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恒秋走近他身边低声说:“看什么书,我教你啊。”
邓廷歌被他突然凑近吓了一跳,脑袋下意识往前一伸,砰地撞在按键板上。
罗恒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和谐拉灯数千字)
等罗恒秋洗完出来,邓廷歌已经清爽地睡着了。他抱着罗恒秋的枕头趴在床上,睡得很沉。
他学着邓廷歌的样子趴着,正好能看到邓廷歌闭目沉睡的模样。未干透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他伸手去抓了一下。邓廷歌迷迷糊糊中仍知道是他,将他的手拉下来胡乱亲了一口,握在手里又睡了。
罗恒秋心头发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他挪近一些,再看几眼才闭眼睡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邓廷歌穿着短裤坐在窗台上,开了一半的窗,正在抽烟。
罗恒秋倒是从不知道邓廷歌也会抽烟,开口说了句早。
“你不是不喜欢我抽烟?怎么自己又抽起来了?”他将自己卷在被子里问,“想什么?”
邓廷歌熄了烟跳下窗台,光着脚走回来坐在床边,说想你。
“我不是在这里么。”罗恒秋笑道。
“那也一样想。”邓廷歌低头抓抓他头发,吻他的唇。
还没刷牙。罗恒秋皱了眉想,却伸手干脆把邓廷歌拉倒在床上。
邓廷歌就着被子抱他,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低声地笑。罗恒秋想推开他但推不开,只能由他抱着。窗外有几只落单的鸽子扑棱棱飞过,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有种令人舍不得的平和与温暖。
把邓廷歌送回去的时候,罗恒秋顺便给了他一条钥匙。
“就这一条,丢了就没有了。”罗恒秋说,“好好给我收着。”
邓廷歌自然谨慎认真地收了。罗恒秋在他面前越来越多地暴露出自己原本的言语习惯,之前端着的绅士做派也几乎毁得差不多了。他笑嘻嘻地侧头看罗恒秋。
“看什么?”罗恒秋瞪他一眼,“这个红绿灯过了就到你学校了。”
“师兄,周末有空吗?”邓廷歌说,“我跟我妈说了,我带朋友回去吃饭。”
罗恒秋吓了一跳:“这么快?!”
邓廷歌:“快么?说了很久了。”
罗恒秋这才意识到确实已经说过了很久。但昨天夜里刚刚有了深层关系就立刻约定要到邓廷歌家里去吃饭,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脸红了。”邓廷歌说。
罗恒秋:“……滚下车!”
邓廷歌:“那到底去不去呀?”
罗恒秋:“废话。”
他想这人太过分了,上了自己一次就这样蹬鼻子上脸。转头想以师兄身份教训他几句,却看到邓廷歌眼睛发亮,满脸掩不住的快乐。
罗恒秋:“……”
算了。他想,教训的话留到下次再说吧。

  ☆、第33章 这是见父母

《古道热肠》剧组开始进行剧本讨论会,邓廷歌不得已,将约好的吃饭时间又推了一周。
这次这电视剧的导演是圈中特别擅长拍该类电视剧的能人,对剧本和演员理解的要求非常高。邓廷歌心里记挂着常欢跟他说过的八卦,认识剧组内演员的时候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哪些人爬上过包嘉树的床。
《古道热肠》以他饰演的角色傻强为主,间中出现多个人物,穿插着各种世情。剧本由一篇七万字的中篇小说展开,洋洋洒洒二十多集,令原作中的人物更加血肉丰满。编剧却不是原作者。原作者表示自己不熟悉剧本改写,同时因为对这个作品怀着不一样的感情,无法动笔扩写,干脆将改编权也让了出来。
邓廷歌揣着剧本,回到钟幸的工作室里和常欢碰头,顺带开始研究剧本。
常欢又端起了一副正经得不得了的面目,邓廷歌坐在她对面一直笑,笑得她眉头抽搐,嘴角都歪了。
“别、笑、了!”常欢怒道,“再笑我就给你加日程,让你不能去约会!”
