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结果真的病重了,从榻上起不来了,却连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透露给我……呵呵。”
事已至此,柳扶疏也有分寸,不会拿这么大的事情同她开玩笑。
的确,如今在京城中的人,也没有几个知道她是崇安侯的孙女。这京城中去世几个王侯并非大事,更何况是像崇安侯这样已经半隐退的侯爷。
聆音终于感受到了由指尖传递来的丝丝麻麻疼痛,直到心房的地方。
子欲养而亲不待,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明明母亲离开的时候,她就想着,这辈子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再也不要。
然而……
如今崇安侯府她在意的那个人走了,她还顾念着什么,为什么还迟迟不肯挪动步伐呢?至少见不到外祖父的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也好!
理智上是这样,最后她还是花了大半时间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她准备去崇安侯府之前,有人已将崇安侯府的详细情况汇报给聆音。她沉默地换上黑色

衣服,戴上黑色斗篷,打算趁着夜晚去崇安侯府,在灵前,为外祖父上三炷香。
夜半时分,月凉如水。聆音穿着黑衣,似是溶入了夜色当中。崇安侯府的大堂挂着白幔,她用迷药将灵堂里的人弄昏之后,才打开大门进去。
大门一开,穿堂风吹了进去,白幔舞动,灵前点燃的长明灯明明灭灭。
这些年,崇安侯府也落败了很多,没有了当年的煊赫,如今显得十分冷清。而她名义上的父亲,崇安侯的长子虞则琅,也没有从政的天分,只能做一个富贵

的世子罢了。
崇安侯好歹曾经也是世家之首,而如今驾鹤西去,却连个守灵的人也没几个,只有两个年老的仆妇在旁边,歪歪扭扭地睡着。这样凄凉的晚景,看得聆音心

里更是酸涩。
只是,推开那门,看到不远处的棺柩,她的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迈不动步子。
她没有勇气,不敢向前,生怕看到崇安侯面无血色,没有生机地躺在那冷清的地方。
似乎只要没有亲眼看见,她便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崇安侯还活着。等她回去的时候,他还能站在她的面前,微笑地看着她。
她入宫之前,崇安侯对她的教诲还历历在目,舐犊情深……
聆音忍不住泪湿了眼眶,在门口站立了好久,险些要落荒而逃。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前点了三炷香。
上第二炷香的时候,她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倒映着几道人影。而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两个仆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围在她的身边。
原本凄凉冷清的灵堂,气氛刹那间就变成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月色下,隐隐约约有刀光反射到她的眼里。
她本来觉得萧洛隽在京外,趁着这个机会,又是挑选晚上,回到崇安侯府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却没想到……
这局面,分明就是瓮中捉鳖。
她闭了闭眼,又上了第二炷香,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侥幸……也许崇安侯真的没有死,这只是有人故意布设的一个局,故意引她出现。
她感受着身后人的气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如今她已经被人团团包围在这灵堂之内了。
她的呼吸开始抽紧,至少,在她上香的过程中没有人打扰她。她的动作放得更缓,思索着,这包围她的到底何方势力,她该如何全身而退。
直到她上完香,又拜了三拜。
身后的人才开口,聆音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如入冰窖。
“朕的皇后。”他这样温柔地叫着她,声音低沉如弦乐,像是情人间的低喃,然而语气中的含义却让人不寒而栗,“三年零三个月,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聆音刹那间觉得自己的血脉都在逆流,僵在了那里,垂在两侧广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半晌,她转身,挤出一个寡淡的笑,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语

气淡漠地说:“皇上恐怕是认错人了。”
萧洛隽穿着黑色的衣袍,明明脸上还挂着笑,聆音却知道这人已经怒极。她倒是宁可他板着脸,或者一脸怒容,也不愿意他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面色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在梧州时要来得苍白。
他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将士,盔甲严整,面色凝重。如果她没有猜错,萧洛隽对于这次留住她,是势在必得,让她插翅难飞。
只是,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吗,莫非是梧州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聆音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听到他说:“认错人?那你说说,这次你又是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同朕见面?是前来吊唁外祖父的崇安侯孙女,还是朕的皇后,又

