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眠疑惑的看看她,不知道她抖个什么,随口说道,“知错就行。”
贺盼屁股肿了,贺眠让翠螺把她带回斋舍上消肿药。
反正这两天她怕是要趴着睡了。
贺眠跟林芽去看望她的时候,因为好奇没忍住问道,“你跟别人赌了什么?”
竟然输了一两银子。
贺盼心虚的抠着床板,不愿意说。
贺眠余光睨着趴在床上的贺盼,嫌弃她,“就你这脑子,肯定赌的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你打赌就不能赌点有意义的?”
贺盼眼睛微亮,扭头看向贺眠,“赌什么有意义?”
“比如赌我过两天能不能考上秀才,你压我赢就行。”贺眠满脸自信,眉梢眼尾都是藏不住的得意。
申夫子刚夸过她,说只要过两天考试的时候没有睡过去,考上秀才不成问题。
贺眠本来是想跟贺盼显摆显摆,结果就看见贺盼本来明亮的眼睛瞬间暗淡下去。
就贺眠,考上秀才?
她生无可恋的往床上一趴,嘟囔着说,“这不是赔的更快吗,还不如我呢。”
贺眠微笑着挽起袖子,要不是怕贺盼终生都要趴着睡,她就把这熊孩子的屁股抽成八瓣!
让她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那你说说,你赌的什么?”贺眠睨她。
本来贺盼还挺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因为赌的事情有点离谱,但是听刚才贺眠说完考秀才的事情,贺盼瞬间就觉得还是自己的赌约比她考上秀才要靠谱。
“赌,赌的是你喜不喜欢,陈云孟。”贺盼的声音特别小,尤其最后的三个字,更是声若蚊蝇。要不是两人听力好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贺眠深吸口气,毫不犹豫的朝贺盼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就听见她“嗷——”的惨叫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杀猪。
林芽没忍住侧眸看贺眠,一时间分不清楚贺眠生气是因为讨厌别人拿她当赌注,还是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厌恶陈云孟。
毕竟贺眠在书院里装失忆的事情林芽是知道的。
听说以前贺眠为了陈云孟什么都愿意做,而她现在突然对陈云孟避如蛇蝎,到底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在掩饰自己曾被拒绝的自尊心?
林芽抿了抿唇,心情刚要有所低落,就看见贺眠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贺盼说,“答案那么明显,这你都能输!”
恨不得自己替他下注。
林芽别开脸,不忍直视。
他果然不该对姐姐的心思抱有复杂的想法。


第32章
要说今年鹿鸣书院里参加童试能考中秀才的人有谁,学子们自己心里还真排了个名单。
第一个肯定是沈蓉笙的。人家态度好学为人谦虚,夫子也经常称赞她的文章,沈蓉笙考中秀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没有半分落榜的可能。
再往后数数,季九也有可能,她看起来外表粗狂,其实功课做的也不错,文章写的很细腻。
至于李绫?李绫早就中了秀才,就等着今年八月份的秋闱呢,不算不算。
贺眠坐在前面的位子上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几人议论,等了半天,听她们连贺盼都排上去了就是没有自己,这才没忍住扭身面朝她们咳了两声。
你们看看我还有机会吗?
能不能也在名单上享有一席之地?
抬头对上前面眼睛明亮的贺眠,几人没忍住笑出声。
虽说如今的贺眠不如以前愚钝,但指望她一把就能考上秀才,那还是有些难度的。
“没事的贺眠,今年不行过两年再战,人家都有五十岁还没考中秀才的呢,你不丢人。”
不止贺盼,全讲堂认为贺眠考不上秀才的学子,能从鹿鸣书院后院的山脚排到莲花寺门口。
所以之前贺盼死活不愿意用“贺眠能考中秀才”下注,她怕自己连底裤都会输掉。
童试开考前一天徐氏亲自来书院看过女儿,给她加油鼓劲顺道送点吃的,“盼儿,你要给爹爹争气啊,咱们父女俩以后的日子可就全指望你了。”
徐氏目光温柔,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儿,觉得她真是长大了。
先前自己每回过来贺盼都是不耐烦的往椅子里一摊,胳膊搭在扶手上,两脚抻平,坐没坐相,敷衍的耷拉眼皮听他说话,前脚从他手里接过吃的后脚扭头就走。
再瞧瞧如今,都知道站着毕恭毕敬的跟爹爹说话了,可见懂事许多。
徐氏心里倍感欣慰,丝毫不知道贺盼其实是屁股还肿着,根本不敢坐椅子。
这几天她都是趴着睡的,夫子讲课的时候她就站着听,幸好个头不高也影响不到别人。
“盼儿,这次童试你可一定要好好考,定要把贺眠给比下去!”徐氏提起主君那一房的几个人就满肚子气,没忍住从女儿这里找安慰。
毕竟贺盼可是他的全部寄托。
像以前只要他这么说,自家盼儿就会拍着胸脯保证肯定要给贺眠点颜色看看。
虽说她年龄小做不了太多,但徐氏听了这话也开心。而且他家盼儿就是比贺眠聪明,这次童试定然能考中秀才。
她也才刚刚七岁啊,这么小要是就考中秀才,那简直就是神童,到时候妻主眼里哪里还能容得下贺眠?
