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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樨情绪的波动没能逃过卫嘉的眼睛。他收起笑意,飞快抓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陈樨的愤怒在听到这一声道歉后瞬间攀到顶峰。这愤怒并不坏,它足以将别的情绪压制得死死的。她哆嗦地撤回自己的手,深呼吸,再深呼吸,这才回应道:“好!”
卫嘉沉默了几秒,眼神黯了下来,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陈樨,对不起!你骂我吧!”
陈樨说:“我为什么要骂你?重来一遍你还是会那么做的。”
无数次陈樨将自己换到卫嘉的境地,自问做不到更好。她不认为他有错,只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她那样爱过他,也不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然而他们都在对方最痛苦的时候做了隐形人。
卫嘉的刑期说长不长,他错过了两个葬礼和她最后一段有恃无恐的时光。
“你现在住哪里?回头我让人把乐乐送回来。”
“我在老钱的马场干活。他人很仗义,知道了我的事还肯收留我。”
“那就好。”陈樨点头,“行吧!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卫嘉拉住她的手,在她低头注视他时指了指嘴角。
陈樨的心猛然一抽又空落落地复位,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去嘴角的红油。她在他面前狼狈惯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还有什么不妥?”
“能不能陪我喝一点儿再走?”
卫嘉面前有一瓶啤酒。他的酒量很好,但从不贪杯。陈樨常嘲笑他对待欲望的方式令人发指。
“不了。明天一早我要飞上海和川子合拍一个杂志,喝了脸容易水肿。”
“我看到你和川子的新闻……是真的吗?”
陈樨讥诮道:“那我问你,我和你是真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计较?”
“我总可以问问原因吧!”
在卫嘉看来,陈樨跟苗淼或是别的陌生人发生点什么尚有可能。但是和孙见川……正常情况下她做不出来!
“你看到的就是我想对外公开的。我没必要对你解释。”她拔腿走到门边,从玻璃上看到他的身影,忽又转头恶狠狠地问,“你身上有钱吗?老钱有没有给你发工资?”
卫嘉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笑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陈樨还是那个陈樨。他打开她的手心,把一张卡片放入其中:“这个你拿着。”
“什么意思?
“我去了你家,房子外头贴了拍卖公告。韩律师把情况告诉我了。”
陈教授名下的所有财产均在清偿之列。房子、车子、现金、股权、珠宝、收藏品……乃至他北边的祖宅和陈樨那辆为办手续方便写了他名字的小车概无例外。一夜之间陈樨没了爸,也失去了家里所有的资产。韩律师说,出事后陈樨拒绝任何形式的资产转移,哪怕宋明明出面规劝她,有些方式是合法的。她认为她可以养活自己。
陈樨将手里的银行卡翻来覆去地看。这真是新鲜事!
“嗬!有生之年竟然轮到你包养我。里面有多少钱?让我看看够不够?”她大感兴趣地问。
卫嘉低声道:“我爸死前在医院花了一些,还了卫乐的彩礼钱,还剩七十四万,全在这里了。我知道这些钱对你来说不顶什么用,你先拿着。如果可以的话,再凑一凑,想办法把房子要回来。这样你至少还有个家。”
他这么一说,陈樨很难不想起大学城附近的那栋房子,想起它常年空荡荡的客厅、爸爸乱中有序的书房,还有藏书室高高的书架和那扇四季光景不同的窗。她搬过许多次家,但是这栋房子是住得最久的地方,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处住所——但也仅仅是住所罢了。藏书室的书她都捐了,老陈留下的科研资料全交给了师兄师姐们。她现在自己在北京租房子住,宋女士问过要不要在那栋房子有新买家之前替她出资赎回来,或者在京另购一套小公寓,理由和卫嘉给的差不多,让她有个念想。
她爸爸尸骨无存,宋女士是属于自己的,而住所只是住所,怎么会成为一个人的念想?
“我没有家了,也不需要家!”陈樨的手心被卡片硌得生疼,梗着喉咙对卫嘉说,“我好得很!你知道我现在片酬多少吗?”
