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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是每周一次,他上数学课发呆也是每周一次。就这样,他看了一学年。
在这一年里,她和他在图书馆一前一后地借过同一本书,在食堂后面于不同时间段中喂过同一只流浪狗,她在元旦晚会上用大提
琴演奏的巴赫组曲,也是他最喜欢的那首。他在她上学快要迟到时故意和门卫说话给她留门,在她被别的干部抓到时,偷偷画掉她的
名字。在每一节放学前无事可做的自习课上,把她的姓名隐去,当作素材写进日记或小作文里,哪怕被喜欢八卦的妹妹偷看到也仍乐
此不疲。
在那时的庄鹤鸣眼里,“小白”就是周怀若,周怀若就是“小白”。是一个勇敢鸣不平的女孩儿,是一个运动神经不错,艺术细
胞也相当发达的女孩,是一个可能别人看来普普通通,在他眼里却闪闪发光的女孩儿。是一个一看见他就脸红得说不出话,而他看见
就会心脏乱跳的女孩儿。
直到她出现在他的雅思培训班上。那天他原本正和同学练习口语,她背着书包小跑进来,目光扫过他后一秒钟就红透了脸,用手
里的书挡去半张脸,猫着腰溜到第二排的位置上坐下。
后来那成了她的专属座位,二排五座。
后来他无意间听到同组的男生低声议论,那面高三和高一之间的信息壁垒才终于被打破。他才知道她是传闻中城内首富家的大小
姐。
怎么说呢?
在那之前,他在几百米开外的三楼窗边远远地看她在操场上奔跑、跳跃,物理空间上的距离遥远得让他都难以听见她的声音,但
他从来没觉得她距离自己有多远。可是那之后,哪怕她就坐在他眼前,他直起腰就能听到她咯咯笑着用流利的美式英语和小组成员对
话的声音,他却觉得,她与自己仿若相隔万里。
那个时候的他还自觉很渺小,自觉只是个生在普通家庭,成绩稍好的普通少年而已。住在城郊一栋一层的小平房里,父母为了供
他出国,举合家之力才贷下十来万块钱,准备做他扣除掉全额奖学金后在国外生活所必需的费用。
年少的他对父亲的行径既不满又不解,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到父亲在车里和一个爷爷老屋的女租客卿卿我我,那些疑惑才终于得
到了解答,剩下的唯有深深的愤怒、受伤和厌恶。向来自持的他勃然大怒,直接捡了块大石头往车里砸过去,那对男女如惊弓之鸟,
他冲过去想和父亲对峙的时候,却兜头挨了一拳。
“如果你不想你妈下半辈子都一个人拉扯你们两兄妹的话,最好给我闭嘴。”
数十年后,父亲龇牙咧嘴地威胁他的这句话,仍然能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当然他没有保持沉默。不忠的爱情不是爱情,不忠的婚姻更没有任何苟延残喘的必要。父母之间无尽的争吵终于因此升级为分居
,不善言辞的母亲遇上香树收获季,每天埋头于工作,只有父亲会偶尔觍着脸回来哀求原谅,一个家在他高考前夕变得支离破碎。这
期间能令他感到些许开心的唯有两件事,一是雅思考试前他在书包里发现了小白的作业本,打算在离校前以此为理由再见她一面;二
是他一次性通过了雅思考试,凭借着8.5的雅思高分和高中三年积累的超高绩点,相当顺利地申请到了耶鲁大学的入学录取通知和全额
奖学金。
那年的高考题目不难,下了雨,他都记得。作为实打实的高考气氛组,他进考场无非出于一些难以言明的仪式感,想要通过这场
考试真正为自己的高中时光画下句点,除此以外别无他想。因此他题做得很顺也很快,是八中第一个出考场的学生。
他艰难地穿过层层包围的送考家长和采访记者,冒着雨往家里狂奔。他知道培训班今晚有课,他想拿了作业本去见小白,哪怕只
能说几句话也好,哪怕只能看一眼也好。
那个奶油向日葵一样的、照亮他整个高三时代的少女。
但意外的,在家附近的某个路口,他看见雨幕中驱车而过的爸爸。他向来没有带伞的习惯,只记得那天的雨点落在皮肤上时窸窣
