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明笑着给陈樨解围。陈樨刚松了一口气,有妈的孩子像块儿宝!随即好妈妈的下一句话险些让她背了过去——“就是不知道她基本功荒废了没有?”
陈樨很想说,何止荒废,坟头上都长草了!要是有高锰酸钾和浓硫酸在手,她倒是可以给他们表演一个玻璃棒点冰块。可她不敢,只怕宋女士雷霆之怒下她小命难保。
“童子功丢不了!巧了,我们这正好有丁老师的关门弟子。”
宋女士一看被点名的那个男孩子就笑了起来。纤手一点,瞬间将陈樨推了出去。“去吧,跟行家比划比划,好让你知道半吊子的差距在哪里。唔……来一小段罗密与朱丽叶的阳台会好了。你们自己配合一下,随便跳跳!”
随便跳跳!她不怕自己女儿在被托举时折了腰!陈樨瞥了一眼青葱挺拔的年轻男孩儿,收回目光时正好撞上宋明明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仿佛写着几个大字:“我还不知道你?”
咳咳!这也太露骨了!男孩儿是长得合心合意,陈樨也不觉得欣赏美好的事物有何过错,可愣是被她亲妈的明示暗示弄得浑身不自在。
吴思程已经坐在钢琴前试弹了一段伴奏。大师甘做绿叶,他们这两朵小红花不下场是说不过去了。幸而陈樨早留了一手,春暖如春的室内,唯独她手里捧了杯热红枣茶,肩上搭了块儿从宋女士包里翻出来的披肩,矜持而略带羞涩地说:“对不起大家,我……我正好今天状态不行。”
说着,她还不忘拢了拢披肩,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宫寒。
在场的大多是体面的过来人,接下来无需多言。年轻姑娘嘛!特殊的日子需要特殊的关怀!怎好强人所难?
直愣愣杵在那里的男孩子似乎才反应过来还可以有脱困的余地。起初女孩子不开口,他不便推辞,眼下连忙正色道:“我其实是学古典舞的!”
这傻瓜蛋子!不管他学什么舞,今天没人跳一个是不可能圆满收场的。陈樨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热切地说:“我知道!秦王破阵乐——丁老师的拿手编舞,她的学生没有不会跳的!”
“……”
男孩儿的脸红了,说不清是被激的还是被气的。陈樨听到有长辈提点道:“喵喵!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内向。舞者,要学会打开自己!”
陈樨在伴奏声响起时悄悄往洗手间战术撤退,心里暗戳戳地想:好好一个英姿焕发的年轻人,做什么要叫“喵喵”?
她关着门在厕所里研究了好一会那里面熏的香,从沉香的产地到打篆的纹样都琢磨了一遍,听外面音乐声停歇,寻思着也该消停了,这才一扫气血不足的孱弱,大步走了出来。
会客厅里,今天的主角吴思程不知所踪。原本围在钢琴边的人正聚在一起品鉴主人家的收藏,其余的三三两两聊着天。陈樨肩负着把喝了酒的宋女士载回家的重任,有心先走也是万万不行的。
此时屋外月华如练,夜风轻缓,院子里木兰花香淡淡地渗了进来。如此美妙的夜晚,陈樨抓了把瓜子,决心找个空旷处好好磕一磕。她轻轻推开后院的门,刚想朝那棵木兰树走去,忽然瞟见院落一角有一对胶着的身影,与此同时,隐约入耳的还有吴思程温润的低语。
“明明,这些年我……”
陈樨一哆嗦,手中的瓜子险些撒了一地。
“打扰了!”
不等那边的两人看过来,她匆匆忙忙地撤了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到门边咳了两声:“哎,这地方不隐蔽!”
走又走不了,留下来如坐针毡,陈樨索性躲进了这宅子的影音室图个耳根清净。都说有些东西是烙在基因里的,为什么桃花运这玩意儿不能遗传呢?吴思程眉目端正,身材保持得当,有艺术家的风度,却无自负狷介。听说他至今未婚,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绯闻,怎么看都是优质之选。这样的人栽在宋女士这女版西门庆手里,陈樨不禁为他掬一把同情泪。现在复盘今晚的聚会,什么老朋友叙旧,多半是为了见宋女士特意组的局。那厢老房子着火,自己的新茅屋却还“床头屋漏无干处”,想到这里,陈樨的瓜子也不香了,莫非她继承了老陈家的孤寡命?
