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笙像是不知道陈夫郎的意思似的,也没表现的太过于刻意,只是胸口的那颗心慢慢落到肚子里,觉得稳了。
只要陈夫郎同意,那她跟陈云孟的事就成了十之八九,等她成了陈家人,就不信娄夫子还绷着。
贡士跟举人可不同,排名越靠前将来出人头地的机会越大,也就越有可能进三甲。
这就是为么么沈蓉笙费尽心思的原因,她觉得有时候做人不能太像李绫那样规规矩矩,多少要有点心眼。
至于贺眠……
呵,就她那个勉强挂在桂榜尾巴上的水平,还指望考中贡士进入三甲?
梦里倒是可以想想。
这两日沈蓉笙去书房的时间不多,丝毫不知道贺眠被林芽缠着解九连环的事情。
“最后一次了。”贺眠伸出食指,苦着脸,一副被榨干的模样,“再多就真没了。”
知道的能听懂贺眠说的是她所剩不多的耐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林芽说着么么乱七八糟的呢。
贺眠本以为那天解开九连环就没事了,谁知道林芽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解开这个还有那一个。
她耐心本来就不多,全都留给林芽了。
“现在都二月份了,再过几天可就春闱了,”贺眠嘴上虽嘀嘀咕咕的,手里解环的动作却不停,“下次你要是再拿哭威胁我——”
林芽眨巴眼睛看着贺眠,她抬头看他一眼,轻哼一声别开脸,语气轻快欠揍,“我就闭上眼睛当做看不见!”
你哭任你哭,我不仅瞎还聋。
“没了,就这一个了。”林芽说,“姐姐最好了,肯定能帮芽儿解开。”
她手里拿着的这个是娄夫子半年前刚解开的。
娄允那天看见他把九连环解开后惊诧的眼睛都直了。
反倒是陈云孟,不仅没解开九连环还不知道拿么么把环全都砍断了,好好的九连环被弄的支离破碎,他还美其名曰,“解开了。”
娄允沉默了半晌儿,哪怕是自家亲戚,他也没舍得再把九连环给他。
好歹都是自家祖母喜欢的东西,娄允不想被人给糟蹋了。
“芽芽若是有兴趣,不如再往上试着解一下这些。”娄允把九连环按照娄夫子解开的顺序分了难度等级,最难的便是娄夫子现在在解的那个,稍微次一点的就是贺眠在解开的这个了。
“我帮你解开有么么用,你自己又不会。”贺眠手指一动,“啪”的下清脆声响,最后一环解开。
她看向林芽,很是轻松,掌心摊开朝他递过去,“给。”


第62章
“这才半日,你就解开了?”娄允惊诧的看着桌上的九连环,再抬眸看向林芽时的眼神都变了,“芽芽,你好厉害啊。”
当初祖母解这个解了小半个月呢,这要是被她知道后浪如此凶猛,她这个前浪怕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娄允扶着桌子坐下,目露钦佩,端起茶盏压压惊,“你倒是可以试着去解一下祖母手里的九连环。”
林芽摇摇头,笑,“芽儿倒是没有那么厉害,其实是姐姐解开的。”
“姐姐?”娄允愣了下,试探性的问,“贺眠?”
府上新来的三个举人他都远远的见过,能被林芽叫姐姐的,想来只有贺眠一人。
“没看出来贺举人还是这方面的高手。”娄允喝了口茶,来了兴趣,“我现在倒是想看看她能花多长时间解开祖母手里的九连环了。”
娄允说做就做,中午便去娄夫子那儿,将手里的九连环给她看。
娄夫子颇为欣慰的端起茶,笑呵呵的说,“允允近日长进不少啊,把这个都解开了,快赶上祖母了。”
“祖母说错了,这可不是我解开的,是咱们府上的贺举人解的。”娄允目露得意,一副“你没想到吧”的表情,“人家只花了半日的功夫。”
谁让平时祖母总要跟他比着解九连环呢,这会儿碰到对手了吧。跟他比算什么,要比就去跟那个贺眠比。
“你说是谁解开的?”娄夫子喝茶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
娄允笑,“是贺举人,贺眠。”
贺眠解开的!
她还有这个本事?
“你别是蒙我的吧。”娄夫子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娄允刚才看见林芽把解开的九连环拿过来的时候。她把茶盏放下,拿起桌上被解开的九连环眯着眼睛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
该不会是拿小锯子给她锯开了吧?