难忍,父亲的车与他迎面擦过,副驾驶上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露出得胜般的笑容,而他的父亲把着方向盘,向他投来的眼光冰凉如雪
水。
那不是一个父亲看向儿子的眼神。
那是一个人扫过一片稀疏平常的景色时,没有丝毫留恋的眼神。
雨水无声地泅入衣物,他的视线在那辆熟悉的车子消失后上移,天地间只有一张雨丝织成的大网,密密麻麻,令人无所遁形。
他继续朝家的方向跑。鸣叫着的救护车超过他往前行驶时,剧烈的不安险些将他击倒。回到家,只看到被抬上车的母亲和哭得说
不出话的妹妹,他扔下背包,请求医护人员稍等,冲进母亲房里想拿上就医必需的证件和钱,却发现卧室内一片狼藉。
什么都没有了。妹妹哭着跑过来说,刚才她和妈妈回来时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贷回来打算给他出国用的那些学费。起初妈妈还
以为是遭了贼,结果在狼藉中翻出一把庄然扔下的钥匙,倒抽了一口气就倒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了。
他拿上证件和手机,拉着妹妹坐上救护车,路上颤着手打电话给爷爷求救。那些年他们那一片的房价还没有飞涨,爷爷的租房生
意也只是面向一些外来务工的工人,收的租金勉强够糊口。听完孙子的话,他大骂着庄然的不是,风风火火地拿上钱来了医院。
但爷爷年岁也大,各种病痛缠身,帮不了母亲多少。刚成年的他就拉着妹妹挨家挨户借钱凑医药费,昔日高傲少年的头颅一次次
在他人面前低下。但借来的钱也仍然不够支付那每天都要重攀一次最高峰的医药费。
他就是这样走向他的十八岁的。医院,深夜,重病不起的母亲,睡在走廊长椅上的妹妹。
命运赠予他一次擢筋割骨的成人礼,将往日那个心高气傲的不羁少年整个打碎,重新锻造。在他被名为贫穷的巨手反复碾压、折
磨的同时,他也看得更加清楚了,自己和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少女之间的距离。
因此他再也没去见她,没有时间精力,也没有勇气。他被生活打压得瘦到脱相,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肉眼可见地变得枯槁。直到
某一天陈立元的妈妈,也就是他口中的静姨来到医院,才终于在无尽的疲惫和绝望中为他带来了一点活下去的曙光。
这一切是如何一点点好转的,他也无法一一说得很清楚,只是每天按部就班地忙碌,顺着命运给出的指引坚定地迈步前行。高考
成绩很快出来,他考得不错,国内C9大学招生办轮番来要人,学校都以他要出国去耶鲁为理由挡掉了。但他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去耶鲁
呢?母亲的病尚未痊愈,妹妹还没成年,他又答应了静姨要帮衬着一起打理香林,种种情况堆砌,连离开本城的可能都没有,只能就
近选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权当是混文凭了。
回校确认志愿那天,是暑假的某个周五。他躲开所有同学悄悄地签了字,知晓一切的班主任只是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走出高三教学楼,路过操场,阳光很猛烈。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小白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红边的运动T恤,高扬的马尾,笑得明晃
晃。
那一刻,在眯起双眼导致光晕无限聚合的视线里,他头一回意识到,原来真正的告别,当真全是悄无声息的。
告别阳光下的小白,告别十七岁无可限量的庄鹤鸣。告别那份在八中的夏风中萌了芽,却无力抽枝吐绿,更遑论长成参天大树的