本章完


第106章 刚烈小奶狗2
陈樨正索然向隅,有人急哄哄推开影音室的门闪了进来。里间没有开灯,墙上播放的电影正变幻着光影。对方没料到这里有人,被一双幽幽回望的眼睛和忽明忽暗的脸惊得脚下一滞。
“喵喵!”陈樨认出来人,毫不见外地朝他招了招手,又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示意他过来坐。
男孩儿犹豫片刻,选择了与陈樨隔了个空位的沙发坐下。陈樨被他正襟危坐的模样逗乐了,暂时卸下脸上的郁郁之色,摊开手心问:“吃瓜子吗?”
“不了!”男孩儿拒绝,扭头对身边的人说:“为什么你要学猫叫?”
“你不是叫喵喵?”
“我叫苗淼。树苗的苗,三个水的淼!”
“哦……我叫陈樨。”
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封闭的空间里只有电影哀婉的配乐和陈樨嗑瓜子的声音。陈樨倒没有什么不自在。换个情景,她或许还会有逗逗小屁孩儿的心思。可眼下不知是因为被宋女士的桃花刺激了,还是因为刚才吃到的一颗坏瓜子,美色在旁,她也提不起什么劲。
这苗淼也不是个善于周旋的,腰背笔直地盯着大屏幕,眼睛也不眨。他虽坐在陈樨不远处,可浑身上下透着警觉,仿佛她稍有不妥,他就要拔腿走人。
“你躲谁啊?”陈樨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苗淼没有说话,长睫毛的阴影忽闪了几下,嘴角绷紧了。陈樨已猜到了几分,今天单身的客人不止她一个,他又是全场最鲜嫩的一根葱,不招人惦记才怪。有个画沙画的姐姐一晚上眼睛都围着他打转。陈樨从洗手间出来时,还看到某中年男士靠得极近地与他探讨今天的舞蹈。他退到了墙角,那表情仿佛站在一个月没打扫的茅厕里,四肢五感都无处安顿。
“你是跟谁来的?”
“我师哥。”苗淼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师哥在这边有演出。他们都说我性格内向,要多与人交际。”
“你师哥好像很希望你多交‘朋友’。”
“我不需要动手动脚的朋友!”
陈樨忍俊不禁,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还是个刚烈小奶狗。
“舞者要打开自己!”她有样学样地戏谑道。随即她仿佛听到了某个内心封闭的舞者发出了一声冷哼。
丁恕英老师是国内顶尖的舞蹈艺术家,更是最享有盛誉的舞蹈教育家。她的舞团极少有地还保存着传统师徒制的传承模式。能够被她慧眼识中的无不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从小带在身边,衣食起居、练功学艺都在跟前,手把手地调教成才。她的弟子即使长大后前往专业的艺术院校深造,或外出闯荡历练,最后多半也会回到自家舞蹈团,那里有顶尖的团队和表演平台。这些年不少摘下大奖的舞蹈艺术家都出自丁恕英门下,也流传出很多经典的作品,业内把他们这一脉称为“丁派”。
丁恕英孑然一身,无儿无女,她的弟子视她如师亦如母。不过丁恕英比宋明明还长一个辈分,精力已大不如前,近十几年没有再收过徒,现在剧团里的新人都是她弟子的弟子。所以苗淼这个关门弟子才称得上金贵,师兄们都不忘对他处处提携。
陈樨八、九岁的时候仰仗她外婆和丁恕英的交情,被宋明明厚着脸皮送往丁恕英舞蹈团跟练过一段时间。但是一则家人舍不得她长期在舞蹈团生活,二来丁恕英也认为陈樨欠点儿火候,所以她只在那里待了一个暑假,算不上丁老师的学生。说起来,也正是丁恕英对宋明明直言,她认为陈樨的天赋更适合走演员的路子而不是舞蹈,宋明明这才默许陈樨放弃了学舞的路。
闲着也是闲着,陈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苗淼闲话:“你几岁入的门?朱焰是你师姐吧?”
