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的。你忍耐的同时,她的行事,你也看着记着。可取之处,学着;不可取之处,戒之。”
“是。”长孙舞低声应道,“谢娘娘教诲,奴婢定铭记在心。”
“我晓得你是懂事的。”聆音道,“来日方长。”
在这时候,聆音又不免想念起了淮姨。齐乐姑姑在这凤兮宫的手也伸得太长了,竟管到她的头上来了,还以一副长辈的模样拘着她。
只不过自从那日同她一起出去追杀蒙面人之后,淮姨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想到她那身出神入化的功夫,聆音也不是太担

心。也许是现在的凤兮宫的宫禁实在太严,让淮姨没有可以钻进来的空子。


第8章 江氏投诚
凤兮宫很是冷清了一阵子,终于有人当了出头鸟,前来探视她。聆音那日正在凤兮宫的前院中侍花弄草,听到宫外头一个温恭的女声道:“玉芙宫江怀薇前

来拜见皇后娘娘。”
聆音听到外头的人声音时,还是有几分惊讶的。江怀薇虽然同她亲近,然而性格上腼腆怯弱,就像是长在温室里的花卉,经不起风吹雨打。
江怀薇许是知道自己定然会被拦在凤兮宫外,原本一直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而今天声音却清亮,便存了让她闻声而动的心思。
“皇后娘娘正在奉命休养,劳烦江婕妤白跑一趟了。若是扰了娘娘清修,皇上怪罪下来,岂是尔等能担待得起的。”
聆音扬眉,听到齐乐姑姑一板一眼地将江怀薇拒绝在门外,话虽恭谦,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言语间一派不辜负皇上对她委以重任之责。不知情的人,还

以为她多么得圣上重视。
凤兮宫寂静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难得来一个客人,怎能轻易就让她走呢?也许这还是江怀薇难得鼓起的勇气。
因为没有外客,她不想让繁重的头饰压住了头发,劳累自己。因此,头上钗环未戴,又因在孕中,脸上也未施脂粉,一张脸素素静静的,倒真像是被帝王迁

怒、冷落的皇后。不过这些日子在宫中将养着,倒是比从前丰腴了一点儿,更显现出了娇嫩。
她对长孙舞使了一个眼神。长孙舞便将手上拾起的正红色团金线披帛给她披上,刹那间让她的容色增分了不少,如同一幅黑白的工笔画,陡然间被染上了一

抹艳色一样。
聆音到达凤兮宫宫门之时,正看到江婕妤被齐乐姑姑堵得咬着下唇,腰背挺得笔直,不肯退步。聆音出声道:“来者即是客,近日凤兮宫门庭冷落,本宫在

宫中也闲得慌。江婕妤素来与本宫交好,不碍本宫休息的。”
“皇后娘娘,皇上吩咐过……”齐乐姑姑声音老成,明明也不过三十余岁,却偏偏学着那五六十岁的嬷嬷一样的口气。
“行了行了。”聆音不耐烦地打断,“齐乐姑姑,若本宫没有记错,皇上下达的旨意是:本宫身体不适,需在凤兮宫静养,妃嫔也不必来此探视,扰我清净

。如今本宫一没有出凤兮宫,二也不觉得江婕妤来是扰了本宫清净,反而是来同本宫解闷的。若是齐乐姑姑拦了江婕妤,本宫一时心情烦闷,郁结于心,伤了龙

嗣,姑姑可担当得起?”
聆音倒是感谢萧洛隽当初并没有将话说得那么死,顾全了她的颜面,这也让她有了借口同外界交流。如今淮姨不在,凤兮宫的守备又森严,她有种寸步难行

之感。
而晨起,她便得了一个消息,说是凤兮宫原来的管事郑玫畏罪沉塘了。也不知道是她背后的人的手笔,还是淮姨所为。如今宫里倒是有人传言她待人过于苛

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要让自己的陪嫁宫女上位,乃至逼死了曾经的一宫掌事。不过棋差一招,最后凤兮宫的掌事位置,还是让皇上派来的人坐了。
那流言说得有板有眼,简直抹黑她的名声。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儿按捺不住了。
“皇上的意思是……”
身为萧洛隽身边派来的女官,又听多了后宫里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齐乐姑姑自然知道皇帝的旨意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不过是为了全皇后的脸面所说的冠冕

