天给B某带早餐,B某根本不想吃,不是扔了就是给别的同学吃,B某还跟身边朋友讲过,A某真的很烦人,但A某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了困扰,还会在B某上体育课的时候来骚扰他,大家私下里都叫她“无脸妹”。
现在A某和B某的事已经闹到了政教处,听说两个班的班主任吵得不可开交,B某是每学期都拿鼎沣奖学金的优等生,现在出了这个事,估计奖学金也会泡汤……
帖子的内容大致如此,底下的回复已经盖了一百多层,司徒玥没翻完,只看到大部分人在骂那个女生,字眼用得很过分。
也有一小部分人持怀疑态度,说“无图无真相”,“四喜丸子”就亲自下场撕,回复说“只要是高二的,肯定知道她在说谁”。
底下便有一堆跟帖的,问她“A某是不是复姓”。
“四喜丸子”给了肯定的回答。
这样一来,几乎就指明了帖子里的女主角是谁了。
复姓并不多见,在湘中,整个高二年级,复姓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司徒玥,另一个复姓欧阳,可惜是个男生。
就算高一、高三年级的不知道司徒玥的大名,可是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哎,你们年级有没有一个复姓的女生啊,就能很快得到答案。
司徒玥脸颊烧得通红,攥紧拳头,捶了下桌子。
“去他大爷的!”
这一句话犹如一根燃着的引线,班上好热闹的同学全都围了过来。
“司徒,别气别气!犯不上!”
“我嘞个去!这‘四喜丸子’谁啊?有本事找咱们司徒正面刚啊!背后捅人是怎么回事!”
“有谁知道她是谁吗?欺负到咱们五班的人头上了,这口气可不能忍!”
“还无脸妹?无脸他妹啊!嘿!可真够缺德的!”
“就是就是!”
有一个同学举起手,带着点好奇意味地问司徒玥:“司徒,你真的和迟校花晚上去寝室楼下约会了吗?”
他刚一问出口,就犯了众怒,一群同学把他按在圈子中心,一顿猛揍。
“说什么呢你!徐大虾!”
“有没有敌我立场!啊?你站哪儿边的呢?”
“不会说人话就把嘴闭着!没人嫌你是哑巴!”
徐大虾抱着脑袋申辩道:“不是!我这是……这是帮大家问的啊!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吗?”
空气静默了三秒,众人不约而同地朝司徒玥看去,她坐在椅子上,眉目阴沉,不发一言。
众人这下拿书的拿书,抽凳子的抽凳子,把徐大虾又是一顿暴揍。
“谁好奇了?我一点也不好奇好吗?”
“司徒是什么人,难道五班的人不清楚吗?”
“你是‘四喜丸子’派来的奸细吧?”
“你个叛徒!大伙儿揍他!”
徐大虾被揍得“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教室里吵得几乎要掀翻屋顶,还有书本在半空飞来掷去。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狮子吼:“干什么呢!想造反吗!”
众人回头望去,教导主任叉腰站在门口。
教导主任姓黄,对学生从来都没有一个笑脸,又是干得管风纪的这样没人性的活儿,脸上就差没刻上“铁血无情”四个大字,学生们私底下都叫他“黄面瘫”。
五班学生一见是他,几乎是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就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迅速埋头苦读起来,一个个认真得仿佛是奔清华北大的苗子。
黄主任板着脸问:“司徒玥是哪个?在不在?”
刚刚还埋着头看书本的学生们,“唰”的一下,不约而同地把头朝司徒玥扭来。
司徒玥站起身,起得急了,椅子在反作用力下,和大理石地板划了一下,发出“吱”的一声刺耳声响。
黄主任就在这道声音里,面无表情地对司徒玥说了句:“出来一下。”
司徒玥在全班的目送下,挺着背,走出了教室。
司徒玥跟在黄主任的后面,下了楼,一直走进了一楼的政教处。
还没进去,她就听见了她的班主任潘艳华的大嗓子。
“嘿?你们挺会想的啊,要一个女生上台做检讨,还为了这事儿?你们以为这是文艺汇演念演讲词呢?缺不缺德哪?”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穿黑色线衫的中年男人劝他:“艳华,你注意点你的言辞!”