或者是……瑰色的幕后掌权人?皇后也一定很意外,朕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还设计引你出来?”
他已经认定了她的身份,再狡辩只不过让他的怒意更炽。
聆音没有料到,三年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她孤军奋战,毫无反抗之力。而他兵临灵堂,拥千钧之势。
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手拿连弩,只要他一声令下,便会有如雨一般的箭矢朝她射来。而她也相信,萧洛隽是能够狠下心来下这道指令。
聆音最后还是认命地摇了摇头,道:“皇上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仅仅是为了引我出现,也太大费周章了。”
“否则以皇后狡兔三窟,朕是逮也逮不着。”他的脸上笑意微敛,闲庭信步地走至她身边,目光冷冷地看着她,“还好,皇后心里还是有软肋的。其实这也

算不上软肋,皇后的心肠冷硬,估计觉得朕在梧州回不来了,才这样有恃无恐。”
他同她仅仅距离一步之遥,聆音挑眉,道:“皇上这可是以身犯险,距离我这么近,就不怕认错人了,从而有生命之危,血溅三尺吗?我虽不能保证自己能

突破重围,但同归于尽,总是能做得到的。”
“认错人一次也就够了。”萧洛隽的嘴角勾起一点让聆音不解的嘲讽弧度。他顿了顿,继续道:“虞聆音,你如今就算是化成灰,朕也认得。更何况,三年

前朕与你同床共枕都不怕。如今,朕身后领着近千的人马,又何惧一个区区女流之辈呢。皇后你说,是吗?”
他的话音还未落,聆音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慢慢开始失去力气。原来,刚刚给崇安侯上的那三炷香有问题……
聆音发现,同萧洛隽站在对立面,被他当做是需要拔除的后患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也怪不得,当年那些奸臣反王,会那样一败涂地了。
如今,不过是短暂交锋,她就只能够束手就擒吗?
聆音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然而他却朝前,将她一步步逼退,将她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耳侧,他的声音寒冷如冰:“虞聆音,你的心到底有多狠?三年前,你不告而别;三年后,你带给朕的见面礼,却是个个都让朕心惊

肉跳。你是否觉得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是极有成就感吗?”
“我从来就没有想要玩弄过你。”聆音的心里乱糟糟的,仿佛一对上他,所有的理智都失去,心里辗转百般的算计,都付诸一空。
“从来?”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微微挑高了眉,漫不经心地道,“从前的事先放着,如今朕就同你数数,你最近又给朕送了什么大礼。先是瑰色

,瑰色如今可没少给朕添麻烦,勾结肃王、漠北,给他们通风报信、想取朕性命,这些就不说了。让肃王和漠北搭上,帮助他们调兵遣将,诸如此类的也不提。

再近一点的,让太后中毒生命垂危,又嫁祸给段、辛二妃?虞聆音,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朕就看不出是你的手笔吗?不管你同太后之间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让万安侯世子发配边疆。万安侯惹了朕怒,太后头疾难愈,也就够了,犯不着再取她的性命。仔细想想,你做的桩桩事情,也还真是罄竹难书。”
聆音的心里乱成一片……
萧洛隽,怎么就能够将她这些年做过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
“萧洛隽,有些事情,你并没有资格说。”聆音微微眯了眯眼,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然而撑在桌子上的手,却微微地颤抖。因为先前藏在袖子中的双手攥

得太紧,被琴弦割破的手指,又翻开了皮肉,此刻又流出了血,落在桌上白色的布上。
“没有资格吗?那谁有资格?”萧洛隽冷冷道,“你又想狡辩到何时?”
“萧洛隽,杀母之仇这个够不够分量?”萧洛隽的步步紧逼,让聆音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件事情,“凭什么她享受无边的富贵,而我的母亲却只能长眠地下?

她都已经退让到了浅沫山,为什么你的母亲还不放过她?”
“杀害你母亲的另有其人。”萧洛隽道。
“你想说是先帝吗?”聆音笑道,“你以为你母亲在其中,手脚就真的干净吗?”
萧洛隽的眉目间如同罩着一团霜雪,短暂的沉默过后,神情更冷,道:“所以你因为一个杀母之仇,心怀不轨地入宫,报复太后?甚至也因为一个杀母之仇

,揭竿而起,勾结那些叛军,想要造反,欲致朕于死地?朕这些年,听到很多事情的时候,总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为实,宁可多相信你一点儿。你却一次次

