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娆为拥有这样的表哥而自豪,在她看来,陆濯能保家卫国是本事,表哥擅长经商赚钱同样是本事,国库充盈靠得可不仅仅是百姓的田地赋税,各地商贾们也出了大力。

“表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京城,没在家里陪姨父姨母过节?”叙礼完毕,魏娆专心与表哥说话。

霍i看眼陆濯,笑道:“父亲母亲听闻表妹嫁得如意夫婿,十分高兴,只是她们要操持妹妹的婚事脱不开身,命我尽快将表妹的添妆送来,我今早刚到,准备元宵过后再送拜帖给你们的。”

魏娆脸一红,只觉得自己假成亲,不该收姨父姨母的添妆。

“大家坐吧。”霍i见陆濯等人还站着,笑着劝道。

落座之后,魏娆左边是陆濯,右边便是霍i。

霍i叫了小二来,请众人点菜。

“表公子远道而来,今晚我做东,算是替表公子洗尘。”陆濯示意霍i先。

霍i:“那就多谢世子了。”

他落落大方地点了几道招牌菜,魏娆、陆濯等人又添了一些。

陆家兄弟们人多,有的聊,魏娆难得见表哥一面,问了很多太原城那边的事,譬如姨父姨母的身体如何,表妹霍琳的婚事筹办的如何。

“可惜离得太远,我不能去喝表妹的喜酒。”魏娆很是惋惜道,娇艳诱人的红唇微微嘟了起来。

在血亲的表哥面前,魏娆不禁露出了一些小女儿的娇态。

霍i帮魏娆添了点茶水,目光守礼而温柔:“有机会总会见面的,不急一时。”说完,霍i看向陆濯那边,“世子要添茶吗?”

陆濯笑道:“我自己来。”

霍i便递茶过去,视线从陆濯俊美衿贵的脸上收回,垂眸吃菜,心中微苦。

先前表妹的名声因宫里的端午宴雪上加霜,他还抱了一丝期望,以为再等几年会有机会,没想到一场冲喜,竟让表妹嫁给了陆濯这等鹤立鸡群的顶级世家公子。亲眼看到陆濯本人,霍i心服口服,只愿陆濯会善待表妹,别叫表妹受委屈。

吃过晚饭,魏娆邀请霍i一道去赏灯。

霍i笑:“我还有约,就不去了。”

表兄妹能见面的次数太少,离开之时,魏娆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好几眼。

陆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魏娆,她在他面前要么虚伪假笑,要么不屑一顾,对戚仲恺的态度好一些,却也大方守礼,霍i是目前唯一令她露出女儿柔情的男人。

真的只是表兄妹吗?

霍i订了广兴楼的雅间却迟迟没有点菜,又恰好发现了从楼底下经过的魏娆,及时相邀,怎么看都像霍i预料到今晚魏娆可能会出门赏灯,刻意提前过来等候。

填饱了肚子,接下来就要赏灯了。

贺微雨想买花灯,魏娆与陆长宁陪着她去了灯铺前,魏娆也顺便挑了一盏小牛形状的花灯。

“大嫂怎么挑了这么一盏?”陆长宁奇怪问。

魏娆笑而不语。

三人重新回到陆濯五兄弟面前,陆濯突然对魏娆道:“我陪你单独逛逛吧。”

他眉眼温柔,魏娆一惊,陆濯这戏是不是演得太过头了?

陆长宁嘿嘿地起哄,拉着怔住的贺微雨与陆涯等人走开了。

魏娆这才狐疑地问陆濯:“有事吗?”

陆濯靠近她,抬手整理她背后的斗篷兜帽,在她耳边低语道:“皇上微服出宫,偶遇你我,要召见我们。”

魏娆震惊地看向四周,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元嘉帝身边的大太监康公公。

康公公常服打扮,但那份大太监的特殊气质,明显地将他与普通百姓区分了出来。

可是,元嘉帝召见他们做什么?