堂皇的话罢了,只不过……
齐乐姑姑看着尚且稚龄便已初绽锋芒的皇后,正含笑地看着她,目光温和地等着她将那话给说完。
那话到底不能公之于众,她也不能替帝后撕破脸皮。
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一种本事。齐乐姑姑还想再劝劝,便又听到聆音阻了齐乐的话头,道:“好了,本宫也知道你尽职尽责,只不过再过半旬乃

是太后的生辰。皇上素来孝顺太后,如今阖宫已经准备起来了。宫务虽然非本宫在操持,但这太后生辰的贺礼,本宫还是要精心准备一番的,正巧同江妹妹商议

商议。”
话音刚落,聆音便向前走了几步。江怀薇见机搀扶了聆音,跨前一步,入了凤兮宫之门。
齐乐也不敢强行把她们分开,毕竟现在聆音身子骨儿精贵得很。她也只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跟在她们背后,听着她们相谈甚欢地跨入了凤兮宫前殿的宫

门。再听着聆音吩咐她:“听说齐乐姑姑做得一手好甜点,曾得太后娘娘盛赞。如今本宫倒想尝一尝那甜点的味道,也正好可用来招待下江婕妤,便劳烦齐乐姑

姑了。玉蝉,你也跟着齐乐姑姑去打打下手吧。”
玉蝉乃是齐乐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当初齐乐来她宫中的时候也一并拨了过来。
一时间这里离了两个人,齐乐脸上显现出不豫,道:“奴婢不在娘娘的身边,总是担心别人照顾不好娘娘。”
“齐乐姑姑,难道你还怕江婕妤对本宫做什么事?更何况,长孙舞也在本宫之侧。从前凤兮宫都能运转得好好的,莫非宫中来了姑姑你,反而会发现什么不

好的事了?还是你觉得,本宫应该是你时刻监视的对象,一言一行都要经过你齐乐姑姑的允许?”
“奴婢不敢。”齐乐说着不敢,然而心里却已经这样默认了。
“那便是说,齐乐姑姑的架子大,本宫使唤不得了?别忘了,只要本宫还是皇后一日,这凤兮宫之主,便一直是本宫的。莫非哪一日,姑姑想取本宫而代之

?”
聆音突然发难,那冰寒的目光瞬间锁住了齐乐姑姑,丝毫不掩其锋芒。
聆音虽稚龄,然而那话语间的气势磅礴,却让齐乐姑姑心里一颤,而这……明显是在说她谮越了。齐乐姑姑毕竟也是宫里的老人,能混到这个地步,运气是

一方面,但也绝非是蠢笨之人,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了。感受到威胁,她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叫道:“奴婢不敢。”
而这回的不敢,是真真正正打心眼里不敢,她感到一丝恐惧了。
“不管你从前在太后或皇上面前有多么得宠,也不管你在那边多么得势。你得记住,这里是凤兮宫,你只是凤兮宫的掌事姑姑。你同凤兮宫休戚相关,一荣

俱荣一损俱损。本宫尚且有家族可以依靠,而你……”不过是依附于宫中主子的奴才罢了。
聆音轻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言下之意,想必齐乐是听得懂的。
齐乐的头伏得低低的,一张脸已经白得失了血色。
“去吧。”聆音道。
齐乐如蒙大赦,虽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然而步伐匆忙,到底失了庄重。毕竟这些日子,她在凤兮宫中,就没有被人这么扫过面子,而今天,被扫了个彻彻底

底。
等到齐乐同玉蝉两人的背影消失之后,聆音嘴角的讥诮依然保留着。她的目光收回,移到江怀薇的身上。从始至终,她同齐乐姑姑对峙的时候,江怀薇一言

不发,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那些碍眼的人都离去了,聆音收敛了适才的锋芒,整个人又恢复了惫懒。她坐在了贵妃榻上,让长孙舞给江怀薇奉上了茶,慵懒地说道:“江婕妤能来此,