“不要说出来吓我。”卫嘉抬手摸了摸她后脑勺儿的头发。只一下,她挥开了他的手,头也扭向了一侧。
“凭什么?你算我什么人?”
因为你是陈樨啊!兜里只有压岁钱也想着包养我,最恼我的时候也护着我的人。
卫嘉说:“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你不是把金光巷的房子借给了尤清芬?她的东西还在里面没有搬走。就当那房子是我租的,我一次性付你房租。”
“呸!那破房子!”陈樨嗤笑,声音有些发抖。正好卫嘉转过身去,慢条斯理地将没喝成的啤酒装入购物袋,她才得以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有钱不收是傻子!更何况是他的钱——两人都对这笔巨款的来处避而不谈,可陈樨很难克制住对它的恶意。她吸了吸鼻子,粗暴地去搜他的身:“钱揣在身上会咬你是吧?还有没有?统统给我拿出来!”
她又从他兜里摸出一些现金。卫嘉无奈地抓住她继续乱掏的手:“你给我留点回去的车钱。”
陈樨将钱和银行卡胡乱裹作一处塞入包中。有了这些战利品,她心里莫名地痛快了不少。世上果真没有比钱更抚慰人心的东西。
“钱归我,金光巷的破房子我卖给你了!”
“陈樨,不要那么轻率。你就剩这套房产,自己留着,日后说不定还有条退路。”
“嘁!我是会被房子困住的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留着那个破烂巢穴过你的小日子去。担心钱不够,我允许你先付个首付。下次回来我们把过户手续办了!”
“再说吧。”
卫嘉还是不紧不慢的语气,似乎也没把她说的事往心里去。陈樨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还不走?等着我以身相许?看在你掏空身家的分上,你求我,也不是不可以。”
卫嘉说:“不了。我晚上还要赶回去给马打针,耽误了容易……”
陈樨听着这话耳熟,警惕地看着蔫坏蔫坏的人。他要是敢把“马屁股”和“水肿”联系在一起,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好了再说!”
“不是要把房子卖给我?为什么要对一个买房的人以身相许?”
本章完
第134章 变态手艺人
艾达等待了比预期中长五倍的时间,陈樨才回到车里。这得签了多少个名啊?眼妆都花了。不过从陈樨的脸色来看,粉丝并没有惹得她不快。
“他人很好对吧?”
陈樨冷冷道:“狗屁。他是个变态!”
艾达惊呆了:“可是他看上去很面善……他对你做什么了?”
“别问。下回见到这个人第一时间通知我。”
陈樨说完,用力地吸了口奶茶。艾达心中的惊悚感更甚——这奶茶不是“变态”喝过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变态粉丝骚扰所致,这一下午陈樨的状态十分古怪。话少了,游戏也不玩了,总是一个人发呆,面上悲喜莫辨。
“艾达,我的烟呢?”奶茶喝完,她又心烦意乱地寻找下一个安慰剂。
“在你包里。”
艾达心中忐忑,万一换了牌子的烟不合她心意岂不是正撞枪口上?
陈樨把包翻了个底朝天。烟不翼而飞,却多了一盒口香糖。
“我明明放里边了……”艾达慌忙辩解。
“王八蛋!”陈樨咬牙切齿地骂着,又转向一脸委屈的艾达,“我没说你。”
过了一会儿,她默默拆开口香糖嚼了起来。
黄昏时分,天阴沉沉的,一场雨眼看就要下来。陈樨专挑这时出了门。上次她回来扫墓被人跟拍了,镜头恨不得怼上她的脸。陈樨一怒之下用鲜花砸了拍摄者,次日同时上了娱乐版和社会版新闻。
当地有下午三点过后不再上坟的讲究,据说日头渐落,阴盛阳衰,容易惹来晦气。这种时候他们应该不会来凑热闹了吧!