潘艳华憋了口气,好歹收敛了一下:“校长,对不住,脾气没收住,只是我就一句话,处分,可以,通报不行,上台检讨,更不行!”
他旁边坐的就是一班班主任冯老师,听了这话,第一个不同意,苦口婆心道:“潘老师,你何必动这么大肝火?难道就你们班司徒玥一个人做吗?我们班迟灏也做啊。”
潘艳华差点儿从皮椅上蹿起来。
“你还说?男生和女生能一样吗?小冯啊,你这个年轻人难道不玩贴吧的吗?”
“贴……贴什么?”冯老师有些没跟上。
“贴——吧!”潘艳华张着嘴,一字一顿道,“孩子们聊天的工具,你是没看到我们司徒在里面都被骂成什么狗样儿了,你们迟灏倒成了受害者,你说说,这男女能一样吗?”
黄主任咳了咳,政教处一众老师回过头来。
司徒玥被带着走了进去。
老师们围着办公桌坐着。司徒玥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只知道是学校的一些管理人员,还有几个穿着通勤装的男女,司徒玥更不认识,只能弯下腰,鞠了一躬,笼统地说了句“老师们好”。
老师们除了潘艳华、教导主任,都微笑着冲她点头致意。
有个戴着眼镜、穿着通勤装的年轻女人拉了一张皮椅,道:“来,坐。”
司徒玥拘谨地向她道谢:“谢谢老师。”
那女人笑了笑:“我不是老师,严格来说,算你学姐。”
司徒玥怔了怔。
潘艳华跟她解释:“这是你05届的宋依依学姐,当年的高考状元,去了北大的,现在在鼎沣集团工作,你多跟人家学习学习。”
宋依依笑道:“潘老师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啦,学弟学妹们以后肯定比我更有出息,叫他们看笑话了。”
司徒玥勉强挤出一个笑,心底却一片惶恐。
鼎沣集团是湘中当年一个十分优秀的校友创办的上市公司,资产过亿,在整个湘市,几乎是龙头企业。
校友功成名就之后,也不忘当年栽培过他的母校,捐图书馆,修教学楼,所以湘中的图书馆就叫“鼎沣图书馆”,“高二楼”“高三楼”的招牌也是照着他的字体做的,湘中的塑胶田径场、校门口那阔气十足的喷泉、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大礼堂,几乎都和他有点关系。此外,湘中每学期的奖学金,也是这位校友掏的腰包,奖金相当丰厚,一等奖接近两万,就是一年的学费也没有这么多。
司徒玥得用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死死掐住大腿,才能让自己不发起抖来。
终于,有一个老师模样的人问她:“司徒同学,你和迟灏同学,是什么关系?”
司徒玥的脸颊烧了起来,低垂着眼,回答道:“同学关系。”
她以为自己说的声音很大,其实在别人听来,就跟含在嗓子眼里一样。
那老师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司徒玥嘴巴哑了一哑,刚想开口回答。
潘艳华就不耐烦地怼了回去:“她说正当同学关系,张老师你耳朵不行吗?”
张老师被噎了一下,总算没跟潘艳华计较,又问司徒玥:“除了同学关系之外呢?”
司徒玥一蒙:“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就没有别的……不正当的关系?”张老师徐徐善诱。
司徒玥被“不正当”这闷头一棍子打得耳鸣眼花,耳朵臊得通红,又羞又气。
她想起潘艳华刚刚打的那个岔,心里有了些底气,平时的机灵劲儿全上来了,反问张老师:“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张老师,您给个提示?”
张老师一愣。
这师生两个,说话风格怎么一脉相承的噎人?