魏娆递给陆濯一个询问的眼神。

陆濯摇头,他也不知,刚刚康公公突然冒出来,叫他们过去。

康公公在前面带路,陆濯、魏娆默默地跟着,路过人多的地方,陆濯会将魏娆拉到身前,免得她被人撞到。夫妻恩爱的戏码,自然也要在皇上面前演一遍。

康公公一路来到了河边,那里停靠着一条处处可见的普通游船。

上了船,康公公挑起帘子,请夫妻俩进去。

陆濯先进,魏娆紧随其后。

船篷里的空间比外面瞧着宽敞很多,竟分成了内外两间,里面那间被帘子挡着,外间摆了一张茶桌,此时元嘉帝便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刚刚四十出头的元嘉帝穿了件黑色锦袍,面白无须,显得很是年轻。

“臣、臣妇拜见皇上。”陆濯、魏娆并肩跪了下去。

元嘉帝放下茶碗,笑道:“平身。”

魏娆双手提着裙摆,刚要起来,忽见里间的帘子底摆的细细流苏下,掩着一双红色缎面的绣鞋。

魏娆吃惊不小,难道元嘉帝微服出宫,是了猎艳?

窥探帝王的秘密可不是明智之举,魏娆迅速收回视线,垂眉顺目地站在陆濯一侧。

元嘉帝没怎么理会魏娆,关怀了一番陆濯的身体,伤势可痊愈什么的。

陆濯为护国而受伤,当皇上的关心一下,还显得他是个明君。

陆濯果然受宠若惊,一副马上替元嘉帝赴死都甘愿的忠臣模样。

魏娆看得想笑。

元嘉帝与陆濯说得差不多了,才看眼魏娆,交待陆濯道:“娆娆心怀大义,是个好姑娘,你切莫听信了外面的流言蜚语,辜负她一片善心。”

陆濯拱手道:“臣不敢。”

魏娆小媳妇似的帮腔道:“多谢皇上惦念,也请皇上放心,世子待我极好。”

元嘉帝笑了笑,放小夫妻俩继续赏灯去了。

陆濯扶魏娆上了岸。

载着帝王的小船缓缓地划走了,魏娆想到那双绣鞋,难免替远在西山行宫的母亲心生不平。

陆濯站在一旁,看魏娆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思忖。

第48章 048(私房话,世子还是不要打听...)

元宵节这天晚上, 英国公府几房人齐聚一堂,吃元宵、猜灯谜。

明早陆淙、陆泽就要动身了,二夫人、三夫人满脸的强颜欢笑。

“今晚还要出去逛吗?”英国公夫人问孙辈们。

陆淙笑道:“不去了, 看来看去也就那样, 等会儿我们约了大哥、二哥去亭中对月作诗。”

作诗?

魏娆正觉得稀奇,英国公夫人就拆穿了陆淙:“你肚子里才装了多少墨水, 我看你们是去喝酒还差不多!”

陆淙露出一口白牙。

二夫人红着眼圈嘱咐儿子道:“在自家随便你喝,到了边关可不许沾酒。”

陆淙顿觉头大,这些车轱辘话,母亲说得他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家宴一结束, 陆淙就叫上兄弟几个告退了, 最小的五公子陆澈也跟了去,被三夫人一顿叮咛。

英国公、四爷离席后, 英国公夫人对两个儿媳妇道:“行了, 你们也不用担心,李将军与咱们府上是世交, 老三老四待在李将军的麾下, 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 谁敢欺负他们?待个三年就回来了。”

二夫人、三夫人起身应诺。

英国公夫人瞥了眼小儿媳四夫人。

四夫人今晚格外沉默, 两位嫂子都心疼儿子要远行, 她却只觉得羡慕, 她也想与四爷生孩子, 得了儿子就让他效仿几位兄长勤学武艺保家卫国, 生了女儿,就让她像长宁一样无忧无虑、无病无灾地长大。

“好了, 府里挂了这么多花灯,咱们也去逛逛。”