“爹,快别说这个了,”贺盼一反常态的没敢附和徐氏跟他一起骂贺眠,而是眼神闪烁的让他别讲了,像是怕谁听见,还抬头左右瞧了瞧,见的确没人偷听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就知道吃,你要是考中秀才,整个贺府可都是咱们的了,倒时候想吃什么吃不到?”徐氏伸手戳了下贺盼的脑门。
不敢想不敢想,现在是一点都不敢想。
贺盼缩着脖子不吭声,生怕本就凄惨的屁股再次雪上加霜。
废话,打的又不是她爹,他怎么能知道自己有多疼!
听说爹爹来看自己的时候,贺盼心里其实升起那么一丢丢想要告状的念头,谁成想路上正巧碰见贺眠。
今天是老竹送徐氏来的,徐氏给贺盼带了东西,老竹奉命给贺眠送吃的,说这两天贺父因为去寺里还愿没法亲自过来,就让她来看看贺眠。
老竹送的吃的挺多,贺眠抱了满怀,遇见贺盼后想着她最近需要补补,就大方的留了只卤鸡给她。
贺盼战战兢兢的把吃的接过来,结巴着说,“我,我爹爹来看我了。”
她怕自己的心思被贺眠一眼看穿,头都没敢抬。
贺眠倒是没多想,“那你快去吧,对了,跑慢点,你屁股还没好。”
她纯属就是好心的多叮嘱一句,谁成想却吓坏了贺盼!
她觉得贺眠肯定是知道她想告状,这是在威胁她!
肯定是威胁!不然为什么提起她的屁股?
而且你看看手里的这只卤鸡,连屁股都没有!贺眠这是不是在警告她,要是敢多说一句,她就跟这只鸡一个下场?
贺盼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见到徐氏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拿了吃的后,犹犹豫豫的还分给贺眠一半。
虽说贺盼害怕贺眠,但要是问她贺眠能不能考中秀才,她肯定摇头。
虽然除了申夫子,大家都觉得贺眠考中秀才的可能性堪比太阳从西边出来,但贺眠自己还挺有信心的。
毕竟那么多年的论文不是白写的。
“我觉得我发挥的挺好的。”贺眠不跟她们争论,捏了颗老竹特意从家里送来的花生米塞嘴里,嘎嘣嘎嘣的咬着。
童试前两天刚考完,难度的确不大,但想要考出成绩也不容易。
这里的童试也跟古代有所不同,贺眠记得她那里古代的童试好像分为县、府、院试三个阶段,三年考两次,分别在二、四月份,至少要考个三五场。
而这儿不同,就考六月份这一场,地点在县衙里,由莲花县的白县令主持。成绩大概会在六月二十号左右出来,考中秀才的今年八月份就能接着考秋闱了。
贺眠考试前天,林芽紧张的不行,给她检查书袋,看笔墨纸砚有没有漏带的。
陈云孟从两人面前路过,显然把自己前两天说的“再也不跟贺眠说话”的事儿忘了,没忍住停下来轻哼一声,睨着两人,“李绫考童试的时候都没带那么多东西,贺眠怎么比男子还要麻烦。”
他脸上就差明晃晃的写着“差生文具多”这几个字了。
不说李绫,就连旁边的沈蓉笙带的东西也很简单,只有贺眠,提了个大书袋。
“贺眠,除了笔墨砚台,其他的都带不进去。”李绫过来,跟她说进考场前是要搜身的,就怕有夹带。再加上只考一场,早上进去最迟下午就能出来,用不着太多东西。
她早已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今年不参加童试,但作为过来人,李绫热心的给每个要参加童试的人传授应考经验。
贺眠承了李绫的好意,表情略显可惜的把书袋里的零嘴一样一样全都拿了出来。
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陈云孟看的杏眼睁圆,指着桌上那些吃食问贺眠,“你是去考童试的还是去县衙里踏青的?”