我大感意外。”
“臣妾为何不能来此?”江怀薇眨了眨眼,笑道,“娘娘同齐乐姑姑一番对话,让怀薇大开眼界。”
“我如今的境况想必江婕妤也是明白的。如今宫里都传言我触怒了皇上,才被皇上禁足,只不过明面上是休养罢了。我见弃于君王,从前厌恶我的,自不想

理我;而明哲保身的,自然避我如蛇蝎,生怕被皇上迁怒。我在这凤兮宫禁足数日,没有人敢来此探望。江婕妤是第一个来的,你就不怕吗?不怕皇上从此厌弃

你?”
聆音淡淡道,声音中带着懒散,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然而那淡淡扫过来的目光却犀利。
江怀薇淡笑道:“臣妾为什么要怕?娘娘现在是凤凰在笯,臣妾难得寻到了这么一个可以表忠心的机会,为什么要眼睁睁地让它错过?更何况,皇上并非是

非不分,会因为臣妾来探望娘娘,而迁怒我之人。”
聆音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给她们创造了一个没有外人的环境,而现在,恰是江怀薇表忠心的时候。
江怀薇的声音软糯,却带着一种坚定,娓娓说道:“臣妾出身江南,父亲只是俗常的小吏。而宫中妃嫔大多数都出身显赫,臣妾又没倾国倾城之貌,古筝弄

弦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的玩乐,就算娘娘都比臣妾技高一筹。臣妾在这后宫中想要立足,自然不得不找人依附。臣妾素来与娘娘交好,若是投了他人,难免有凉薄

、墙头草的名声。邵贵妃自然有许多人热脸往上贴着,并不缺臣妾一个。”
江怀薇见聆音一直笑着已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而且似乎不反感。她便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继续道:“世人短视,我江怀薇却不敢。宫中的人盛传

娘娘失宠了,但臣妾从来不觉得娘娘失势。娘娘此刻不过是凤困幽谷,遇势则会凌空。他们似乎都忘了娘娘身怀龙嗣,且始终是皇上明媒正娶、昭告天下、载入

宗册的正宫皇后。而臣妾始终觉得,娘娘在皇上的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适才娘娘力压齐乐姑姑,臣妾就更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江怀薇目光坚定地看着聆音。
世人攘攘皆为利往,为利来,这样才真实,藏藏掖掖地说一堆奉承话,那反而让人怀疑其心了。
聆音对江怀薇高看了一眼。原来也是个对自己在宫中的情势有清楚认知的人,而且有野心,有抱负,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柔弱。也许假以时日,还真能在这

后宫之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聆音缓缓地笑了,有些不以为然,道:“在皇上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这种话就不必多说了。正宫皇后,皇上自然会给予应有的地位的。”
至于其他的,她从来不敢奢望。即便是宫外那一场相处,让她的心房有所松动,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何况……
她抚了抚自己有一点儿微凸,但还不算明显的肚子。也许,他的心里更在乎的是这个孩子。他们之间的牵绊,似乎越来越多了,其实这并非是她的本意。
江怀薇知道她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还想着说皇上待她的不同,并不止是皇后那么简单。
聆音却含笑地看着她,换了正式的口吻,用上了“本宫”的自称,道:“既然江婕妤表了忠心,本宫也难免要有所表示。只不过,想要真正站在本宫这边,

光磨磨嘴皮子是不够的,具体的,还要看江婕妤怎么做。”
“臣妾悉听娘娘吩咐。”
聆音道:“凤兮宫的前掌事沉塘一事,你应该有所耳闻。而本宫想知道,这宫里都是怎么议论此事,背后又有可能是何人所为。要本宫护你,自然你也要有

让本宫维护的价值。另外,本宫在凤兮宫中到底消息闭塞,这后宫之中的事情,还要劳婕妤多多告知。至于往后如何再同本宫言谈,下一次婕妤来的时候,本宫

不会在凤兮宫门口迎接了。若是江婕妤同凤兮宫一直有一步之隔,却没有法子能进来,之后的事情也就不必再说了。”
她依然是懒散的语调,却让人有信服的力量。江怀薇道:“怀薇必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这后宫之中最近发生的事情无非也就是那些,聆音说消息闭塞,但大事件还是能传到她这边的。
泰王在京,要过了太后寿诞方离去。如今在朝中权势滔天,邵贵妃在宫中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后宫隐隐以她为首,甚至有些意见都是绕过太后直接来征询

