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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之后陈一平长出一口气,也不说话,反复看严斐和邓廷歌表演的片段。
其实也就等于已经过了。
换衣服的时候邓廷歌接到常欢的电话。常欢跟他说了《古道热肠》的试镜时间,另外似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认识《古道热肠》的制片人?”
邓廷歌:“不认识。”
常欢:“他点名要你噢。”
邓廷歌:“……点名?”
常欢:“是的,钟幸是这样跟我说的。他在背后帮你活动了?”
邓廷歌想了一会儿,心道活动的人应该不是钟幸,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闷闷道:“这些事情我不清楚。”
☆、第27章 我是在羞辱你吗
罗恒秋一直在等邓廷歌邀请他到家里吃饭。
电话迟迟不来,发的短信虽然都会回复,但感觉语气和以往有了些微不同。罗恒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里估计是因为剧组拍摄太过忙碌,他也许心情不太好。
《久远》的宣传全面铺开,罗恒秋终于能了解这个电影的梗概。他对于钟幸居然给邓廷歌选了这样的一个片子颇有微词。
“这电影太文艺,题材风险太大了。”他跟钟幸说起的时候,不由得带上了一点不满,“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拍,这是他的第一部电影,但是拍完了很可能无法上映。这种可能性太高了。钟幸,你在用他的事业和时间冒险。”
钟幸心说我了个槽,陈一平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我也是才知道这电影说的啥。
但对着自己的投资者,显然不能这么讲。
“老罗,这个你就不懂了。你是从商业角度看,我是从邓廷歌的口碑积累上看。你应该很清楚,他不是那种会靠炒热点上位的人。当然他可以跟着一起炒热点,但是小邓他不喜欢这样做,我相信你也不会勉强他去做,对不对?”钟幸心里想着钱钱钱,嘴上循循善诱,“这部电影虽然不能上映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这电影让他认识了陈一平和严斐。一个是有名的制片人和导演,一个是口碑和人气都很好的演员,这就是他积累人脉的开始。”
“但……”
“罗恒秋,你要矫正你的想法。”钟幸语气一转,突然严厉起来,“你确实有很优质的人脉资源,但那是你的人脉,不是小邓的。你一边说让他这条路干干净净没有污点,一边又想用自己的资源给他铺路。路是可以铺的,你别做的太过火了。”
罗恒秋:“过火吗?没有吧。”
钟幸:“没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跟包嘉树通过气啊?他专门点了邓廷歌的名,跟我说一定要让他演《古道热肠》。是不是你?”
罗恒秋:“……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钟幸嘿嘿地怪笑:“嗯,你就随口那么一说。那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跟小邓解释吧。我可以跟你打包票,他一定不高兴。”
罗恒秋:“……”
《久远》剧组终于杀青。邓廷歌回到市里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剧组的车将他送到学校门口,下车的时候鲁知夏问他为什么不出来租房子住。邓廷歌想了一会儿,觉得住宿舍确实有许多的不方便。
但他现在手头上没有多余的钱,很难单独住。和人一起合租?邓廷歌一边往回走一边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件事。
他刚回到宿舍,罗恒秋就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回到了没有。
邓廷歌自从猜到罗恒秋在背后给自己活动过,心里就憋着一股莫名的气。他心想正好把话好好摊开了说,彼此也都好过,便说和罗恒秋出去聊聊,回头又出了宿舍门,往外面走去。
他即将准备去试镜的电视剧叫《古道热肠》,是电视剧圈里颇有名的制片人包嘉树的作品。电视剧说的是一个叫傻强的男人生活的故事,常欢希望邓廷歌朝着男主角这个方向努力。包嘉树非常喜欢提携新人,从他制作的电视剧里走出去的新人大部分如今都成了二三线的小明星,并且还在不断上升。素有“伯乐”之名的包嘉树主动点名要邓廷歌,这在常欢看来是邓廷歌绝不能错过的运气。
她作为一个经纪人,对邓廷歌的私人生活和人际交往并不关心,邓廷歌的事业发展才是她工作的重心。
邓廷歌已经听常欢提过男主角的大概信息。
虽然被称为“傻强”,但傻强并不傻,他只是憨厚、没什么城府,但从小在山林里生活让他保持着很高的敏感和直觉。电视剧大致可以分为前后三部分,傻强在农村的生活、被亲戚接到城里之后的生活,还有最后一部分收获到的成功人生,故事脉络清晰,而且高.潮不断,又符合小人物逆袭的热点。邓廷歌对这个电视剧很感兴趣。
但自己感兴趣,和罗恒秋在背地里要把他往里推,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天差地别。
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罗恒秋就到了。
没见到人的时候在心里想了很多开场白,一旦见到人,邓廷歌基本把所有的腹稿都忘记了。他跐溜一下钻上车,转头看看罗恒秋。罗恒秋也看着他:“饿不饿?带你去河边吃东西?还是你更喜欢辉煌街?”