居然带那么些吃的!
“你也不是第一次考童试了啊,怎么连这个都不懂。”陈云孟就像个过来人一样点评贺眠,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绫拉了陈云孟一把,冲他摇摇头。
要说童试,贺眠回回都考,但每次都是谢谢参与从未中过。现在陈云孟说这话,不是往人贺眠伤口上撒盐吗。
“云孟哥哥懂得好多呀,果然去县衙考过童试的人就是不一样呢,”林芽眨巴眼睛看向陈云孟,接了他的话茬,“不像芽儿,连县衙都没去过,更别提参考过童试了。”
陈云孟作为男子自然不能参考童试,更没去过县衙,这些事情他都是听陈夫子跟李绫说的。
这会儿被林芽说到脸上,一时语塞,面上有些尴尬,眼睛转动支支吾吾的说,“没去过也应该听说过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芽儿身体弱常年养在府里,不像云孟哥哥在书院里有那么些女学子相伴,懂的自然多。”林芽拿着被油纸包着的花生米抬眸问贺眠,“姐姐这个也不带了吗?”
知道她的爱好,来之前老竹特意让厨子连夜炒了两大包花生米,给她送来。
“不带了。”贺眠根本没听见陈云孟说了什么,她把零嘴拿出来全塞林芽书袋里了,留给他吃。
虽然陈云孟不稀罕那点吃的,可自己就在边上站着,贺眠都没想着分他一点就很让人难过了。
“李绫,咱们明天出去玩吧,也买点花生米吃,街上有家铺子炒的花生可香了。”陈云孟扭头跟李绫说,余光撇着贺眠。
明天书院特意放假一天,让部分学子们去考童试。像李绫这种考过的跟陈云孟这些男子,就可以离开书院出去玩。
贺眠把圆鼓鼓的书袋往林芽怀里一塞,终于舍得抬头看向李绫跟陈云孟了。
她也没听清两人前面说了什么,就光听见最后的买花生米了,“那你们去买吧,不用给我留,我吃竹姨送来的就行。”
谁要给你留啊!
陈云孟鼓起脸颊瞪了眼贺眠,拉着李绫扭身走了。
贺眠松了口气,让林芽把吃的藏好了,亏得这两天白殷殷又生病请假了,不然又该问她,“你那么些吃食,怎么不每人分一样呢?”
他家里那么些东西,也没见他在街上逢人就给啊。
林芽弯着眼睛点头,知道她最爱花生米,就给她都留了下来,等考完这才拿给她。
“芽芽,你觉得我能考中吗?”贺眠回神,扭头看向旁边翻看话本的林芽。
“这是自然,”林芽眼皮都没抬,把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姐姐别听旁人言语,不管怎样芽儿都觉得姐姐肯定能中。”
果然还是芽芽最有眼光。
贺眠心情愉快不少,伸胳膊顺手往林芽嘴里塞了颗花生米,“这天下,唯你跟花生米才是我的最爱。”
自己相信自己是一回事,得到别人的亲口肯定是另一回事。
林芽翻书的动作猛然怔住,耳根慢慢发热,不知道是因为贺眠的话,还是因为她这个亲昵暧昧的投喂动作。
他眼睫颤动,视线虽落在书上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慢慢嚼着嘴里的花生米,犹豫了一下,轻声喊,“姐姐。”
贺眠扭头看他,嘴里吃东西的动作不停,“还要?”
说着毫不吝啬的把手里用油纸装着的花生米往前递了递。
林芽呼吸发紧,微微摇头,他侧眸看贺眠,脸上带了点绯红,轻声说,“姐姐,芽儿跟花生米,你更喜欢哪一个?”
这是什么选择题?也太难了吧!
花生米重要,芽芽当然也重要了,这该怎么选?
于是,贺眠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花生米了。”
林芽脸色热度迅速冷却,深吸口气,眼睫煽动,略显委屈的问,“姐姐就不喜欢芽儿了吗?”
“喜欢啊,”贺眠说,“你怎么能拿自己跟花生米比呢,你是人,它是吃的。”
林芽眸光微动,从善如流的换了个问法,“那姐姐是喜欢芽儿还是云孟哥哥呢?”
贺眠没有丝毫迟疑,往嘴里丢了颗花生,“你。”
“那如果芽儿跟白哥哥比呢,姐姐喜欢谁?”
