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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他不是大半夜问你书看得怎么样了?看完有什么感想?我那些师兄也特别怕老陈没日没夜地压榨他们。他有个伴儿兴许就不会总是给别人送书了。对我妈来说,她是希望我爸有个伴的。找个女人总比找个男人强——万一被小报披露出来她脸上不好看。”
卫嘉无奈地笑:“疯了!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陈樨也笑道:“我妈是挺疯的。老陈给她送了本《遵生八笺》,她说那是本养生书籍。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给老陈回礼了一个‘养生保健器材’,直接寄到了我们学校。我爸在办公室拆的快递,当时有好几个他的学生在场。一看外包装盒他脸都绿了。”
“什么器材?”
“解放双手的器材,男用的……”
卫嘉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用笔抵住自己的眉心问:“是你前几天送我的那个吗?”
“老陈拆了盒以后一次也没用过,是全新的……我发誓!”
“我谢谢你!”
说来也是那段日子,陈教授和孙长鸣的关系开始恶化。但矛盾并非源自宋明明。他们两人因为公司的事产生了严重的分歧。陈樨还是从宋女士那里听说,问题出在了新工厂的可行性论证报告上。
本章完
第96章 冰层之上2
宋明明的消息来源自孙长鸣,她不懂这些。母女闲聊时她随口问起:“硝化废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孙长鸣说你爸揪着这个不放,死活不肯提交论证报告。两人为了这个心里闹不痛快。”
陈樨是学这个的,她琢磨了一会儿,联想到老陈最近在忙的事,这才明白了宋女士指的是什么。
陈教授和孙长鸣的公司在下级城市的工业区计划投产一个新的化工厂,主要生产用于日化染料的苯二胺。苯二胺这玩意儿在生产过程中会产生很多含硝基苯类化学物的废水,若直接对外排放是不符合环保要求的。陈教授是公司cto,前期技术层面的问题都在他职责范畴之内。他和他的团队设计过一个用冷却结晶来回收废水中的混二硝基苯的方案。这么一来废水中的硝化物没有了,但是会出现固体废料。如何处理囤积的固体硝化废料又成了新工厂亟需解决的问题。
陈教授原有的方案虽然可以有效处理固体硝化废料,但需要付出高昂的成本。负责经营的孙长鸣认为不可行。他建议重新立项,寻求以物理手段来清除废料的办法,如焚烧和填埋。可这样做稍有不慎会引发环境问题,很难通过立项审核。
新工厂的前期筹备已投入了公司大量的资金和人力。孙长鸣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希望暂时不把新增加的固体硝化废料这个内容写入工厂的可行性论证报告中,先设法通过各系统审核,尽快让工厂投入正常生产再说。
然而陈教授认定固体硝化废料的增加属于重大工艺变革,必须重新进行论证。他拒绝在原有的可行性论证报告上签字,新工厂的申报审核工作因此迟迟不能推进。
宋明明说:“那天孙长鸣心急火燎地来找我,想让我出面劝劝你爸。我看他嘴角都是热疮,恐怕急糊涂了!我才不蹚这浑水,你爸也绝对不会听我的!他后来想想也是……臊眉耷眼地走了。你爸这这个人犟是犟,但他是有原则的,他认定的事往往有他的道理。”
“固体硝化废料如果不及时处理,囤积起来会很危险!孙叔叔也是学化学出身,这个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
“他啊,是活得太明白了!只是他的心思和你爸不是一个方向。新工厂占用的他们公司的流动资金想来不少,老孙也有他的难处。他一定想着你爸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有你爸在,那什么废料的解决办法只是时间问题。可工厂的审批手续才是要紧事,你爸卡着论证报告,流程走不下去,他能不着急?”
“我爸和孙叔叔性格做派完全不一样,他们能做那么多年朋友也是稀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互补?”
“狗屁!全靠孙长鸣迁就你爸,没你爸他那公司也开不到现在!”
陈樨趴在宋女士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幽幽道:“我还是想不明白我爸开公司图什么?他一天都花不了五十块,我也不是败家闺女。他要钱来做什么?”
