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音似是自言自语,“鲁莽无智。”
叶睿停下,适才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收起,目光盯着聆音所在的那处阁楼,幽沉了起来:“闻名不如见面啊,虞聆音,也怪不得大诺皇帝会为你以身犯险,

不惜多此一举,来到这梧州了。”
而聆音在桌子上,用刚刚还没有用完的茶水写下了叶睿两个字,嘴角勾起了笑。
叶睿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的母亲在漠北人眼里,不过是一卑贱的汉族女子。如今年纪轻轻的他,却能在极其重视实力的漠北达到一手遮天的地位,便足

见他的不凡了。
一见面就一语道出她从前的身份吗?呵,那又如何。若她当真心如蛇蝎,又或者从前被萧洛隽伤透而生了报复之心,必然会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萧洛隽当

初没有将她的后位废黜,若他真有惨遭不测的一天,她甚至能够从行宫中归来,重新入主宫中。到时候她的儿子黄袍加身,而她则能够垂帘听政。再加上有瑰色

作为后盾,收拾一个岳太后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人到底有感情的生物。她复仇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萧洛隽,而是岳太后。
即便她曾经对萧洛隽失望过,他们也分道扬镳了,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萧洛隽在她面前死去,不代表她会翻脸不认人对萧洛隽下死手。
她将桌子上的那两个字抹去,最后发现自己竟在桌子的另一个地方无意识地写了萧洛隽三个字。她叹了一口气,再次抹去那三个字后,吹灭了烛火,和衣而

睡。
梧州这边,既然叶睿来到了此处,那么关家寨的诸事,便让叶睿去掺和了。肃王的铁矿也挖得差不多了,她是时候要和肃王再度讨论一下龙吟的事情了。


第27章 王不见王
梧州同肃州隔得不远,不过策马几日便能抵达。聆音没想到,肃王这个老狐狸居然对她说的话有所保留。得了铁矿之后,肃王的那张脸依然是笑眯眯的。他

见到聆音再度光临,从袖中掏出一个蒙尘的剑穗,道:“若说龙吟剑在我的手中,实有几分偏颇。实际上……咳,龙吟剑在我手中的只有剑穗。”
他的手中拿着那轻飘飘的剑穗,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聆音看到肃王如此,淡淡道:“怎么,王爷如今是打算在这关头,体会一下瑰色的百般手段吗?”
“哎哟我说,美人别怒,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当初阁下话没有说清楚,你说的是龙吟,却没有指的是哪个部位啊。更何况,瑰色现在同本王撕破脸皮,也

不大好吧?”
肃王嬉皮赖脸地笑着,那样子堪称无赖。
聆音自然知道此刻同肃王对上并不妥,更何况现在还需要肃王、叶睿一起,将梧州那边搅得一团乱,给瑰色更多的可乘之机。
她便沉住气继续听他说,只是一双冷沉的目光始终锁在肃王的身上,似乎只要他一句话不合她意,便能眨眼间取他性命。
肃王缩了缩脖子,料想着聆音应当不敢做出杀害当朝王爷的事情,胆子又大了不少。他继续道:“没错,本王是想借瑰色的势。当然,本王也不是言而有信

之人。不过,这件事情,咳,本王自觉有愧美人,不妨提供美人一条有用的线索。”
他看到自己偶尔调侃聆音几句,并没有引起聆音的反应,继续道:“其实民间虽然疯传龙吟剑不知所踪,但本王却觉得,龙吟剑依然在皇室之中。凤箫传给

历代皇后,龙吟剑自然是归历代帝王所有。我又有何德何能,能够拥有那削铁如泥的宝剑呢。所以,这龙吟剑不是在我那皇兄的身上,便是藏在皇宫中的某一处

。”
聆音早已想到这个可能,只不过离了宫后,便有了鸵鸟心态。即便知道肃王这边有龙吟剑的可能性还没有皇宫大,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去皇宫的选择