英国公夫人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带头朝花园去了。

陆长宁不稀罕猜灯谜,拉着贺微雨去看哥哥们喝酒,她还想叫上魏娆,魏娆却不想凑小叔子们的热闹。昨晚陆涯几个盯着她发呆,陆濯凑过来挡住她,意思非常明显,越是这样,魏娆越要与小叔子们保持距离,免得陆濯又要怀疑她别有居心。

英国公夫人叫了魏娆与四夫人陪在她左右,没走多久,贺氏悄悄拉住魏娆的手,婆媳俩退到了后面。

“都别拘束,这么大的园子,大家分开逛逛吧。”英国公夫人注意到贺氏鬼鬼祟祟的样子,笑着道。

贺氏求之不得,也没叫丫鬟们跟着,单独带魏娆寻了个僻静的地方。

“母亲,您这是?”魏娆要被贺氏弄糊涂了。

贺氏笑了笑,悄声问道:“娆娆,年前守城要养伤,御医交待他不能圆房,年后守城都去神武军当差了,你们俩可有?”

这种事情,小辈不好主动向长辈开口,当婆婆的询问儿媳妇,却是再自然不过。

夜色为魏娆做了掩护,她低下头,羞答答地嗯了声。

贺氏高兴得直搓手:“圆了就好,圆了就好,咱们大房就守城一个,你们早点圆房,早点多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才好呢。”

魏娆只腼腆地拧帕子,心想贺氏的美梦注定要落空了,至少几年内贺氏都抱不到孙子的。

贺氏显然很期盼孙子,悄悄指点了魏娆好多容易受孕、容易生儿子的姿势饮食什么的。

魏娆左耳进右耳出,偶尔假意吃惊一下提个问题,显得她真的有在听。

婆媳私语了两三刻钟,贺氏说够了,心满意足地与魏娆分别,提前回去休息。

雅人喜欢猜灯谜,贺氏学问不够,便也不喜欢。

魏娆准备去找英国公夫人,沿着幽静的小路独自前行,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刻意压低的嘀咕。好奇心起,魏娆无声无息地靠近前方的树丛。

“二夫人、三夫人有什么可怜的,四夫人才可怜呢,嫁过来八年了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四爷可是老夫人唯一活着的儿子了,老夫人能眼睁睁看着四爷绝后?要我说啊,用不了多久,老夫人肯定会安排四爷纳妾。”

“国公府不是没有纳妾的规矩?”

“只说不许无故纳妾,四爷情况不同,纳妾是为了子嗣。”

魏娆皱眉,刚要过去训斥这两个胆大包天议论主子的小丫鬟,忽见另一道身影匆匆从对面的阴暗处离开了,就着附近高悬的花灯,瞧着竟像是四夫人!

四夫人好像被那话气哭了,掩面离去的方向比这一带更为偏僻。

魏娆担心四夫人,暂且丢下那两个丫鬟,快速去追四夫人。

为了避免引起其他人注意,害四夫人难堪,魏娆没敢跑得太快,一会儿走一会儿追的,过了好久,才在花园北侧的竹林里找到了四夫人的身影。寒冬时节,竹林荒芜凄凉,四夫人抱着一根粗竹,低泣得好不伤心。

魏娆退后几步,她想,四夫人心里难受,哭出来发泄发泄也好。

等四夫人的哭声慢慢地低下去,魏娆才轻声唤道:“四婶。”

四夫人吓了一跳,松开竹子转身,认出魏娆,四夫人飞快地擦干眼泪,难为情地偏着头道:“娆娆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魏娆安静等待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词,闻言用鞋尖点点地面,同样不好意思地道:“我才与母亲分开,想一个人来这边散散心,瞧见四婶跑过来,我怕四婶问我为何在此,便躲了起来,没想到……四婶,你怎么了,为何哭得这么伤心?”

