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日上三竿,她才跟夫郎一起亲自去娄府接儿子回来。
林芽昨天一夜也没能睡好,翻来覆去的,有时候都以为昨晚的事情就是场梦,然后忽然惊醒。
早上起来的时候,贺眠提着行李伸手碰了碰他的眼底,“没睡好?”
林芽点点头,旁边陈云孟看着撇撇嘴,这要是换成他忽然变成沈家金贵的小少爷,估计也会一夜睡不着。
外头的鞭炮声响起,娄家已经到了,娄允笑着抬手抱抱林芽,“左右你我离的也不远,想见就能见到。”
那边男眷说话,这边陈夫子看向旁边的贺眠,提醒她,“给家里寄信了吗?”
因为鹿鸣书院事情繁多,陈夫子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往莲花县寄一次信,加上这回是林芽找到双亲,怎么着贺眠也应该修书一封告诉贺母贺父。
“写了写了,昨天晚上刚写好。”贺眠把怀里的信掏出来,厚厚一叠,她把林芽认亲的事情在信上讲的特别详细,包括昨天沈弦的指甲是什么颜色都写了。
熬到后半夜才写完,可想而知写了多少东西。
贺眠把“书”信递给陈夫子,“劳烦师姐帮我一起送回去。”
“就是顺路的事。”陈夫子将她的这封家“书”小心收好。
林芽临上马车之前,娄夫子走过来跟贺眠说,“沈家人多事杂,沈家主事情又多,你过去后多看着点林芽,要是有什么事,就过来娄府找我。”
她这个老师,虽无官衔在身,但放在京城也不是个摆设。
贺眠听她们话里话外都在担心林芽回沈府后吃亏,还懵了一瞬。
先不说沈府是芽芽的家,就光说芽芽那能叭叭的小嘴,能像吃亏的人?她们对芽芽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夫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沈翎过来,笑着朝娄夫子行了一礼,然后看向贺眠,“走吧。”
林芽被周氏扶上马车,同他一起坐在里面,见马车门帘被下人缓缓放下,心都紧了起来。
姐姐呢?
林芽伸手撩开车帘,看着贺眠就站在车下跟娄夫子说话才松了口气,像是怕她忽然不走了似的,轻声喊,“姐姐。”
周氏看着林芽的侧脸,再看看外头的贺眠,心里忽然有种感觉,若是贺眠不去沈家了,林芽肯定会从马车里下去。
妻主说的是,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太好了,好的不像堂姐弟,就连同父同母的亲姐弟都不一定能比的上。
“来了来了。”贺眠跟大家挥手告别,带着翠螺过去。
看着面前的马车跟前面骑在马上的沈翎,贺眠稍微迟疑了一瞬。
然后本以为要跟她一起骑马的沈翎,就眼睁睁的看着贺眠长腿一迈,也低头弯腰钻进了马车里,“?”
废话,她穿书的时候可没点亮骑马的技能。待会儿要是被马给后背上给撅下来,丢人了多尴尬。
马车里,跟林芽并肩坐着的周氏见贺眠进来也愣了一下。
他看贺眠动作特别自然熟稔的坐在林芽的另只手边,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出去。
怎么着,他是不是多余了?


第71章
林芽回沈府,对于沈家来说是件大事。
今个不仅老爷子坐在正厅里,就连大房二房也都来了,半边屁股挨着椅子上不停的伸头往外看,显得期待极了。
“钰儿这一丢就是十一年,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模样,在外头吃了多少苦。”二房抬起巾帕摁了摁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如今可算是回到家里来了。”
沈弦睨了他一眼,心说人都还没来他就已经开始演了起来,不去做戏子真是屈才了。
要说林芽被找回来,最高兴的就该是二房了。毕竟林芽是个男孩,将来这偌大的家业给谁还真说不准呢。
原本说好等沈翎两口子这次从边疆回京后就开始从旁支中挑选一个女孩养在身边认作继女,如今随着林芽回来,这事怕是又要搁置了,说不定黄了都有可能。
只要沈翎跟周氏两口子膝下无女,这家业大房跟大房都有那么点可能。
老大因自幼养在老爷子身边,心思还不太明显。可老二就不一样了,这两年不停的把女儿往生意场上带,让她有不懂的就去跟沈翎请教,意图不要太明显。
老爷子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情就不高兴,连带着今天情绪也不是很高,表情淡淡的,连装都懒得装。
他嫡系的东西,老二那个侧室生的也敢惦记。要怪都怪周氏肚皮不争气,生了个儿子丢了不说,往后还不愿意接着生了。
沈家娶他回来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替他沈家开枝散叶,连生都不能生,也不知道娶他干什么。
也就是沈翎不听话,她要是按自己的安排娶了他看中的那个贵少爷,说不定现在连嫡孙女都该成家了。
沈家如今家宅不宁,全怪周氏跟沈钰。但凡沈钰是个女孩,也不至于造成现在这幅局面。
好在也不是不能补救,等日后给沈钰说个懂经商会做生意的上门妻主就行,左右沈家的家业都要握在嫡系的手里。
老爷子端起茶盏刚品了口茶,就听到外面喧闹起来,说是小少爷回来了。
二房第一个站起来出去迎到大门口,连二房跟沈弦曹欣郁都去了,只有老爷子坐在正厅里没动过。
不就是回来了吗,可值得兴师动众的专门出去迎接?难道自己不过去,他就不进门吗?