毕竟贺眠看起来不像是会玩这个的人。
娄允说,“祖母若是不信,不如用您那个还没解开的九连环去试试她。”
这倒是个好主意。
娄夫子半年前新得了一个九连环,特别复杂,她闲着没事就会摆弄两下,奈何至今没有丝毫进展。
她这辈子解开的九连环不计其数,各种难度的都有,还是头回碰着这么棘手的。
娄夫子原本想着自己这把年纪,能在入土之前解开也就无憾了,谁成想峰回路转,贺眠竟然也会解这个。
会吃,会玩,也懂学习,合她胃口。
娄夫子心情大好,将九连环放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孩子有点意思。”
看她一副特别满意的样子,娄允故意揶揄她,“可我不是听祖父说,祖母您最看好的学子是沈举人吗?”
而且看叔父的意思,也有意想把云孟许给沈蓉笙。
“看好归看好,喜欢归喜欢。”娄夫子摆摆手,分的很清楚,“这是两码事,不一样。”
看好的不一定就喜欢。
像沈蓉笙,勤奋努力有心机会来事,将来绝对不会太差。可这样的孩子娄夫子看好归好看,但却喜欢不起来。
至于贺眠,底下差不上道说话能噎死个人,但她口味爱好却跟自己相同,娄夫子跟她相处的就很契合,免不得对她印象改观。
因为上回沈蓉笙熬到大半夜娄夫子也没对她另眼相待,这几日她倒是跟李绫一样,到点就回去休息。
所以晚上娄夫子再过来书房的时候,里头依旧只有贺眠一人,边吃花生米边看书,十分享受。
娄夫子看的心痒,没忍住推门进去。
看见是她,贺眠没有丝毫意外,伸手把自己的花生米从包袱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继续低头看书,连句多余的话跟眼神都没有,敷衍的不行。
她算是看出来了,娄夫子天天晚上不是来看书的,而是来蹭花生米的。
娄夫子不满的轻哼一声,没跟平时一样坐在自己的书桌后面,而是拉了把椅子坐在贺眠对面,抬手轻叩桌面,迎着她疑惑的目光把另只手里握着的九连环放在她面前,用下巴指了指,“听说你会解这个?”
又来!怎么连娄夫子也有。
贺眠现在看见九连环就头疼,脸都皱巴了起来,怎么不仅芽芽爱玩这个,连娄夫子都喜欢?
难道九连环老少皆宜,京城人都爱玩?
“不解了,”贺眠直接拒绝,反正娄夫子又不会哭,她把自己压在书底下的一张纸抖落给娄夫子看,“都倒计时了,没时间。”
贺眠给自己列了个春闱倒计时表,离开考日子近的日期都被她用红笔标出来,加红加粗,以示紧迫感。
每过完一天,她就划掉一个日子,现在数数,也就只剩下五天了。
“等我考完再说。”贺眠把纸收回来,接着低头看书,嘴里嘀咕着,“我这要是考不上贡士,怎么留在京城给芽芽找家人。”
她倒不是想出人头地非要当官,只是不当官没有权力怎么找人?
娄夫子微微一怔,眼里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你跟沈蓉笙一点都不一样。”
和陈夫子倒是有些像,怪不得她那么喜欢这孩子。
只是现在告诉贺眠林芽的家人是谁不是帮她,而是在给两个孩子凭添麻烦,不过
“我也不让你白解,”娄夫子沉吟了一瞬,看向贺眠的目光认真严肃,跟平时笑呵呵的模样完全不同,“你要是真能解开,我收你做弟子,怎么样?”
贺眠疑惑的抬头看着娄夫子,跟她掰了掰关系,“陈夫子是您的弟子,如果您收我当弟子的话?”
“没错,那你跟她就是平辈了。以后再见到你以前的夫子叫她师姐就行。”娄夫子笑,“至于沈蓉笙这些小辈,见到你还得喊一声师姑呢。”
师姑?!!
贺眠腰背不自觉的挺直,眼睛慢慢亮起来,这个称呼
她、喜、欢!