。她拼命说服自己,自己在皇宫中待过一段时间,并没有在皇宫发现龙吟剑存在的痕迹。那说明,龙吟剑藏的地方不在皇宫……还不如去其他地方先找上一通。
如今看来,这京城……这皇宫,还是不得不再踏足一次了。
“所以,你这龙吟剑的剑穗,也是假的?”聆音拿过肃王双手奉上的剑穗,含笑看着这丝毫不知道畏惧为何物的肃王道。
“呵呵呵……”肃王干笑道,“那啥……这不是不得已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传言说龙吟剑在我的手上。阁下你当初得到了这条信息,又寻上了我。我要

是告诉你,龙吟剑不在我的手中,那岂不是让你失望,而且你也不会相信吧。”
聆音依然笑着,白皙莹润的手指把玩着色泽暗淡的剑穗,让肃王觉得有一点儿毛骨悚然。
肃王趁热打铁道:“据传,我皇兄并不在宫中,此时此刻,恰巧是阁下去皇宫中偷,哦不,取龙吟剑的好时机啊。”
聆音被肃王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这时候重回京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萧洛隽不在京城,她在京城中的行事便可以不用那么顾忌,甚至还可以趁着这一个千载

难逢的机会,把太后给解决了。
念在肃王给她提供了这么一个思路,她微笑道:“皇帝确实不在宫中,而在梧州。王爷您在梧州挖矿致富的事情,想必已经传到皇帝的耳中了。”
“什么……”
聆音满意地看着肃王大惊失色,而后身形一掠,轻飘飘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她的目的地,便是皇宫,就算在皇宫中找不到龙吟剑,但让孤掌难鸣的太后尝尝苦头也好。
她怎么会让岳太后轻易地死去呢。
时隔三年,再入皇宫,她颇有几分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皇宫的守备虽然森严,不过也难抵抗瑰色在京中浸透许久的势力。
瑰色中分管皇宫诸事的,是在宫廷乐坊的司舞柳扶疏。
在聆音没有出现之前,柳扶疏自小被诡门前门主当诡门继承人培养的。只是无奈杀出了一个虞聆音,她在诡门中一下子从众星拱月变成了明日黄花,私下里

对聆音没少下绊子,也没好脸色,同聆音很不对付。
不过毕竟是诡门前门主看中过的人,就算心有不甘,但到底识大局,干脆趁着宫中甄选舞姬,混入了宫中。短短数载,便从一介舞姬,混成了乐坊的司舞。

如今人也敬称一句,扶疏姑姑。
柳扶疏见这些年聆音将瑰色发展得如日中天,再加上随着年龄的沉淀,她虽对聆音依然没有好脸色,不过却像是要证明自己也很有能耐一样,将瑰色在宫廷

中的事务处理得井然有序,也很配合聆音的指令。
聆音自然不会对诡门前门主的旧部赶尽杀绝。也因为这点,她离宫后不久,便将自己手中掌握的大半瑰色的势力都交到了柳扶疏的手中。
只不过,对柳扶疏到底尚有些忌惮。
当穿着水袖舞衣的柳扶疏,将手底下的舞姬训练完,回到居住之后,便看到虞聆音鸠占鹊巢,姿态娴雅地坐在那,拿着她珍藏的冰裂纹茶具泡着茶。
柳扶疏向来温温和和,难得面上了现出几分凶神恶煞的模样。
聆音神色宁静。她泡茶自有一套功夫,行云流水一般的手法,看得人眼花缭乱。更何况,聆音的容貌上佳,白如玉的手指,翻飞在带着如同完美的茶具间,

看着更觉得是享受。
柳扶疏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是不请自来!还挑了她最名贵的茶具泡茶!
冰裂纹茶具,其纹片如冰破裂而得名,她的这套茶具裂片层叠达了十余层!她原先看着聆音的动作觉得是享受,清醒过来后,生怕聆音将她的茶具磕着碰着

,毕竟这个茶具欣赏价值大于实用的价值。
她再定睛一看,聆音所泡的茶,乃是她花费了极大工夫才弄到的一两御贡君山银针,一时瞪大了眼睛,道:“虞聆音!你不请自来也便罢了!竟给我这样大