刚回来就惯着,日后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等人都走完,老爷子将茶盏重重的磕在桌面上,震的全屋下人齐齐把头低下,没一个敢喘大气的。
“主子,何须这么生气。”老爷子的贴身侍从来青劝了一句,也只有来青这个跟随他几十年最了解他的人敢在这时候开口说话,“小少爷回府也不是坏事,总归是嫡系长孙,将来招个妻主进府,生下的也是我们沈家的血脉。”
来青不亏是老爷子的心腹,连他想的什么都知道。
“听说沈钰是从大门进来的?”老爷子拨动手里的佛珠,本欲平心静气,结果听着这檀木珠子相撞的声音,越听越烦躁,最后将佛珠递给来青,“罢了罢了,也就这一次。等进了府,还是要守沈府的规矩,毕竟是乡下来的,需要好好磨磨他的性子,可不能跟他爹一样。”
来青捧着佛珠说,“您是他祖父,这事自然能做的了主。”
主仆两人在正厅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沈府门口。
周氏从马车上先下来,伸手朝上去扶林芽。
周洛今年刚三十出头,年纪并不算大,但这些年因为跟着沈翎东奔西走,又因沈钰丢失忧虑过重,所以保养的并不如沈弦,眼角笑起来的时候已经有皱纹了,就连满头乌发站在明亮处仔细看,都能发现几根白头发。
林芽垂眸看他,对上周氏满是宠爱的目光心里莫名酸涩,眼睫落下将手搭在他干燥起茧的掌心里,慢慢攥紧。
其实刚才坐在马车里周氏并没有跟他说多少话,只是握着他的一只手攥在掌心里。
他可能是因为头回跟长大的儿子在这种狭小封闭的空间里相处,满腔的话都写在了眼睛里,愣是说不出来,就坐着听他跟贺眠闲聊。
“慢着点。”周氏生怕林芽摔着,像是对待珍玉似的,另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他。
二房抬眼看见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惊艳的抽了口气。当年周氏就是极好看的,要不然也不会迷的沈翎非他不娶,恨的老爷子骂他狐狸精。
如今的林芽比周氏当年更盛。那眉眼,那泪痣,撩起眼尾朝人看过来的时候,就跟带了勾子一样,叫人忍不住盯着他看。
最重要的是,听说林芽是在乡下长大的,可那从车上下来的感觉跟气质,并无半分粗鄙,一举一动都像是受过极好的教养,说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也不足为怪。
二房没忍住上前两步夸赞林芽,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沈弦看的直翻白眼,觉得二房那股子殷勤劲表现的太过明显,就周氏那个性子肯定不吃这套。
也就二房这样的才需要上前谄媚,像他就不同了,他可是沈钰的亲舅舅,才不屑也不想去做这事。
“小孩脸皮薄,二姐夫快别夸了。”周氏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是幅被人拍马屁拍满意了的神色。
他直接跟二房说,“二姐夫先前不是说屋里屏风颜色老旧吗,正好府里新到了一个黄花梨木的屏风,不如你就抬去用吧。”
二房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惊喜,圆润脸盘上的那双眼睛都亮了,更卖力的夸赞起林芽。
“?”原本以为周氏不吃这套的沈弦听傻眼了!
黄花梨木的屏风,周氏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送出去了?
库房里新到的东西沈弦当然知道,他从开始就相中那个屏风,觉得抽个时间跟老爷子提提,送他房里得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周氏因为两三句马屁送给二房了?
沈弦又恨又悔,肠子都青了!