弟子不弟子的没什么,她主要是想认下沈蓉笙这个师侄女。
“您说话算话?”贺眠把笔放下,狐疑的盯着娄夫子,再次确认这话的真假,“我读书没您多,您可不能骗我。”
娄夫子被贺眠最后无意识的那句马屁给哄高兴了,一下子笑出来,“不骗你,只要你能解出来,我就认你做我最后一个学生。”
“但是——”
娄夫子眸光闪烁,故意加了个前提,增加拜师难度,缓缓摇头,“只有今晚解开才算数,过了子时都不行。”
娄夫子对外声称年龄大身体不好没有精力再教旁人,但关门弟子可不算旁人,那是自家人。
老师教学生,天经地义。
她喜欢贺眠这个孩子,今天也算是递给她一个机会,只要她能解开这九连环,自己说话算话,再多收她一个关门弟子就是。
回头关于春闱的考卷给她指点一二,权当是吃她这么些天的花生米给的报酬了。
而且从亥时中到子时末,留给贺眠的时间只有一个半时辰,如果她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自己小半年都没做到的事情,这个徒弟她收的也不亏。
贺眠摸过九连环,精神的不行,“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来劲了。”
就算冲着让沈蓉笙以后见面乖乖叫她一声师姑,这九连环哪怕打死陈云孟,她都必须得解开!
要是几天前,贺眠可能还觉得九连环摸着手生,可这两天芽芽总是拿来难度一个高过一个的九连环让她解,现在贺眠只觉得解这玩意顺手极了。
娄夫子把花生米拿过来,边吃边看贺眠如何解环。
已是深夜,娄府上下一片安静,只有书房里银环相撞发出轻微的清越声响,贺眠专心于手上的东西,娄夫子也不说话。
这东西环环相扣的确复杂,比之前贺眠解过的那几个都难。
如今分明是二月初,天还冷着,书房里炭盆放的也不多,贺眠却硬是热的鼻尖出了层细汗,眉头紧皱神色认真。
她手上动作飞快,银环碰撞的声响比刚才更盛。
娄夫子嚼着花生米,睨着贺眠,一脸“我就知道你轻易解不开”的表情。
这玩意她摸索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进展,贺眠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个半时辰内解开?自己属实是太为难她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不知不觉中外面街上响起了打更人敲梆子的声音,浑厚悠远的梆子声穿过府墙门窗隐隐约约传来。
估计再过一刻钟,打更人就会喊着那句“丑时四更,天寒地冻”从娄府门口经过。
留给贺眠的时间,只剩下这一刻钟。
越来越近的梆子声一下一下的像是敲在心脏上,让人神经寸寸绷紧,呼吸越发凝固。
娄夫子手里捏着的花生米迟迟没递到嘴边,反而身子前倾另只手握紧椅子把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贺眠手上的动作。
快了,就快解开了。
贺眠鼻尖的细汗凝成水珠滴在面前的书上,原本清晰的字迹慢慢晕染了成模糊的黑色墨点。
梆子声越来越近,明明隔着墙跟府院,娄夫子仿佛都能听到打更人的脚步声似的。
要不,再多给她半个时辰呢?
贺眠今年不过才十六岁,能在一个半时辰内解开这么多已经是难得了,自己不该对她这么苛刻。
要是最后真差那么几步没解开,娄夫子觉得将来后悔的人一定会是自己。
“梆—梆——梆!”
一下重于一下的梆子声终于靠近娄府,打更那人拉长嗓音喊,“丑时四更,天寒地——”
“啪”的下清脆声响,几乎跟“冻”同时响起。
贺眠像是跑了场一千米的马拉松,累的不轻,心脏狂跳,大口喘息着放下手里已经完全解开的九连环,笑着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她抬眸看向对面的娄夫子,说,“解开了。”
与此同时娄府外头的路上,打更人的梆子声慢慢由格外清晰到逐渐遥远。
她为了沈蓉笙,可太拼了。
贺眠刚才耳朵里一片嗡鸣,除了狂跳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好在,赶在最后一秒解开了。
娄夫子怔怔的看着桌上的九连环,手指攥了攥,原先捏着的花生米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都不知道。
她缓慢的点点头,笑着连声说,“好好好,真不愧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她解了小半年的九连环,被贺眠用一个半时辰就这么解开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真的难以相信。
贺眠瘫在椅子上,闻言摆摆手,表情嘚瑟,“推不推前浪的我倒是不关心,我就是想体验一把当长辈的感觉。”
看着沈蓉笙既看不惯她又比不过她的模样,那滋味,光是想想都觉得爽!