邓廷歌耸耸肩:“我现在也不能去约会,没什么差别。”
他和罗恒秋的工作骤然变忙,自从上次相聚之后就一直没能再见面。常欢哼了一声,似是对他这副模样十分不满。邓廷歌十分理解常欢这样的人,正如他知道罗恒秋有许多副不同面貌一样。
社会人,尤其是常欢和罗恒秋这样需要与许多人打交道的忙人,总要端着不同的面具,在不同的人面前说谈。罗恒秋初始和他重见时,也常常是西装革履的模样,头发梳得发亮,言谈之中俨然是社会精英的派头。邓廷歌喜欢他的所有模样。所有的面具他都不会厌倦,那全是罗恒秋,是他熟稔社会规则、却又对自己完全敞开信任的师兄。
常欢:“……谈工作呢你在笑什么!最近你要注意一下行为分寸,别又被人拍到了!现在特别关键!上次的事情还没收拾好,你上点儿心。”
邓廷歌收好了表情,一脸正经:“好好好。”
两人谈完工作之后,邓廷歌溜去找钟幸玩。
钟幸正在办公室里拧着眉头看杂志。
方仲意的新专辑没有获得预想中的销量,新创作的几首歌更是被乐评人认为只是在单纯地重复自己之前的路子,“江郎才尽”这样可怕的词语大咧咧摆在杂志封面上。
这样的评价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方仲意应该是惹到什么人了。钟幸有些烦恼。
他很想不管了,但看到那个人被这样批评,甚至被踩到泥里嘲笑,心里始终是不忍和愤怒的。
慈善晚宴的时候他和方仲意在庭院里聊了很久。大多数时候是方仲意说,他默默地听。他并不知道原来方仲意也会对自己说那么多的话。断断续续相处的数年间,总是自己在不停地对他说,此时终于调转过来,钟幸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愉快。
一起住的时候其实也有许多愉快回忆。钟幸在稀薄的灯光里看着方仲意,心想他瘦了。
和他在一起的人是否有好好地照顾他?方仲意一旦投入创作就会彻底忘记了外物,连吃饭喝水都会忽略。钟幸总是会备着简单的粥饭和饮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端给他。方仲意迅速吃了喝了,但完全忘记曾经进食,脱离创作状态之后就会嚷嚷着肚子饿。在这件事上钟幸总是表现出十二万分的耐心。他至今仍记得自己教方仲意怎么煮意大利面时,扑过来抱着自己的年轻人眼里的神情。
感激,但没有爱。
意识到这一点的钟幸心头发涩。他放下了杂志。
那天晚上方仲意说的那么多话里,唯有一句最令他难过。
他讲了半天,讲到喉咙沙哑才停,低头盯着钟幸,笑道:我好久没有跟人这样聊天了,你再听我说一会儿行么?
心里有个声音说算了吧,原谅他,他没有你不行的;然而他还残存的理智却拉扯着他的四肢,让他无法站起:不能这样,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你不能再纵容他。
钟幸最终没有对他这句近似恳求的话表现出动摇。他问他:“你男朋友呢?”
方仲意干涩地一笑:“没有男朋友。他不是认真的。”
钟幸不说话,方仲意接着又说了一句。
“我总是很轻易就喜欢上别人。”
钟幸冲口而出:“那我呢?”
他将杂志扔在一旁,觉得自己十分悲哀。方仲意当时愣了一会儿,半天才讷讷道:“对不起。”
钟幸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与他爱上的其他人差别在哪里,更容易把握、更加纵容他,所以得不到珍视?
那一点还盘踞在神经线里的理智又在叫嚣:不要回头!往前看!往前去!
钟幸想得脑袋发疼。他看到邓廷歌在外面探头探脑,干脆起身走了出去。
庞巧云对于儿子说带朋友回家吃饭起初表现得很平静。
“又是小刘啊?”她在电话里说,“我最近学了个新菜式,大肉,小刘应该喜欢。”
邓廷歌却告诉他这次不是小刘,是自己高中的师兄。庞巧云想了半天,没想起他这个师兄是谁。倒是邓啸一听到罗恒秋的名字,顿时一拍膝盖:“就是那个男孩子呀!这混球围观别人打架结果那孩子帮混球挡了一石头,你忘了?”