其实周氏真不是个听了两句好话就上头的人,可是二房夸的是林芽!是他儿子!
周氏就觉得怎么听怎么顺耳,认为二房说的都是实话,他家钰儿就是哪哪都好。要不是觉得人多,他都想跟着附和几句。
往老爷子院里去的路上,周氏领着林芽走在前头,二房跟沈弦陪在旁边。而大房性子有些木讷,也不如二房会来事,所以跟在最后面。
沈翎叫上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贺眠,也带着她过去了。怎么说都是林芽的救命恩人,往后就住在沈府,该让父亲跟大家都见见的,认识认识脸,好方便以后在府里走动。
一群人从外头鱼贯而入,还没开口呢,坐在正厅的沈老爷子眉头就先皱了起来,觉得吵闹。
“父亲,钰儿回来了。”周氏其实也不待见老爷子,只不过今天高兴,懒得跟他在孩子面前计较。
沈翎走上前说,“钰儿旁边的孩子叫贺眠,莲花县贺家的嫡长女,也是多亏了她,钰儿才能回到我跟阿洛身边。”
老爷子从鼻腔里缓慢的“嗯”了一声,态度不明,眼睛根本没看贺眠这个恩人,而是落在林芽身上。
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这个孩子跟周氏年轻的时候长得太像了,不讨他喜欢。
见着现在的林芽,他仿佛就能想起当初沈翎非要娶周氏跟她顶撞闹僵的日子,整个人脊背都坐直了。
“回来就好。”老爷子语气平淡,抬手让来青端来一个铺着红布的托盘,上面放着中规中矩的见面礼,还不如曹欣郁及笄时给的多呢。
要是别的时候给这份礼物也不算寒酸,可今天是沈钰丢失十一年第一天回府的日子,老爷子给这点东西是想干什么?
要知道他的私库里可不缺好东西。
沈翎下颚微微绷紧,脸色显然没有刚才好看了。周氏眉头紧皱,想要发作又怕林芽刚回府会闹的不好看。
反倒是沈弦,眉毛微微挑起,薄唇朝上抿着。
礼物拿出来的时候,一屋子人也都知道了老爷子对林芽这个嫡孙的态度,在场的各位心里想法如何不知道,反正脸上全都挂着得体的笑,佯装没看出来。
沈弦说,“钰儿快收下吧,这是你祖父给你的。”
林芽眼皮跳动,扭头看了眼贺眠,表情天真,语气疑惑,“是给芽儿的吗?芽儿还以为这些东西仅是祖父拿来酬谢姐姐的呢。”
今天他要是把东西收下,忍了,日后就别想在老爷子面前再抬起头,在沈府里也别想真被人当成少爷看待。
这看着就是寻常送礼场面,其实则不然。屋里沈弦大房二房全都在,他们以后对林芽的态度,都会受今天的第一印象影响。
见他没上前收下东西,大家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动,像是等着看好戏似的。
林芽不收,是说明觉得老爷子送的东西太少了,连酬谢贺眠都不够。老爷子以为林芽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对方远不如他想的那么无知好糊弄。
“钰儿说的对,这些东西也就是你祖父用来酬谢贺眠的,不是给你的。”沈翎插话进来,“祖父那么疼你,怎么可能只给你这么点东西。对不对,父亲?”
老爷子捏着佛珠的指关节绷的发白,眼睛直直的看着林芽,过了好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从老爷子院里出去的时候,林芽眼睫煽动,语气怯生生的问周氏跟沈翎,“芽儿刚回沈家不懂规矩,刚才是不是惹祖父生气了?”
周氏见他自责起来,心疼的差点抱住他,“钰儿表现的很好,以后在自己家里不需要懂规矩。”
沈翎跟着附和,“就是,回家了还讲什么规矩,怎么高兴怎么来。”
于是第二天早上,原本等着林芽过来请安的老爷子都快等到晌午了也不见有人过来,气的摔了手中的茶盏。
其实原本林芽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直到看见贺眠过来找他吃早饭。
贺眠看他要出门,特别奇怪,“那么早你去哪儿?”