“饿了。河边吧。”邓廷歌说。
他的气已经消了大半,趁着黑伸手过去碰了碰罗恒秋的手。罗恒秋的手指和他缠了一会,扭头对他笑笑。
邓廷歌知道罗恒秋是很重视他的。在这样的前提下,对方因为太过关心自己而作出了一些自己不太喜欢的事情,好像也很容易理解了。
河堤是这个城市另一条热闹的夜市街。两人叫了一堆烤串,坐在河堤边上看着星空和河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啤酒喝了几罐,邓廷歌觉得自己越喝越清醒了。
“师兄,你别喝了。你要开车的。”他说。
罗恒秋看上去心情很好。
“我开不了还有你。”罗恒秋又拿起一罐,“喝足再说,别扫兴。”
邓廷歌说我不会开车。
罗恒秋笑了笑,挨着他坐近了一点。两人选的位置比较偏,周围并没有人。他握住邓廷歌的手,把车钥匙塞进他手里:“给你。”
邓廷歌心里突然又是一烦,手猛地一挣,钥匙就从手心落了下去,哒哒哒摔在河堤上,滚落到河堤下方的茂密草丛里。
两人都有些愣神。
“不想要……也不用丢掉的。”罗恒秋站起身,从河堤上跳下去,弯腰在草丛里摸索。
邓廷歌忙跟着他也跳了下去。
“我不是丢掉……师兄,师兄你等会儿,你歇着吧,我来找。”他把罗恒秋拉了起来,“你喝多了,真的。”
方才坐在车里,他就隐约闻到了罗恒秋身上的酒气。但罗恒秋坚持要开车,他也没辙。这人晚上应该也是去应酬了的。邓廷歌感觉心疼,不舍得看他再埋身在草丛里寻找那串小小的钥匙。
邓廷歌找到了钥匙,在衣服上擦干净了,才爬上河堤交还给罗恒秋。
罗恒秋眼睛有些红,精神不太好。他默默地将钥匙收好了,揣在兜里。
“师兄,你是不是认识包嘉树?”邓廷歌坐在他身边又啃了两串腰子,终于忍不住问。
罗恒秋着一晚上就等着他开口问这句话。然而酒气冲上了脑袋,又被刚刚的事情一激,原本想的“好好说”已经抛在脑后。
“我认识他,他和华天合作过很多次。”罗恒秋语气平板地说,“我听钟幸说你跟经纪人对《古道热肠》有兴趣,我就去找了包嘉树,请他吃了顿饭。我说老包啊,给你介绍个人,特别好,你一定要让他上你的《古道热肠》,不然就别来找我了。”
邓廷歌皱眉盯着他。
“我还用了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强迫他一定要把你收进去。”罗恒秋抬眼看邓廷歌,眼神有些冷,“怎么?讨厌么?生气了吧?再扔一次。扔进河里吧。找不到就算了,我不要那车了。”
喝多了的罗恒秋和平素很不一样。邓廷歌只觉得他在耍赖。
“师兄,我不是怪你。”邓廷歌让自己心平气和,“我甚至还没有去试过镜,没有见过导演。你可以这样想:我凭自己的能力也可以拿下这个角色的,不一定要你去做这样的事情。人情债是要还的,我不想你欠债……”
罗恒秋哈哈大笑,打断了邓廷歌的话。
“你就用这种技巧演戏?嗯?”他站起来在河堤上走来走去,“不想我欠人情债?你看看你自己,说个谎都说得那么糟糕,试镜能过?没有我的帮忙能过?”