“你认识她!”苗淼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陈樨身上,“他们说你跟我老师学过跳舞。我七岁开始跟着老师,可我没见过你。”
“那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陈樨摸了摸鼻子。她总不能说自己在丁老师那里学艺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就和朱焰混了个眼熟。后来十五六岁的时候两人重新遇上,成了吃喝玩乐的朋友。每逢陈樨到宋明明身边过寒暑假,都会和朱焰玩儿在一起,直到两年前朱焰去了英国。
“你看起来确实像她的朋友,说话的样子也像。”苗淼冷不丁冒出这一句。他脸上依旧不见笑容,语气似有几分嘲弄。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话。朱焰一身反骨,陈樨的胆大妄为跟她比起来那就是小儿科。她是极少数受丁恕英亲传,但成年后与跳舞绝缘,也断了和师门联系的人。要是在古代,她就是逆徒,要受家法伺候的那一种。
原本动了想走心思的苗淼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箭重新钉回沙发上,陈樨敏感地捕捉到了他隐隐约约的焦躁和激动。因为朱焰?同门学艺的孩子打小一处长大,情谊自是与旁人不同,她知道他们这些师兄弟姐妹们一贯关系紧密。不过朱焰比陈樨还大三岁,和苗淼更是差着岁数。更遑论朱焰家世特殊,行迹乖张,和这既淳朴又刚烈的小奶狗完全不是一个路子,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会带着他玩儿的。
“为什么现在不跳舞了?你的形体条件是很好的!”
“没你好。”
“我也不够好。学艺不精,天分一般,常常被老师批评。你刚才不该点秦王破阵乐的,场地不合适,这个舞我跳得张力不够。”
“又不是上春晚,差不多行了。总好过跟我跳罗密欧与朱丽叶!”
“你在厕所待了很久,他们说你今天不方便跳舞,你吃坏肚子了?”
“……”
陈樨看出来了,这个不久前还浑身散发着“全世界莫挨老子”的人在一板一眼,严肃生硬地跟自己套近乎!早先包裹着他的那层生冷的壳忽然不见了。陈樨转动眼珠,满怀兴味地又瞥了苗淼一眼。
本章完


第107章 观风月有感1
宋女士没猜错,苗淼是那种会让陈樨在人群中多看一眼的长相,眉目舒朗,别有一种不近人情的英俊,像话本里玉面寒枪的少年侠士。因为专业的关系,而且年纪不大,他的身形还保持着介于男孩儿和男人之间的单薄,但并不显得柔弱,不难看出长期高强度训练练就的长线条肌肉纹理,那是男舞者特有的刚柔并济。有一瞬间,他让陈樨想起了初见时的卫嘉,也是这样长手长脚,腰背挺直,一身的少年青葱——那是她记忆中如斯美好却不复相见的马背上的小白杨。可叹当她走近,那个身影却逐渐氤氲,闭上眼只剩下让她又怜又恨的倦怠双眼。
要死了!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想到他!宋女士说,放下一个人要从不迁怒、不对比、不寄望开始。
其实苗淼和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性格举止更是大相庭径。卫嘉远比苗淼圆融,即使面对陌生人,他也绝不会让自己和对方无所适从,他是春风背后的料峭。苗淼气质冷冽,却有一双狗狗那样温存真挚的眼睛,分明是裹着寒霜的可爱多。
完蛋家伙,又比上了!陈樨几乎要对自己的脑仁发火——世界上只有他这一个可供参照的活标本吗?
“你很喜欢这部电影?”