林芽说,“准备去给祖父请安。”
以前住贺府的时候,贺父从没让他早起去请过安,哪怕住在娄府也没有。
贺眠见林芽满脸写着“不情愿”三个字,就说,“不去,你以前没去请安他不是也起来了吗。”
“可是芽儿不去,祖父肯定又要不高兴了。”林芽话虽这么说,人却已经坐在贺眠旁边等着跟她一起吃早饭了。
他都能想象的出来老爷子见他没去时是什么表情。昨天当着那么些人的面他被自己噎了一顿不好当着沈翎的面发作,今个可不得借着早上的机会好好“教教”他规矩。
贺眠眼睛发亮的看着沈府下人端过来的丰富早饭,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今天不高兴就不高兴了。”
“?”林芽微怔,眼睛看着她。
贺眠接着说,“反正以后也不会多开心。”
芽芽刚回来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才不惯着他。
她嘴里咬着包子,声音含糊不清,“你回头跟他说你这没有请安的规矩,让他不习惯就多适应适应。”
老爷子听了这话怕是会气死!
贺眠才不管他高不高兴,但这个包子是真的香。
她给林芽也夹了个,卖力安利,“这个蟹黄馅的,特别香,快尝尝!”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第72章
老爷子摔了茶盏后,来青上前安抚他说,“主子别生气,伤身。再说虽然沈钰少爷没来,但欣郁少爷不是来了吗。”
这些年曹欣郁住在沈府,每天雷打不动的来跟他请安,无论酷暑严寒都没缺过。
毕竟将来男子出嫁到了别人家里,早上起来给长辈请安是必须的。
“也就是他这个乡下来的没规没矩,哪里能跟欣郁比。”老爷子冷眼看着下人收拾地上破碎的茶盏,面无表情的拨动手里的佛珠。
曹欣郁坐在一旁,闻言开口说,“外祖父,沈钰刚回府,不懂这些很正常。”
“不懂规矩就更应该好好学习,免得以后出去闹出什么笑话,丢了沈家的人,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老爷子眉头紧皱,嘴角下撇,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欣郁,你替我去涌溪院看看他这个时辰在做什么,是不是还没起?”
曹欣郁起身行了一礼,颔首福身说,“是。”
在礼数方面,曹欣郁挑不出半分错处,毕竟他从小就被沈弦请来的老师严厉教导,包括坐姿跟走路的姿势,都有细致的要求。
出了老爷子的院子,曹欣郁才放下端起来的胳膊,扭头问雀舌,“东西拿上了吗?”
东西?什么东西?
雀舌微楞,“是要奴去拿根藤条吗?”
他呐呐说,“少爷,小少爷怎么说都是家主的嫡长子,老太爷的嫡孙,咱们就算是得了老太爷的话,也不能见面第一天就抽他一顿吧。”
不过可以用言语羞辱他!
让他知道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应该是什么样的,把他贬到泥里,看他臊不臊的慌!
雀舌蠢蠢欲动的,晨曦下,小脸仿佛都带着蓬勃的干劲。
曹欣郁,“……?”
曹欣郁深吸口气,缓声说,“我指的是牛乳糖。”
他要藤条干什么?
为什么要抽沈钰?
曹欣郁有时候实在不明白雀舌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雀舌是在父亲身边养大的,这两年才送到他身边,说是将来跟他一起陪嫁出去。人倒是挺勤快忠心的,就是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前好像还能凑合,自从得知沈钰找到后,他就隔三差五的犯抽。
“原来是拿牛乳糖啊。”雀舌略表遗憾,随后又打起精神,“少爷一定是想先跟小少爷处好关系对不对?”
表面兄弟,背后敌人,他都懂得。
雀舌觉得还是少爷心机更盛一筹,像他的方法就太直接了,还是婉转点好,毕竟软刀子伤人才更疼。
雀舌自我感觉明白少爷的心意后,高高兴兴的回院子里取盒子,曹欣郁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太阳穴突突跳动,想着是不是该抽空给他安排个大夫看看脑子?
毕竟主仆情谊还是在的,自己总不会因为他有脑疾就嫌弃他。
曹欣郁等雀舌取来放着牛乳糖的盒子后才往涌溪院去。
他到的时候,贺眠跟林芽正在吃饭。
曹欣郁想起气的打翻茶盏的外祖父,再看看面前这满桌子的丰盛餐点,一时有些语塞,毕竟这种情况在沈府史无前例,“你倒是会享受,安都不请,就自己先用起饭了。”
贺眠筷子正准备落在最后一个蟹黄包上,闻言抬头看他,“那不然呢?你要不要也来点?”
“不用。”曹欣郁语气冷淡。
贺眠也就是客气客气,几乎是曹欣郁前脚话音刚落,后脚她就毫不客气的夹起最后一个蟹黄包整个塞进嘴里。
嗯,好吃。
曹欣郁,“……”
“表哥。”林芽让绿雪给曹欣郁搬了把椅子,目露担忧,轻声细语的问,“祖父在等芽儿去请安吗?”