邓廷歌忙站起来想拉着他。河堤虽然颇宽,但罗恒秋现在不太清醒,十分危险。
“你不就是觉得和我在一起是羞辱你么?”罗恒秋浑浑噩噩的脑子里还存着一片清明,理智告诉他要立刻停口,但话冲到喉头,不说出来不痛快,“我是有钱,我还有一堆你想都想不到的资源。我想给你,我想让你高兴,这也是羞辱吗!你是我的,邓廷歌,我想让我自己的人威风八面,让他被所有人看到被所有人爱戴,我是在羞辱你吗?!”
邓廷歌手上用劲,把他从河堤上扯了下来。
“我不是你的。”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你否定了我的努力,你如果真那么做了,我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难道这些还不算羞辱吗?”
罗恒秋却被他那句“我不是你的”激怒了。
“谁说你不是我的?”他扯着邓廷歌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谁敢说你不是我的?你不是我的,那你是什么……”
“师兄!”邓廷歌大吼道,“别说了!这些话不能说!”
罗恒秋猛地安静下来。他在邓廷歌的眼里看到自己模糊的身影,然而因为醉意上头,他的眼神都是晃的,连带着看到的邓廷歌也模模糊糊。他突然害怕起来,伸手紧紧抱住了邓廷歌。
“我们都冷静一下。”邓廷歌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安慰他,“坐下来,好吗?”
以后再也不能和喝多了的师兄谈话了。他想。
或者以后一定要随时盯着,不能让这个人喝多。
满心的愤怒和不甘,因为罗恒秋的胡言乱语也没了发泄的渠道。罗恒秋抱得死紧,邓廷歌只好拍着他背部安抚他。
两人在夜风里抱着站了一会儿。
就在罗恒秋慢慢冷静下来,抱着他的力气也没有那么大的时候,邓廷歌突然听到在相隔不远的灌木丛中传来轻微的快门声。
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久远》剧组里这一段时间反反复复都是这样的声响。
邓廷歌心头一凉,大吼了声:“谁!”
灌木一阵乱晃,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
☆、第28章 你也是我的
常欢浑身散发着“你找死”的凛冽气场,又跟邓廷歌确认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人没看清?”钟幸问,“什么交通工具?”
“都没看清。”邓廷歌说。
会议室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我认为不需要这么草木皆兵。”良久后常欢说,“小邓现在根本还没有进入观众的视线,他身上的任何八卦都是没有新闻价值的。你们这么紧张,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原因吗?”
钟幸和邓廷歌都没出声。
“圈里人?”常欢问。
邓廷歌:“不是。”
常欢挑挑眉,一脸饶有兴味的模样,但没有再追问下去。
和钟幸相熟的几家媒体都没有接到相关的爆料和照片。邓廷歌心里很清楚,常欢说得很有道理,他是没有价值的,所以拍摄的人肯定是冲着罗恒秋而来。对一个刚刚接掌父亲留下的企业的年轻人来说,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成绩,能攻击的部分确实有限。责备他年轻,责备他没有能力,或者责备他私生活不够检点——虽然力度不够,但效果应该不会太糟。
昨晚上将罗恒秋送回家之后,他怀着以防万一的念头把这件事告诉了钟幸。现在经过讨论,钟幸和常欢表示对外的事情由他们来搞定,邓廷歌不应把心思花在现在还没有眉目的事情上,应该立刻开始准备《古道热肠》的试镜。
邓廷歌离开写字楼的时候,心里涌上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他觉得罗恒秋是孤单的。环伺在他身边的猎人太多,而他孤立无援。
他突然想为他做些事情。
常欢为他安排的行程非常赶,他回到宿舍里洗漱一番换了衣服,立刻赶到试镜现场和常欢会合。
“包嘉树亲自见你。”常欢对邓廷歌那位不是圈内人的“好朋友”充满好奇,但又不方便问,只好板着个脸端出公事公办的表情,“好好表现,别让大家失望。”
邓廷歌“哦”了一声,坐在副驾驶座上翻本子。
常欢开了会儿车,又开口闲聊似的说话:“以前我手里的艺人也碰上过这种事情。他确确实实是跟男人在一起,但是两个人都不想公开,最终用了障眼法。”
邓廷歌:“什么障眼法?”