如陈樨所料,墓园里没几个活人。她在半明半昧中经过墓区办公室,友好地和管理员打了个招呼。刚热好晚饭的管理员险些吓得饭盒落地。
陈教授死得仓促,以陈樨对他的了解,他会愿意将骨灰抛入江海荒野一了百了。可陈樨奶奶尚在,老人家观念传统,接受不了儿子死后没个归处。横死之人入不得祖坟,在他魂散之地埋骨立碑已经是老人家最后的坚持。
陈教授的第一个生忌,陈樨奶奶忍着悲恸在后辈的陪同下带了儿子爱吃的点心前来上坟,结果在坟墓前被爆炸事故的死难者家属指着鼻子痛骂一通。老人家一辈子教书育人,何曾做过亏心事,老泪纵横地给人鞠躬赔不是,差点儿背过气去,在医院调养半月后回了女儿所在的城市,从此再也没有踏足伤心地。
奶奶对陈樨说她后悔了,然而竖好的墓碑总不能砸了去。有了象征物,就免不得俗世的尘埃和牵挂。陈樨常常陷入矛盾中,她一方面相信人死万事空,一方面又被这座坟牵绊着。她很少回来,忌惮记者是一回事,她更怕面对自己心中清正睿智的父亲死得如此不堪的事实。孙长鸣被抓了,被那场事故牵连的无辜受害者们无处宣泄愤怒,陈教授墓碑上时常挂着秽物。陈樨上次砸走记者后,在墓前独自清理了两个多小时。她明知道自己不来,老陈的寄身处只能与污秽相伴,可她本能地抗拒着这一切。
陈樨在暮色中找到了陈教授的墓地,那里的状况出乎她的意料。坟前和碑上不但没有污秽,它们洁净得如同刚刚清洗过不久,被人砸坏了一角的石碑也被修补过了。是师兄师姐还惦记着他们的老师?
陈樨今天是空手来的,意思意思拂去石板上的薄灰就坐了下来。
她告诉老陈,她今早去了大学城附近的小店买早餐。老板亲戚家的小孩在店铺门口背单词,她心血来潮地纠正了小孩的发音,对方眨着星星眼夸她“好漂亮”。可是当她摘下墨镜,小孩叫了起来——他认出了她是“演电视的陈樨”,他表嫂家的弟弟就是在她爸的工厂里被炸断了腿。
“我没有替你说话,溜得比兔子还快。”陈樨对着墓碑说,“以前我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出了事才知道自己那么怂!我到现在也不敢看那次事故的报道,特别害怕瞧见其他受害者家属的脸。有媒体采访,我盼着他们不要问家里的事。爸,你总说要我做个问心无愧的人。这太难了!我总在想,我们错在了哪一步?这些是我们应得的吗?”
她还跟老陈说了说今天发生的其他事情。四下寂寂无声。陈樨含着泪笑了起来,她根本不相信有灵魂存在。可万一——万一老陈能听见呢?他会不会笑话她庸人自扰之?
老陈啊老陈!他心里想什么也不会说出口。他最后解开了困在心里一辈子的谜题吗?他看起来像个理性的科学工作者,事实上他比宋明明还疯!
大概我才是我们家最正常的人——陈樨幽幽地想,如果她死了,就让人把她的骨灰合成一枚人工钻石,反正成分都是碳。可是这钻石要给谁戴呢?
她想得入神,以至于被自己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那是个陌生的号码,陈樨心跳得有点儿快,接电话的语气却是冷淡的:“谁?”
“樨樨,你有没有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孙见川的声音传来。
“你为什么要用这个号码打电话?”
“啊?这是小秋的新号码……”
小秋是段妍菲给孙见川招的助理。孙见川莫名其妙,他想不通陈樨为什么要为一个电话号码生气。
“你没有收到我的信息?我中午经过一个广场喷泉,往里面抛了枚硬币,都说这样能实现心里的愿望。我只想到一个愿望,已经发给你了。你是不是没空看手机?”