喜欢。
那是他最后一次走出八中的校门,最后一次闭着眼许愿。
周怀若,不要在人潮的涌动中忘记我。
(5)
回首望,不过八年而已。
这八年对庄鹤鸣而言,是触底反弹的八年。他边帮母亲打理香园,边完成了大学学业,香园在他刚开始上大学时便乘上了时代的
红利大船,利润暴涨,家传的制香工艺却在他临近毕业后面临无人传承的窘况。妹妹一心进军自媒体行业,母亲又逐渐年迈,只剩一
个从小跟在母亲身边种香制香的他可以依靠。但幸好,这次没有那种被医药费和债主追得无路可逃的窘况了。于是他再一次放弃了深
造的打算,成了一名全职制香师,同时开始着手帮母亲申请非遗项目。爷爷在他毕业后一年与世长辞,留下遗嘱指定他继承了那栋还
在收租的老房子。为了方便管理租房和香园,庄鹤鸣在二者中间开了一家香舍,在售卖手工香料制品的同时偶尔承办些制香课程等活
动,也算为非遗项目的保护传承做贡献。
生活就这样从指间流淌开去,八年转眼而逝。他本想这样平淡地过完一生的,可是有些人和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牵动着他
的心,使他无法脱身。
而在周怀若眼中,这八年间她虽没能追赶上她的星星,但也算活得精彩而深刻,从没有想到自己当年错失的一场暗恋背后是这样
繁杂而激烈的戏剧冲突。原来,那些年她以为他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动作、神态,竟从来都不是她自作多情。
周怀若望着庄鹤鸣,良久,抬手轻抚他的脸。英挺的下颌弧线,微暖的体温,这是时隔八年后再次真切地出现在她眼前,将她从
破产的泥沼中拉起,用尽所有无声的温柔保护着她的庄鹤鸣。
“庄鹤鸣,那时候你觉得害怕吗?”她的语调里满是怜惜与柔软。
“说不害怕当然是假的。”感到害怕是人之常情,这是人的本能。最重要的是,要有直面它的勇气。
“我被人从别墅里赶出来,一个人流浪街头的时候,也非常害怕。”
“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今天也是,就算哭了也很可爱。你有多努力,我全都知道。”
周怀若摇摇头,说:“但是我很幸运,即便是害怕,几个转角之后就遇到了你。你给了我一个无论风雨都可以回来的地方。所以
我很抱歉,在你害怕的时候,我没能出现在你面前。一直以来,我好像都只是头脑发热一样喜欢你,觉得喜欢你就像喜欢一颗很远的
火流星,所以把你的梦想也视作我的梦想,连去耶鲁也是因为听说你在,那四年里每一次去摄影系蹭课都幻想着说不定哪天就坐到了
你旁边……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也在看向我,不知道我们没有交集之后你独自一人承受了那么多。我一直以为只是我在偷偷单
恋你,是我在追赶你……”
她愈说愈有要哭鼻子的趋势,他含糊地笑了一声,俯身过来,温柔地吻在她嘴唇上,而后,吻上她的脸颊、睫毛和额角。
“那从今以后,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我了。周怀若,爱你的人一直都在这里,无须追赶。”
第十章 “你也一定能够结成上等的沉香。”
(1)
小龚外出回来,看到玄关鞋架上摆着周怀若早上穿出门的那双红底高跟鞋,心中隐有不解。再巡视一圈,原本声称一定要在家等
周怀若,并以此为借口支使她去跑腿的自家哥哥也不见踪影,仅有二楼隐约传来人声,招得她体内的八卦雷达开始发动,吱哇作响。
她正准备脱了鞋悄悄地摸上二楼探探情况,身后的大门不知何时又被打开了,一道浑厚的男声疑惑地响起,问:“你在这儿干什
么?回自己家还弄得跟做贼似的?”
突如其来的高音量响在寂静的一楼,荡起些许微弱回声,还顺带掐灭了二楼本就细声的对话。小龚又气又急地捏拳捶薯仔:“你
快闭嘴!”这音量让她还怎么勘察军情!“你上辈子是个大声公吧!”或者就是颗顽石,专门横亘在她八卦的大路上!