庞巧云恍然大悟:“哦对对对!哎呀可俊了那孩子。心地又好,还那么好看……”
邓廷歌:“爸,混球是谁?再说了我不是围观打架,我也是无辜群众。”
邓啸冲座机大声说:“反正人家对你这个混球有救命之恩。”
邓廷歌无语:“对对对,你都对。”
他终于带罗恒秋回家,邓啸还在门外激动地瞅了罗恒秋的车一会儿。他家在老宿舍区里,是旧房子,邓家在二楼,庞巧云从窗户上探出个脑袋冲自己老公挥手,让他快回家,别丢脸。罗恒秋的豪车停在一众自行车、电单车和摩托车之中,分外显眼。罗恒秋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是不是太招摇了?”
邓廷歌看了下车头的四个圈:“这已经是你最朴素的一辆了。”
罗恒秋:“是的。”
邓廷歌安慰他:“别多想,就是个车,四个轮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也有四个轮子啊。”
他指着邓啸的摩托车和庞巧云的电动车给罗恒秋看:“我妈还有辆自行车。加起来比你这个还多俩轮子。”
罗恒秋只好承认他有点道理。
在邓家受到的欢迎级别之高,是罗恒秋从没想到的。
邓啸拿出了舍不得喝的君山银针,庞巧云捧了两个大果盘,里面装着各种时令水果。
“吃吃吃。”两人欢天喜地地坐在对面,对罗恒秋笑道。
罗恒秋紧张极了。从进门将礼物递给邓廷歌父母开始他就处于一种没办法脱离的紧张状态之中,面对这么热情的接待,一边承受着罪恶感一边自我欺骗“这是见父母这是见父母这是见父母”,硬是从僵硬之中拉扯出一点莫须有的甜蜜来。
邓廷歌倒了杯白开水站在窗边喝,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无声发笑。
罗恒秋忍不住道:“小邓也过来坐吧。这么好的茶。”
“我爸不让我喝。”邓廷歌说。
邓啸立刻接上:“他不懂欣赏。小罗啊,你喝,啊。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真是不好意思。”
罗恒秋:“哪里哪里,很好了很好了。”
一老一少互相谦虚,客客气气。
两夫妻对罗恒秋的印象一直很好。记得自己儿子在医院里包扎从车上摔下来磕出的伤口时,这孩子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正被医生按着缝合伤口。两人万分感激,想去说句谢谢,进去却却看到十来岁的罗恒秋疼得浑身发抖,咬牙不吭声。那缝针的痛原本是自己儿子该受的,却让别人承受了,两夫妻又是感激又是难过。罗恒秋平静之后连声说没关系,庞巧云提醒了好几次让邓廷歌带人回来吃顿饭,结果直到罗恒秋高中毕业都没成。
罗恒秋拨开头发让邓啸看他脑袋后面的伤口。邓廷歌帮庞巧云擦桌子,抬头看到那道伤,又勾起嘴角笑了笑。
亲吻那个伤痕的时候罗恒秋的反应会很激烈。那天早上自己鼻子差点被撞伤,两人在床上踢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消停。
庞巧云做了一桌的好菜,邓家的三个人都接连不断地给他夹菜,罗恒秋除了吃,几乎没空说话。他偶尔趁两夫妻没注意的时候瞪邓廷歌一眼,邓廷歌嘿嘿笑着,又给他夹一块肉。
邓廷歌先吃饱了饭,说着“等我一会儿,带你出去玩”就跑下了楼。片刻后他扛着根竹竿站在楼下喊“师兄”,邓啸一瞅,笑骂道:“又要去打果子了。”
庞巧云给罗恒秋塞了个袋子,让他赶快下楼去。
罗恒秋一头雾水,跟着邓廷歌往前走。
“做什么?”
“摘龙眼。”邓廷歌指指脑袋上方,“你看,都熟了。”
罗恒秋这才注意到宿舍区里到处都种满了龙眼荔枝这一类果树。饱满多汁的果实沉沉缀在枝头,一簇簇地将树梢都压弯了。人抬手可及的地方果子都被摘光,高处倒还有不少。
将竹竿的一头劈开一道缝隙,在缝隙里塞入木棍把缝隙撑开,竹竿就成了一个最简易的摘果工具。罗恒秋看邓廷歌十分熟练地完成这些工序,忍不住说:“你常常摘?”
