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回?”
她过了一会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忙不迭辩解:“从来没有过,我只干了这一回。有半句谎话我不得好死!”
“我刚在陈家见到你的时候,你也对我发过誓,说你只想干一份正经工作,绝不会动任何歪心思。我相信了,每次碰面都当不认识你。”卫嘉的声音很轻但极清晰,像冰凝的珠子,剔透清润,入耳冰凉。
“这次我也相信你。把偷拿的东西还回去,过几天你自己找个理由辞工。我不告发你。”
“嘉嘉,他们不会发现的!我只是暂时应个急,等缓过这一阵子,我一定会想办法填补回去。”
“我没有权利处置别人家的东西,用我把陈樨叫下来吗?”
尤清芬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她知道卫嘉说得出做得到。陈樨要是发现家里闹了贼,这绝不是辞工就能了结的事。
她苦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支手表、一叠现金和一个金纸镇。
陈家父女俩都是对待财物大大咧咧的人。卫嘉上回被陈教授叫去修理书房转椅的滚轮,发现所有的抽屉都没带锁;这叠崭新的现金当时和一些文件一起凌乱地摆放在桌面上,应该是陈教授为过年准备的压岁钱;藏书室的书架上不时会出现陈教授随手脱下来的手表;陈樨的耳环、首饰更是东一只西一只。
卫嘉委婉地提醒过陈樨。
陈樨百无禁忌地开玩笑:“我记得我爸有个保险箱,但也没见他把值钱东西往里面放,平时总锁着,密码连我也不告诉。你说我爸那么闷骚,他是不是变性人?保险箱里藏着他的裙子和假发?”她见卫嘉一脸地不认同,还笑嘻嘻地说:“我会提醒尤阿姨把东西收拾好的。我们家最值钱的宝贝在你手里攥着呢。”
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卫嘉手中。可也正因为如此,卫嘉才更小心翼翼。
尤清芬挑的都是看上去值钱且易携的物件。她是个脑子活泛的人,只是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所以她并不知道书房墙上的字画都是真迹。卫嘉也没有告诉她,那个沉甸甸的金犀牛纸镇是陈樨在夜市地摊上买的,只花了十五块。那晚陈樨没带书包,是卫嘉付的钱。她把这个纸镇送给陈教授,陈教授分析里面灌了铅,但还是将其摆放在了书桌的醒目位置。
要不是这“宝贝”使得尤清芬的外套呈现出不自然的鼓坠,卫嘉也不会一眼发现异样,从冲昏头的甜蜜中瞬间被冰水浇醒。
尤清芬将衣裤口袋逐一反掏出来,卫嘉还在沉默地打量着她。事已至此,她也不做无谓的挣扎,三两下脱了外套和毛衣,当着他的面抖了抖,又作势去解裤子:“就这些了。你还不相信,要不我扒光了让你检查?”
卫嘉抿着嘴,视线转向一旁,到底是年轻人面皮薄。尤清芬身上只余紧身裤和保暖衣,再无藏下赃物的地方。他把毛衣扔还给她。
“卫嘉,你在干嘛呢?”陈樨在藏书室等得不耐。
“马上就好。”卫嘉扬声应道。他取了个杯子,对身边的人说:“你这就去把东西放回原处。”
尤清芬慢腾腾地穿上外套。陈樨的催促声中也带着绵软的娇嗔。尤清芬是久经风月的人,自然听得出点儿什么,冷笑道:“行啊!真有一套,连陈樨也被你治得服服帖帖,一分钟都离不得!那么护着她,真把自己当陈家女婿了?”