的一份见面礼。”
她对聆音从来就不假辞色,反应过来之后,便上前自取了一个茶杯,品了一口。
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她的脸色才缓了缓,道:“你来此干吗?宫外的事情还不够你忙活啊,还想来宫中掺和一脚?”
聆音眉峰岿然不动,此刻手头依然不紧不慢地泡着茶,淡淡道:“故地重游,自然是要了解一番。若是两头摸黑,背后反而遭人暗算了也说不准。”
柳扶疏假仁假义地叹了一口气,道:“三年前你来宫中,宫中可是刮起了腥风血雨啊。如今你重踏故地,又不知道想算计谁。晋宁宫里的那位,头风怕是要

犯得更厉害了。”
宫里的那位,自然指的是岳太后。
岳太后这三年也没得多少好处,万安侯的行事越发跋扈,朝堂内外怨声载道。
原先,太后只是借着头疼为由避居晋宁宫,不想掺和朝中那些破事。聆音可不会让她如愿。她养精蓄锐了一年,等瑰色缓过一口气,便赠送了她一份大礼—

—万安侯强迫良家妇女欲行不轨之事,险些逼死了人,被人告发之后还大放厥词表示自己是皇亲国戚,区区一条人命不在话下。岳太后怒气攻心之下,便真的犯

了头风之症。
再之后,岳太后延请名医入京,这其中不乏三教九流的人物。至于这些人之前是什么身份……那就说不准了。总而言之,这头风之症每每治愈,下一次的发

作又更加严重,如今隔三差五地便头疼欲裂不能视事。
聆音微微抿了抿唇,不语。
柳扶疏道:“不过你可是要悠着点,不要因为私怨,将诡门的基业毁于一旦。当年门主不想诡门在刀尖上行走,如今,我虽在宫中,不怎么管你外头的事情

,也知道你现在做的诸多事情,都无异于烈火烹油。”
“烈火烹油吗?这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柳扶疏呀,你在宫里躲了这么些年,胆子也躲小了不少。”聆音笑道,还是抛出了橄榄枝,“瑰色这几

年发展得如何,你有目共睹。若是你想,总部有你的一席之地,何必拘囿于这区区的皇宫之中,只每天泡泡茶,训训舞姬。这可一点儿也不符合你从前的性子。

你就不想闯上一闯?不管结局如何,至少可以让大家记住你轰轰烈烈的名号,而不是在宫中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司舞。”
“闯?瑰色这两年扩张得太厉害,导致人力跟不上,才让你想到宫内的我了吧。不过我在宫内挺好,也许哪一天就被皇帝瞅中,从此一飞冲天了呢?”柳扶

疏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笑得灿烂,道,“比如说,你从前的宫里的那位,叫长孙舞的?现在可不是大家都要称一下主子娘娘吗。我记得以前见过她一面,还

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如今封了个婕妤,腰杆子也挺直许多了。”
聆音的眉眼间一片漠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既然选择了那条路,我也支持。”
柳扶疏笑得更加得意,又假作宽慰道:“宫里的有些话向来传得很难听,比如说,你出宫的那一日呢,便是长孙舞被临幸之时。也不知她是不是不懂礼义廉

耻,在那样的时候公然做出勾引皇上的事情。不过这些你可别在意,宫中之人的唇舌嘛。只不过许是这些年,她到底心中有愧,虽封了个婕妤,在宫中也是过得

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的。”
“将她留在宫中,本就是亏欠于她。”聆音的眉目间染上了一分疲惫之色,神情依然漠然,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事,本不能强求。”
“这不过是你自我安慰罢了。”柳扶疏道,“有的人留恋旧情,有的人不会。说来这帝王心也是海底针,滥情得很,一边可以同人山盟海誓,另一边又让人