邵贵妃的意见。
怡妃向来是个和事老,如今也以邵贵妃马首是瞻。更荒唐的传言是:皇帝有废后之意,而邵贵妃便是下一任皇后的人选。传言无人出面压制,甚嚣尘上,造

成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人跑去瀛心宫。
不过废后一事,目前还真的是无稽之谈。江怀薇道:“娘娘也莫忧心,娘娘毕竟是同皇上有宫外伴驾的情分。待娘娘诞下麟儿,出了这凤兮宫,泰王离京,

皇上无须再那般展示对泰王的荣宠,娘娘必然能够一飞冲天。”
聆音但笑不语。
正说着,揣摩下齐乐姑姑回来的时间,话题又绕回了太后的寿宴上头。江怀薇道:“娘娘虽然现在暂时失势,但太后的寿宴至关重要,寿礼更是要好好准备

,娘娘可有主意?”
太后的寿宴,将是她禁足后第一次出现在公开的场合。这样大的日子,群臣命妇会前来拜谒,若是皇后不出席,会坐实了皇后失势、后宫邵贵妃一家独大谣

言的。那第一个发难的,或许就是她的娘家,甚至……可能连叶丞相也将会同她的爷爷结盟。
萧洛隽应该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他也并非是一意孤行的帝王。
而她正好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她的人名正言顺地出凤兮宫去置办贺礼。至于顺带又做些什么事情,那想必也没人能知道。
正说着寿礼,齐乐姑姑同玉蝉已经端着糕点进来,安静地摆放在一侧。齐乐此刻面上的表情平静,应在做点心的过程中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聆音掂了掂那糕点。样式精致小巧,形状不一,看起来齐乐是费了些功夫的。
她轻轻地咬了一口,明明糕点的味道不错,却摇了摇头,只咬了那么一小口,便放下。江怀薇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看到聆音这样,也不免将糕点放下,

皱了皱眉头,道:“味道太清淡了些,臣妾出身南边,更喜欢甜腻一点儿的吃食。”
“宫里人的口味各异,同一做法不适用于每个主子的。可记得了?下次婕妤来时候,要做甜腻一些。”聆音意有所指地说道。
“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齐乐低着头,敢怒不敢言。她也知道自己是被这稚龄的皇后摆了一道。但是又能如何,毕竟聆音现在仍然是皇后,而她就算掌了一宫诸事,就算皇帝亲自指

定来这凤兮宫坐镇的掌事宫女,也只是个宫女罢了。到底抑郁难平,今日过后,她在凤兮宫的地位将直转而下,气焰被杀了,还如何再燃起来?
说来聆音也并非有意要下齐乐的面子,也知道齐乐这样气量狭小的人容易怀恨在心。但有这样桀骜不驯的掌事姑姑,不好好挫一挫她的气焰,那损伤的便是

自己的威严了。这个时候,凤兮宫更要上下一心,而不是被齐乐搅得一盘散沙,人心散乱。
收服这样的一个人不是一日能成的,她也没指望能够把齐乐的心收过来,只也不吃里爬外,欺主虐奴便够了。
齐乐做了大半天的点心,结果两位主子几乎都没碰,剩了一大盘在那边。但她也只能静立在一边,听着江怀薇同聆音言笑晏晏,谈论着给太后的贺礼。
江怀薇离去的时候,在聆音的耳侧,低声道:“其实在怀薇眼中,娘娘同皇上之间,并非是不可调和的。若是娘娘能示弱,说上几句软话……”
聆音摇头,不语。
示弱吗?若她想要示弱早就这样做了。
她也是有傲骨的。她入宫是存了心思,但被那样不客气地指出来,实在是……太让人伤怀。
江怀薇离去后,聆音便告知齐乐,她需要派人出凤兮宫去崇安侯府。侯府里有一株她甚为喜欢的碧海珊瑚树,希望能够以此为贺礼,进献给太后。
齐乐的表情犹豫不决,很是纠结。
聆音讥诮地笑道:“齐乐姑姑放心,本宫还不至于嫁到宫里了,还向娘家告状。”
齐乐一言不发,明显是不赞同。
“也罢,齐乐姑姑既然不放心,那便让人同长孙舞一同去办,这该放心了吧?”
齐乐最终忍不住道:“娘娘如今的情况,更应该在凤兮宫中安分守己。娘娘比我更清楚,皇上下达休养的命令,究竟是何意。”
聆音冷冷地扫视着齐乐,那好看的瞳孔里流动着凛然的冷光,道:“那齐乐姑姑也应该要知道,如今本宫同皇上的问题,便在于谁先低头。齐乐姑姑不妨想