卫嘉没有回头,倒水的手顿了顿,依然稳当。他说:“我们家祖传吃软饭。我爸靠个小姐养着,我蹭上陈樨。一代更比一代强。”
尤清芬依然笑着,眼神黯了下来,无意识地抠着手指甲。她忘了自己这几年已没了留长指甲的习惯,那双被许多男人们夸赞过的手因为干活变得粗糙长茧。可卫嘉认识她的时候,她确实是个小姐。她就是那个跟卫林峰过夜非但没有收钱,还留他吃饭,从此跟了他的傻女人。
本章完


第93章 老乡见老乡3
卫林峰夫妻俩常年分居。卫乐在马场跟着妈妈,在城里上学的卫嘉有好些年是跟他爸一起生活的。那时卫林峰混得还行,尤清芬也过了几年好日子。男人心里有发妻,与她只是露水情缘,她也心甘情愿跟着他,从没想过让他离婚。
初见卫嘉时,尤清芬刚刚为卫林峰打掉一个孩子。卫林峰不想和她生儿育女,她没有意见,她们那个行当的女人不配做母亲。可她真心喜爱那个看上去干净懂事、和他爸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男孩儿。
卫林峰草率地介绍,让卫嘉叫她“芬姐”,一句不提她的身份。卫嘉规规矩矩地叫人,尤清芬笑成了一朵花儿。可是当卫林峰提出让尤清芬给卫嘉做饭,卫嘉却说:“不用了。我妈知道你让妓女给我做饭,她会更难过的。”那时卫嘉才12岁,声音还没褪去稚嫩,叫她“芬姐”时依然十分礼貌。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木头上的毛刺扎进尤清芬肉里。
尽管卫林峰刻意在孩子面前回避自己和尤清芬的关系,可日子长了,尤清芬和卫嘉还是难免有所交集。她下大雨时给他送过伞,两人一起清理过债主往门上泼的红漆。某次卫嘉高烧至四十度还想回学校上晚自习,是尤清芬发现了异样,及时给他买了药。
卫嘉会对尤清芬的善意道谢——温和地,生疏地。放学早了撞见尤清芬和卫林峰在家,他就默默地在楼道里写作业。尤清芬给他织的毛衣他一次也没有穿过。有一回尤清芬被客人灌得烂醉,她心里惦记着卫林峰,稀里糊涂倒在他们家门口。偏巧那天卫林峰不在,卫嘉任由她在冷风中蜷了一夜,只是在门边放了杯水。
卫嘉妈妈生病后,卫林峰忙得焦头烂额,尤其是不知该拿家里那个脑子不好的女儿怎么办。尤清芬就着廉价的白酒和花生米对他夸下海口:“把你那傻姑娘带来。只要她日后肯叫我一声‘妈’,我来照顾她吃喝拉撒!”话刚说完,从学校回来的卫嘉揭了她的桌子。
从那以后卫林峰和尤清芬断了好几年,直到他老婆死了,两人才又重新厮混在一起。尤清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卫嘉,听说他转学回去照顾他妈和妹妹,后来还接手了马场,卫林峰才得以在外继续闯荡。
死了老婆的卫林峰也没有正式娶尤清芬过门。名分不名分的,尤清芬不在意。他心里有她,否则不会兜了一圈又回到身边。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良人。卫林峰把酒和赌戒了,尤清芬也不再做皮肉生意,随他到南方投奔家大业大的孙姓表哥。她卖过衣服,在美容院帮人按摩,又考了家政上岗证,后来在孙长鸣的介绍下进了陈教授家做保姆,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卫嘉。看来通过孙长鸣和陈家攀上关系的还不止她一个!
尤清芬倚在厨房门边看着卫嘉的背影。他长高了许多,个头快要超过他爸了。她现在知道,这孩子只有一个像卫林峰的皮囊。他不是他那个浪荡多情、热血仗义的爸。卫嘉替她瞒下了连孙长鸣都不知道的卖肉过往,却绝不肯包庇她走投无路下的偷摸。他不恨她,也不接受她。
卫嘉还在给陈樨倒水。陈樨刁钻得很,热水要喝六十度左右的,往冰水里放的柠檬和冰块也有定数,卫嘉拿着两个杯子给她来回倒腾。在尤清芬眼里,陈樨是被宠坏的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要得到,眼睛长在头顶上。她把孙见川那样的宝贝疙瘩当破烂,倒是看卫嘉时仿佛他身上涂了蜜。
可这蜜能甜多久呢?
“陈樨平时没少折腾你吧?她对谁都是三分钟热度,等热乎劲儿过了,你什么都不是。”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没有损失。”
卫嘉从尤清芬身旁经过,她勾起嘴角轻声道:“猜猜——陈樨知道我们是老相识会怎么想?”
卫嘉回头,手中杯子里水纹轻荡:“你以为我害怕这个?”