第63章
翌日早上,吃完早饭后娄夫子把大家都叫到正厅。
来了之后众人才发现今天娄府里多了位熟人,正是她们在鹿鸣宴上见过的赵珍青。
赵珍青算是娄夫子正式收的第一个学生,就跟现在的李绫一样,在众人里面充当着领头师姐的角色。
“都见过珍青吧?”娄夫子笑呵呵的,示意大家都坐,“珍青可也都见过这几个孩子?”
她指的正是沈蓉笙李绫贺眠三人。
“回老师,都见过。”赵珍青今日过来没穿官服,而是一身寻常访友的衣服。
尽管如此,沈蓉笙依旧觉得心里发紧,像是待会儿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否则赵珍青不会一早就过来,显然是娄夫子交代的。
像是为了印证沈蓉笙的想法,娄夫子接下来说道:“今个把大家叫过来,是有件事情想告诉大家。”
她坐在主位上,穿着也比平时正式许多,明显是有大事要说。
娄夫子看着底下站着的小辈们,笑了笑,“我一直不服老,想着身体硬朗还有的活。近日才发现一些事情不服气不行。”
“老师……”陈夫子跟赵珍青都皱起眉头,听不得她说这些。
娄夫子微微抬手拦住两人,目光依次从李绫沈蓉笙贺眠身上扫过,最终看向赵珍青跟陈夫子,“所以,我准备趁我还没糊涂之前,从她们三人中收一个当关门弟子。”
从她们三人中!
收一个当关门弟子!!
沈蓉笙李绫默契的抽了口气,心里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芽不动声色的侧眸看向贺眠,贺眠两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垂下眼皮看着鞋尖,表面看起来像是老老实实的听娄夫子讲话,不为其他事情所动,其实脚尖早就抑制不住的翘了起来。
林芽眼里露出笑意,抿唇收回目光,心稳稳当当的放回肚子里。
沈蓉笙眸光闪烁,胸腔里的心脏扑通跳动。
如果成为娄夫子的关门弟子,那可就是赵珍青等人的同门师妹了!以后进了官场她岂会不帮忙照拂一二?
而且除了赵珍青外,娄夫子的门人弟子众多,从事什么行业的都有,将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便利的很。
这简直就是一张人脉网啊!
“这事我已经提前跟珍青和阿箐,哦也就是你们的陈夫子说过了,她俩都同意我的决定。”娄夫子道,“老太太我也没有别的本事,一辈子教书育人,收了弟子后也能教她读书的事情,应付一下今年春闱。”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这话对于今年应试的举人来说显然能在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娄夫子画的文章,命中率能有一大半,这意味什么?
当然是意味着贡士不仅稳了!还稳进前十来名!
沈蓉笙下意识的朝陈云孟那边看过去,心说莫非是陈夫郎到娄夫子面前替她说话了?
因为三个人里面,明显就她最有可能啊。
李绫闷头看书,私下里从没跟娄夫子接触过,所以她首先排除在外。
至于贺眠,沈蓉笙套过陈云孟的话,知道老太太对她不喜,更不可能是她。
不管怎么选,这个关门弟子非自己莫属啊!
所以在娄夫子拉长声音说,“这个关门弟子就是——”的时候,沈蓉笙心脏激动的狂跳,呼吸发紧,掌心脸颊微热,下意识的往前动了小半步。
她已经准备好接受李绫贺眠羡慕的目光,连感谢的话都想好了该怎么说。
肯定是要态度恭敬且谦虚,不能太得意,免得在娄夫子面前坏了她温文有礼的好形象。
沈蓉笙嘴角笑容扬起的恰到好处,悄悄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后悔没换件新的过来。
这个值得被记住的拜师时刻,就应该穿件新衣服才配得上。都怪事发突然,娄夫子喜欢搞惊喜,也没提前透出半点风声让她好好准备准备。
“这个关门弟子就是——”娄夫子目光从李绫身上略过,落在沈蓉笙身上。
就在沈蓉笙正要挺胸抬头往前走的时候,正好听见娄夫子吐字清晰的说出那两个字。
两、两个字?
娄夫子目光短暂的看了眼沈蓉笙,最后停在贺眠身上,笑呵呵的看着她,示意她赶紧过来敬拜师茶,“贺眠,快来见过你师公跟你的两位师姐,以后就是同门师姐妹了。”
她又扭头跟旁边坐着的赵珍青和陈夫子说,“这是你们最小的师妹,日后可要多照拂着点。”
赵珍青跟陈夫子都起身来到正厅中央,跟贺眠并肩而站,朝娄夫子拱手行礼,“学生明白。”
真是贺眠?