地让朕失望。虞聆音,你把自己当作什么,又把朕当作什么?这杀母之仇,又成了多少次你争权夺利的借口?”
争权夺利的借口吗?聆音简直要被萧洛隽给气笑了。原来在他的心里,她是这样利欲熏心的人吗?原来,她将杀母之仇对他说出,只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倘若在一个人的眼里形象变差了,那么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被人觉得是心怀不轨,另有所图吧。
聆音摇了摇头,突然喉咙间又涌起了一阵腥甜。她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咳完之后,她神情漠然,什么也不想说。
有什么比起她还算在意的人曲解了自己,更让人委屈的呢?
“虞聆音,这些年,你对我又有多少是真?朕对于你而言又是什么?”萧洛隽轻声道。
他也不等聆音给他任何回应,便伸手,力道甚至有些重地抬起她的下巴,眉眼冷漠地说道:“甚至连样貌都是假的。从一开始入宫,你便没有打算同朕以诚

相待。朕现在想想,被你耍得团团转的那些年,现在都觉得脸疼。”
他冷着眼,仔细地看着她如今的模样。现在的样子,比起从前的中上之资,简直是好看了不知凡几,让人看了,都要感叹一句造化钟神秀。
聆音被他那审视的目光看着,觉得心脏的地方细细密密地疼。
他看得非常非常认真。
在他的目光之下,她几乎有种无处遁形的狼狈。
而后,他终于收回目光,半垂眉眼,似是自嘲道:“虞聆音,你要是一开头就顶着这副容貌进宫,朕说不准早就为你神魂颠倒,覆灭江山了。”
他虽然这样说着,眼里却没有半分惊艳,仿佛这张脸不过是区区一张稍微好看点儿的皮囊罢了。那语气间的不屑太明显了,她像是彻彻底底被钉上了不择手

段的标签。
他收了手,便如同对待不想要了的物品一样,任凭她在药力的作用下,瘫软在地。
“虞聆音,这一次,朕不会心软了。”
他的神色太冷,聆音甚至从中感受到了真真实实的杀意。
眼前之人,是经历过万骨枯的君王,杀伐决断。如今好不容易将她逮住,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呢?
此时此刻的她,再也不是萧洛隽想要纵容的皇后了。
她在萧洛隽的眼里,是一个需要剪除的毒瘤,是瑰色的掌权人,是一个拥有不臣之心的逆贼。她在随时随地,甚至无孔不入地和人谋划,企图覆灭他的江山


不管怎样,聆音觉得,萧洛隽都不会想再留着她的性命了。而糟糕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聆音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罪有应得吗?然而她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即便知道以萧洛隽的秉性,他是会斩草除根的人,就算对她,也会毫不犹豫。
然而,当事情真落到她的身上,从感情上而言,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就算不停地用成王败寇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要释然。然而一想到要死在他的手

里……聆音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萧洛隽对她的感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深吧。如今的她,如他而言,只是成就他帝王霸图中,所要割舍的人。即便他会觉得有些心伤,有些恼怒,但

她终究是可以被人替代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旧年情伤,但在临死之前,却发现,自己还是深深陷落了。
他神情淡漠地朝外走去,而她却失去力气,瘫倒在地上。
青砖冰冷,月色寒凉,她望着他的背影,就仿佛……
咫尺天涯,生死两茫茫。
她甚至有种预感,如果他走出了那扇门,事情就再没有转圜余地了。她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萧洛隽。”她还是叫了他的名字,情急之下,甚至连尊称都不想叫。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足下的步伐停了停,停驻在门口,回望她。
“我想知道……我的祖父,崇安侯,到底……还在不在人世?”聆音有些艰涩地开口。
“虞聆音,我不会特地为了安排一个局,害了他的性命。”
所以,她不应该心存侥幸,觉得崇安侯还活在人间吗?也许,只是正好外祖父的病逝消息,传到了萧洛隽的耳里,他才设置下了这样一个局。
见聆音似乎误会了,她眼里的光芒慢慢地暗淡了下去。萧洛隽补充道:“尚在。不过是崇安侯夫人寿终正寝,外头的人,传错消息罢了。”
聆音松懈了一口气,崇安侯夫人乃是崇安侯后来的续弦,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
而后又觉得有点儿累,她竟就这样轻信传言,被困在这种局面中。
她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的话没有说。
她想起了很多人,也想到了很多事。
她的脑海里也闪现了柳扶疏的名字……柳扶疏,若不是她传递给了她假消息,让她先入为主地觉得崇安侯病故,她又怎么会轻易相信呢?
也罢……如今,再理会这些,岂不是瞎操心吗?
她看着他,道:“崇安侯……同我做的那些事情并无任何关系,也毫不知情。他年事已高,也没多少年光景了。我怕他禁不起……刺激。你若是能……能不