不应该害怕吗?他有不争气的亲爸、做过妓女的“半个”后妈,老家还有个傻妹妹……却肖想天之娇女。如果不是害怕陈樨知晓,他何苦装作不认识她?尤清芬机械地用抹布擦拭着桌面,回想卫嘉令她费解的神情和话语。她一度奢望过把他当成自己的晚辈,可她从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他好像什么都能接受,又好像什么都不要。
楼上传来了陈樨开怀的笑声。以前尤清芬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两人为什么能凑在一块儿,可她现在觉得老天的安排实在是妙啊!妙!
铁杵自有水来磨。等到磨成了针,看它扎在谁身上!
怀着这份幸灾乐祸,眼前的处境似乎也没那么糟糕。四下无人,尤清芬按了按藏在胸罩里的小物。不是金也不是钻,而是一块儿奇奇怪怪的石头,已经被她的体温焐热了。这玩意儿能顶什么用?管他呢!幸好它还在。
尤清芬吁了口气,忽然想起,自己以后用不着再拿这抹布了。
本章完


第94章 可怜的孩子
“再不回来,我会以为你在楼下挖了一口井。”陈樨接过卫嘉递来的水。她一点儿也不渴,只是头晕乎乎地,像发了场高烧。明明是她掌握了主动权,怎么腿软的人也是自己呢?
“我好像听见你和尤阿姨在说话。你们在聊什么?”
卫嘉一时没有动静。陈樨拉他在身边坐下,神秘兮兮地说:“我看见了!”
“什么?”
“我那天在路口看见尤阿姨从你爸的车上下来,两人说话的样子很亲密,不像第一天认识!你看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们是认识……”卫嘉说话时看到了陈樨瞳仁里的自己。他很想看清那个面目模糊的人影,它在陈樨的眼里究竟长着什么样的面孔?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他们一个是孙叔叔的司机,另一个也是孙叔叔推荐来我家干活的,年纪差不了多少,站在一起也般配……你说,尤阿姨和你爸是不是在谈恋爱?”
“……”
陈樨一副了然的神情:“我说呢,你们相处的样子不太自然。你一定是想到了你妈妈,心里不好受吧?”
卫嘉不知在想什么,有一瞬晃了神。他问陈樨:“你呢,你怎么想?”
陈樨被逗笑了:“为什么要问我的想法?他们又不是我家人。”
她说着,眼珠子一转,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了:“尤清芬跟你多了这一层关系,想起来确实怪怪的。可她又不是你亲妈,就算这事儿成了,我也没什么好在意……你们家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儿我见得还少吗?”
“年轻人,你的心情我明白!可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别瞎操心。我爸妈分开的时候我就想通了,父母家人是这辈子的缘分,但是说到底大家仍然是独立的个体,我们只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看开些,向我学习——我妈的男朋友多到我都数不过来。要是老陈能在外面找个伴,我高兴还来不及!”
陈樨扮演完人生导师的角色,不忘老成持重地喝口水润润嗓子。
“哎呀,好烫!”
“怎么会?”
卫嘉本能地接过水杯替她吹着。
陈樨恼他不解风情:“喂!我嘴烫,你往哪儿吹?”
他怔怔抬头,忽然说了句让陈樨吓一跳的话。
“你能抱抱我吗?”