怎么可能会是贺眠!
沈蓉笙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僵在原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她眼睛睁大,呼吸急促,整个人从脚底板一路往上凉到了头顶,脸上因激动泛起的红色尽数褪去,变成一片惨白。
这要是换成李绫沈蓉笙都觉得不至于那么难以接受,但贺眠,她何德何能?
她是勤奋好学,还是温文有礼?凭什么就能得到娄夫子的青睐?
而自己,深得陈夫郎的喜欢,要什么有什么,哪里比不过贺眠这个挂在桂榜尾巴上的人?
沈蓉笙头回觉得自己失去了理智,都想大步上前摇晃娄夫子脑袋问她是怎么想的。
这个决定难道是用脚指头做出来的吗?
沈蓉笙僵硬的站着,刚才伸出去的那半只脚仿佛就是个笑话,在嘲笑她自己的自作多情。现在尴尬的停在那儿,收回去跟不收回去都丢人现眼。
沈蓉笙怎么都没想到,今天的小丑竟是她自己。
而她刚才幻想的一幕现在正发生在贺眠身上。
“师妹,去给老师和师公敬茶。”赵珍青抬手端过小厮放在托盘里茶盏,递给贺眠,朝她使了个眼神。
当初在鹿鸣宴初见的时候,她是万万没想到贺眠有朝一日居然能成为她的小师妹!
真是缘字,妙不可言啊。
别说赵珍青了,最吃惊的应该是陈夫子才对。
本来该是自己的学生,就短短的一夜时间,突然升了一辈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好在她是真心喜欢贺眠这个孩子,对她只不过是从夫子对学生的喜爱,变成了师姐对师妹的关怀,也没多大差别。
贺眠笑嘻嘻的双手端着茶盏给娄夫子和娄夫郎敬茶,还从娄夫郎那里得了一个红封。
摸着圆鼓鼓的,也不算多轻,不知道是什么。
她高兴的把红封揣怀里,喊了声,“师公。”
看起来像极了小人得志,脸上恨不得写满了“嘚瑟”两个字,没有半分谦虚恭敬。
偏偏娄夫子喜欢的紧,让贺眠待会儿跟她过去一趟,“你底下不扎实,扬长补短补的太明显,我教你怎么才能做的更自然些,好让别人看不出来。”
贺眠眼睛一亮,明显是拜师之前没想到还有这个福利,她本来就只冲着当长辈去的。
娄夫子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轻哼一声,有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有她这个老师指点,难道不比被小辈们叫“师姑”更高兴吗?
贺眠就差用实际行动告诉娄夫子,没有。
她就想听沈蓉笙叫她师姑。
“李绫,蓉笙,”好歹是新收进门的弟子,娄夫子多少得满足一下她,“你们是阿箐的学生,贺眠是阿箐的师妹,以后你们见到贺眠就可以喊一声师姑了。”
沈蓉笙眼皮疯狂跳动,险些绷不住儒雅随和的外皮冲上去撕了贺眠!
叫师姑,她想的怎么那么美呢!
别说自己,就是李绫都不会答应。好好的同窗忽然成了师姑,谁乐意?
“师姑。”李绫干脆利落的叫出声。
这两个字像极了两个巴掌抽在沈蓉笙的脸上,一左一右“啪啪”的响,打的她懵在原地。
沈蓉笙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李绫,呼吸不畅。
李绫倒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她认为贺眠既然被娄夫子选中,那定然是有她不为人知的优点。
再说了,都是从鹿鸣书院出去的人,这个便宜给贺眠占总比被外人占去要好。
这声“师姑”,李绫倒是叫的心甘情愿,没有半分嫉妒怨怼。
娄夫子颇为欣赏的看着她,陈夫子脸上也是露出些许骄傲的神色,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好孩子。
两人中,只剩沈蓉笙自己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无数束光亮投在她脚下,好像要把她所有的小动作小表情全都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看的干干净净。
原本这样的光应该是她拜娄夫子为师时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应该是嫉妒羡慕跟欣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她叫贺眠师姑。
她胸膛上下起伏,手指攥的死紧,咬牙叫了声,“师姑。”
“嗳~”贺眠舒服了,觉得身心舒畅,爽的不行。
尤其是看见沈蓉笙叫完之后脸都绿了。她费尽心思算来算去想要得到的东西,结果就被自己这么毫不费劲的给得到了。
你说气不气!