向来任她欺负的薯仔往后闪了闪,赶小鸭子回窝一般催促她道:“你别把我刚买的东西捶坏了,赶紧上楼去。”
小龚不满地撇嘴,率先抱着她的跑腿成果小跑上楼。刚进客厅就正好撞上从卫生间出来的周怀若,她刚卸妆洗漱了一番,脑袋上
顶着浴巾,目瞪口呆地看着各自提了一大堆东西的小龚和薯仔。
她呆呆地问:“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不是呀!”小龚笑得清爽,“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听到声响的庄鹤鸣从房里出来,看见自家妹妹和助理的阵势,才想起自己那早被忘到九霄云外的计划。周怀若看着小龚抱着的巨
大蛋糕盒,还有薯仔怀里那一大束奶油向日葵,稍一思量,从耳朵开始发红,眉眼含羞道:“这么快……就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吗?”
小龚的嘴巴在惊愕之中不断张大,她用一种看外太空生物的目光望着周怀若,险些失声,问道:“你说真的?等等,你说的‘我
们’是指你和我哥对吧?不是哪个突然出现的高富帅未婚夫吧?”
言情剧看太多了,实在容易留下些后遗症,例如周怀若这样比小说女主角还要小说女主角的人设,就总该在她和男主角渐生情愫
准备私订终身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从国外杀回来的富可敌国且一往情深的前男友乃至前未婚夫,每天开着名贵超跑抱着九十九朵红玫
瑰在她家门口,深情款款地等复合。小龚甚至幻想过,如果周怀若硬气地拒绝掉高富帅的复合请求,那位不服输的高富帅甚至有可能
找上门来甩一张支票给哥哥,让哥哥离开她。等到那时候,她是要帮哥哥收下那张支票呢,还是帮哥哥开一张面额更大的支票甩到那
位帅哥的脸上呢?
这个充满戏剧张力的问题困扰她许久,导致小龚当晚睡觉都做了个自家哥哥失恋哭成鼻涕虫的噩梦,醒来立马决定选择后者——
不,最好是让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发生!
眼看周怀若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小龚兴奋得如土拨鼠般尖叫,将手里的蛋糕一把扔到茶几上,耍军体拳似的挥着小拳头,把薯仔
的手臂当成小鼓,激情地开捶,喊道:“成真的了!”
庄鹤鸣早预感到小龚的疯魔,就怕无辜的蛋糕遭了殃,赶紧过去拆开检查。做成相机样式的马卡龙色系双层蛋糕精致且诱人,周
怀若看后微怔,这不像是订来庆祝情侣纪念日的蛋糕呀?难道……她很快猜到订这个蛋糕原本的用意,试探性地问道:“这是想订来
给我庆祝试拍成功的吗?”
小龚还沉浸在兴奋中,在庄鹤鸣开口前就成功地抢答,道:“对呀!钱是哥哥出的,蛋糕是我挑的!我可是专门打车到城西那边
的网红店,排了一个多小时队呢!”
一旁的薯仔也不甘示弱,举手邀功道:“我也有份!花是我开车去买的,这个品种我跑了大半个城市才买到!不过……钱也还是
老板出的。”
周怀若感觉心头微暖,血液在刚才被凉水冻僵的手指头里汩汩流动。她揉揉发热的眼睛,低声说:“谢谢……可是我没能试拍。
那个顾女士原来跟我们集团有点关系,我们破产连累她亏了不少钱。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之后……直接取消了这次合作。”
小龚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她本以为按照先前的设定,未来老板初次见面就愿意花五万块钱买周怀若的作品,试拍怎么还搞出这一
揽子陈年旧怨?想罢,她怒从心生,恼怒地叉腰,痛骂道:“亏钱这种事哪是人为控制得了的嘛。我还以为她是个多慧眼识珠的人呢
,没想到也是个脑子进水的!我看她别搞艺术了,往脑壳上插根水管,帮忙解决世界干旱问题吧!”
薯仔也附和道:“对啊!破产这种事,受到最大伤害的明明是你,她亏钱怎么能怪到你身上?”