“谁知道?人都得有欲望。你爸已经不爱女人了,你还不让他爱钱爱事业?”宋明明用刚做了美甲的手弹了弹陈樨的后脑勺,“我看啊,他是怕你一事无成,又找不到好姻缘,早早给你备下点儿嫁妆!”
“那我既有颜如玉,又有黄金屋。非得找个一穷二白的人嫁了,才不辜负陈夫子的好意。”陈樨笑嘻嘻地把玩宋女士手上的大戒指,“母亲大人,你不给我留点儿什么?这颗祖母绿很适合我婚后戴着奶孩子、掐老公!”
“你休想。我死了也要跟我的宝贝们装在一个盒子里!”宋明明收回自己的手。
陈樨和宋明明都没有想到,当她们还在聊着这件事时,新工厂的审批流程已悄然走完,只等着最后的竣工验收。呈交到相关部门的论证报告里没有提及固体硝化废料,却有陈澍的签名和私章。而他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陈教授和孙长鸣爆发了剧烈的争吵,两人的关系几近决裂。陈教授不在陈樨面前说这些,陈樨也不好多问,只知道她爸已有一段时间不去公司了。
有一天陈樨放学回家,正遇上孙长鸣亲自找上门来,似乎想要解释什么。门敲了许久,里面半点儿动静也没有。过了一会儿,二楼书房的窗口有好些东西被抛了出来,险些砸中孙长鸣的脑袋。陈樨一看,那不是孙叔叔以前送给她爸的雅玩和字画吗?
站在车旁等待的卫林峰有些尴尬地对陈樨笑笑。孙长鸣叹口气,回头看见陈樨,面上是和蔼而无奈的神情。他说:“樨樨回来了。你去看看你爸,他血压不稳定,别让他气坏身体。等他消消气我再过来。”
离开前,他让卫林峰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了起来。
陈樨上楼推开书房的门。陈教授端坐桌前,面色如霜。他低头拨弄着那枚鸡血石私章,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淡淡叮嘱陈樨自己点个外卖,不要管他。
陈樨回了自己房间,悄悄给卫嘉打电话说了这些蹊跷事,让他最近先不要到家里来,免遭池鱼之祸。
卫嘉那边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陈樨还以为信号出了故障,连“喂”了几声他才有所回应。不知道为什么,陈樨觉得卫嘉的情绪也变低落了。
他那么在意老陈公司的事?还是因为想念她的缘故?
卫嘉没有把陈樨的话听进去。那个周末,陈樨睡到中午才起床,发现本来有兼职要做的卫嘉从陈教授的书房走了出来。
“看看我们家的好姑娘,梦里读书到日上三竿!”陈教授在里间奚落陈樨,听语气倒是平和了许多。
陈樨撇撇嘴,拉着卫嘉走远了才问:“你是来找好姑娘的,还是找好姑娘她爸的?”
“都是。”卫嘉被她那头乱蓬蓬的头发逗得发笑,嫌弃地在她眼角搓了一下,“你洗把脸再出来不行吗?陈教授说你们点了几天外卖。我去厨房看看能给你们做点儿什么吃的。”
卫嘉给他们做了葱花蛋饼,陈樨吃得不错,陈教授也动了筷子。陈樨不是很在乎她爸公司的事,也不在乎他们聊了什么。在她看来,葱花蛋饼和人都刚刚好,生活大可不必那么复杂。直到许多年后回过头看,她才发现自己的天真,那些自以为能护着她远离风波的人也是如此。旁人都试探着前行,唯独她昂首阔步。而她以为平滑如镜的生活,其实已在将裂的冰层之上。
本章完
第97章 不进则退
陈樨也不是完全没有烦恼,她的烦恼通常不是外源性的。比如说,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她觉得自己和卫嘉的关系进入了倦怠期。
临近毕业,身边的同学都在找实习单位。以陈樨的专业到她爸的公司打打杂最合适不过。可那会儿陈教授和孙长鸣正面临拆伙危机,他安排陈樨去了自己学生的实验室。
实习生涯谈不上辛苦,每日来来去去都是陈樨做惯的那些事。实验室负责人是亲师兄,嘴上答应老师会对小师妹严格要求,实际上一到中午就带她到食堂加餐。只是师兄的项目经费紧张,实验室在远郊的园区,与卫嘉所在的学校分部分处城市的两个远端。陈樨每日必须打卡上班,在家和实验室两点一线地游走,时间比上学时更不自由。一到周末她攒了大把的事想做,开车三十公里去分部找卫嘉就变得奢侈。
而卫嘉呢?兽医也是医。他的课程本就紧张,兼职更是挤占了他剩余大部分时间。过去他们每周至少有一天腻在一处,陈樨还常常会临时起意去找他。如今两人碰面却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卫嘉分身乏术,就是陈樨有了别的安排。他们变为十天半个月尽量见一面,慢慢地到后来想起了才找个由头约一约。
有一回,两人紧赶慢赶地去看了场电影,中途卫嘉睡着了。陈樨看他的卧蚕都快变成眼袋了,心里有火也发不出来。原计划散场后要带他去自己新发现的一家苍蝇馆子,这时又觉得也不是非吃不可。
两人独处时,陈樨的电话渐渐多了起来。她不是跟新旧朋友聊天,就是在回信息。刚回绝一个玩伴的邀约,下一个电话又打来了。
她也会跟一旁的卫嘉说:“不好意思啊!我有没有吵到你?”