她不能提两个小丫鬟的话,那样四夫人会更难受的。

四夫人见魏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好奇之下,竟没刚刚那么难堪了,而且,她已经被侄媳妇撞见过一次哭红眼睛,再多加一次,好像也没什么。

“这边如此荒僻,娆娆有什么心事吗?”四夫人也很关心魏娆,走过来,携了魏娆的手道。

魏娆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四夫人温柔道:“若是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只是以后万万不可一个人跑出来,你才嫁过来没多久,对这边不够熟悉,迷路了怎么办?”

魏娆感激道:“四婶对我真好。”

四夫人笑了笑,见魏娆说完又垂了脸,暂且不想离开的样子,四夫人不由地又关心了一句。

魏娆闻言,轻轻挣开四夫人的手,双手捧着脸背过去,难以启齿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母亲,她心急抱孙子,刚刚问我与世子可有圆房。”

四夫人先惊后笑,柔声道:“大嫂就守城一个孩子,心急也是情有可原,娆娆不用担心,你们这么年轻,很快就会怀上的。”

魏娆羞涩一笑,低着头道:“母亲也这么说,而且,母亲还传授了我一个据说非常灵验的办法,能保证我一年内必会怀上呢。”

四夫人心中一热,虽然因为四爷的腿疾,两人至今都没有做成真夫妻,可四爷都肯剃胡子了,说不定哪天就又愿意尝试了,如果她提前学会大嫂指点魏娆的这个办法,会不会也能顺利得子?

四夫人紧张地攥紧了手,她想问,又开不了口。

魏娆看着四夫人纠缠的手指,眼眸一转,突然关心地问四夫人:“四婶,您怎么又哭了?”

四夫人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可转念一想,如果她说出自己的烦恼,侄媳妇那么聪慧善良,定会把得子的秘方告诉她。

今晚竹林巧遇也算是缘分,侄媳妇都与她说贴己话了,她再瞒着,好像就生疏了。

因此,四夫人便把自己对二夫人、三夫人的羡慕说了出来,归根结底,还是她没有孩子。

话题打开了,魏娆顺势道:“四婶别急,我把母亲告诉我的办法说给你听,你回头试试,说不定就成了。”

四夫人压抑着激动道:“行,行吧,我都这把年纪了,再不试,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了。”

魏娆笑道:“四婶净胡说,您才二十六,哪里算老了。”

四夫人矜持地笑。

魏娆看看她,突然用一手拍了拍脸,羞赧道:“那办法,怪不好意思跟您开口的。”

四夫人亦觉得脸上发烫,不过,被那两个丫鬟一议论,反倒激出了四夫人不服输的劲儿,拉着魏娆又往里面走了走,最后停下来,低声道:“这里就咱们两个,娆娆尽管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魏娆嘟哝道:“那,那四叔若问起,您就说是祖母告诉您的,千万别扯出我来。”

四夫人耳根都红了:“我肯定不会说出你。”

昏暗暗只有一点点月光照明的竹林深处,魏娆靠近四夫人的耳朵,说出了她在小册子上看到的圆房之姿。

四夫人羞得要死了,那种事情,女人怎么能主动呢?

而且,她这么多年都不孕,不明真相的娘家母亲、老夫人都私底下提点过她,从来没听说还可以那样。

可是,四爷脸皮薄,试过几次都因为腿脚不便恼火放弃,若,若四爷不用动,换她来,说不定真的可以成功。

羞是羞的,但四夫人更想与四爷圆房,更想与四爷生孩子,更想与四爷一起养育孩子们长大。

“哎,说这个怪羞人的,四婶咱们快走吧。”魏娆扯扯四夫人的袖子,娇滴滴道。

四夫人心情正开朗,因为有了盼头,她丝毫不在意小丫鬟们的议论了,对魏娆,则充满了感激。

“娆娆,此法若成,你就是我与四爷的大恩人。”拦住魏娆,四夫人郑重地道。

魏娆可不敢居功,这个办法真能成,靠的也全是四夫人的勇气。

那样的姿势,魏娆不可能对任何男人做。

两人携手走出竹林,同行片刻,默契地分了路。

四夫人好像回朝晖堂了,魏娆正要原路返回,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突然从一棵老树后闪了出来。

魏娆见鬼似的看着陆濯:“你,你不是喝酒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陆濯看眼北侧的竹林,反问她:“四婶为何哭,你们在里面都说了什么?”