“讲真,这小区里没有谁的摘果技术比我好,个个都是跟我学的。”邓廷歌把竹竿往上伸,裂口卡在一串龙眼上,手腕一旋,果串就和树枝分离,卡在了竹竿上,“小区里的果子都是种了很多年的,公共财产,谁想吃就摘。高的地方特别难摘,要像我这样用工具。”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迅速地摘了好几串,扔进罗恒秋的口袋里。
罗恒秋由衷地夸他:“厉害。”
两人已经走到了偏僻处,邓廷歌四周望望,扭头在罗恒秋脸上亲了一口。
“师兄再夸我几句?”他乐颠颠地说。
罗恒秋不理他,低头剥龙眼吃。
邓廷歌只好没话找话地跟他说:“我前几天去参加剧本谈论会的时候,看到有一部电影也在做前期宣传,那电影和《古道热肠》的拍摄地点是一样的,不过它的进度比我们快。电影的名称跟你关系特别大,你猜是什么?”
罗恒秋被手里的水果吸引了注意力,纵使刚刚已经吃得很饱仍旧忍不住剥剥剥:“不猜,爱说不说。”
“……”邓廷歌无奈道,“好吧。电影就叫《师兄》呀。”

  ☆、第34章 大笑话

罗恒秋没什么感觉,手上还在疯狂地剥龙眼:“是吗?然后呢?”
“没有想看的*吗?”
“并没有。”罗恒秋淡然道,“听上去很像哗众取宠的玩意儿。”
两人扫荡了好几棵的果子,最后确实吃得太撑,装着一袋的果壳和果核回去了。邓廷歌在家里住一晚上,罗恒秋便自己开车回去。邓廷歌送他到楼下,罗恒秋见楼道昏暗,将他拽近身边亲吻。
仿佛是因为有过了*关系,亲吻的意味一下就变得深层。两人抵在墙角,怀着随时会被人窥破的紧张接吻,舌头缠得分不开。邓廷歌把罗恒秋压在墙上,揉他敏感的耳后,直到听到师兄喉间传出压不住的喘息。
“……够了。”罗恒秋将他推开一些,“我得走了。”
邓廷歌亲他耳垂:“出完外景回来见。”
罗恒秋脸上微微发热,这回来见的意义很明显不止是“见”。他深呼吸几下,拍拍邓廷歌的脸:“好的,处男。”
邓廷歌:“……”
罗恒秋低声笑道:“这次再早泄,就真的永远没有下一次了。”
邓廷歌之后又认真研究过自己为何会这么快就缴械,最后发现问题出在师兄身上。
他随着《古道热肠》剧组的车赶往拍摄地点的途中还在认真地刷手机看百科,力图找到让“下一次”绵绵不绝的方法。
鲁知夏给他发短信问他在做什么。
【准备拍戏。怎么?】
【下个月校庆,你回去么?】
邓廷歌想了想,果然是华观中学110年的校庆。这数字虽然也整,但始终不够100有气势,这一次的校庆规模也只能算一般。他问鲁知夏是不是所有的校友都能回去,鲁知夏说不是。
【开放日可以随便进去,不过晚会的时候要凭邀请函。】
邓廷歌:“……”
【我没有。】他打字。
【……我只有一张。】鲁知夏也打字。
【为啥不给我发邀请函?】
【因为你没名气吧。姐姐我可是省级电视台金牌少儿情景剧的女二号啊。】
隔着手机邓廷歌都仿佛能看到鲁知夏狂笑的脸。
他读书的时候并没有经历过这样规模的校庆。不逢整数,校庆的活动便简单许多,弄个晚会,唱几首歌,表演些小品也就过去了。只是离校这么多年,邓廷歌被鲁知夏的三言两语勾起了很多想法。他确实想回去看看了,最好是和罗恒秋一起。
罗恒秋没有及时回复他短信,邓廷歌估计他正在忙。
《古道热肠》的前面一部分剧情全都在山里拍摄。傻强是个地道的山里汉子,以种树为生,天天在山里奔忙。邓廷歌抛开别的想法,一心一意地投入这一天的现场训练里。
副导演带着他去熟悉借住的村子和村民。村子十分普通,通了水电,还有平整干净的水泥路,邓廷歌在村子里转了两圈,整个村的人都知道这儿又来了个许多拍戏的城里人,城里人里还有个长得十分帅气的年轻人。邓廷歌调整好自己的“自来熟”频道,很快和村里人侃起了大山。
这一片山地稍微远离城镇,自然环境保护得比较好,且水电、通讯和网络全都通了,这一年到这里来取景拍摄的剧组确实不少。村民告诉邓廷歌,就在隔壁村那边,也有一堆拍戏的城里人。