雨露均沾,两者丝毫不误。”
聆音拂袖而起,眉目冷淡地看着柳扶疏。明明只是宽袍广袖,素色衣裳,却气势十足。她的声音沉冷如同冰玉,道:“说够了吗?”
“恼羞成怒了?”
聆音语气依然平淡,好似柳扶疏的这些冷嘲热讽都不是对她说的,道:“说够了就别这样阴阳怪气。我既然将瑰色在京中的势力都交给你,你也要承担你的

责任。前段时间我曾叫让人快马加鞭前来告知你,让你留意宫中是否有龙吟剑,你可寻到了蛛丝马迹?”
“我也真佩服你这般压抑自己的性情,明明已经愤怒得不行,却还是这样淡然的模样。你就装吧。”柳扶疏又嘀咕了一句,又喝了一口的茶,才正经道,“

龙吟剑的话,我也稍微打听了下,若是真在宫中,恐怕就只有那一位知道行踪了。”
柳扶疏遥指了一下太极殿的方位。
“你也知道,我如今这种情况,最难的便是问那位龙吟剑的下落。”聆音坦白地说,“你可有良策?”
“我一个乐坊的司舞,哪里还有什么良策,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柳扶疏笑道,“我的责任,还不是听从你的命令行事。至于其他的,恕我……无能。不

过我还要敬称你一声门主,叫你主子。在这宫中,若有什么需要做的,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照拂一下。”
“那就麻烦了。”聆音道。
“我说……你在我这边待了这么久,现在宫里的那位小主子好歹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就没有一两句关心的话要说。”柳扶疏长叹了一声,“什么

叫小白菜地里黄,皇帝再怎么宠他,还是抵不住那些流言风语……没有亲娘疼爱的孩子,皇帝又日理万机,再如何都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听说经常梦中惊醒,喊

着‘那些都不是我的母后,我要我的母后’呢。”
聆音沉默了。
柳扶疏鲜少从聆音的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明明还是平静,但她却能从中看出一丝狼狈来。
柳扶疏火上浇油,道:“哦,这阵子皇帝不是出宫了吗,我想想,现在小主子是在哪位娘娘的膝下养着,好像是在太极殿。太极殿不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

人,正主又不在,恐怕私底下早被人怠慢了。不对,似乎是……咦,晋宁宫?也对,前阵子岳太后头风刚好,思念孙子。皇帝不在,她自然可以自作主张,让孙

子去讨她欢颜。讨她欢颜哈……”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素色衣裳如同流云一般略过,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一室暗香浮动。“心有猛虎嗅蔷薇……原来虞聆音的软肋还不是一般得多。”

柳扶疏摇头,低喃,“门主你说我太优柔寡断,这虞聆音又何尝不是呢……何必……非选她了?”
聆音身形疾掠,不过片刻就跨越了几个宫室。她的心思千回百转,听到“晋宁宫”三个字后便坐不住了。
那不止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是心尖上的肉。
从前不闻不问,是怕问了以后多思多想多念,扰乱了心。她人虽离了宫,并不代表就将明昀彻底抛弃。
聆音不敢想象,若是她的孩子对她有怨言,愤怒地指责她这些年一走了之,不闻不问,又该如何相对。
甚至有朝一日,太后挑拨离间,若是让昀儿对她心生了怨恨,视她为仇人,利用昀儿作为对付她的工具,那她不是要追悔莫及?
在这宫中,柳扶疏不能让聆音彻底放心。于瑰色有益的事,她可以赴汤蹈火;而若是私事,难保柳扶疏不会将这趟水搅得更浑。
原本还有视为心腹的长孙舞,可她如今身份尴尬,虽然打心眼里是信任她的,并不相信她真在自己离宫那日乘虚而入勾引了萧洛隽。但人心易变,就算那时

候只是误会一场,也不能保证,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长孙舞不对她心生怨愤,而做出背叛之事。
而江怀薇?那也不过是利益结合体。萧洛隽当年因为她的离宫,无意间迁怒了很多人,要不然江怀薇也不至于一直是善充媛了。
思来想去,聆音发现,这宫里最合适的人选,倒成了当年君子之交的邵妃。谁能想到,当年她们还势如水火,如今却有一种守望相助的意味呢。萧洛隽,应