常欢:“找个愿意一起炒绯闻的女星就行了。牵牵手,吃吃饭,借位拍几张照片,流言不攻自破。没别的意思,就跟你先通个气儿:这个事情以后说不定还是会爆出来的,你要不就不承认,要不就找人一起演戏。”
邓廷歌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你说的这种障眼法,我不会用的。”
他的经纪人笑了笑,很宽厚,还带着点无奈:“好。”
她停了一会儿,继续道:“其实很多人一开始也会这样说。但形势逼人,你不要前途不要事业了?不可能,所以权衡之下还是障眼法最实在。不过这个法子很考验演技和保密技巧。你记得苏星宇么?他在夜店泡男人被拍下来,第二天立刻牵着女朋友的手出现,又继续顺顺当当拍戏当明星了。但后来被爆出他和那姑娘就是个烟幕弹,结果呢,惨啊,事业一落千丈,大众的口碑也落到谷底。有人说他欺骗观众,有人因为他的性向抵制他的电视剧,没人敢找他拍戏……”
邓廷歌敲敲手里的本子,把话题给岔开了:“欢姐,我今天算是明白了。”
常欢:“才三十多岁的人,多好的——嗯?明白啥?”
邓廷歌:“你不仅是个话唠,还是个八卦党。但是因为职业原因,平时都只能装高冷。”
常欢:“……”
邓廷歌笑道:“今天逮到我很高兴对吧?”
常欢:“……”
《古道热肠》的试镜是邓廷歌见过的最简单的一次试镜会。参加者只有他一个人。
包嘉树让他念一段台词就说好好好,当场拍板。邓廷歌刚刚投入情绪就被打断,又连忙和他继续闲聊。
太方便、太迅速了。他想,这就是有后台的好处么?这就是师兄能给我带来的好处么?
包嘉树说傻强这个角色就是你了,哈哈哈。闲聊之中他还说起华天也是《古道热肠》的投资方之一,还对邓廷歌提出了诸如好好干之类的常规要求。
告别之后,常欢也忍不住对邓廷歌背后的那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不能轻易放手啊,你这个好朋友可不得了。”
常欢在被他看破内心本质之后,愤然抛去人世面具,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跟他普及圈内常识。
“包嘉树这个人不一般,手里资源多人缘好,不过就是有一点,风流。上他的戏的女演员,很多都跟他睡过。”常欢说,“在圈子里也不算秘密了,包嘉树还会跟人分享交流心得。你可得当心点,别和他混得太近,被当成一类人就完了。”
邓廷歌说我有男……男朋友了。说完还十分紧张地抓抓鼻子。
常欢十分好笑地瞥他一眼,迅速切换模式:“有男朋友也不安全啊,男的也会被潜。就最近特别红那部古装悬疑偶像剧的导演,特别喜欢男孩子。尤其你这种长得帅身材好的,去年他……”
邓廷歌:“……欢姐,你简直是*百科。”
开车载他过桥,让他在某个高档小区下车,常欢探出个脑袋笑问:“你的‘好朋友’住这里啊?”