陈樨胡思乱想的时候,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屏幕,苗淼误以为她在专心看片无意与自己对话。
屏幕上在播放的是巩俐和张国荣的电影《风月》,宋女士是张国荣的忠实粉丝。陈樨刚躲进影音室时满脑子都是宋女士和吴思程的风流官司,下意识地在片单中选了这个,其实她也没仔细看上几眼。
“哦,没错。”她就坡下驴地应了一句。
好死不死,陈樨刚说完这句话,电影里巩俐扮演的女主角如意就和仰慕她的小男生端午滚在了一处,两人有商有量地调试着各种姿势。换做平时,陈樨多半要拿出十二分的观影诚意,可此时却觉得不妥,大大地不妥!她信手抓起遥控器点了快进。
“干什么?”
“小孩子家家不要看这个。”
苗淼冷冷地斜了她一眼:“我成年了,你也不是我妈!”
这孩子是真不会说话!
陈樨“嘶”了一声,气道:“我不想你师姐说我带坏了你。”
苗淼说:“这有什么?我十八岁生日第一次看成人电影,就是她给我放的。”
“好,很好……请问你今年贵庚?”
“二十岁零一个月。”
陈樨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果然是朱焰,有你的!这么看来,倒是她拘泥了。苗淼说得也对,这有什么?内心光明者所见皆为光明!这是艺术,又不是色情。
苗淼认真地观摩剧情,他在极力掩饰不自在,让自己显得老练,殊不知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个愣头青。
好在那一段情节很快地过去了。陈樨刚卸下了负罪感,又听苗淼问:“如意喜欢的不是郁忠良?她为什么要跟端午睡?”
“你师姐看电影会给你解释剧情?”
“她还会让我写进周记里。”
“……”
倘若换个人对陈樨说这样的话,陈樨会认为对方在骚扰她。可是面对这副面孔,这双眼睛,她很难往狎昵的方向想。倒不是说苗淼的美色有多迷惑人,而是他严谨的态度和端正的神情,让陈樨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掏出周记本,写上——《观电影有感》。
算了,毕竟是被朱焰荼毒过的人!
陈樨耐下心来掰扯道:“咳咳,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如意认为忠良那样的情场老手看不上她,是因为她还是个雏儿……呃,反正就是她不解风情的意思。所以她才会说‘女人就是比姑娘好看’。她跟端午试过了,在自己真正的心上人面前就不怯了。”
苗淼略微睁大的眼睛里透露出思考的光芒,陈樨只恨眼前没有黑板让她敲一敲:“注意了!电影的背景在万恶的旧社会,他们的行为是道德的沦丧,是人性的扭曲!我这段话你可以写进周记里让你师姐看看。”
“你跟我师姐还有联系吗?”
“让我想想……上一次联系是她订婚的时候。我要上课走不了,我妈飞去观礼了。你去了吗?”
苗淼抿着嘴没有再说话。陈樨悟到了一点什么,顿了顿,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也是,大老远的。也就我妈那种人爱凑热闹。我记得她还给我发了朱焰的礼服照。你等等……喏!你看,好看吗?她那么早就有了嫁人的打算,我真是没有想到……”
苗淼盯着陈樨递到他眼前的手机,那是一种既抗拒又留恋的眼神,想来他是第一次看到朱焰订婚仪式现场的照片。陈樨竟有些同情他,也恰如其分地想歪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本来我师姐才是老师的关门弟子,我是师姐捡回来的。”
“这样啊!我懂了,她就像你亲妈一样。”
“我哪有这个意思……”
男孩气得话都说不下去了,伤感的情绪戛然而止。陈樨暗笑,朱焰这大尾巴狼从哪里捡回来的小白兔?
从前近,这时远。在意的人才会唏嘘。把他捡回来又怎么样?朱焰还捡过一屋子的流浪猫。现在,他连她的订婚照都没有见过。
果然,苗淼把手机推回了陈樨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我两年没见她了。”
“这么说那家伙给你放完十八岁的小电影后就拍屁股走人了?只管杀不管埋,算不得好汉。”
苗淼张嘴却无从反驳。陈樨懒懒地继续看她的《风月》,好一会儿之后,她看了看时间——木兰花香里的宋女士到现在仍没有想起她这个女儿,她才像那个捡回来的娃!
