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位刚和您一起去体验雪上项目的宋小姐。”对方犹豫片刻,“我看她一个人在雪场,就问她是否在等您,她回答说很希望见到您。”
王邈回头看了眼宋爱儿,再次确认:“是和我一起的那位宋小姐?”
“是的,就是她。”
他脱掉了手上的厚手套,径直朝着对方所指的方向走去,步子迈得又宽又稳:“麻烦你带我见见她。”
宋爱儿在观光车上又靠了一小会儿才醒过来,她发觉王邈不见了。他抽身离开时,她已朦朦胧胧地察觉,还以为他只是下车和人交涉。司机大叔告诉她,王邈似乎跟着雪场的工作人员去见什么人。
她只是怔了几年,立即扶着门下车,一瘸一拐地踩在了雪地里。
因为受力不均,宋爱儿走过的地方,几乎有明显的一深一浅两个小窝。她走得很急,也很快,像是在赶着什么,生怕再迟上一年就会发生天大的事。好心的司机在后头喊了几声,声音似乎被融化在了风里,刚吹到她的耳边,就不见了踪影。
慢慢地,宋爱儿停住了步子。
视线里,王邈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背对着她,随意地低着头,正和一个年轻女孩说着话。那女孩有一对浅浅的酒窝,眼睛很大,鼻梁笔挺,如果不仔细看,仿佛是迎面走来的另一个宋爱儿。要是看得仔细了,仍有七八分的像。只是她的额头更饱满,笑起来淡淡的,永远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她含笑和王邈说着话,一句接一句,忽然就停住了声。
宋爱儿看着她,她也看着宋爱儿。
最后是王邈出声打破了僵局,他看了一眼含笑的女孩,又指了指宋爱儿,似乎与前者相识在前。
他就那么事不关己地指着宋爱儿,问女孩:“Freda,你认识她?”


第十一章 有什么永垂不朽
有那么一瞬,宋爱儿觉得这晶莹的世界变得寒冷了。风里的雪花仿佛被席卷着铺天盖地地向她扑来,落在她的发上、脸上和翘起的睫毛上。她伸手抹去那些雪花,然后慢慢地放下手。手指蜷曲着,指尖一滴接一滴地落着水。
宋衣露温柔地笑了笑:“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宋爱儿也笑,她和宋衣露其实是同年出生,严格来说,她只比她大了二十一天。少年时的宋衣露很少对她流露出这样温柔和善的笑意,后来她离开了宋家,这位小公主也全然没放在心上。
风与雪花的人生,各不相干。
宋爱儿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雪,才缓缓抬起头,笑吟吟的模样落在王邈眼底,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他听见她乐呵呵地答:“和男朋友来滑雪呀。”
“男朋友?”宋衣露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和自己说话的年轻男人,“王邈,是你吗?”
“你们认识。”王邈顿了顿,“是姐妹?”
“同父异母的姐妹。”宋衣露淡淡地答,说着,又笑了笑,“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从前和你说过的。”
王邈挑了挑眉毛,眼里看的却是僵在远处不动的宋爱儿:“这么巧?”
一片片的小雪花继续落在她的发上,宋爱儿深吸了一口气,冻得红红的鼻子里几乎是呛出一声勉强的笑来。她站在原地,忽然蹲下身,像个孩子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王邈,我的脚崴了。”
这种不顾场合的撒娇让并肩站着的王邈和宋衣露脸上都愣了一愣。
王邈垂着眼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慢慢地走过去,伸出那双有力的大手。宋衣露见状很快地转过头,鼻里哼出一声冷笑。
宋爱儿握住他的手,揪着他的衣角,很吃力地站起身。她把他的手攥得很紧,没有再放开。仿佛只要稍稍一松,他就会跑到那个女孩那里。
“很高兴遇见你呀,Alice.”宋衣露主动走上前,伸出一只手要握。
宋爱儿一手挽住王邈,笑容淡淡:“我也是,Freda.”