潘艳华在一旁听了,一巴掌呼上司徒玥的后脑勺,劲儿不大,只把她的脑袋瓜推了个趔趄:“说什么话呢?没礼貌!”
司徒玥摸了摸脑袋。
潘艳华道:“张老师你也别在这儿套话了,水平低劣得我都看不下去。司徒啊,我跟你明说了,周五晚上学校门卫在女宿舍楼下看见两个学生在讨论学习问题……”
旁边有老师提醒:“不是讨论学习!俩人拉着手呢!”
潘艳华当作没听见,继续道:“这两个热爱学习的学生有一个你也知道了,是一班的臭小……迟灏同学,另一个他们怀疑是你,老师知道你最近为了期中考的事每天努力学习,你这孩子,你看你,就是再爱学习,也不能昼夜不分,大晚上地找同学交流是吧?”
所有的老师脸上都是不忍卒听的表情。
潘艳华还说张老师套话的水平低劣,他这一手牵着人走的把戏,显然玩得也不怎么高明……
司徒玥认真地听完,最后十分平静地道:“潘老师,您不用说了,那个女生不是我。”
所有的人,听到她这句话,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潘艳华也不例外,他虽然护犊子,却对于司徒玥就是晚上幽会的那个女生的猜测,没有过异议。
这几乎就是事实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
司徒玥摇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周五我在看电影。”
“不对,”一班班主任立即反驳,“那天在办公室,你还说你整晚在家。”
司徒玥承认道:“那天我撒谎了。”
众人看着她的眼神,开始微妙起来。
司徒玥清楚,这是一种不信任的眼神。
人的认知就是这样的,撒了一次谎,不管这个谎言是大是小,人们从此有资格怀疑你每一句话的真假,因为在说第一句谎言开始,一个人的可信度就打了折扣,就像那个寓言故事狼来了,没有一个人会任由他无止境地欺骗下去。
所以一个人在承认自己撒了谎的同时,也必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那便是自己之后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别人都有权持保留态度的代价。
司徒玥这回不掐大腿了,掐也没用,因为她已经发起抖来。
4
回教室后,一堆同学瞬间围到了司徒玥的课桌边。
马攸首先沉不住气,急问道:“怎样?他们把你叫出去干什么?”
“干什么?”司徒玥嘴角扯出个讥诮的笑,“逼供呢。”
她吐了口气,一腔怒火再也忍不住,口不择言道:“我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迟灏他不晓得是跟哪个女孩子幽会,结果都怀疑是我,我那晚明明在看电影,谁约会会选在学校里啊?找刺激吗?”
五班的同学没有一个怀疑她的,纷纷帮她声讨起那个不知名的正主来。唯有一旁的程雪退出了人群,手里拿了一本下节课要用到的语文书,目光却不在书上,呆呆地出着神,众人骂上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马攸问道:“然后呢?政教处做了决定吗?你会不会受处分?”
说起这个,司徒玥更气,黑着脸道:“他们说处分就不用背了,不过要在期中总结大会上做检讨,喊我去也是要通知这个决定。”
“那你做吗?”
“不是我做的我干什么要认?”
司徒玥捏紧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不认。”
接下来的几天司徒玥被叫到政教处无数次,问题千篇一律,她心中打定了主意,就是低头不说话。
教导主任让潘艳华劝一下她,潘艳华却比她还横,冷着脸,就一句话:“她不说,我有什么办法?”
教导主任拿这师生两个都没办法,无功而返。
与此同时,贴吧里的那个帖子开始越垒越高,高达几百楼。
楼主“四喜丸子”开始爆更多的料,比如司徒玥学期伊始开设的那个赌局,司徒玥的成绩也被抹去姓名班级,贴了出来。“四喜丸子”甚至还贴心地和迟灏的成绩做了一个单科和总分成绩的对比图,条形图折线图百分比对比图一应俱全,就差没做个函数建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