陈樨很想和孙见川探讨一下整件事的逻辑:他往喷泉扔个破硬币,为什么要她来实现愿望?她是喷泉中央那些个裸着身体的雕像?可是对方是孙见川,这探讨的结果只能弄疯她自己。
那条信息陈樨早就看到了,上面写着——“坐我女朋友!”
如此简洁有力,还有一个错别字。
自从陈樨和孙见川恢复联系,这样的表白隔三岔五就会来一出。很难让孙见川明白,不想看着他去死,不代表她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更不代表他继续努力就可以将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段妍飞是孙见川身边的明白人,眼看他又有了创作激情,非但没有点醒他,还纵容他沉浸在天真烂漫的痴想里。
孙见川急切地说:“我在录影棚等得心怦怦直跳。你快给我一个答复!”
陈樨说:“我‘坐’你大爷!”
她看了一眼手机里孙见川美轮美奂的头像才决心不跟他计较。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老天赏了孙见川那样的好躯壳,还有一副动人歌喉,哪怕再给他配个猪脑子也不失公平。卫嘉倒是哪儿哪儿都不差,可陈樨就没见过比他更倒霉的人!至于她自己,也有人羡慕她,可她想要的都落了空。
她想要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说爱多矫情啊!在已经发生的事里,她的小情小爱大概是最无关紧要的部分。可它真的不重要吗?
什么时候她才能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即使不能成为胸怀天下的仁义之士,也要把心炼得如手中宝石那般冷硬,然后用过来人的口吻轻蔑地说:“这都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谁再吃加了辣油的关东煮谁是狗!”
墓碑下躺着的那个人也没能做到的事,她还有机会吗?
“哎,你没事儿吧?”
陈樨猛然回头,公墓管理员站在不远处。没有黄泉应答,也没有艳冶女鬼,他们看到彼此的脸都松了口气。
“你一个女孩子家胆子恁大,这种时候跑来上坟。天快黑咯,马上要下雨,没什么事早点回去。”管理员打量陈樨一眼,又说,“你也是陈澍的家属?放心,你家人前几天来过。我会替你们多留个心眼,不让那些人胡来。天大的事也不能扰得死人不安宁。”
“谢谢。您说我的家人来过?”陈樨心念一动,起身问,“男的女的?年纪多大?”
“是个年轻小伙子,和你一样瘦瘦高高,很精神。人也有礼貌……”
陈樨只能说,一个人要是长了有张礼貌的脸,能做到男女老少通杀,还真是占尽便宜!
“他还说了什么?”
“那我可记不得咯。喏,这包烟是他硬塞给我的。”管理员掏出一包好烟,咧开嘴笑,“我和他说了,被人砸坏的碑过阵子我找人修起来。他问我借了工具材料,自己给补好了。那手艺我瞧着比我找的工人还精细。他是你哥哥还是你对象?是不是做手艺活的?”
陈樨说:“对……他是个手艺人。”
可不是!那双手能通水管,填屋漏、钉马桩、拆电脑、补衣服、做三餐,还能给马打针,给牛掏屁股,给猪洗澡,能把黄瓜和胡萝卜切成漂亮的小兔子果盘,做出让宋女士舍不得扔进垃圾桶的小玩意儿,能摸摸她的头发就害她差点儿飙泪,还能抚开她心里的花再捅得她透心凉……修个墓碑算得了什么?
陈樨的回忆有一半在小火里煨着,一半散在满是雾气的寒夜无法归拢。卫嘉给的那张银行卡还贴在她身上,早些时候两人的重逢像一场糟糕透顶的彩排。他是个有礼貌的王八蛋,可她不是。她想哭就哭,想揍他就揍他,何必强忍着眼泪说那些虚伪的话!
他不是跟她说“对不起”?他不是手艺好得很?陈樨想看看他要怎么修补他们之间的裂隙。
本章完
第135章 coco小姐的男人
《新闻联播》播完不久,憋了许久的一场雨也倾盆而至。老钱担心马场的跑道积水,特意去巡了一圈,正好遇上冒雨前来的陈樨。
“大晚上的,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今天是来看马,还是看人哪?”