春闱的重点,娄夫子门下的人脉,全成了贺眠的,沈蓉笙没当场厥过去都是她心理素质强大!
这要是换个稍微不能忍的,当场能被贺眠给气吐血。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比平时怎么都看不上你的人结果却要跟你低头更高兴的事情了。
贺眠觉得自己不是女配,反而像个打脸女主的反派,嘚瑟又嚣张。
她一边告诉自己要低调,一边又控制不住嘴角的笑。
这滋味,是真特么的爽!
成为娄夫子的关门弟子是她凭真本事赢来的,沈蓉笙不服气也没用。再说了,她自己是冲着陈云孟去的,那就注定了在娄夫子面前,只能是个晚辈。
将来不管沈蓉笙娶不娶陈云孟,贺眠这个师姑她都得叫定了。
从娄夫子那儿出来后,贺眠觉得受益匪浅,整个人如同茅塞顿开。
怪不得刚才陈夫子告诉她,得娄夫子指点一二,胜过闷头苦读数月,若是聪明些的,效果会更显著。
贺眠找到林芽,跟他分享自己的高兴,同时把怀里的红封掏出来给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天缠着我解九连环是为了什么。”
其实昨晚看见娄夫子掏出九连环的时候她就差不多猜到了。
贺眠笑着捏捏他的脸,心里软软的,跟块晃动的嫩豆腐似的,有些躁动的痒,“芽芽,等我考完贡士,就陪你出去找你家人。”
“芽儿等姐姐,”林芽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光亮,拿着手里的红封问贺眠,“这里面是什么?”
“是只长命锁。”贺眠拆开红封,将里面精致的小金锁倒了出来,看款式跟陈云孟脖子上戴的那只倒是有些像,“刚才问师公,他说老师的每个学生都有一个,这个是我的。”
贺眠抬手给林芽戴在脖子上,“你替我收着。”
他替她收着,将来像陈夫郎那样留给自己的孩子?
林芽眼睫煽动,心脏跳动飞快,抬眸看着贺眠近在咫尺的脸,控制不住的微微踮脚朝她红润的唇贴近。
贺眠正在给林芽戴锁,莫名感觉林芽突然长高了不少。
“???”她疑惑的低头看了眼林芽,见他踮着脚尖昂头仰脸。
这是要跟她比身高吗?
贺眠还就不服气了,也跟着他慢慢的踮起脚尖。
林芽眼皮跳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跟贺眠嘴唇的距离从咫尺之遥忽然窜高一截!
他深吸口气抿唇看她。
贺眠一脸怜惜,“芽芽,别努力了,一般你这个年龄,再踮脚也不可能长的比我还高。”
她伸手轻轻摁着林芽的脑门,一把就给他摁回地上,脚跟沾地,“乖,放弃吧。”
她又不嫌弃他。


第64章
贺眠她们来京城将近小半个月后,春闱终于要开始了。
临考试的前一天,娄夫子以茶代酒设宴为她们践行,祝她们都能“杏榜”题名。
因为秋闱的放榜时间是九月中旬,正值桂花开放季节,因此取名为“桂榜”。而春闱放榜时间是二月底三月初,恰好城郊杏花盛开,故又叫做“杏榜”。
娄夫子跟她们说,春闱不同于秋闱,难度不同,录取方式也不同。
春闱面对的是全国举人,这一次只录取前三百名,考中的统称为贡士,第一名则是会元。
礼部离娄府不远,第二日清晨贺眠三人早早的起床,拎着装了笔墨纸砚跟考生名册的小竹篮子,准备步行去礼部排队入场。
二月中旬,天还是冷的,清晨起来把门打开,贺眠瞬间打了个哆嗦,险些被风直接劝退。
清冽的寒气迎面扑在脸上,把她对被子的缠眷不舍跟最后的那点瞌睡吹的一干二净,整个人都精神了。
外头天还没亮,娄夫子和陈夫子早起为贺眠李绫沈蓉笙她们送行。多余的话平时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如今只是叮嘱她们放松心态好好应试。
春闱于二月初九开始,一共三场,每场三天,光这漫长的时间对考生来说都是种考验了。
更别提现在天冷,考舍又小又窄环境又差,等考完出来,蓬头垢面手脚冻伤的考生都不在少数。
这种情况下,最要紧的不是谁的底子扎实不扎实,发挥的好与不好了,而是谁的心态更稳,能把这些日子给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