该也最难怀疑到邵妃的身上。
聆音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破败的瀛心宫。但一进去,草木繁盛,除了殿中的摆设破旧了一点儿,其余的,比起从前的金碧辉煌,更多了几分生机。
邵尚萱对于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表情除了最初的诧异,之后又回归了平静。她从前还是一只漂亮高傲的孔雀,如今看着,有了几分人淡如菊。
邵尚萱看到眼前的人,笑了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回来,没想到却等了三年。”
“你怎么能肯定是我?”她这么干脆,反而弄得聆音有几分讶异。
“如今还能想到我邵尚萱的人有几个?更何况,娘娘如今的样子,虽然同以前相比,判若两人。不过神情间,还是有相似地方的。”
“娘娘……这个称谓还是莫叫了。”聆音听着便觉得嘲讽,道,“今时不同往日,寻求帮助的人,却成了我。”
“能想到我,我也是极开心的。这些年,瀛心宫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长此以往,也是寂寞得很。”
毕竟曾经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人,因为泰王的倒台,邵妃的性子被压抑了不少。不过从打击里缓过来了后,那高傲成了韧性。
虞聆音的归来,会让后宫的格局……变上一变吧!那些对她前恭后倨、假仁假义的人,邵妃虽然懒得去报复她们折腾自己。但若是送上门来,她可是不愿意

错过的。
“我如今归来,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想要你帮忙。”聆音道,“若是嫌会惹来麻烦,拒绝即可,我也不会因此对你生出什么芥蒂。”
“帮,为什么不帮。越是棘手,才越能显现出我的能耐。当年在权力的刀尖上行走,我都不知道收敛。现在孑然一身,更不怕连累什么人了。死水一样的生

活过腻了,也应该注入一点儿清水了;戏看够了,也想自己亲自导演一出。”邵尚萱说着,眼眸中燃烧了一股子炙热的火焰。就算如今偏居一隅,她骨子里的骄

傲也不会因为生活的打压而彻底消失。“邵家倒了又怎样,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体会一下我邵尚萱就算落魄,也还是不允许别人折辱的。更何

况,我如今也是邵妃。这偌大后宫,位分比我高的,也仅仅是段、辛二妃罢了。我如今在宫中过得也不算糟糕,虽然我的父亲谋逆,但是皇帝并没有因此迁怒于

我。过了这三年,那件事情在宫中也淡下去了。这两人最近分庭抗礼,可都是想巴结着我。”
聆音没想到邵尚萱给她带来了这样一个意外惊喜,笑道,“如今我这样,在宫里也不能帮助你什么,不过在宫外,还算是有些营生。如果有朝一日你想要离

宫,只要一句话,我便是上天入地,也会为你办成。”
“宫外……我几乎都快忘记宫外过的到底怎样的日子了,听起来,似乎也不错。你啊,自己离宫,还要拉着宫中的妃嫔一起出去。若是叫那位知道了,估计

讨不了多少的好处。更何况,我这样的人,在宫中尚且有自保的能力,去了宫外,指不定都不知道怎么过活,也许哪天就冻死街头了。”邵尚萱哂笑道,还是拒

绝了聆音的邀约。
聆音将自己的来意说出:“岳太后当年送给我一份大礼,我也应该还她了。我是想要借助你的引荐,在皇帝回宫之前,将我以大夫的身份推荐给岳太后。届

时,我这副容貌也会稍微伪装下的。”
“你就那么肯定岳太后一定会用你吗?”
“病急可是会乱投医的。”聆音笑道,“一来二去,岳太后食髓知味,得了好处,自然胆子就会大起来。不过这件事情要做快些,免得到时候皇帝回宫,你

我都麻烦。”
至于到时候如何脱身,那也容易得很。有人见不惯岳太后头风好转,将这大夫给杀了……也不过是弹指的事情。
“那一会儿,我便带着你去觐见太后。说来也好笑,如今就算岳太后,也要卖我几分薄面了。她这些年啊,过得不如意。万安侯在朝中那样荒唐,闹得皇帝