贺眠回答,“还是你。”
林芽又问了几个人,贺眠皱皱眉觉得丝毫没有印象。这确定是书院里的男学子们,而不是林芽现编的名字?
怎么同处一个讲堂中,她都没听说过。
贺眠也不纠结,统统都选排在前面的芽芽。
是你,是你,还是你,跟谁比都是你!
林芽指尖微攥,心脏不受控制的提了起来,细长漂亮的眼尾挑起,眼尾泪痣勾人,眸光晶亮,语速飞快的问,“那芽儿跟花生米比呢?”
几乎没给她丝毫考虑的时间。
“花生米!”贺眠大喝一声,喘了口气,腰背挺直得意洋洋的眯起眼睛睨着林芽,小表情像是看透一切。
她嘚瑟的轻呵一声,“小样,就你还想套路我?”


第33章
六月二十号,童试中举榜单出来,不少学子凌晨就组队起床前去等榜。
看榜的不止学子,还有各家小厮以及街上替人报信跑腿的赚小费的,所以去的晚了可能挤不进内圈,个子矮点的站在外头更是什么都看不到。
季九挑着灯笼过来喊贺眠,贺眠困的不行,艰难的撩起眼皮往窗外看了眼。
天还黑着,几乎没有半点光亮。她脑子困成一团浆糊,果断的把被子一拉,接着睡了。
什么榜?举什么?接着就没了意识。
季九没办法,只说到时候替她看看,然后跟大家一起走了。
就贺眠这副不在乎的模样,肯定是知道自己没中,所以不去凑这个热闹。
要说今年她也真奇怪,以前每回考完童试,不管中不中她都对榜单格外期待,甚至晚上紧张忐忑的连觉都不睡。再瞧瞧现在,连起都不起,简直转了性子。
“贺眠是不是觉得铁定不中,所以来都不来了?”有人环视一圈,看见连沈蓉笙都过来了,就是没看见贺眠,吆喝着问向旁人。
季九说,“她睡的沉,没叫醒。”
心也是真大。
“哈哈哈哈她是装的吧。”那人接过话茬笑起来,“肯定是怕没考中咱们取笑她。”
十来个学子黑灯瞎火的蹲坐在墙角闲着没事,随意调侃起来。
去考童试的人里面就贺眠不在,她理所应当的成为被大家议论的重点。人都这样,谁不在就说谁。
贺盼缩着脑袋坐在边边,闷头听着也不像以前一样加入她们。
她抠着膝盖,撇了眼那边笑的最大声的人,莫名有点不舒坦,翻了个白眼,心里啐了一口。
贺眠再考不中秀才也跟她们没关系,再说,好像她们都能考上似的。
“大家都是同窗,贺眠不来咱们替她顺道看看就是,”旁边的沈蓉笙笑了下,温柔的声音插入众人中,“就一个名字也不麻烦,无需她特意跑一趟。”
虽然沈蓉笙心里也看不上贺眠,觉得她考不中秀才,毕竟她刚来书院那几日跟林芽请教文章的时候,避不可免的看见贺眠那一手烂字,就这?能考中秀才除非审卷人眼瞎。
这话她心里想想就行,万万是不会说出来的,免得毁了她在众人眼中的形象。
“是不麻烦,反正纸上也没有她的名字,都不用去看,”说话之人跟沈蓉笙说,“蓉笙,你这两个月刚来鹿鸣书院完全不知道贺眠的情况,就这童试她考了无数次,也没见她真中过。”
“行了行了,贺盼还在呢,你们别总说贺眠了。”季九不耐烦的开口,想要终止这个话题。
大家同为学子,心里应该都知道自己落榜没考上是什么感受,调侃一句两句也就行了,说个没完没了的可就太过了啊。
“贺盼?贺盼才瞧不上贺眠呢,上回被她摁着打了一顿,心里肯定恨死她了,对不对贺盼?”那人提起手里的灯笼看向蹲坐在最边缘的人,笑的恶劣。
说话的人大家都叫她汪三,跟季九差不多,在外都按家里的排行称呼。
汪三从刚才到现在每句话都在针对贺眠,要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相信。
贺眠落水前两人就结过仇,那时候汪三笑她喜欢陈云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后来林芽来了后,汪三对林芽似乎有那么点意思,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跟他说话。可回回都被贺眠毫不留情的挡住,连多看林芽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贺眠把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说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都别想!