能以后每年让人给他传一个话,说不孝孙女聆音,来报个平安?”
他的目光依然冷淡,然而回应得却是那般不客气,直截了当地拒绝,道:“虞聆音,你觉得你还有什么本事,能够让朕给你传话?”
聆音有些无力地苦笑了下。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得不到确定的答案,他是不会答应她的要求的,还何需厚颜无耻地再问。
她有些艰涩地开头:“昀儿……”
“虞聆音,你现在又想用昀儿作为筹码了吗?”她还没说完话,他就打断了她,语气无比嘲讽,“没有用的。你能够狠心地将他抛弃,对他不闻不问。在他

心中,你还有几分地位?等到日后,朕随便指一个人,说是他的母亲,昀儿也不会怀疑的。朕自然会照顾好他,你可以安心了。”
昀儿昀儿。她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想到他扑在她怀里时候,身上飘来的清香,想到日后昀儿会亲昵地叫着另外一个人为娘亲,在那人的

身上满心欢喜地打滚。她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有。
又像是有一把钝刀,朝着她的心脏缓缓地割着,一点儿也不利索。
“虞聆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他转过身,长身玉立。她坐在地上,他颇有几分睥睨的感觉。
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很多事,他不会帮忙完成。很多话,他也不会帮忙转达。
对于萧洛隽?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多说多错,也许她这时候的示弱,反而会让萧洛隽觉得,她是想利用他对她的旧情?
旧情呵,不过又是一场羞辱罢了。
她好歹也是瑰色的幕后掌权人,就算死,也应该更有尊严一点儿。
虞聆音,虞聆音。他连名带姓地叫着她,比起皇后,比起阿止……带着十足冷冰冰的意味。
聆音摇头,道:“无话可说。”
他转身,朝外走去。


第30章 重回宫闱
灵堂的门阖了起来,挡住了所有的月光,像是要将所有生的希望给掩住一样。
室内,只有那微弱的烛光在明灭地闪烁。而那长明灯,爆了一个灯花后,渐渐地开始暗淡,直至熄灭。
还在场的两名三十多岁的壮仆妇上前,将她按倒在地。她的脸贴着冰冷的青砖,那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放在砧板上的鱼,刀刃就悬在她的头顶。
不知道死亡的滋味是怎样的?是一刀就给个痛快,还是绵绵无尽的?
为什么要让她在这样黑不见底的地方,做这么长久的等待呢?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直到此刻才发现,萧洛隽并没有将她就地正法的念头。而她的生命,也不会终结在崇安侯府的灵堂之中。
因为萧洛隽如果想让她死,至少会让她死得体面一点儿。无论如何,她都曾经和他同床共枕过一年多。而如今,身后的人只是将她的穴位给封住,肩井穴、

百会穴……
这是要废了她的武功……
杀人不过头点地,萧洛隽那人,应该不至于杀她之前,先大费周章地将她武功废掉吧?
还是萧洛隽想留她几天性命,又怕先前让她全身酥麻的药物过去后,她再度逃走。所以才会在此之前,先让人废了她的功夫,再借着她的身份,去对付瑰色


身后的人按压她穴位的力度极重,她的额头涌出了冷汗。再之后,有针扎入她的穴位,没入她的身体中。她一个痉挛,闷哼出了声。
汗水湿透了衣裳,身体里的力量像是被人抽空一样难受。她想要运转内功心法,然而那些穴位却如同针扎一样的疼,内力刚刚涌动一点儿,便消散了。
呵……她这样在刀口舔血的人,没有了武功,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自保的能力。
她的意识开始昏沉起来,似乎有人在她的脸上倒腾着什么。萧洛隽应该还是怀疑她的容貌是伪装的,想让人将这层伪装给揭开吧。
聆音撑了很久,最后还是耐不住身体的疲惫,眼前一黑,直接昏迷了过去。她隐隐约约听到耳边有一个低喃的声音:“疼吗?朕比你更疼。那时候想着,朕