“嗯。”邓廷歌点头。
他在对常欢说出“男朋友”这个词的时候,心头很通透开阔,越想越觉得这个词真是太棒太美妙了。
回头冲常欢笑笑,邓廷歌很潇洒地并拢两指在眉前一挥:“欢姐,这是我们的秘密。”
常欢笑骂道:“大庭广众不要笑成这样!”
送罗恒秋回家的时候顺手把他的备用钥匙也拿走了。邓廷歌熟门熟路地上楼开门,屋子里窗帘都拉紧了,十分昏暗。
罗恒秋宿醉未醒,仍在睡觉。邓廷歌摸摸他额头,发觉有薄汗,便拿了毛巾帮他擦拭。擦到脖子时发现背上和胸前也沁出汗珠,干脆就给他脱了衣服,翻出睡衣准备换。
不说话也不生气的罗恒秋看上去很乖,邓廷歌给他脱衣服的时候他似乎醒了一阵,直直地盯着邓廷歌看。
他上身赤.裸坐在床上,眼神很茫然,像是刚从酣梦中苏醒的人一般还未清醒。仿佛仍旧被梦境所惑,罗恒秋看了邓廷歌一会,嘴角抽抽笑了,脑袋一垂,搭在邓廷歌肩上。
邓廷歌脱衣服的时候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更加紧张。
“师兄?你醒了吗?”他抚着罗恒秋的背部。光裸的背脊摸起来……有种让他很新鲜的舒适感,邓廷歌觉得自己也有些热了。
罗恒秋其实仍未清醒,也听不清身边人说的什么,模模糊糊应了句“好”。
说完之后他扭头蹭着邓廷歌的侧颈,鼻尖在邓廷歌耳垂下方摩擦,突然很低很低地发出无意义的笑声,温热的气流扑在邓廷歌的皮肤上。
邓廷歌全身僵硬,在罗恒秋吻上他下颚时更是抖了一下。
罗恒秋慢吞吞张开手臂,将身边的人抱在怀里,脑袋搁在他肩上,又睡着了。
“师师师师兄……?”邓廷歌轻轻拍他的肩膀,“你醒了没……”
没醒。而且拍不醒。
邓廷歌愣了一阵,学着罗恒秋抱他的姿势,托着罗恒秋的背让他尽量平稳地躺了下来。
他看了罗恒秋一会儿,像是忍不住,又像是带着万分期待,低头吻了吻他的眉间。邓廷歌此时心里全是说不出缘由的温柔,盖过了那些短暂的不快,此刻罗恒秋无论做过些什么,他都觉得自己能够谅解。
“师兄,你也是我的。”他轻声说。
罗恒秋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他头疼得厉害,在床上滚了几回才慢慢精神了一些。
扯扯身上的睡衣,又看看自己的房间。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时耳边听到客厅里传来很轻的说话声。
邓廷歌正在看电视上《久远》的宣传片和采访报道,抬头看到罗恒秋走出来,连忙站起来。
结果把瓜子壳洒了一地。
罗恒秋:“……”
邓廷歌连忙蹲下,一片片地从地毯里把壳子扒拉出来。
“……娱乐最前线的记者同时还采访到了我们备受关注的男主角邓廷歌。《久远》这个故事具有很深厚的历史内涵,我们不妨来听听年轻的演员们又是怎么理解那一段历史的……”
电视里外景主持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带着特效妆的邓廷歌站在她身边。那时他刚拍完自杀的戏份,顶着张一氧化碳中毒的死人脸兴高采烈地应主持人的要求,“跟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打招呼”。
邓廷歌抬头看罗恒秋,一只手不停地扒拉瓜子壳,一只手指指电视,有些羞涩:“那个是我。”
罗恒秋:“……我看到了。”
☆、第29章 查查资料
邓廷歌在等他醒来的时候给他做了点粥。
罗恒秋吃了两口,沉默了。
……非常难吃。
肉末虽然是现成的,但邓廷歌没放料酒之类的佐料,直接就往粥里扔;葱花煮得太久,姜丝切成了姜片,种种东西混在一起,吃起来滋味十分奇怪。罗恒秋实在是饿了,不想跟自己的肚子较劲,干脆从他手里抢过牛肉粒,倒进了粥碗里。
他没说话,邓廷歌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搬个椅子坐在他对面看他喝粥。
电视上又播了一遍《久远》的宣传片。光明灿烂的开端和沉郁晦涩的结尾像一对寓意明显的对比物。邓廷歌饰演的久远骑着自行车载杨春霞在田野里前行,杨春霞笑着回头,将手里的一束野花抛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朱白华的自行车上。朱白华抓住了,然后画面骤然一黑。再亮起来时,久远跪在台上低着头,浑身发抖。他颈上挂着大白板,人们从他背后走过,都要踹他一脚。邓廷歌的头发被剃去一半,是那种令人羞耻的阴阳头。