“钱叔,我找卫嘉有事。他人呢?”
“他忙了一下午,这会儿多半在宿舍。你吃过晚饭了没有?我们厨师还没走……”
“不用了,谢谢钱叔。”
陈樨脚步匆匆地去了,看来是有急事。半个月前卫嘉来了他们马场,老钱寻思这对小情侣一个变成了名人,一个刚吃了牢饭,多半是不成了。这不,今天人就找来了!只是眼下伸手不见五指,陈樨穿了一身黑,又撑了把黑色大伞,墨发红唇,一脸肃杀,不像是来会情郎,倒像来索命的。老钱替好脾气的卫嘉捏了把汗。
陈樨按老钱的指引找到了卫嘉的宿舍,那是一排平房里的第二间。房内的人听到敲门声很快开了门。
“是不是跑道被淹了……”他习惯性的笑容在看清来人后凝固在脸上。
陈樨早想好了,见着他的人,先不说别的,一定要狠狠给他几下出了心中那口恶气。可他现在扶着门站在前面,她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伞,身下穿着一步裙,想收拾他竟然腾不出手脚。
“你怎么来了?”
陈樨不作声,当务之急先收了伞再说。车上那把伞硕大而笨重,是艾达某次参加漫展的收获,漆黑的伞底印有《龙珠z》的著名台词——“战斗力只有五,简直是个垃圾!”
陈樨怀疑艾达对她不满已久。那把伞也和她对着干,在紧要关口怎么都收不拢,还溅了她一脸雨水,虽然她身上本来也没剩几处干燥的地方。
卫嘉伸手接过,拨了一下卡扣,轻而易举地把伞收了起来,又摸了一把她滴水的头发,拧眉道:“怎么淋成这样?”
陈樨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狂风暴雨的夜里,有什么话非说不可?可他回来了,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其他事还重要吗?
“先进来,我给你拿块毛巾……唔!”
卫嘉话没说完被陈樨扑得倒退了半步。他的背抵在门框上,稳住了自己也接住了她。陈樨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亲了上去,转瞬卫嘉的口鼻间全是雨水的味道。
他的手在她腰背上,先是紧紧扣着,过了一会儿变为一下下的安抚,脸也稍稍偏转开去,语调不稳地说:“你身上湿透了,当心感冒!”
陈樨的回应是把他推进了屋里,三两下抽出上衣的下摆,将那层湿漉漉的织物从头上脱了出去,然后挑衅地看着他。她的动作太快,卫嘉来不及制止,迅速用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裹住了她。
“有别人在……”
“你和谁喝酒?”
陈樨亲卫嘉时已尝到淡淡酒味,现在进了屋,单间宿舍内部一览无余。里面除了他们再无旁人,但是一旁小桌上摆着两瓶喝到一半的啤酒。这下她才腾出心思去想——卫嘉的头发也是湿的,身上穿着松垮的t恤,有香皂和新换衣物的味道。他刚喝了酒又洗澡?另一个人上哪儿去了?
陈樨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极其浅淡的香水味——香奈儿的coco小姐!这个发现让她肾上腺素暴增,眼睛都红了,哪里还听得见卫嘉说什么,两步冲到角落的洗浴间前旋开了门锁。
“你谁啊?”
“啊!”
……
窄小的洗浴间里热气蒸腾,一个赤裸的年轻男人满身泡沫站在花洒下。哗哗的水声、嘴里哼着的歌和对卫嘉的信任让他对外间发生的事充耳不闻,直到女杀神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对方是个男人这个事实并没有让陈樨好受一些,她反而越发警醒。好啊!以前说卫嘉男女老少通吃多少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他竟敢付诸行动!
“滚出来!”陈樨扯下身上的外套甩向对方。那人正好抢过衣服遮住了重点部位。
卫嘉把陈樨拽到身后,拥着她到床边让她坐下:“等会儿,你先别动。”
接着他又憋着笑对花洒下的人说:“既然门都开了……我进来拿块毛巾你不介意吧?”