和她也疏远了不少。姝妃和怡妃在宫中站稳了跟脚之后,气焰也嚣张了不少。明里暗里,太后的大权旁落,说的话,也没有从前那样有效力了。”邵尚萱说着,

想到了一件事情,道,“你入宫来可曾见过大皇子?”
蓦然旧识的口中听到萧明昀,聆音面露苦涩,摇了摇头。
“改天你一定要见见,大皇子聪明可爱……你一定不会失望的。”邵尚萱状若无意地说着,“这些年,皇上对他宠爱有加,放在太极殿中亲自教养。若非必

要,一直不假手于人,连处理政务的时候,也都放在膝上。有时候太后想要体会一下天伦之乐,说句不好听的,皇帝都像是防贼一样。便连这次出宫,亦是将身

边得力的女官留下来,寸步不离地跟着。早些时候,大皇子还有些体弱多病,如今虽然瞧着瘦了点儿,不过身体却是大好了。”
聆音听着,垂眸不语,但也算放下了一点儿心。她也觉得挺意外,虽然昀儿也是他的孩子,但她做的事情……难保他不会迁怒。没想到萧洛隽这般费心费力

,许是因为……这宫中目前仅有萧明昀一个皇子?
不过哪有柳扶疏说的小白菜地里黄那般严重……还好她理智尚存,没有直奔晋宁宫,而是掉了个头,折到瀛心宫来。
聆音到底还是又用了易容术,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像有三十余岁,并且动用了一点儿胭脂,使苍白的脸看起来有气色点儿。否则,医者不能自医,还如何医人


她换了一身宫人的衣裳,再出现在邵尚萱眼前时,邵尚萱都感叹起来了这易容术的精妙。


第28章 相望不相亲
邵尚萱带着聆音来到晋宁宫,还没进到殿内,就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皇奶奶此言差矣。父皇说了,母后只不过是身体不好,暂时在行宫中休养

。只要她的身体好起来了,便能够回宫探望昀儿。才不是像皇奶奶说的那样,母后不要昀儿了。”
明明只不过是三岁的小奶娃,那语气煞有介事,像是在强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让人忍俊不禁。
聆音乍然听到这声音,红了眼眶,而后将头埋得更低了。邵尚萱也很意外,萧明昀此刻竟然会在晋宁宫中。她看了聆音一眼,示意她不要失态。
聆音收在袖中的拳头握紧,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的神态。余光中,她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站在那边,神情严肃,同太后说完话,还不忘同太后身边的那

些宫女们道:“你们也不许说了,要是被我发现,谁再乱嚼舌根……我就……”
他思索了一下,大声道:“我就将你们都抓起来,要你们驮着我养的乌龟,绕着皇宫走三圈。”
他的样貌随了萧洛隽,板起脸来,也有几分威严。只不过走动的时候还有几分摇头晃脑,训话的时候也口齿不清,带着一点童言童语,没有什么威慑力。
有几个宫女听了,小声地笑了起来。岳太后亦调侃道:“好好好,再说就把他们抓去驮乌龟。”
萧明昀训完了人,依然板着脸,只是脸上露出几分迷茫和委屈。聆音看着,那颗心简直要化了,又带着丝丝绕绕的疼痛。
她的孩子,一直相信她真如同萧洛隽所说的那样,还在行宫中休养……她会回来探望他,只要她的身体好起来。
邵尚萱带着聆音朝岳太后和萧明昀见了一个礼后,便先站在了一边。
萧明昀却不太理邵妃,皱着眉头,道:“不对,不是这样的。父皇说完这样的话,别人都是要哭了的表情,为什么你们要笑。皇奶奶,不准笑。”
站在萧明昀身后的那个女官,神情却分毫未改,并不把这当做是玩笑话,甚至在萧明昀说完了话之后,越过了太后,训了那些宫女两句。许是要潜移默化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