卫嘉当然不会失望。他索求的是陈樨最拿手的事,也是他认为最好的事。然而在卫嘉的记忆中,第一个清晰真切的拥抱不是陈樨给他的,也不是他的家人。
他忘不了年少时的某天,妈妈带着卫乐到城里看他。几个月没见,他压抑不住心里的高兴和思念,话也多了起来,恨不得把这段日子里自己经历过的事都说给她们听。可那个周末,他是陪着妈妈在医院度过的。卫乐又做了许多检查,结果仍不乐观。妈妈眉头的结没有解开过,疲惫得多说一句话都是负累。她似乎已不会笑了,即使儿子为了他们的到来连夜把证书和奖状贴满了整张墙。医院报告一出来,妈妈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牵着卫乐回了马场,只叮嘱卫嘉要好好学习。
她们回去后,卫嘉也觉得特别累,正要打起精神去学校上自习,又遇上了他爸爸的姘头。那个女人浓妆的脸上满是大惊小怪的表情。她摸他的额头,嚷嚷着他发了高烧,烫得快要把脑子烧坏了,还不顾他的抗拒抱住了有些迷瞪的他,说他是“可怜的孩子”。她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去买药,又用涂着艳俗甲油的手给他倒水。
那个时候卫嘉无比厌恶尤清芬。为什么她要来捣乱?如果妈妈看出他生了病,如果他也把脑子烧坏了,或许妈妈会像对待卫乐那样,拉起他的手,眼睛看向他——而不是让他从一个妓女那里记住了怀抱的温度。
为着这些记忆,他的眷恋和憎恶都无法纯粹。
卫嘉拿着杯子的手环上了陈樨的背,头倚靠在她的肩膀上,杯里漾出的水把陈樨的背打湿了。
这不是陈樨预期中的回应,但她此刻的心像新熨过的绸缎那般平滑而妥帖。她摸摸卫嘉的后脑勺,得意地说:“看吧,我就知道你爱我爱得要死!”
她的肩窝处传出了沉沉的笑声,她也跟着笑起来。
陈樨想不明白,那么好的他,抱着同样好的人,有什么理由不快乐?
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喜爱更简单的事?为什么有人就是说不出来?
这次见面后,两人忙于期末考试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面。寒假刚开始卫嘉就回了马场。他坐的是半夜的火车,没让陈樨送他。
这一年陈樨跟爸爸这边的亲戚在本地过的春节,新年聚会上她见到了意气风发的孙见川。孙见川现在有了知名度,回家过年都有歌迷和粉丝在家门口蹲守。他耐不住家里的寂寞,每次出门,帽子、墨镜和口罩下是标新立异的打扮,路人想不注意他都难。有一回他们几个高中同学出去小聚,第二天就有“人气乐队主唱深夜密会长腿美女”这样的小报新闻流出。当时在场的有七、八号人,非逮着陈樨和他交头接耳的照片发出来。要是这些人知道在他俩的成长过程中独处是家常便饭,还不知怎么把陈樨扒个底朝天。
经济公司叮嘱孙见川注意影响。他现在是新人,根基未稳,女歌迷基数大,闹绯闻对他形象不利。孙见川气不顺,乐队的其他伙伴哪个不是在姑娘堆里泡着的?就因为他一贯洁身自好,又长了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正常地亲近一个女孩儿反而成了禁忌?他生出了逆反心理,扬言自己什么都不怕,非要证明自己是靠作品说话的,而不是充当别人的幻想对象。
他不怕是他的事,但陈樨不乐意。她想,凭什么呀?从小到大她套着“宋明明女儿”的头衔,隔三差五得微笑着配合喜欢她妈妈的观众合影。每逢宋女士新剧播出或恋情曝光,那些知音体的文章里总要提到她几句,她时而是支持妈妈事业、同样热爱艺术的星二代,时而是离异家庭的心碎女儿。宋女士是亲妈,她认了。可到了孙见川这里,她万万不肯担这个虚名。
陈樨制止孙见川损人不利己地曝光他单方面的恋情;不让他有事没事往她家跑;一起出去玩儿时也注意在公共场合保持距离。
孙见川奚落陈樨变俗了,她以前可没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陈樨认为自己只是尊重事实。
她并非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有时她会想,在遥远的西北马场,那儿的人们也会关注花边新闻吗?狗仔们别的本事没有,倒是把她的腿拍得又美又长,某人若是错过,实在是可惜了。
孙家不放心儿子的安全,他回家过年期间出入都安排了专职司机接送。陈樨在一次聚会上听到常玉阿姨向孙叔叔抱怨新来的司机没有眼力见,只知道开车,被记者一堵就慌神,远不如老卫好用。卫林峰是孙叔叔的亲信,换做往常,护送孙家宝贝疙瘩这种事想当然是交给他最合适。陈樨只当卫林峰也回老家过春节,孙见川却告诉她,卫林峰临时被派到外地办事去了。
“肯定没好事儿!我问我爸,有什么事儿非得让老卫大过年去处理?让他赶紧回来给我开车得了!我爸让我不该问的别问,还把我数落了一顿。”孙见川偷偷对陈樨透露,“你别怪我多嘴。我妈说,老卫别的都好,就是爱赌两把。上回他陪我爸去澳门出差,晚上自己在赌场玩儿,听说输了不少。他可是卫嘉的亲爹,赌博这种事难保不会遗传。我就不爱玩儿这些……樨樨,你发什么愣?听见我说话了吗?”