卫嘉通常浑然不觉,他让陈樨做自己的事,用不着管他。
陈樨自我解嘲——他在马场那样吵闹纷杂的环境下照样能完成高考复习。她顶多只是一匹嘶鸣的马,还不会尥蹶子,也算不得什么!
最久的一次,因为陈樨跟着师兄们去徒步拉练,紧接着的两个周末又有聚会。卫嘉则接了个在实验室分离小鼠血清的活。当陈樨想起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和卫嘉已有二十多天没见了,而她并没有十分思念。
其实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人没有变,变的只是期待。陈樨有自己的爱好,有各种朋友圈,善于找乐子。卫嘉的世界也是封闭而自洽的。他们都是对方生活中延展出来的特殊部分,紧密又独立存在,像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一颗痦子,又像两棵不相干的树,地底下根系交缠。
可痦子不痒不疼就忘了它的存在,两棵树早晚各自成荫。陈樨对卫嘉已无当初那样强烈的好奇与兴趣。他躯壳上的每一块肉她都摸过,内里的心思也能揣测个八九不离十。卫嘉来来去去挂在嘴边的那几句话,刚说上半截,陈樨就能顺畅地往下接。卫嘉更不必说,陈樨疑心自己在他面前比水母还透明,比病毒结构还简单。她那点儿五脏六腑,他只消一眼便看透了。
虽说热乎劲儿没了,该联系还得联系。开心玩耍的时候他不在也罢,但陈樨夜里睡不着了他就得陪着,哪怕只是保持通话状态各干各的事——这个不良习惯一直保持到陈樨进入娱乐圈后。那时她作息混乱,睡眠极差,也不再肆意骚扰卫嘉。可即使吃了安眠药,她也喜欢选择翻书的沙沙声或呼吸声这类白噪音来陪伴入梦。
若遇到糟心事,陈樨势必要打电话向卫嘉吐苦水。这种电话最考验手机电量,必须讲到口干了、气顺了才作罢。至于那些对旁人难以启齿的秘密,向他倾吐更是最合适不过。卫嘉曾被“比基尼区脱毛导致的毛囊炎”这种问题闹得一头雾水,弄明白后脸都红了。
他请教陈樨:“你觉得我不会尴尬吗?你自己有没有一点点尴尬?”
陈樨安慰自己,同时安慰他:“说破无毒,跨过这道坎就没事了。”
卫嘉无语。那周他抽出时间来找陈樨,给她带了一支红霉素软膏。当然,帮她涂是万万办不到的。
他们坐在一起拼乐高,陈樨后背痒痒,她说:“d3。”卫嘉的手准确地在她右边肩胛骨下方挠了几下。这是他们给背部区域划分出的挠痒专用标记。陈樨看了卫嘉一眼,他正心无旁骛地替她拼几个细小的零件。她想,他们活得越来越像一对老伴儿了。熟稔、默契……无欲无求!可这不对呀!老伴儿好歹经历过狂热的痴缠期,她和卫嘉还什么都没有!