宋衣露的指尖只是沾了沾她的手,立即松开,毫无诚意却又客气得厉害。她转过头,对王邈笑了笑:“天不早了,你们继续玩。”
王邈的神色很温柔:“一个人住酒店?”
“嗯,刚从巴黎回来。”暮色里的宋衣露忽然回头,巧笑倩兮。
王邈勾了勾唇角:“不如一起回去吧。”
宋衣露看着王邈,眼底流露出默契的眼神。那是小公主才有的姿态,既轻快又带着一点矜持。她什么也没多说,甚至没多看一旁的宋爱儿一眼,只是点点头:“好啊。”
宋衣露住的是酒店,她和王邈住的是乡村小别墅,出了雪场便需分道扬镳。宋衣露想要请他喝咖啡,王邈看了一眼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宋爱儿,终于还是出声婉拒:“她脚受了伤,我看今天不太方便。”
宋衣露对于这个意外打扰他们的“第三者”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宋爱儿跟着他一起回乡村小别墅,一路上两人几乎没什么话。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他推开门,她起身去厨房系围裙给他做晚饭。王邈倚在厨房门边,静静地看着她低头垂手的背影,厨房只开了一盏暖红色的小灯,灯光流泻一地,时光仿佛就此停止了。
她在煲一个在北京时常做的汤,需要一点时间来耐心等待汤汁慢慢地入味。
王邈觉得此时此刻的宋爱儿是不讨人喜欢的。假如她稍稍聪明一点,便该知道对他这样的男人,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人前大大方方地笑,人后温温软软地哄,进退有度,让他挑不出错,而不是留下这样一个僵硬的背影给他。这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让两人的关系结束得比她和他预料得都早。
王邈不愿结束得太早,所以他主动挑起事端。宋爱儿正怔忪不宁地拿起一只汤勺要试汤,手腕猛然被人一抓,手指下意识地一松。“砰”一声,汤勺落在了地上,清脆的声响里汤汁溅了一地。那些汤汁溅到了王邈的家具裤上,颜色难看。
王邈踢了一脚汤勺,把它踢得远了些,身子挡在了她面前:“宋爱儿,咱们该好好地谈一谈吧?”
“谈什么?”
“你和Freda是姐妹?”他挑着眉毛问。
出乎他的意料,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淡淡地抬起眼,朝她看了看,眼神是空洞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王邈?”
反问句抛给了他,王邈皱眉:“我问你有没有姐妹时,你怎么不说出她?”
“追不着妹妹,拿姐姐解渴。这样的事,你也没提前告诉我呀,王少爷。”她笑着,反而难得地放松下来。
王邈看出来了,今晚的宋爱儿不一样,和从前他所认识的所有宋爱儿都不一样。他从她身边走过,取了只放在橱柜里的高脚杯,给自己倒满了红酒,这才轻松地坐在了沙发上,拍了拍一旁的坐垫:“坐吧,咱俩现在谈谈。”
他的眉角突突地跳着,口气却十分平和:“我看你对我不满也挺长时间了,现在跟我说说,你这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
宋爱儿知道他脾气不好,这时候他的表情越平静,心里窝的火也就越大。可是她不怕,她是真不怕,在看到宋衣露的那一刻,那一点疯劲就出来了。
宋爱儿想起蒋与榕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真是应了景,原来在这等着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是宋衣露,是另一个宋家的女孩?
宋爱儿觉得自己像是垂死的骆驼等着最后一根压死自己的稻草,那稻草总不落下来,骆驼就会抱着一丝苟存的希望,小心翼翼,既卑微又有那么点可笑。
现在,王邈把这根稻草亲手放在了她的心上。宋爱儿想,这是最后的结局。
“王少爷,你曾经追过又没追上的那个女孩,是Freda?”