这时,仿佛要在沉默中把沙发坐穿的苗淼忽然开口了。
本章完


第108章 观风月有感2
“你喜欢我吗?”
“啊?”
这是哪儿跟哪儿?陈樨很想摘下自己耳朵看看是不是装反了。苗淼又一鼓作气地说出了进一步震碎她三观的话。
“你能跟我试试吗?”
“试什么?”她保持着发怒前的木然。
苗淼朝屏幕的方向一指,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樨深呼吸道:“虽然我长得像巩俐,但是这不代表我要做如意。”
“你不像巩俐。”苗淼还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我也没说你是如意。想要做如意那样的事的人是我。”
“……”
陈樨决心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他不是什么“可爱多”,更不是“小白兔”。他是个变态!
她沉着脸在手机里翻找出朱焰的电话。
当苗淼意识到她想要干什么的时候,电话已经拨了出去。他慌乱中想要夺下手机的动作登时收住了,索性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听之任之。
朱焰那边是中午时分,她接电话时的语气犹带着宿醉后的昏茫。
“陈樨,干嘛?”
“我今天在一个聚会上见到了你捡的好师弟!我好心带他看电影,他问我要不要跟他睡……”
陈樨像点着了的炮仗似的朝朱焰一顿咆哮,苗淼眼神放空,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只有腮帮子咬得死紧。
远在大洋彼岸的人听清了陈樨极速但清晰的输出,她回应以同样的暴躁。先是一句亲切的国骂,然后是:“我是你妈还是他妈?他要破处关我屁事!你能帮就帮,不帮拉倒!对了……你自己破了没有?”
“滚你娘的蛋!”
陈樨气咻咻挂断电话,同门就是同门,都不是好东西!
苗淼扭头看了过来,电影那诡谲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上面是同样诡谲的平静。
“我师姐同意了。”
“我没同意,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你是不是……”
陈樨已经预感到他即将出口的危险发言,阴恻恻制止道:“不要学你师姐说话,否则她就没有师弟了!”
苗淼听话地把半截话吞了回去。就在陈樨以为他迷途知返的时候,他默默把自己的手机推到了陈樨手边的茶几上。陈樨低头一看,只恨自己眼睛犯贱!
那是一份体检报告单,上面的指标无不显示他是个十分健康的年轻人。
“你应该去检查检查脑子。”
“我们团每年都会做精神评估的,评估报告我也有。”
这么听起来,有病的人似乎是她。因为她没有体检报告,更没有做精神评估。
苗淼依旧坐得笔直,手乖巧地搁在腿上,眼睛看上去黑白分明。他身上有一种冰冷、刻薄、认真又偏执的劲儿。陈樨的心思却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震惊、想死、无语和好笑的洗礼。
有机会她一定要问清楚,朱焰从哪里捡回来的奇葩!
跟疯子计较只会显得她更疯,陈樨找回了平静:“来,说出你的理由。”
“他们不总说要我打开我自己?”
“可他们没让你打开别人!”
苗淼想了想认真道:“你很好,我不讨厌你。你讨厌我吗?”
这倒也没有。
陈樨发现疯子的逻辑很容易把人兜进去,她摸着自己的下巴说:“假设我们睡了……注意,我说的是假设。事后你会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你是打算跟我发展一下,还是从此不再联系了?”
“你要跟我联系?”苗淼流露出些许惊讶。
好了,陈樨已经知道他的答案是后面那种。
此刻,浮现在陈樨脑海里的人竟然是她的好同学展菲。展菲正沉浸在一段大学夕阳红的恋情中,她和他男朋友是一对欢喜冤家,两人不断地在吵架、和好、腻歪、又吵架之间反复循环。
多么庸俗,多么让人羡慕!
迄今为止,陈樨看得顺眼的男人里,那个从不跟她吵架,处处包容她,转头就和前女友相爱相杀的便宜前男友就不说了。眼前的这两个,一个似乎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唯独不肯睡她;另一个只想跟她睡一觉,却不会为她做任何事。
天知道,她只是想谈一场正常的恋爱,体会一段庸俗的男女关系!是她不适合还是她不配?