这大概是他们渐渐走入死胡同的症结所在。男女关系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们不上不下地混在一起,说情人不是情人,说朋友不是朋友。没有“表”也就算了,连“里”子也欠奉。
卫嘉说过陈樨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有了这个保证,陈樨一度心中笃定。她对男女之事存有好奇,也喜欢逗他,时常故意撩拨,但总是见好就收,不急于一时。因为比起肉体的实感,她更享受的是卫嘉逐渐放弃抵抗,主动沉迷的过程。就像猫忍不住扒拉自己的猎物。
她在等猎物乖乖跳进口中,他却遛得她心如死灰。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并不陌生,情动时也有过没羞没臊的试探。亲吻、拥抱都不在话下,甚至也曾彼此抚慰解决。只是每每到了最后关头,卫嘉便会及时刹车。
阳春三月,卫嘉带陈樨去他们学院的养蜂基地看油菜花。在那里陈樨亲眼见识了新鲜的蜂巢蜜。卫嘉见她感兴趣,拜托蜂农割了一小块儿让她品尝。陈樨为这次踏青画了个精致的春日妆容,舍不得弄花口红,又不想脏了手,非要卫嘉拿着蜂巢,把蜜滴进她嘴里。她抬起下巴等待,可他居然手抖了,浓稠而晶莹的蜂蜜顺着她的嘴角滴淌在颈脖上,一路逶迤向下。陈樨有些着恼,卫嘉用指腹轻轻抹去蜜痕。那是午后阳光炽烈,仰头的陈樨有些看不清卫嘉的脸,她鬼使神差地转过脸去舔了舔他的手。她尝到了手指的热,蜜的甜,和瞬间的情生意动。
也是天公作美,天黑前乌云袭来,忽然降下大雨。卫嘉不放心陈樨冒雨开车返城。她顺水推舟地提出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卫嘉没有反对。那晚分校附近的小旅馆里,两个年轻人身上的火一点即着。卫嘉以膜拜般的狂热牵扯亲遍了陈樨周身,可临门一脚,他还是放开了她。
当时只要陈樨坚持,不愁成不了事。可她偏不!她浑身不着一缕,面有煞气,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是不行还是不会?不行滚去看病!不会的话我可以跟别人请教了再回来教你!”
卫嘉说:“这样不好。”
究竟是对她不好还是对他自己不好,他没有说,陈樨也不屑于问。
她抓起一个枕头砸在他身上,放话道:“有本事你以后都别碰我!”
从这以后卫嘉果真收敛了言行举止,再不放任自己在危险边缘游走。挠痒痒的九宫格也是这样被设计出来的——落点精准,皆大欢喜。
陈樨表面上满不在乎,暗地里免不了憋屈失落。她一时怀疑是卫嘉的问题,一时又质疑自己。宋女士骂她糊涂,他若遵从本能,母猪也如貂蝉。她难道连母猪都不如?
话糙理不糙。后来陈樨回过味来,拦住卫嘉的不是那层膜,而是他的顾虑。他不相信她的感情,也不相信自己给得了她想要的交付。所以他说“这样不好”。掬水中月湿足,撷镜中花折指,不是“不好”又是什么?
陈樨开始明白,自己和卫嘉的关系并非如自己单方面设想的那样。可他偏偏又那么契合她的心意,哪儿哪儿都好。一起吃火锅,他捞起来的白菜也恰恰是她喜欢的熟度。她没办法因为他不肯睡她而壮士断腕,但又不齿于他的顾虑。久而久之,这段关系渐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卫嘉的桃花比陈樨预想中更旺一些。大一时期的“包养”传闻并没有影响新的追求者出现。或许是他长了张良善且无辜的脸,笑起来童叟无欺,令人心生信赖,还不由自主地想要维护这“正道的光”。常有年长者主动给他介绍对象,听闻他们系主任就想把自家亲侄女介绍给他。
这些无疾而终的韵事在陈樨那儿往往只换来一声冷笑。她爸不也被蛊惑了?以前总是叮嘱他们多读书,少腻歪,两人待在藏书室里不许关门;现在居然让她“多向卫嘉那小子学习”!