王邈又开了一瓶红酒,垂着眉,既没吱声也无反应。
我宋爱儿于是点点头,又说:“她是我妹妹,同父异母,我们出生只隔了两三个月。我是私生女,她是宋家的正牌公主。宋家很有钱,虽然在你这样的人眼底,有钱得有限,不过总不至于一文不值。”
他开着红酒瓶的手顿了一顿,撩起眼皮看着灯下的她:“你想说什么,宋爱儿?”
宋爱儿仍是一脸平静:“Freda脾气很不好,又骄傲,不过对于比自己家世更显赫的男孩,倒是很亲昵。如果我没猜错,当初你追她的时候,压根儿没提过自己的身份。对吗,王少爷?”
“她和我们的关系很大?”
“当然,如果我不是长了一张这么像她的脸,咱们也走不到今天。”
王邈默然,宋爱儿很聪明,她至少猜出了这个开头的一半。一个偶然的机会,富家少爷在4S店遇到和自己的初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洗车女孩,一个挥金如土,一个爱钱如命;一个步步为营,一个不动声色;一个自以为被爱上,一个只是忽然生出兴趣想要逗弄。她和宋衣露长得很像,他记得宋衣露提起过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他找人调查后决定和她玩玩。
这些事,宋爱儿不傻,她全都一一地说出了。他的十指交叉,闲闲地握在膝上,等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宋爱儿却起身去给自己也拿了只高脚杯:“你喜欢上Freda是什么时候的事,一定是很久前了吧?我猜是十几岁时……那会儿你们都在国外念书?你追她的时候,没告诉她你家族的情况,就像那些男孩一样普普通通地追着。Freda拒绝了你吗?我猜也不是完全拒绝你,她一向很喜欢吊着人的胃口,让所有男孩都围着她转。所以她对你一定是像一位公主对着乞丐一般的亲切。后来有一天你告白,Freda兴趣懒懒地和你逛着街,走到街角时指着一个奢侈品店的橱窗对你说:‘我喜欢那只手袋’。这句话打断了你本来要出口的告白。”顿了顿,她几乎像只猫似的嘲讽地笑了一笑,“她后来有没有后悔死了?其实那天你运动服的兜里揣着的那张卡,把一整个点的手袋轻轻松松买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邈听得冷笑了一声:“这么了解你妹妹?”
“可是——就算这样,她还是你心头的那颗朱砂痣呀。”宋爱儿嘲讽地给自己倒满酒,“红酒醉不了人。”
“看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贪婪又卑微,把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王少爷?”
王邈淡淡地听她说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随你怎么想,宋爱儿。我不是那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和姑娘相处,我只要感觉最舒服的那个。”顿了顿,“你这样说,这样做,不过是把我推得越来越远,推回你妹妹的怀里去。”
“你不会。”
王邈几乎被她的笃定逗乐了。
宋爱儿只是垂着眼,慢吞吞地说下去:“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不会有人像我这样迁就你。”
他笑了一声:“宋爱儿,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把我王邈的名字往那一搁,就算是冰天雪地里的奥勒小城,也不会缺女孩追我。”
她听得几乎想笑,是呀,她处处奉迎,其实都是旁人能做到的事。只是王邈永远不会想到,有一件事,别的女孩不会做,不能做,也不敢做。只有她,她宋爱儿敢和人联起手,在温柔过后捅他狠狠的一刀。这一刀子落下,不死也去掉半条命。她忽然明白了蒋与榕这个人的险恶。这个人,算得多好,给了她一个握刀的理由,又送了她一份落刀的勇气。
蒋与榕把人心都看透了,他实在不用担心自己会临阵倒戈。
宋爱儿在微笑里忽然落下一滴眼泪。她在心里问自己:宋爱儿,你究竟……究竟要把自己弄入一个什么境地呢?
宋爱儿想起蒋与榕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真是应了景,原来在这等着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是宋衣露,是另一个宋家的女孩?
宋爱儿觉得自己像是垂死的骆驼等着最后一根压死自己的稻草,那稻草总不落下来,骆驼就会抱着一丝苟存的希望,小心翼翼,既卑微又有那么点可笑。
现在,王邈把这根稻草亲手放在了她的心上。宋爱儿想,这是最后的结局。
“王少爷,你曾经追过又没追上的那个女孩,是Freda?”