她再度绝望地磕起了瓜子。苗淼看了她一会儿,竟也捡了几颗她摊放在茶几上的瓜子,默默磕了起来。两人嗑瓜子的动静在无言以对的氛围中被无限放大,这声音仿佛盖过了呼吸心跳,盖过了电影配乐,形成了某种共振。
要不是陈樨的手伸向茶几时摸了个空,她简直以为自己会在这种玄妙的声音里顿悟成佛。苗淼修长整洁的手在她面前摊开,掌心里卧着好些颗剥好的瓜子仁。
陈樨有瞬间的动容,他会做这样的事,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正想道谢,苗淼却合拢了手说:“你怎么连着壳放嘴里?瓜子不是这样磕的。”
陈樨缓缓比了个大拇指:“不用说,你磕瓜子的本事一定是朱焰教的!”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少不经事的日子,她没少跟这位师姐在ktv里磕瓜子瞎扯淡。她缓缓把嘴里最后一瓣瓜子壳吐在了纸巾里,心里想,如果遭遇奇葩是她的命运,那就干脆扼住命运的喉咙,再扒开它的遮羞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身边都是奇葩,大概率她自己也不正常!
有什么不可以呢?她确实不讨厌苗淼,至少他有年轻美好的肉体,还有……还有体检报告和精神评估证明!
“试就试,完事了滚蛋!”陈樨抹了把脸,柔声对苗淼说:“答应我,别把这件事写进周记里好吗?”
宋女士回到大厅,眼眸水亮,气定神闲地重新端起了她的红酒杯,一转头看见陈樨和丁恕英的弟子从地下室上来,两人一前一后朝门外走。
“哟!火烧屁股地,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她拦下人问道问。
陈樨贴着她的耳朵说:“等会儿吴老师一定会亲自会送你回去,你用不着我了,我找个地方跳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阳台会!”
本章完


第109章 火车的味道1
陈樨醒来时头昏脑涨,不知今夕何夕。她支撑身体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在一间装潢考究的酒店客房里,身下是白色的柔软大床。这个起身的动作耗去她不少气力,她呆滞了片刻,感到胸口寒凉,一低头,浴袍前襟松散,可不是春光大泄!
她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要去遮掩,可锈住的脑袋里那点残存的意识隐隐让她觉得,这个现状是有合理性的。她做了什么?
哦!喵喵、朱焰那个混蛋、如意和巩俐、阳台会……她想起来了,她和刚烈小奶狗一起开了房间,铁了心要给人家破处。双人舞跳过,两人各自洗了澡……然后呢?
是了!苗淼那小子真的啥也不会!在陈樨的设想里,两个学跳舞的人足以挑战一切高难度步骤,想当然会有个完美的开端。可光亲吻的时候他已僵硬到不行,柔韧灵便的肢体全然不听使唤。在亲吻这件事上,陈樨算是个熟手,可惜也被他闹得十成功力施展不到二三。他们决心喝点失身酒助助兴——于是小酒一倒,天地一黑,记忆戛然而止!
莫非喝到了假酒不成?陈樨现在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很不对劲。迷迷瞪瞪中,她意识到房间的灯光被调至昏暗而柔和的程度,另一个当事人正睡在床的另一侧。
她揉着额头,声音沙哑地喊:“喂,苗淼……”
苗淼背对着她没有应声。现在几点了?陈樨心里说不来的滋味,从被子里狠狠踹出一脚,谁知还没碰到他的人,就被反手一个枕头压得下半身动弹不得。
“一醒来就踢人,你是马还是驴?”他叹了口气:“折腾大半夜了,让我眯一会行吗?”
是男人刚睡醒时的声音都相差无几,还是她听岔了?陈樨觉得这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耳熟到不对劲。她的身体早于耳朵反应了过来,先是一松,随即绷得更紧了。按在枕头的手臂有刚拆线的伤痕,看到这个,陈樨酒醒了大半,从被子和枕头的桎梏中摆脱出来,连滚带爬凑过去,扳着对方的肩膀看清了他的脸,人又坠入了新的恍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