他面上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手指放下原本捏着的勺子,“可芽儿以前也没请过安,叔父疼芽儿,舍不得芽儿早起,所以不知道祖父原来在等芽儿。”
“懒就直说。”曹欣郁神色淡淡的,看着有些高冷,他给雀舌使了个眼色,“给你的。”
林芽微楞,就看见曹欣郁身后的小侍捧着个精致的盒子走到自己面前。
“这是?”盒子看起来也不大,里面最多放个书本什么的。莫非是祖父让曹欣郁过来教他规矩?
贺眠也好奇的探头看,伸手打开盒子,就看见里面放着个漂亮的琉璃盘,里头盛放的也不是家规,而是牛乳糖。
“这是给芽儿的?”林芽看向曹欣郁,语气有些惊喜。
曹欣郁是沈弦的儿子,林芽本以为这个表哥对他应该没有好脸色,谁知道真见着人了竟跟想的不一样。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最普通的牛乳糖,”曹欣郁一副自己看不上的模样,“街上随手都能买到,不值钱,你要是喜欢就吃,不喜欢就扔。”
他每说一句话,雀舌就多看他一眼,仿佛之前舍不得吃牛乳糖的人不是面前坐着的这个似的。
托贺眠的福,林芽吃过不少以前没见过的好东西,尤其是刚打开盒子就能闻到那股子浓郁的奶香味,跟街上随手就能买到的劣质奶糖不同,所以便知道这牛乳糖不像曹欣郁说的那样不值钱。
他捏了一颗塞嘴里,眼睛高兴的眯了起来,“芽儿喜欢,只要表哥送的,芽儿就喜欢。”
曹欣郁耷拉眼皮看着自己的指甲“嗯”了一声,像是不甚在意,余光却关注着林芽的小表情,心里轻哼,果然跟小时候一样贪吃。
昨个初见,曹欣郁就觉得他变了许多,小时候面团子一样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没了,如今的瓜子脸小巧精致,十分陌生,人也比以前长高了不少,完全没了小时候的影子。
他那时心里略感失落,觉得自己记忆里的那个药罐子小表弟没了,如今回来的就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直到现在看见他鼓着一边脸颊化着嘴里的牛乳糖,带着光的眼睛弯弯的看着他,曹欣郁的心才像是落到实处。
“你们吃吧,我回去了。”曹欣郁还没用饭,如今坐在饭香十足的桌子前,既搁不下面子就地吃饭,也不想自己饿着。
尤其是那个叫贺眠的,完全不拿她自己当外人,吃完最后一个蟹黄包又喝了碗粥,自己跟沈钰说话的时候,她那个嘴就没停过,丝毫不顾及她在旁边面前的形象。
林芽起身送他,曹欣郁这个时辰过来肯定是老爷子的意思,可他除了刚来时说了那么一句,往后就没再提过。
看着那走远的颀长身影,林芽眼里带笑,滚动嘴里的牛乳糖,甜意顺着舌尖滑到心底。
奶味醇香,特别好吃。
出了涌溪院,雀舌皱巴着脸,总觉得他跟少爷过来好像忘了什么事?
都等曹欣郁吃完早饭了,雀舌才一拍脑门想起来。
他们把老太爷交代的事情给忘了啊!
曹欣郁离开后,林芽坐在桌子前数了数琉璃盘里的牛乳糖,差不多有十颗左右,个个圆润如珍珠,光看着就很有食欲。
林芽品着嘴里的甜味,扭头看靠在椅背上摸肚子的人。
贺眠明显吃撑了,现在姿态十分放松,就跟只吃撑了开始晒肚皮的猫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摸两把。
他眨巴两下眼睛问,“姐姐吃糖吗?特别甜。”
其实贺眠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可能是现代糖精吃多了,这里再甜的糕点在她嘴里都觉得差了点味道。
可芽芽说特别好吃。
贺眠迟疑了一下,“那我尝尝。”
林芽从琉璃盘里捏了一颗牛乳糖,看着贺眠刚吃过饭后格外红润的唇,眸光闪烁,呼吸发紧,示意她凑近些,“姐姐再近些,芽儿够不到。”
“我吃太饱了,不想动。”贺眠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坐直了,上身前倾,等林芽投喂。
心里估摸着味道肯定也就那样。
林芽挪动身下椅子,离贺眠近了些。结果贺眠刚张开嘴,林芽就突然把糖往他自己嘴里一塞。
好家伙!