想有朝一日,本宫重新得宠,姑姑在这凤兮宫,要如何自处?”
“娘娘以后得宠是娘娘的事,奴婢会为娘娘高兴。而如今拦着娘娘做事,也不过是谨遵圣谕。”
“齐乐,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藏着的小心思。不过,若是你能够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谨遵圣谕,而非公报私仇。”聆音浅笑道,笑意不达眼底,“齐乐

姑姑,同段昭仪有故交吧。”
齐乐心底一凛,最后还是许可了聆音的作为。
聆音想,长孙舞出宫,陪同的宫女淮姨应该能很好地解决吧。待到长孙舞回宫,事情应又有一番转机了。


第9章 帝驾亲临
聆音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不太舒爽。
怀胎接近四个月的时候,原本在她肚子里向来乖巧的孩子,也不知怎地开始闹腾了,害喜的症状一个接着一个来。本来不过是胃口比普通人差些,现在连喝

口水都嫌着那水的味道太浊。
齐乐姑姑虽然没有从前那般碍事,但现在凤兮宫的地位尴尬,御厨们待她也没有从前那般精心。更何况,宫里怀孕的人也不只她一个。段晨岫虽然从未有过

盛宠,一直不温不火的,但始终在皇帝的心中占据一定地位;又兼与皇帝有共患难的情谊,被皇帝低调地照顾着。宫里有些眼色的人都知道,段晨岫怠慢不得,

新鲜的蔬果总是先留了一份往瑶光宫送去。御膳房新来的一个善于烹饪精致小食的御厨,也因为段晨岫最近胃口大开,而特地调往了她的小厨房。
如今凤兮宫里的供给,虽然比一般的宫室也好上许多,但对于聆音现在百般挑剔的胃口,怎么都显得捉襟见肘。想着让人去御花园取晨间的新露,那些宫女

被凤兮宫门口的侍卫拦着,百般刁难。
再之后,聆音又嫌弃凤兮宫的地方太小,人太少,倒腾不开。
只不过区区几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减了数分,原本因为怀孕初期而变丰腴的身子,这些日子也瘦了下去。她素日里又喜欢穿着宽大的衣袍,更显得形单影

只。美人如花,却瘦削的让人心怜。
当江怀薇非常适时地哭求到萧洛隽跟前,梨花带雨,声声含情,道:“臣妾有一句话不得不说。上回贸然打扰了娘娘的休憩是臣妾不对,臣妾应该告罪。但

是臣妾看着娘娘……过得并不好,瞧上去都憔悴了数分,许是过于思念皇上,又说不出口。臣妾听着,娘娘总是旁敲侧击地问臣妾,皇上过得好不好。那时候,

娘娘的目光都是看着宫外头……”
萧洛隽听着,没有打断,目光淡淡,仿佛了然一般地看着她。
江怀薇骤然间有种哭不下去的感觉,只能悬挂着一颗泪珠,鼓起勇气,续道:“臣妾瞅着娘娘的样子,真有些心疼。而这阵子,凤兮宫更是门庭冷落,无人