魏娆与四夫人所说,不可能告诉任何男人。

“私房话,世子最是守礼,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陆濯抿唇。

魏娆笑着从他身边走开了。

第49章 049(四爷四夫人小剧场,介意...)

朝晖堂。

四夫人回来的时候, 四爷刚洗完脚,正要躺下。

“这么快就散了?”既然撞上了,四爷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残腿, 坐在床边与妻子道。

灯光柔和, 四爷一身白色中衣,全身仿佛也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四夫人应了声, 开始拘谨。

她并不习惯面对这样的四爷。

成亲八年,两人同床而眠的次数却不多,每个月也就三五次。

事情还要从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说起。

四夫人出嫁前就知道四爷的身体情况了,国公府去提亲时也都交代得清清楚楚。要嫁给一位残了腿的英雄, 四夫人心里有一点介意, 可她也钦佩陆氏男儿的赤胆忠心,所以四夫人藏起了那点介意, 告诉父母她愿意嫁。

新婚当晚, 是她第一次见到四爷,四爷拄着拐杖掀的盖头, 对上他刚毅俊朗的脸庞, 四夫人一眼就喜欢上了。

喜欢归喜欢, 要圆房的时候她还是紧张的, 四爷的残腿碰到她, 四夫人有点怕, 四爷大概也能察觉她的僵硬, 那事就半途而废了。

后来相处久了些, 四夫人不再怕四爷的腿,可四爷行动不便, 又好面子,摔了跟头都不许她扶, 床笫间更容易自暴自弃,四夫人胆小,恪守立法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主动,这房就一直都没有圆成。

“不早了,睡吧。”

短暂的沉默后,四爷开口道。

四夫人点点头。

四爷躺下了,四夫人净面梳头,洗了脚,丫鬟们落灯退了出去,四夫人爬到床里侧,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夜晚静悄悄的,四夫人心跳快得异常。

今日元宵,所以四爷会来后宅过夜,接下来可能又要再等几天才来做做样子。

做这样的夫妻,四夫人并不恨四爷,她很清楚,四爷也喜欢她,也想要她,只是四爷太怕在她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与其留在这边两个人都睡不安稳,不如大家分开,各睡各的。

四夫人不恨,心里却有怨,如果四爷再勇敢一点,再把她当自家人一些,别顾忌那么多,两人早圆房了,或许也早有了孩子,果真如此,她怎么会度过那么多孤枕难眠的夜晚,怎么会被小丫鬟偷偷议论,怎么会流那么多的眼泪?

爱慕他,心疼他,埋怨他,又渴望他。

各种滋味儿在心头酝酿,四夫人哪里睡得着。

她翻个身,面朝自己的男人。

四爷背对她躺着,像每一个同眠的晚上。

那么近,伸手就能碰到了。

陆淙、陆泽、二夫人、三夫人的身影接连浮现眼前,两个小丫鬟夹杂同情嘲讽的话语响在耳边,四夫人闭上眼睛,突然掀开自己的被子钻到四爷的被窝,一把抱住了他。

四爷全身僵硬。

四夫人知道他还醒着,她紧紧地贴在他背后,一手伸过去摸他剃了胡子后重现英俊的刚毅脸庞:“四爷,母亲今晚找我说话了。”

四爷呼吸如风,心跳如鼓,这样的妻子就像一个跳窗而来的妖精,快要击溃他的理智。

他声音沙哑:“说了什么?”