“你不爱玩儿是因为玩儿得太烂。打麻将老是诈胡,斗地主的规则到现在你还没记住!”陈樨三言两语遏制住了孙见川在耳边的叨叨。
她暗自思忖,卫林峰过去喝酒赌博的事她早有耳闻。不是说都戒了吗?那次她无意中偷听卫嘉父子俩在马厮对话,卫林峰言之凿凿地说自己已许久不碰酒和赌。好端端过了几年,怎么又犯了毛病?
现在只是孙见川的臆测,事情究竟如何还未可知。陈樨不爱瞎操心,成年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想的是,卫嘉对这些事知情吗?
假期开始前陈樨挽留过卫嘉。她知道卫乐婆家管得严,不让她总往娘家跑。卫嘉和卫林峰也不亲近,卫林峰在市里租的房子卫嘉是从来不去的。陈教授说了,春节期间最宜读书,这明摆着是默许他留下的意思,陈家不缺这一间客房,他孤零零地赶回去过年是为了什么?
春节前还发生了一件事儿,在陈樨家工作了三年的尤清芬主动辞工了。陈樨有些意外,但没有挽留。这样也好,假如尤清芬真的和卫林峰有一腿,继续留在陈家打工只是乱上添乱。
陈樨在打给卫嘉的电话里提到了这事,她说:“你爸人在外地,尤阿姨也辞职了,他们难道双宿双飞去了?”
卫嘉似乎对此并不关心。
分开的这段时间他们没有断过联系。陈樨给卫嘉发了很多照片,有自拍,有各种聚会上的合影,也有她按捺不住分享给他的狗仔偷拍照。让陈樨生气的是,卫嘉没有回应她的腿长问题,却注意到了她爸的手表。
“你们家年夜饭上陈教授带的表是不是他常常放在书架上那一块儿?”他问。
“他有很多块儿表,我怎么知道!”陈樨酸溜溜道:“不管你是喜欢老陈还是他的手表,我指点你一条明路——要想得到他们,请关注关注他可怜的女儿。”
本章完


第95章 冰层之上1
开学后,卫嘉如期回学校报到。他给陈樨捎来了卫乐的心意,那是一小袋剥了壳的瓜子。陈樨没有嗑瓜子的习惯,爱吃这些的人是卫乐。想到卫乐像只小松鼠那样一颗颗把瓜子仁剥出来,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留给陈樨。陈樨感动之余又觉得有一丝丝可爱。
“你呢?你没有什么要送给我的吗?”陈樨问卫嘉。
卫嘉说:“陈秧秧能算礼物吗?”
陈秧秧是那匹冠了“陈”姓的小母马。
原来卫嘉这次回去把马场彻底转让了。马匹、草场和景区的经营权都归孙长鸣所有,卫嘉只留下了陈秧秧。他说陈秧秧有一半是属于陈樨的,现在陈樨是它真正的主人了。它被暂时寄养在杨哥和胖姐家中。
孙长鸣喜欢马,但只限于血统纯正的名贵品种。全盘接手马场后,他只保留了那几匹荷兰温血马。马场日后将会打造成全新的度假村。
陈樨记得卫嘉说过,马场是他妈妈留下来的念想。
卫家解释,自己在外求学,马场不温不火地维持着,平时全靠杨哥夫妇俩照料。人都离开了,继续守着旧地已没有多大意义。他说得轻松,仿佛终于放下了一个重担。陈樨很难不去揣测,他匆匆卖了马场是不是与他爸的消失有关。但他没往那方面说,她也忍着没有提这事。她其实存着一份小小的私心,卖了马场,割舍牵绊他的过往,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陈樨开心地接纳了陈秧秧,计划着把它运往北京相熟的马场。宋女士也有一匹雪白的安达卢西亚马寄养在那里,是孙长鸣多年前送给她的礼物。
没过多久,“外派异地”的卫林峰回来了,他仍然是孙长鸣身边得力的人。听说尤清芬也被安排进化工厂车间做了临时工。
所有问题似乎都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樨升入了大四,卫嘉也大二了。在这一年多里也发生了不少事。