问津。臣妾素来同娘娘交好,想着若是没有人求到皇上面前,那娘娘这些苦楚,难道要尽往肚子里咽?怀孕中的女人本就多愁善感,性格善变。而如今,娘娘在

凤兮宫中,无人解忧,极容易郁结在心……”
“无人解忧?江婕妤如此心念皇后,她必然会感佩你这一番心意的。”萧洛隽淡淡道,“朕也乐于成人之美,既然是婕妤求的,便劳烦婕妤日后多去凤兮宫

开解皇后吧。”
江怀薇看着皇帝冷淡的神色,渐渐有点儿把握不准她这一步棋到底走得对还是不对了。不过萧洛隽在这边没待上多久,便离去了。而他去的方向,隐约是凤

兮宫的方向。
萧洛隽一离开玉芙宫,心念辗转间,便决意去凤兮宫。
明明知道是虞聆音那人有一番好本事,让人求到他的面前。而江怀薇所说的话中,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实,只不过是引他去凤兮宫的借口罢了。对外,是她先

低了头。
虞聆音憔悴能有一分是为了他就不错了,至于思念,那更是无稽之谈……
那去往凤兮宫的太医,每隔三四日便会来他的太极殿中汇报她的情况,想必是不用担心的。都是女人,段晨岫也有身孕,月份比聆音这一胎还大了两月有余

,也没见什么害喜症状。
但……他听到江怀薇的这番话,仍然是心念一动,让人将凤兮宫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同他汇报了一遍,又召了太医问了近几日的情况。
他没想到,再度见到聆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竟消瘦了那么多。
落花人独立,依人自憔悴。立在风中,衣袍飘荡,巴掌大的小脸若隐若现,脸上未施粉黛,面如雪色。下巴瘦削,看上去茕茕无依的样子,像是随时会被风

吹倒,跌落在一地泥泞中。
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消瘦,那肚子始终有几分不显,让人看着有几分心惊胆战的感觉。
聆音手上拿着花剪,为免伤到她,那剪子特地被磨钝了,旁边也有人随时随刻地看着她。
她有些费力地剪着枝丫,仿佛如今在凤兮宫中的乐趣,便只有这么一点儿了。
她刚刚剪断一枝枯黄的叶,便听到身后有个熟悉、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
那人道:“皇后真的好本事,朕以为将你拘囿在这一方天地,又让齐乐姑姑来掌管凤兮宫,本想着是让皇后知道,只要朕想,虽然不废后,也能让皇后觉得

憋屈,让皇后不敢肆无忌惮。却没想到皇后却还能使得了人求到朕的面前,也能挫了齐乐姑姑的火焰。还能在齐乐姑姑的许可下,派人回了崇安侯府,更是说动

太医,让太医对朕说,皇后忧思过重,恐对胎儿有怠。说到底,皇后你还不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吗?”
聆音手上的动作一滞,抬首看到来人。虽一别多日,但同先前的模样并无什么不同。而她,却因为孕育了他们的孩子,被折腾得衣带渐宽。
看来江怀薇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至少能引得萧洛隽亲自驾临。剩下的事情,还是得靠她自己了。
聆音笑道,那笑容中也有几分单薄的意味。毕竟,连日来胃口不好,吃食只进了一点儿,不用她刻意,都能营造出弱柳扶风的感觉。聆音道:“皇上是知道

齐乐姑姑性格的,知道她并非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是特地将这样的一个姑姑放在凤兮宫的?”
萧洛隽默然。
“不过皇上有句话说错了,臣妾并未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聆音道,还真想让皇帝尝尝这怀孕的滋味。据说这女子生子的时候更为痛苦,如同过鬼门关,九

死一生,她也没想过要拿自己的身体折腾。
聆音心底微有几分黯然。许是前阵子同萧洛隽一并出宫,有了那一番遭遇,同他之间也亲近不少,有时候甚至忘记了他是执掌天下,拥有生杀予夺之权的君

王。
但,那一夜月下同她倾心交谈、几乎将她蛊惑的人,终究是帝王。只是,她也凭着对方偶尔对她显露的亲近,便自信地以为,自己仿佛是那个不一样的。但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现在这副容貌并非倾国倾城,他亦非会为了美色昏了头的君王。
或许换一个人坐在这个后位上,他会这样对待她,甚至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