四夫人脸烫烫的,额头抵着他宽厚的脊背:“祖母说,世子都成亲了,咱们当长辈的,子嗣上别输了他们小辈。”

四爷痛苦地闭上眼睛,都是他不好,叫她承担了子嗣的压力。

四爷也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她想试试。

四爷握住她的手,配合地转了过来,他托起妻子的脸,嘴唇火般灼烫。

这些从来都是水到渠成,困难的在后面。

少了大半条腿就少了支撑,四爷很难保持平衡。

以前的四夫人因为羞涩,只会傻傻地等,今晚她不等了,她按住想要压过来的四爷,换她来。

四爷难以置信地看着昏暗中的妻子:“秀芝!”

四夫人捂住他的嘴,颤着音道:“这是母亲教我的,你别说话。”

四爷握紧双拳,屋底下烧着的地龙温度似乎突然增高,热得他额头滚下了豆大的汗珠。

“秀芝!”她那么柔弱,那么的笨,力气小的简直是在变着法惩罚他,四爷再也忍不住,从齿缝里挤出她的名字,不顾她的惊呼与退缩,大手烙了上去。

元宵佳节,明月高挂。

主子们都睡下了,守夜的丫鬟滴翠熟练地打扫打扫房间,关上门也躺进了铺盖,只是还没有睡沉,突然被一阵破碎的抽泣声惊醒。滴翠侧耳倾听,的确是四夫人在哭,滴翠不安地坐了起来,是四爷又惹夫人伤心了吗?

若四爷离开了,滴翠还能进去安慰主子,现在却是万万不能的。

哭声持续了一阵,然后就消失了。

滴翠过问也不是,睡又睡不着,一颗心都替夫人煎熬。

到了三更天,滴翠又听到了夫人的哭声,这次哭得更久,好不可怜。

滴翠狠狠地咒骂了四爷一番。

坏四爷,臭四爷,总有一天要被夫人欺负回去才好!

第50章 050(我嫁了韩辽,只会比魏娆过...)

陆濯几个堂兄弟喝酒的地方, 选的是国公府花园内最高的松山,站在松山顶上,能俯瞰整片花园, 当时陆濯的位置, 恰好面朝北侧,瞥见了四夫人、魏娆在青石小道上相继经过的身影, 一个跑得匆忙,一个左右张望鬼鬼祟祟。

陆濯心中起疑,遂找个借口离开松山,一路追了上来。

陆濯看得出四夫人在哭, 魏娆既然追了进去, 无论抱着什么目的,肯定都会安慰四夫人, 所以陆濯只守在外面, 并没有跟进去,免得听到什么男子不该听的。

可陆濯没想到, 魏娆出来后竟然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四夫人是他的婶母,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被他们撞见哭泣两次了, 必然是出了大事。

“四婶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陆濯跟在魏娆身后, 低声追问。

魏娆停步, 转过身来。

皎洁的月光在陆濯俊美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清冷的光辉, 他眉峰微锁, 显然很在意这件事。

魏娆想了想, 隐晦地刺了他一把:“刚刚我在园中赏灯,听见两个小丫鬟议论四叔无子可能会纳妾之事, 我正要训斥她们,就发现四婶竟然也在附近, 被那些闲言碎语气哭了。”

陆濯闻言,脸色变得比这元宵之夜还要冷。

四叔有腿疾,四婶愿意嫁过来且任劳任怨地照顾四爷,陆濯等子侄无不敬重四婶,今日竟然被两个碎嘴的丫鬟议论。更让陆濯动怒的是,丫鬟们会碎嘴,说明陆家驭下不严,这一幕偏偏被魏娆撞见了。

看魏娆的神色,明显就是在利用此时嘲讽他。

陆濯转身就走。

魏娆淡淡地提醒道:“那两个丫鬟,一个眼睛很大很漂亮,嘴唇厚厚的,一个细长眼睛樱桃小嘴,今晚同时在园中值夜,世子稍微查对就能揪出来,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就是,可别再惊动了四婶。”

陆濯背对着她,冷冷道了句谢。

两人便分路而走了。

赏灯结束,魏娆先带碧桃回的松月堂,被柳芽告知,陆濯还没回来。

魏娆:“明日三公子、四公子离京,世子陪他们喝酒去了,你备上醒酒茶吧,以防世子要用。”

这样的节日,陆濯若不来后院过夜,便是打她的脸,他那样的伪君子,绝不会忘记这点。

柳芽自去安排。

魏娆换上练功服,去院中练剑,泡在桶里沐浴的时候,听见陆濯回来了。

“世子要用醒酒茶吗?”