邓廷歌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在电视上看到的自己的大脸原来是一件那么尴尬的事情,他鲜少有露脸的机会,今天一下看了好几分钟,尴尬又害羞,好在现在坐的位置正好背对着,他只需要盯紧罗恒秋就行。罗恒秋偶尔会抬一抬头,瞥电视一眼。邓廷歌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没有,耳边听到广告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懊恼:方才还嫌采访太长,现在又觉得它太短了。
罗恒秋艰难地吃了半碗,实在吞不下去了,拿了罐果汁喝。
“你以后别做了。”他说,“太难吃了,叫外卖吧。”
邓廷歌眼神一闪,似乎有点受伤。
“……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罗恒秋看他眼神闪烁的样子,又气又心软,简直想揍人。他憋了一会儿主动开口。
邓廷歌十分镇定:“有句话叫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罗恒秋:“……你不需要做这种事情的。”
邓廷歌尴尬地动动嘴角,想以笑解围但又笑不出来的样子。他干脆站起来拿了罗恒秋的碗,看似要给他收拾东西。
罗恒秋慢吞吞又接了一句:“你早就抓住我的心了。”
邓廷歌:“……你从哪里学来的台词?”
罗恒秋一脸正经:“不记得了。”
邓廷歌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坐了下去,将那个勺子翻来翻去。
“师兄,我去见过包嘉树了。”他说,“他说的话和你讲的不一样。”
在和包嘉树告别的时候,包嘉树打量着他,笑着说你得好好给陈一平长脸,要不是他推荐你,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包嘉树见他一脸茫然和惊讶,顺着又说了几句话。
“你是钟幸他工作室的人对吧。钟幸他老友罗恒秋你认识不?就华天传媒的新管理者,他也跟我说过你。我想你小子可以啊,钟幸赞你,连钟幸的朋友也赞你。后来陈一平给我电话,三番四次地说你这个新人确实不错。我信他的,我跟陈一平认识好多年了。”
罗恒秋眨眨眼睛,把眼神飘到了电视上。电视上正在播广告,一个能煲粥的电饭锅。
“你真的威逼利诱罗嘉树了?”邓廷歌问。
罗恒秋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我这次没有威逼利诱,难保我下次就不会威逼利诱。”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直直盯着邓廷歌。
“你不是讨厌我帮你么,以后我就不帮了。”罗恒秋说,“你做什么都随便,你选什么剧组我都无所谓。你不喜欢我这样,我以后也懒得这样了。邓廷歌,我很少和人吵架,太累了。如果我们以后会因为这个问题纠结,干脆就算了吧。”
他说得平静,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却轻轻颤抖。
以退为进,这是谈判桌上的方式。他将它搬到饭桌上,用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味道。
邓廷歌立刻就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罗恒秋一觉醒来,直接把话题引到了分手上。
他猛地站起,手撑在饭桌上,脑子里尽是罗恒秋刚刚说的几句话。
“我现在不怪你了。”他紧张地说,“不用说这样的话……师兄,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不是否定这个,我们……我们可以商量出一个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