宋明明在一部新剧的拍摄途中察觉身体不适,她乳腺长了一个肿瘤。虽然经检查得知那瘤子是良性的,只需手术切除即可,但这对宋明明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她遗憾地错过了自己极为喜欢的新角色,下半年的话剧巡演计划也被迫搁浅。更让宋明明不能接受的是,手术令她的身体不再完美。医生还说这是更年期女性身上容易出现的病症,需要静心休养——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身体机能正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退化的事实。
宋明明和年轻的艺术家男友分了手,暂停了所有的工作,手术后一度陷入了低迷的状态。在陈樨的劝说下,她暂时回到南方休养身体。她早年购置的一套郊区别墅就在陈樨她们学校附近,那里空气清新,环境宜人,最适合养病。
陈樨有空就会去陪伴她妈妈。身为宋明明多年好友的孙长鸣也鞍前马后地出了不少力,把她的日常起居打点得极为妥当。据孙见川透露,他妈妈没少为了这个和他爸怄气。可宋明明偏又是坦荡的,她有自己的助理和医疗陪护人员,也不乏人脉。孙长鸣的付出更像是他一厢情愿的热枕,宋明明并不承情,有时还嫌弃他扰了自己的清净。常玉没有把柄可抓,在自己丈夫面前也无语权,只能把不痛快往肚子里咽。
有一次孙长鸣在宋明明那里吃了闭门羹,陈樨看不过去就劝他:“我妈这边有我在呢,您有空多陪陪常玉阿姨。”
孙长鸣一笑了之。
宋明明和孙长鸣相识在他们与各自配偶结缘前,二十多年来始终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上一辈的事陈樨没有资格评价,她只怪自家老陈是榆木脑袋。陈樨许多次明示暗示陈教授多去陪陪宋女士,可他只在宋女士刚回来时匆匆探望了一次,花都没买一束,给她留了本《遵生八笺》,让她得闲就翻翻书。学校距离宋女士住处不到五公里,陈教授也鲜少与前妻联系。陈樨埋怨他,买卖不成仁义在!他说宋明明的病已经没有大碍,她那儿从没缺过人,这个热闹不凑也罢。
陈樨早就不做让他们破镜重圆的美梦了。他们都是很好的父母,即使吵得最凶的时候也没有当着陈樨的面恶言相向,在爱护女儿这件事上始终达成一致。陈樨从不认为自己得到的爱是残缺的。她只是为父母曾经美好过的感情抱憾。宋女士热烈而动荡,陈教授太过冷情,两人都拒绝为对方改变,只能渐行渐远。
卫嘉不理解陈樨干着急的心情,他说:“你妈妈过得很自在,你何必非要赶着陈教授往她跟前凑?”
陈樨翻了个白眼。他在陈教授的书堆里待久了,变得一样不开窍。她是为了她妈妈着想吗?陈樨虽说与父母感情都很好,但她和陈教授生活的时间更长。出于怜贫惜弱的心态,她心中的天平是向着陈教授这边倾斜的。
宋女士当然过得很自在,她可以拥有很多段感情,男人于她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说什么和平分手,再见亦是朋友。只有宋女士对前夫存有友情:陈教授学术上有了成果,她引以为荣地广而告之;他赴京出差,她会主动提出请他吃饭。相形之下陈教授从没有把宋明明当成朋友看待,除去与女儿有关的事宜一概不与她扯上关系。宋明明的话剧到他们城市巡演,亲友票都送到了家里。陈教授宁可耗在实验室里,任陈樨软磨硬泡也不肯赏脸。
“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轴?据我所知,他们当年分开纯属人生追求不同,两人在婚内没谁对不起谁。他不放下芥蒂,怎么敞开心胸迎接第二春?”陈樨对卫嘉说:“我们系里这个学期新调来了一个女讲师,人长得很知性,学问也不错,才刚三十来岁。她好像看上了老陈,可老陈像尊佛一样清心寡欲,人家借口请教学术问题邀他吃饭,他劝别人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吃饭上。我妈说老陈快得厌女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