王邈又开了一瓶红酒,垂着眉,既没吱声也无反应。
我宋爱儿于是点点头,又说:“她是我妹妹,同父异母,我们出生只隔了两三个月。我是私生女,她是宋家的正牌公主。宋家很有钱,虽然在你这样的人眼底,有钱得有限,不过总不至于一文不值。”
他开着红酒瓶的手顿了一顿,撩起眼皮看着灯下的她:“你想说什么,宋爱儿?”
宋爱儿仍是一脸平静:“Freda脾气很不好,又骄傲,不过对于比自己家世更显赫的男孩,倒是很亲昵。如果我没猜错,当初你追她的时候,压根儿没提过自己的身份。对吗,王少爷?”
“她和我们的关系很大?”
“当然,如果我不是长了一张这么像她的脸,咱们也走不到今天。”
王邈默然,宋爱儿很聪明,她至少猜出了这个开头的一半。一个偶然的机会,富家少爷在4S店遇到和自己的初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洗车女孩,一个挥金如土,一个爱钱如命;一个步步为营,一个不动声色;一个自以为被爱上,一个只是忽然生出兴趣想要逗弄。她和宋衣露长得很像,他记得宋衣露提起过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他找人调查后决定和她玩玩。
这些事,宋爱儿不傻,她全都一一地说出了。他的十指交叉,闲闲地握在膝上,等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宋爱儿却起身去给自己也拿了只高脚杯:“你喜欢上Freda是什么时候的事,一定是很久前了吧?我猜是十几岁时……那会儿你们都在国外念书?你追她的时候,没告诉她你家族的情况,就像那些男孩一样普普通通地追着。Freda拒绝了你吗?我猜也不是完全拒绝你,她一向很喜欢吊着人的胃口,让所有男孩都围着她转。所以她对你一定是像一位公主对着乞丐一般的亲切。后来有一天你告白,Freda兴趣懒懒地和你逛着街,走到街角时指着一个奢侈品店的橱窗对你说:‘我喜欢那只手袋’。这句话打断了你本来要出口的告白。”顿了顿,她几乎像只猫似的嘲讽地笑了一笑,“她后来有没有后悔死了?其实那天你运动服的兜里揣着的那张卡,把一整个点的手袋轻轻松松买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邈听得冷笑了一声:“这么了解你妹妹?”
“可是——就算这样,她还是你心头的那颗朱砂痣呀。”宋爱儿嘲讽地给自己倒满酒,“红酒醉不了人。”
“看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贪婪又卑微,把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王少爷?”
王邈淡淡地听她说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随你怎么想,宋爱儿。我不是那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和姑娘相处,我只要感觉最舒服的那个。”顿了顿,“你这样说,这样做,不过是把我推得越来越远,推回你妹妹的怀里去。”
“你不会。”
王邈几乎被她的笃定逗乐了。
宋爱儿只是垂着眼,慢吞吞地说下去:“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不会有人像我这样迁就你。”
他笑了一声:“宋爱儿,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把我王邈的名字往那一搁,就算是冰天雪地里的奥勒小城,也不会缺女孩追我。”
她听得几乎想笑,是呀,她处处奉迎,其实都是旁人能做到的事。只是王邈永远不会想到,有一件事,别的女孩不会做,不能做,也不敢做。只有她,她宋爱儿敢和人联起手,在温柔过后捅他狠狠的一刀。这一刀子落下,不死也去掉半条命。她忽然明白了蒋与榕这个人的险恶。这个人,算得多好,给了她一个握刀的理由,又送了她一份落刀的勇气。
蒋与榕把人心都看透了,他实在不用担心自己会临阵倒戈。
宋爱儿在微笑里忽然落下一滴眼泪。她在心里问自己:宋爱儿,你究竟……究竟要把自己弄入一个什么境地呢?