“不必,备水吧。”

翌日国公府几房人都起得很早,魏娆与陆濯来到忠义堂的时候,人已到了一半。

陆淙、陆泽都换上了骑马服,并肩站在英国公面前,恭敬地聆听祖父训诫。

二夫人、三夫人红着眼圈默默地看着各自的儿子。

贺氏带着贺微雨过来了。

四爷、四夫人竟然是最后一波到的。

魏娆探究地看向四夫人,两人的视线在半空撞上,四夫人脸上一红,马上垂了下去,羞涩中又带着一丝异样的甜蜜。

魏娆暗暗吃惊,难道四夫人动作这么快,已经与四爷成就了好事?

魏娆再偷偷观察四爷,可惜四爷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不同,藏得滴水不漏的。

魏娆也不好一直观察,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这场离别之上。

陆濯就站在她旁边,他没有特意去看四爷四夫人,却把魏娆从探究到惊喜的细微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这让陆濯越发好奇魏娆究竟与四夫人说了什么,只是他也知道,他不能问,魏娆不会主动说。

好在知晓与否都没关系,只要魏娆没有恶意,四婶与四叔继续相敬如宾便可。

伴随着少年郎们纵马离去的轻快蹄声,英国公府的这场离别结束了。

元宵过后,魏娆的表哥霍i派人送来了拜帖。

魏娆已经与英国公夫人打过招呼了,霍i是魏娆的娘家亲戚,英国公夫人那么喜欢魏娆,当然高兴见他。

霍i仪表堂堂,来到京城顶级的勋贵之家也从容有度。他这次登门,除了代表父母给魏娆送添妆礼,还给英国公夫妻、贺氏、二房、三房、四房都带了礼物,皆是书画、茶酒等适合各房长辈的雅礼。

魏娆坐在英国公夫人身边,表哥这么出色,她也觉得有面子。

英国公夫人对霍i赞不绝口,还想留霍i在国公府小住几日。

霍i笑道:“老夫人的美意晚辈心领了,只是舍妹出嫁在即,今日给老夫人请了安,明日再陪外祖母说说话,晚辈就要回去了。”

如此,英国公夫人便不多留了。

魏娆请表哥到松月堂小坐,她为表妹霍琳准备了添妆,托表哥带过去。

霍i让小厮收好东西,这就要告辞了。

魏娆急道:“表哥连茶都没喝,怎么不多坐坐?”

霍i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表妹现在是国公府的少夫人,行事要更加谨慎小心,莫要予人话柄。”

说完,霍i叫表妹留步,他带着小厮走了。

魏娆这才意识到,表哥来去匆匆,是怕外人说表兄妹俩的闲话。

魏娆心里酸酸的,论起来,她与表哥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两三年见一面,去年外祖母过寿表哥又要打理京城的生意,兄妹俩才多见了几次,可表哥对她太好,有求必应,还处处为她着想,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这么好的哥哥,转眼又要天各一方。

霍i离开英国公府后,去自家的铺子看了看,逗留到后半晌,他骑马出城,前往外祖母的闲庄。

往常他来,外祖母定是眉开眼笑,舅母王氏也高兴见他,大表妹周慧珍矜持一些,小表妹周慧珠就像亲妹妹一样,围着他转来转去。

然而今日,霍i一跨进厅堂,就察觉到了不对,外祖母沉着脸,舅母耷拉着脑袋,大表妹周慧珍不在,小表妹周慧珠仿佛夹在外祖母与舅母之间,不知道该帮着哪边说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