贺眠看的目瞪口呆,芽芽学坏了!
还没等她吃惊完,就又看见林芽忽然身体前倾眼睫轻颤,仰头吻在她微张的唇上。
几乎在唇瓣相贴的那一瞬间,贺眠就嗅到一股子奶香味,呼吸瞬间凝滞,眼睛睁圆,心脏都漏跳几拍,原本随意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慢慢收缩攥紧。
林芽仰头吻贺眠,舌尖推动嘴里的牛乳糖,送进她嘴里,随后分开直身坐回去。
他脸色绯红,眼睛明亮的看着她,轻声问,“姐姐喜欢吗?”
“嗯,”贺眠滑动嘴里的牛乳糖,不自觉的吞咽唾沫,“糖还不错。”
她肯定的点点头,“很甜,奶香十足。”
听贺眠对牛乳糖赞不绝口,半分没提到别的,林芽略显失落的又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眼睫落下,看着自己的指尖慢慢化着。
对于曹欣郁这个表哥,林芽没有半点记忆。可既然他送了东西主动示好,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的反送点什么回去呢?
林芽想的专注,没看见旁边贺眠借着抬手摸鼻子的动作,舔了舔嘴唇,“芽芽。”
她轻声喊他。
林芽疑惑的扭头,贺眠说,“要不,你再给我一颗呗。”
他反应有点懵,把盒子推过去,“姐姐要吃直接拿便是,芽儿的便是姐姐的。”
“不是这种,就那种,”贺眠摇摇头,两根食指对着戳了戳,又比划似的指了指两人的唇,“刚才那种。”
林芽装傻,眨巴两下眼睛,指尖攥紧,“哪种?芽儿看不懂呢。”
平时那么机灵的人,怎么忽然笨了呢!
贺眠到现在心跳还是有些快,觉得急需芽芽嘴里的“速效救心丸”,没忍住亲自示范,捏起一颗牛乳糖塞他嘴里,然后身子前倾,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眼睛期待的看着他,小声说,“就这种。”
再给我一次。


第73章
贺眠含着糖刚走,周氏便来了,看见屋里就林芽一人还挺奇怪,“眠儿呢?下人不是说她过来陪你吃饭了吗。”
要不是想着有贺眠陪林芽能让他尽快适应新环境,周氏一早就过来跟儿子一起用饭了,正好借机培养培养父子之情。
“姐姐去娄府了。”林芽加快的心跳刚刚平息,脸上的红色还没褪完,声音听起来有些缓慢,显得特别的文静乖巧。
贺眠不是考完春闱就没事了,眼见着即将放榜,她要面临的还有殿试,所以去娄府跟娄夫子接着学习去了。
“倒是个上进的孩子。”周氏坐下,找话题跟林芽聊天,“饭菜可还可口?要是不喜欢,下顿就换个厨子,或者你喜欢吃什么样的跟爹爹说,爹爹让人给你做。”
林芽倒是不怎么挑食,更何况来京城后在娄夫子家里住了那么久,也适应了这边的饭菜口味,“很好吃,芽儿跟姐姐都很喜欢。”
“喜欢就好。”周氏点点头,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就又沉默下来。
面对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周氏显得比林芽还要局促拘谨,手摸摸衣服,搜肠刮肚的找年轻人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
可他这些年也不久居京城,对于京中流行什么还真不清楚。
周氏出身武馆,自幼跟着母亲习武,年轻时活的相当糙,跟面前小脸能掐出水的林芽就不是一个性格。
他那时候喜欢的都是蹴鞠,骑马,打猎,根本都不用想周氏就知道,自幼身体不好的儿子肯定对这些不感兴趣。
周氏想跟林芽亲近,又苦于没有话题,一时间可愁死了他这个老父亲。
总不能为了讨儿子喜欢,给他空手打套拳吧?
万一吓着他,以后再也不跟自己亲近,周氏死的心都有了。
今个为了从外表上跟林芽展现自己慈父的形象,周氏穿的衣裙都比平时繁琐复杂的多,颜色也偏向鲜亮温柔一些。
林芽还想着刚才的吻,周氏没找到合适的话题,一时间屋里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直到看见沈翎过来周氏才觉得救星来了。
沈翎见夫郎两眼发光的看着自己,尤其是他今天还打扮的特别好看,哪怕是“老妻老夫”了,还是没忍住看着他,呼吸微微发烫,“阿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