那人无语。
“我介意!你闭上眼睛,不许看他!”陈樨在床上叫嚣,被一块干毛巾罩住了头。
“祖宗!那是我一个朋友。”
“我没见过关着门一起喝酒还得洗澡助兴的朋友!”
卫嘉从简易衣柜里找了件卫衣亲手给她穿上,这才解释道:“他来找我喝酒的。刚喝没两口,老钱说雨太大,有个马厩漏水了,让我赶紧看看去。他给我搭把手,结果也被雨浇透了。”
“是吗?”陈樨半信半疑地瞥他。卫嘉朋友很多,他和谁都能相处得不错,但陈樨认为那只能叫“熟人”,朋友应该是相互交心而不是单方面觉得“这人还不错”。她从没见过卫嘉对人倾诉苦衷,也没见过他把人带回自己的住处。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说到关着门又喝酒又洗澡的朋友,我倒是见过。”
“谁这么无耻?”
卫嘉笑而不语。陈樨正待追问,忽然反应了过来。喀喀,这说的不就是她和苗淼吗?她的气焰顿时灭了不少,怏怏道:“我还没跟你算账,你不许岔开话题!”
卫嘉用毛巾包着她的头发一顿揉搓。
“少腻歪,我还在!”洗浴间里的人出来了,双手环抱胸前,面色不善。
陈樨同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以她苛刻的眼光来看,那也是个标致的男人。那人长得像八分之一或十六分之一混血,轮廓五官的立体程度恰到好处,身材穿上衣服也不丢分。卫嘉眼光不错……啊呸!
“是我走还是她走?”对手向陈樨发起了攻击。
卫嘉不理他,站起来替两人介绍。
“陈樨……他叫崔霆,是我的狱友。等会儿我慢慢跟你解释。”
谁走谁留一目了然。崔霆意味深长地说:“这么快就忘了我们一起捡肥皂的‘友情’?我们可是盖过一床被子,双双滚过猪圈的人!”
卫嘉说:“上周你老婆请吃饭,你介绍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陈樨正纳闷儿卫嘉有这号朋友自己竟然完全没知觉。原来是在“里面”认识的朋友。那一年多他是怎么过来的?这是陈樨一直回避思考的问题。一想到在那个地方还有人向他施以善意,她对这个姓崔的敌意也消失得差不多了,扬起下巴打招呼:“身材不错!”
“你的也不差。”崔霆朝他们眨眨眼。就凭她撞见男人洗澡非但不惊叫撤退,反而第一时间冲上前打人这一点,他敬她是条好汉。另外,从她刚才衣不蔽体的程度来看,他哼着洗澡歌的时候已不知不觉成为这屋子里唯一的电和光。
“会骑马的小妞就是你?我说那部又臭又长的文艺片卫嘉怎么来来回回地看!”崔霆很不见外地走到小桌旁,继续喝剩下的啤酒,“想不想知道卫嘉在里头的事?”
“想!”陈樨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求我”两个字。臭德行,和她有的一拼!卫嘉这种老好人为什么总是跟劲劲儿的家伙关系特别好?她赞美道:“你是我见过屁股长得最好看的人,除了卫嘉!”
卫嘉:“……”
这个赞美如此诚恳,崔霆只好说:“你的卫嘉是我见过被申请探视次数最多的人。他说来的是同学和老师,到底是不是我说不好。光半年时间他收到的书差不多能赶上图书角的总量!里面的管教也吃他这一套,给他指派了技术含量最高的活,他还把我也带去猪场做饲养员。他是半吊子兽医,我是正儿八经学临床的……”
“你是半吊子人医。”看他年纪就知道医学院肯定没念完。
“我呢,是想告诉你,他在里面过得凑合。虽然你一次也没去探视过他。”崔霆挑眉笑道,“我不走你们是不是浑身难受……不急的话我再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