晨起时宋爱儿才发现王邈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她昨晚喝了许多红酒,依稀记得自己推开房门,倒头就睡下了。没想到他还一个人清醒着。
宋爱儿拉开窗帘,外头的阳光一下子倾泻进来。她深吸一口气,踩着阳光慢慢地走到他跟前,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轻快口气:“醒了?”
王邈撑起头看她一眼,宋爱儿温柔的指尖抚摸上他的下巴,有点冰凉:“胡子都长了一圈,快刮刮去。”
他伸手抱住她,她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王邈亲着她的下巴,从下巴亲到鼻尖,再到眉心。宋爱儿始终是淡淡微笑着,不言不语。她想,这一场赌局,也许自己会比王邈输得少上那么一点点。只要少上那么一点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放在玻璃桌案上的手机忽然响起,宋爱儿替他去拿起,看到了那个说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熟悉的号码,她把手机递给他:“是Freda。”
王邈接过了,起身走到窗边去接电话。
她蜷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王邈对着宋衣露时总是带着一点柔声细语,好像在对自己心爱的小姑娘说话。她听他漫不经心地应着,不用看,也知道他唇角含着淡淡的笑的模样。
错了,全都错了,宋爱儿想。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尾是这么个结尾,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走下去。
王邈最后以一个简短的“嗯”结束了这通清晨的电话。宋爱儿从沙发上坐起身,等着听他说话。王邈把手机抛到了她怀里,随口说:“Freda约我们去滑雪。”
宋爱儿把他的手机默默地放好,没抬眼:“是约你去滑雪吧?”
他走上前,捏了捏她的脸:“忘记昨天的话了?把我推到别的女人怀里,没你什么好处,宋爱儿。”顿了顿,“对Freda好点,别发难。”
宋爱儿闭了闭眼,在阳光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到了雪场,换上装备的宋衣露早已等待他们许久。她照例打量了一眼宋爱儿,发觉宋爱儿的神情平常,眉毛弯弯,气色好得不得了,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继续打量着王邈,王邈也与她点头。
“昨晚睡得怎么样?”
“不错。”
“我在酒店一个人住,无聊得很。恨不得太阳早早地升起,明天早早地来到。”
王邈眯着眼,打量着阳光底下的宋衣露,好一会儿才懒懒蹦出一句话来:“男朋友没陪你一起来?”
“我忙着念书,跑秀,哪有时间交男友。”宋衣露也笑。
王邈没接她的话,一搂着宋爱儿的肩,向那边的雪道扬了扬下巴:“走吧。”
一路上宋爱儿只听着他们谈笑风生,等到了真正上装备时,她忽然插了一句:“我也滑。”
王邈以为她在开玩笑,有心想逗弄几句,想起宋衣露就在跟前,只好忍下了:“你脚踝受伤,滑不了。”
“睡了一晚,早好了。”她平平淡淡地答。王邈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温和平静地响起:“你在说真的,宋爱儿?”