“拍武打戏,可好看了!那些人都吊着在天上飞来飞去。”给他作向导和教他做农活的老刘说。
老刘拿了剧组的钱,负责教邓廷歌一些傻强才可能具备的技能,比如下地干活,比如砍完柴之后怎么拖到山下,比如遇到野猪又该怎么应付。邓廷歌跟副导演打了招呼,让老刘带他去看别的剧组拍戏。他一路上都默默跟在老刘身后,观察他的行动方式和姿态。
老刘是典型的山里人,骨骼有力,肌肉结实。他走路有些拖拉,说是年轻时从山上摔过下来腿折了,好了之后就一直不对劲。下山的时候他告诉邓廷歌应该怎么弯腰,石头太滑的时候应当怎么走,过水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踩稳石头,哪些是牢固的哪些是松动的,全都能看出来。
邓廷歌学得很快。快到隔壁村的时候他走到了老刘面前,让老刘看看自己像不像个山里人。
老刘目瞪口呆:邓廷歌微微佝偻的脊背、罗圈腿和皱着鼻子擤鼻涕的神情,跟他几乎一模一样。
“你咋学得那么快?”老刘非常惊讶,“太像了。”
但还是不够。邓廷歌心想。
傻强一直在山里生活到三十多岁才进到城里。这三十年的经历需要他用三天来熟悉。这是个很大的挑战。
只是他竟觉得十分兴奋,跃跃欲试。
《师兄》的剧组就在前面,邓廷歌远远就听到了武器击打的声音。
那么真?他赶快溜了过去。
场中的两拨人已经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邓廷歌隐约认出其中一个是现在正红的偶像明星舒杰,其余的他就完全分辨不出来了。《师兄》的导演坐在监视器前,戴着顶帽子掩住了面目,二郎腿一翘一翘,看上去不是很满意。
老刘去跟隔壁村围观的人聊天了,邓廷歌一个人站在场边看。他看了几下,突然辨认出舒杰身后的一个演员有点眼熟,皱眉想了一会儿,猛地击掌。
他想起来那是谁了。
前些日子他去参加《古道热肠》的剧本讨论会之后,偶然经过影视城外面,正好看到《师兄》剧组在找临时演员。他闲着无事,也挤了进去想凑凑热闹,谁料刚挤进去就被里面冲出来的一个给撞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那年轻人一副好相貌,充满活力,胳膊一伸就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没事。”邓廷歌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看到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张写着台词的纸,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恭喜啊,有台词呐。”
“对的对的。”那年轻人看上去和他差不了多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第一次接到有台词的。你也是来等活儿的?快进去,不然就没你的份了。”
邓廷歌摆摆手:“算了。”
他偷偷往那男孩子手里的纸上瞥了一眼,看到“师兄”两个大字,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些传言,顺口道:“这个剧组蛮有名的。”
年轻人看他几眼,皱眉轻笑:“你很懂啊?你演过什么戏?”
喔唷……邓廷歌心想,瞧不起我呢。他还想逗逗他,但被找过来的常欢拉走了,只好作罢。
常欢一路小声说着“做你的经纪人可真累啊随时准备给你善后还要随时准备着报警找你你能不能给我点生活的希望”,那年轻人见他居然有了经纪人,愣愣地呆在当场。
邓廷歌此时在现场看他有模有样地跟在舒杰后面舞剑,觉得十分有趣。
这人会迈进这个圈子吗?他会知道自己吗?或者日后自己有机会得知他的名字吗?