她奚落卫嘉:“要是在小说里,你一定是林平之那样的人物!”
卫嘉欲言又止。陈樨瞪他一眼:“怎么,你不服?你难道没长着一张上门女婿的脸?”
哦……原来她指的是这个!卫嘉发现自己想多了。但他仍提醒道:“你这话打击面太大。”
陈樨托着下巴一阵思索。也对,他是林平之,自己又是谁?无形之中她还把自己的老父亲给坑了。她恼羞成怒道:“再啰嗦我立刻助你练成神功!”
进入实习期后,陈樨毫无意外化身化工园区之花。只不过实验室的另一端也是实验室,那帮搞科研的愣头青,肖想的人多,敢于下手的寥寥无几。
陈樨与卫嘉的关系正处于不冷不热的关口,师兄的一个合作伙伴勇敢地发起了对她的攻势。小伙子年少有为,是业内精英,人也长得周正。陈樨想,既然她是自由的,何必要画地为牢?她答应和对方吃饭,又一起看了场电影。
散场后,陈樨拍下两张电影票发给了卫嘉。她也清楚自己的行为很无聊,可就是挣扎着、不甘着,想要在死水中搅起一丝波澜。
卫嘉倒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他回复:“你想听我说什么?”
陈樨按捺不住一个电话打过去:“你小心点儿!你要是说完全不介意,我会骂你是虚伪小人、乌龟王八蛋!”
“你想骂就骂,还用找理由?”卫嘉说:“难道不是约你出去的人更应该介意我的存在?”
陈樨意兴阑珊地将电话扔到了一边。
本章完
第98章 两头不靠岸的人1
新工厂正式投产,陈教授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剪彩典礼上。孙长鸣极力反对好友从公司撤股,即便是陈教授提出的退出条件对他更为有利。他说这份产业是两人多年的心血,不该为了一点分歧就轻言散伙。为了说服对方,孙长鸣一直在积极解决固体废料的问题,想要在成本和废料处理之间寻求平衡。他亲自主持了一个通过改造焚烧炉来解决废料的项目,这样废液和废料都能得到处理。但焚烧会产生烟雾和异味,周边村民对此渐生不满。
厂方向村民出示各类检测报告,力证这些气体不会对人的身体和牲畜、农作物带来不良影响。孙长鸣也吩咐下属悉心打点与周边村落的友邻关系,不仅给当地小学捐钱捐物,每逢节日、重大活动厂房还必定出钱出力,工厂这才得以正常运转。可时间长了,还是会有人找上厂区,不是说自家的鸡、牛病了,就是老人小孩儿夜里咳嗽不休,
当初建厂时申报材料隐去了硝化固体废料的的存在,程序本身存在缺陷。无论这些找上门来的由头是真是假,一旦进入投诉流程,对他们工厂均属不利。孙长鸣不得不增加人手来解决这类问题。身为自己人,办事可靠的卫林峰被委以重任,调往厂区安保部门做主管。
卫林峰这些年在孙长鸣身边没少替他处理各种麻烦,在新的岗位上如鱼得水。有几次村民投诉在他的斡旋下都得到了妥善解决,孙长鸣对此很是满意。尤清芬也被调到了新工厂的生产车间。卫林峰收了心,和她在附近租了间民房,吃住都在一处,在旁人眼里无异于一对普通的中年夫妇。
对于卫林峰的工作调动最有意见的人还属孙见川。他长期在京发展,每逢回家看到开车的人换了新面孔,会生出强烈的不安全感。新司机对待狗仔和他的粉丝不是过于生硬就是态度太软,总不如老卫机灵。
孙见川的发展正处于稳步上升期。他发了两张专辑,每张都反响不俗,在圈子里逐渐站稳了脚跟。然而人红是非多,他如今不但要面对同类型竞争对手的压力,也有来自于乐队内部的麻烦。乐队五个成员,孙见川的人气始终一枝独秀。粉丝认为乐队拖累了他的发展,希望他早日单飞。成员内部同样对他嫉妒不满,责怪他自顾自己吃肉,不管他人喝汤。从校园一路走来的兄弟之间已然生了嫌隙。
前不久,孙见川在夜店为小伙伴庆生,一群人玩儿得十分尽兴。几天后一张他烂醉倒在沙发上,仪态不雅、衣冠不整的照片流传出来,一时传为笑谈,还被认为是私生活不检点的证据。天知道他既没有招惹身边的火辣美女,也不碰不干净的东西,只不过酒量就那么差劲,喝多了容易犯糊涂。敞开的衬衣也是因为醉后潮热才自己解的扣子。
当时在场的人里有乐队伙伴和他们的女友,有公司同事,也有团队成员,大部分是朝夕相处的亲近朋友。照片只能是他们中的一员散布出去的,但事后没人肯背这个锅。孙见川万万没有想到会被身边的人摆了一道,神经再大条不过的人也寒了心。他大半夜打电话对陈樨诉说自己的苦闷,一边喝酒一边抹眼泪。他说自己信得过的朋友只剩下陈樨了,要是她能在身边,像小时候那样为他做主,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陈樨也替孙见川糟心,她灵机一动提醒道:“不是还有妍姐吗?”