“当然是真的。”宋爱儿笑眯眯地说,“都多少年没见Freda了,我这是要和我妹妹滑雪呢,王邈,你可不能拦着我们姐俩呀。”
王邈心平气和地退到一旁,大有一副要看着她演下去的阵势:“行。”
宋爱儿又转过身,笑吟吟地对着神色莫辨的宋衣露说:“我是头一回滑雪,又摔得狠,不像你,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这回滑雪你一定得让让我,Freda。”
宋衣露歪头笑了笑:“当然。”
因为崴了脚,宋爱儿没有穿着雪板去坐缆车,而是很不方便地抱着它。宋衣露穿着雪板,自如地走在道上,因为姿态悠然,更显得像一个雪场的常客。
缆车缓缓地上升,天是冰蓝的,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太阳在云层后,仿佛安静地俯览着一整个世间。宋爱儿紧紧地抱住雪板,生怕掉了似的,一边沉浸在这难得寂寞的气氛里。
等下了缆车,她把美景抛到了脑后,开始穿雪靴。因为崴了脚,宋爱儿穿得很吃力,咬着牙,一点点地穿好,却没办法保持平衡,还抱着雪板,更显笨拙。宋衣露没管她,先自行话滑了下边。一旁的王邈眼神安静,似乎是要看着她出洋相。
她没有出洋相,只是走得慢。抱着雪板下坡,每走一步都好似会摔倒,轻轻一动脚就是一滑。她索性扔掉了碍事的滑板,用雪杖戳着,让它自己滑下去。
宋衣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没说什么。
王邈似乎也准备发话,她却翘了翘唇角,勾出一个甜甜的笑来:“王少爷,你答应我的,不要插手,让我们姐俩自己滑一次。”
等穿好了雪板,上坡也很困难。上了一半,她就开始腿发软。她跌倒,抓着一旁教练的臂膀站起来,继续往上挪去。满身都是雪,头发上也是,脸上也是。可是擦干净那些雪珠,宋爱儿脸上平静如初升的朝阳。
宋衣露站在半道上,等着她一点点狼狈地手脚并用地爬上来。从头到尾,她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以一种傲慢的静默,享受着属于胜利者的愉悦。
宋爱儿的脸色毫无波动,只是在达到目的地后才对教练点了点头。教练满面忧色地给她做了讲解,这一次,宋爱儿听得很认真。因为王邈不会在后头护着她了,她跌倒时,也不会再有人伸出那样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如果她摔得太难看,只有看热闹和嘲笑的人。
“Are you sure?(你确定?)”教练最后一次追问。
宋爱儿看了一眼坡下白茫茫的雪,点头:“Of course.(没问题。)”
其实她一点儿也没听懂对方的指导,满脑子都是空的。站在破上时,什么交代也想不起。只会往下冲,遇到雪地有一点不平,就会失去平衡而倒下了。教练连忙赶过来再教了一次,宋爱儿一抬头,见到的却是宋爱儿远远地笑容。等她往下冲时,脚不会动了,似乎那雪板根本不是穿在她的脚上,完全没法控制,一动就倒。教练看出了宋爱儿的紧张,仍旧想中止这场滑雪,宋爱儿却扭扭头,用眼神鼓励对方放开自己。
没滑过雪的人是不是是都会不太轻松?宋爱儿想着,自己每坐一次都特别累,比摔倒累多了。好在摔在雪地上并不太痛,摔倒了爬起来,还能继续摔。
“重心在前,用脚的前掌压住雪板,最好是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前掌上。重心越往前,越有力,也越稳。”不知什么时候王邈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他就这么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道理宋爱儿也明白,可是无论如何,她似乎都无法放松让整个人向前倾,总觉得会往前栽跟头。一冲下来,想控制速度,人不自觉地会往后仰,一仰就起。
宋爱儿没有转头看他,一手撑住身下被压实的雪地,一边缓缓地起身。
她不想在王邈面前像只可笑的丑小鸭似的,一点也不想。
王邈的话是管用的,渐渐地她开始回过味来。
站直了冲不会摔,宋爱儿慢慢试着弯膝盖,重心又到后面去了。
她的脚崴了,只要一动,其实生疼。
宋衣露不会看不出,可是没留情。王邈似乎也在嘲笑着她的倔强。在第六次刹车时,宋爱儿好像忽然感到重量放在膝盖上时,能够重心往前,身体前倾,再试试,真是这样。她终于能自由地控制速度了。
宋衣露忽然在这时提出:“Alice,我们换条雪道试试吧。”
宋爱儿仰起头,在一片被雪板和雪杖溅起的飞雪中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宋衣露唇角带笑,弯弯的眉毛里也含着笑,转头一指更远处一条倾斜角将近八十度的雪道,轻描淡写地问着:“你说那条好不好,Alice?”
宋爱儿听后,终于转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两人身后的王邈。穿着滑雪服的王少爷站在一片晶莹雪白中,没什么反应,如同没听见宋衣露突如其来的刁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