连向来不参与集体吐槽的庄鹤鸣都启唇,冷冰冰地补了一句:“俗人。”
不得不说,在受了委屈之后能有人站在你身边替你抱不平的感觉,确实比全世界人都在你光芒万丈的时候一起称赞你要来得更加
打动人心。从前她过惯了一帆风顺的日子,习惯了不管做多小的事情都有人站在她身边为她鼓掌喝彩,总天真地以为那些虚与委蛇其
实是真实存在的,以为自己真的无所不能。所以当打击真正来临的时候,才显得那样不堪一击。
她低头把眼眶里的泪水揉掉,反复地说谢谢。小龚心疼她,上前来抱住她,安慰道:“别哭呀,姐姐。外人不知道你有多好,我
们却都知道的。”
因此,才这样珍惜和喜欢这么好的你呀。
(2)
但要说周怀若当真能从这次打击中迅速恢复过来,那肯定是无稽之谈。顾女士的拒绝不仅代表着她失去这次拍摄电子刊的机会,
更从宏观意义上说明她进军高端摄影圈的可能性小之又小,起码现在来看是如空中楼阁。
唯有等待时间来解决。等待时间将周氏集团的丑闻完完全全地变成过去式,等待时间将人们心中有关周怀若这个名字的偏见全部
抹去,把她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本城姑娘。
但具体需要多久呢?无人知晓。
人很容易在一次关联着创伤的挫败之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然后躲进厚厚的自我保护当中,认为只有这样一份隔绝了真实的安
全才能真正庇护自己,与她心底深处的渴望做出呼应。
庄鹤鸣和小龚分别倚在房门两边,看着在床上躺了将近四天的周怀若。
小龚说:“再这样下去,哪天她起来发现自己和床垫长在一起了,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庄鹤鸣说:“根据临床验证,会和她长在一起的不是床垫,而是褥疮。”
小龚拍拍自家哥哥的肩,给他看手机上搜索出来的“褥疮预防措施”,道:“那定期给她擦身和涂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庄老板腾地烧红了脸,赏给妹妹一个栗暴,道:“说点儿人话吧。跟人沾边的事儿怎么就一点都不干?”
“我能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男朋友。”小龚噘嘴摸摸被他敲痛的脑袋,“怎么想也是你负责鼓励她安慰她,带她去散散心让她振
作起来吧?”
庄鹤鸣蹙眉,若有所思道:“这样有用?”
“不试试看谁知道有没有用?不过……”小龚眨巴着星星眼凑到哥哥面前,“能带上我吗?我保证绝对不打扰你们,就是想见证
一下你们的第一次约会。”
庄鹤鸣垂眸瞟她,伸出一根食指戳她的脑门,嫌弃地将她推开,道:“你以为演话剧?给你预留第一排?”
小龚的表情多少有些鸡贼,偷笑道:“你这么想也不是不行啦……”
庄鹤鸣了然地点头,抱臂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以后你和男朋友恋爱,我也要坐第一排。”
小龚立马装没事人一般伸了个懒腰,边回房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哥哥晚安!”
庄老板对着她的背影开始絮叨:“不是才刚醒吗?一天就没个清醒的时候?”
“刚在梦里遇见个霸道总裁,我得再睡一觉,把剧情续上。”
你当做梦是在拍连续剧呢,还能分集播放?
直到妹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走到周怀若床边,蹲下,戳戳抱着被子睡得正香的某人的脸颊道:“起床。”
周怀若扭头,继续睡。
“再不起就错过早饭了。”
周怀若翻身,顺带把被子拖过去。
庄老板绕到另一边,继续戳戳某人的脸,摸摸睫毛,捏捏鼻尖,玩玩头发……最终还是觉得戳脸的手感最好,因而乐此不疲。
正闭着眼的周大小姐转醒,闷闷地来了一句:“你当我是包子吗?”
“能咬一口试吃吗?”
“你先让我咬。”
庄老板二话不说把脸凑过去,周怀若望着眼前放大的俊颜,强忍着羞赧和心动,低低地笑道:“这包子看起来脸皮挺厚的。”
“是吗?那要不要我躺上来,再和你一块儿蒸会儿?”