邓廷歌站在那里胡思乱想。面前正在打斗的人里除了舒杰,各个都是尹天仇。小小的梦想,巨大的艰厄,这个反差巨大的世界足以压碎很多人的希望。
他倒是期待那年轻人能坚持下去。毕竟他那样的相貌,其实已经比百分之*十的造梦者要好得多。
下次若有机会在别的剧组再见,邓廷歌决定问问他的名字。
跟着老刘循着来路回到剧组,邓廷歌一下子就发现气氛不对劲。
“方导?”他拉着导演问,“剧本又要改?”
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的剧本都被收上去了。
导演有些尴尬:“改个小地方,比较重要。很快就发回来给你……给你们。”
邓廷歌十分熟悉他脸上的笑容。常欢和罗恒秋试图以笑容掩盖什么的时候,嘴角肌肉和眼尾纹路扯动的幅度和现在的导演几乎是一样的。
等拿到新剧本之后邓廷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演员表上参演人员的顺序改了。男二号胡慕的名字原本排在他之后,现在被人给挪了个位置,压在了他头顶上。邓廷歌忍不住笑了一下。《古道热肠》原本只有他一个男主角,只有傻强一个主线角色,现在把傻强的好兄弟给摆了上来,显然是要改成双男主了。
剧组里的其他演员都克制着不抬头看他。但邓廷歌一米八几的高度,那么大一个笑话摆在那里,光天化日的,想要装作看不到也很难。
不是说包嘉树只潜女明星?邓廷歌心里倒还是冷静的:怎么现在连男的都爬上去了?
他拿着剧本站起来,走向导演和正跟导演讨论问题的制片人包嘉树。新的剧本是刚刚到来的包嘉树带来的,邓廷歌心想不找你还能找谁。
除了默然坐在一边的胡慕,所有演员的目光都齐刷刷集中在邓·笑话身上。
“哟,小邓,来来来,坐坐坐。”包嘉树先看到了他,招呼他坐下来喝茶吹风扇。
他满脸堆笑,脸上肥肉挤在一起,十分壮观。
邓廷歌心里突然对胡慕充满了钦佩之情。
“包老板。”邓廷歌学着其他人那样称呼包嘉树,“我就想问问,这剧本改了,我的酬劳可没改吧?”

  ☆、第35章 遵命,师兄

包嘉树看看剧本又看看他,脸上堆起热情笑容:“不改不改,怎么会改呢?”
邓廷歌像是放心了,露出松一口气的轻快表情。
包嘉树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的片酬一分都不会少的。”
“多谢包老板。”邓廷歌笑着说。
包嘉树看他的眼神这时终于有了点变化。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扫了邓廷歌几眼,点点头,像是惊讶又像是赞赏。
邓廷歌拿着剧本又穿过众人“快看这里有个好高大的笑话”的眼神,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胡慕就坐在他身边,两人对了个眼神。邓廷歌笑着点头,权当打招呼,很快又低头翻剧本察看还有哪些改动。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被夸奖的。刚刚浮在脸上的笑容非常自然,他信手拈来。
胡慕是这两年迅速蹿红的一个男演员。
《古道热肠》这样的片子一般都会用有演技的演员来压阵,男二男三、女二女三等角色则选择有收视保障的新人。胡慕的长相在邓廷歌看来限制有些大:太女气了。尖下巴大眼睛,脸皮太白净,二十多近三十岁的人了,看上去还是一副大学生的稚嫩模样。他走不出自己戏路的限制,但近几年因为找准了受众群体,红得非常出乎意料。
邓廷歌现在知道他是怎么红的了。
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已经见惯这样的事情,邓廷歌没什么别的感觉。人各有志,人各有路。他翻了十来页剧本,开始思考怎么去表演那些经过改动的部分。
说不气愤是不可能的。邓廷歌却知道气愤也没有办法。包嘉树这样地位的人,连钟幸也要让他几分脸色,他没什么可以说理的地方。况且这种事情也没道理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