段妍飞这些年把孙见川的个人网站和后援会打理得井井有条,在粉丝中很有威望。她是用自己的业余时间来做这些事的,孙见川每每表达谢意,她都说自己乐在其中。她家的策划公司也与演艺文化相关,对这一行的门道颇为了解。川子想要一个值得信任又得力的人,再没有谁比段妍飞更合适了。
孙见川一听有理!他放下手头的工作飞往上海,恳请段妍飞加入他的个人团队,开出了十分诱人的条件。段妍飞是爽快人,她只考虑了一晚,就果断离开了家人为她嫁人前打发时间而设的工作岗位,正式追随孙见川而去。
事实证明这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正确的选择。段妍飞善于和记者打交道,办事利落老道,审美也在线。最重要的是,她真心看好孙见川,一心一意替他着想。有她在旁助力,孙见川少了后顾之忧,因为自身个性得罪人的问题迎刃而解。段妍飞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业,远比在自家公司混日子更自信快活。
这次孙见川到周边城市商演,临时抽空回了一趟家。段妍飞需要为他筹备粉丝庆生会的事宜,没有陪同前来。孙见川刚熬了通宵,从机场回家途中趁机补眠。迷迷糊糊间发现来接他的新司机竟然拍下了他睡觉的照片发给自己正在上中学的女儿——据说对方是他的忠实粉丝。
孙见川在偷拍上吃过不少亏,见状勃然大怒。新司机也是他爸公司的人,他回家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已不是父母跟前什么都不懂的愣头小子,自从孙长鸣惊讶地发现儿子一年的演艺收入堪比他一个工厂的净利润,便再也不提唱唱跳跳是小孩子玩闹的事。常玉更是将儿子视为珠玉。虽说孙长鸣不认为拍张照片给自家闺女欣赏是多大的事,但是在儿子的强烈要求下,他不得不撤换了新司机。
陈樨和几个老朋友为大半年没见的孙见川接风,周末玩儿到夜深。她忌惮狗仔,唯恐给自己和孙见川惹麻烦,走出ktv时刻意和他拉开了时间差。估摸着孙见川已然离开,陈樨才走出户外,正琢磨着是找代驾还是打车,孙家的座驾缓缓停靠在了面前。
“樨樨,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孙见川摇下车窗招呼她。
陈樨环视四周,孙见川催促道:“怕狗仔的话更不要耽误时间,赶紧上车!”
陈樨不再啰嗦,麻利地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等到车子重新发动,从她的角度看去,搁在方向盘上的手出奇眼熟。
她正和孙见川聊天,后半截话直接消失在嘴里。
驾驶座上的人还在专心开车,投映在后视镜上的那双眼睛也未曾与陈樨对视。孙见川发现陈樨脸色变了,轻咳一声解释道:“那什么……是我让我爸找个稳妥可靠的人来开车,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找了卫嘉。是吧,卫嘉?你早告诉我今晚是你过来,应该进去跟我们一起玩儿才对!”
“没事。”卫嘉应了一声,又稍稍回头问后排的乘客,“你们觉得车里的温度合适吗?要不要我把空调开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