周怀若登时弹起,顶着个鸡窝头,脸红得跟蒸过桑拿一样。庄老板得意地轻笑,牵着她的手,道:“走吧。”
她仍想赖会儿,坐在床上不肯动,懒懒地问:“干什么去?”
“去约会。”
(3)
于是乎,全年无休的虚谷香舍有了第一次休市,薯仔在上班半小时后火速地贴出告示,上书:东主有喜,首次约会。
而周怀若更是紧张兮兮地在小龚房里捣鼓了近两个小时妆面,才终于穿着小洋裙,悄悄走出房门。
此时庄鹤鸣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周怀若在他右侧探出脑袋,朝他绽放笑容,问:“看什么呀?”
他侧脸看她,目光深邃且温柔,含笑答道:“在看点评软件上所有关于约会场所的推荐。”
“那你决定好去哪里了吗?”
“目前制订了两个计划。”
“嗯?”她顺势坐到庄鹤鸣身边,眼睛清亮地看着他,睫毛又黑又长,是双难得的美目。
她说:“说说看?”
“计划A:十点出发,我开车带你去吃法国料理,那家你在微博上说以前最喜欢的空中餐厅。下午一点半,在隔壁的影城看你喜欢
的那部电影续集,你以前说过喜欢第一部 ,我看到影评说第二部也非常感人,纸巾我会备好。三点整电影散场,可以在附近散散步,
去你爱去的那些美甲店或美容院也可以,我会慢慢等你。晚上七点去吃日料,九点带你去江边看看夜景,运气好的话可以上游艇夜游
清淮江。如果你需要香槟,我会交代他们准备好。你觉得怎么样?”
完全是为她量身定制的约会计划,如果放在一年前,她肯定欢天喜地、毫不犹豫地答应,但眼下她心里隐隐生出一些犹豫。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害怕。
她没有给出任何肯定或否定的回答,而是笑问:“那计划B呢?”
“计划B就是,去哪里都可以。我会开车载你,每到一个路口我们随意决定要不要拐弯、朝哪个方向拐弯,或者猜拳决定也可以。
如果在路上遇到感兴趣的店,我们就停下,无论高级餐厅还是路边摊,都一起试一试。这个计划的重点是……不仅是今天,我们可以
开始提前预习往后的每一天,一起去体验安排好或没安排好的大事小事。你想选哪个?”
“B !”周怀若差点蹦起来,眉欢眼笑地挽住庄老板的手臂,像复读机一样不停地重复她的答案,“BBB !”
他低低地笑起来,另一只手捏捏她的脸颊,说:“你是BB机吗?不过还是恭喜你,这是满分答案。”
(4)
大冒险似的踏上前路未知的征程,天空高远,云层犹如被撕碎的棉絮,洋洋洒洒地漾了满天。近二十分钟的车程,五个回合的猜
拳,每回庄鹤鸣都借口说要顾及方向盘而后出,每回都存心让她赢。
停靠的第一站是平价冰激凌店,周怀若翻了翻价目表,略带讶异道:“十块钱真的能买到一个牛奶圣代?这也太幸福了吧。”
庄鹤鸣付过款,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小票,侧身告诫她道:“太凉了,吃几口就好,不然又闹肚子。”
周怀若领命,准备腾空双手迎接圣代。连衣裙上没有口袋,她顺手把手机放到庄鹤鸣的外套口袋里,双手接过小票。
等待出餐之际,又看到门口摆有卖关东煮的小摊,于是她撒着娇央庄老板给她买。庄鹤鸣拗不过她,安顿不懂事的小朋友一般反
复叮嘱她在原地等,独自小跑着过去挑了几串不辣的丸子。
庄鹤鸣转身往回走时,周怀若在雪糕店旁的一个小角落蹲成一朵小蘑菇,边挖圣代边像向日葵似的望着他。那一瞬间,看着他逆
着光而来,她忽然想起一段台词:总有一天,你的心上人会身披裙带菜,脚踩牛肉丸,手持风琴串找到你,你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