的皇后,心到底什么做的,怎么能那么狠心。三年前不辞而别,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三年后……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再度醒来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会出现在天牢,却没想到自己竟在马车之中。
车内放着一盏灯笼,马车的空间不大,但装潢典雅大方。
萧洛隽就坐在不远处,闭目养神。
她昏迷的时间应该不久,此刻估摸着外头,还是漆黑一片。
她的衣裳已经被人换了一身,原本是一身的黑,如今是一身白。没有了兜帽的遮掩,面容完全暴露在了人前,这让她觉得十分没有安全感。
萧洛隽听到她这边的动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冷淡,也没转过来看她一眼。
“你……你想带我去哪儿?”因为刚被废去了武功,她尚且虚弱,此刻连声音都是微弱。这种没有任何伪装,也没有任何依凭的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
“皇后很意外朕没有将你就地处决?”他眼皮连抬也未抬,冷冷道,“虞聆音,你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聆音也是十分意外。那时候在灵堂,萧洛隽的样子,根本是没打算让她见到第二天的太阳,甚至还现出了明显的杀意。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放她一马。在他

的盛怒之下,她都觉得自己罄竹难书,十恶不赦了。萧洛隽居然还能够宽宏大量地留她一条性命,甚至没有把她关在天牢。
如今这样子,萧洛隽应该也没有把她关到天牢的打算。她不觉得犯人的待遇能够这样好,在临刑之前,还能和帝王同坐马车。
不过越是如此,聆音越觉得前途未卜。就像是她对待岳太后一样,并没有直接找杀手将岳太后解决,而是慢慢地,让她承受着心理和身体的折磨。就算死,

也要让她苟延残喘一阵子。
“人生在世,谁没有一个怕的时候呢?”聆音淡淡道,“毕竟,若是死了,想要再活过来……那就难了。”
“是啊,难了。”萧洛隽漫不经心地道,流转的眸光中带着一丝警告,“所以你可要珍惜这难得的生机,做事三思而后行。”
“自然。”聆音含笑道。那笑连她自己,都觉得假的不行。
“虞聆音,这一次,你千万不要觉得朕是心软,顾念了旧情。皇后的心肠那么狠毒,朕自叹不如。朕只是不想日后见到昀儿喊娘的时候,就想到他的亲生母

亲是被朕所杀,心有愧疚,难以面对。昀儿懂事,朕还是很喜欢他的。所以,虞聆音,你一定要庆幸,你为朕生了一个萧明昀。”萧洛隽顿了顿,那话语却如同

利刃一样朝着聆音直直射来,“只可惜,昀儿的母亲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想要他的父亲葬身梧州,好垂帘听政。”
聆音的目光蓦然转了过去,有些不可思议道:“葬身梧州?垂帘听政?”她是知道叶睿有这样的心思,还曾经游说过她。然而她还是摒弃了成事后能带来的

巨大的利益,拒绝了他。
但是现在……却成了,她想要让他死?
梧州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有人假借她的名义做了什么事情?
萧洛隽这样的态度……莫非是梧州那边险些得逞?
“看来,皇后还很意外,朕没有葬身于梧州,让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看到聆音错愕的神情,萧洛隽的嘴角微勾,“事到如今,皇后还想否认你自己做过

的事情吗?皇后又敢保证自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我若说没有,皇上肯定是不信的。”聆音道,“是有人朝我这样提议过,不过我拒绝了,但也不排除有人借着我的名义行事。”
“有人?是肃王还是叶睿?都到了能借你的名义行事的地步了,这关系是得有多亲近才能够让人有机可乘?皇后最近也长进了不少,已经能够在朕的面前,

不加以掩饰地谈论那些乱臣贼子。不过朕十分怀疑,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妇人,会放弃那样庞大的利益?这一点儿也不符合你的作风,也不符合瑰色的作风。”萧

洛隽摇摇头,似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过你放心,如今的朕,是再也不会相信你所说的话了。吃一堑总是要长一智的,何况是朕。朕再愚昧,也不会相信,朕

在你心目中的分量,抵得上母子团聚,皇权霸业。”
“三年后再见面,皇上就没有相信过我说的话,不是吗?”聆音本来还想说几句话刺一刺萧洛隽。不过如今还是不敢太放肆,如今前途未卜,她不能够因为

自己的一时兴起,从而将眼前的人彻底惹恼。
“不过你尚且有一个补救的机会。”萧洛隽极是宽宏大量道,“若是你能将母后身上的毒的解药交出来,朕倒可以考虑,让你同昀儿相聚一段时候。”
“皇上觉得我会信你真能放我一马吗?更何况,若是我将太后的解药交出,那不是代表着,一旦我没有了用处,生死尽掌握在你的手中?就算你还打算留我

一条性命在人间苟延残喘,但你觉得,你那‘慈爱敦厚’的母亲,会放过我吗?”聆音道,“不过也是可惜,解药这物,我还真的没有。从我对太后下药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