就汪三这样的,听说今年才十六岁,家里的通房都两个了,还想娶芽芽?
头给她拧掉喂狗!
从那起两人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贺盼被面前刺眼的大红色晃的眼疼,伸手一把打偏她手里的灯笼,“谁都考不上,就你能考上行了吧!你最厉害!”
汪三那个学问根本比不过李绫季九沈蓉笙这样的,也就好意思取笑取笑贺眠找找存在感。
贺眠回回没考上,汪三就考上了吗?半斤的嘲笑八两的,纯属就是脸大!
汪三灯笼的蜡烛被贺盼拍倒,灯芯险些点着外头的纸。汪三连忙低头吹灭,生怕在这儿着起来。
“贺盼你是不是想死!”汪三将灭了的灯笼往地上用力一扔,上前半步居高临下的站在贺盼面前睨她。
汪三不一定敢跟贺府嫡长女正面叫板,但收拾个庶次女还是绰绰有余的。
贺盼以前仗着贺府耀武扬威,可那天还不是被贺眠揪着打?可见这个庶次女在贺府的地位并没有那么高,也不像她之前吹嘘的那样受宠。
“你才想死呢!”贺盼站起来抬头瞪她,丝毫不怵,“就你还好意思笑我姐,我姐榜上无名你就榜上有名了?没考上还出来跳脚取笑别人,脸怎么那么大!”
“你再说一句!”汪三伸手就要攥住贺盼的衣服把她提溜起来。
两人身高还是有悬殊的,再加上贺盼身边的小厮不在,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她。
眼见着汪三就要抓到贺盼的衣领,季九突然大步横过来一把攥住汪三的手腕,劲儿不大不小,正好让她动弹不得,手伸不出去收不回来。
汪三就是个绣花枕头,哪里能跟经常骑马打拳的季九比。
“差不多行了,这事本就是你挑起来的,现在要是动手你更不占理。”季九表面劝解实则警告,“书院明令禁止同窗之间打架斗殴,你是想被逐出书院吗?”
贺盼再熊,那也是贺眠的庶妹,自己总不至于亲眼看着她在外面被人欺负。
旁边也有人过来劝,“就是就是,开玩笑也是有度的,你说人长姐还不许人反驳了?”
“私底下说说就行了,还非要问到贺盼面前。贺盼贺眠都姓着贺呢,她不向着贺眠难不成还向着你汪三不成?”
“要说贺盼这回还真让我刮目相看啊,混世魔王自从挨完打之后竟然知道胳膊肘往里拐了,不错不错。”
“汪三你多大人了,欺负个孩子可不行啊。”
沈蓉笙也过来劝架,她在书院里是老好人,做事面面俱到,不管女学子还是男学子,谁都乐意给她个面子。
汪三看了眼贺盼,季九把手松开,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胳膊,嘴里低声咒骂,弯腰把自己摔在地上的灯笼重新捡起来。
等人散开,季九才看向贺盼,笑着伸手朝她头上呼噜一把,挑眉调侃,“行啊,贺盼,今儿这事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果然熊孩子就该打一顿,打完就老实了。
“别碰我,”贺盼把头偏开,小脸不耐烦的皱起来,没好气的说,“我爹爹说摸头会长不高!”
她要是个头比汪三高,刚才根本不就跟她多说废话,上来先撩倒打一顿!解气再说!
季九“哦?”了一声,故意摁着她揉脑袋,作势要把以前从她那儿受的气给出出来。
贺盼再是庶次女,那也是贺府的女儿,再加上季九这回插手护了一把,汪三以后就是想做点什么也没有那个胆子。
闹了这么一出,也没人再拿贺眠开玩笑,低声说些别的。
约摸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见远处敲锣打鼓的声音,紧接着看见街头亮起两排灯笼护着中间的轿子过来了。
这是放榜了。
墙边的人瞬间激动起来,两手攥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白县令把榜单贴在墙上,前脚人刚走后脚自己就挤了上去。
先从案首开始看,本来只是一眼扫过,结果眼睛盯着上面的名字怎么都移不开了。
案首居然是,居然是
“贺眠!”有人大声嚷道,“案首居然是贺眠!案首怎么会是贺眠!!”
就她,就她考中秀才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是案首?该不会是天色太黑自己看错了吧?!
可举着灯笼借着天边的晨曦光亮,左看右看案首处写的名字都是——贺眠。
那沈蓉笙呢?
有人急急的去找沈蓉笙的名字,毕竟在大家心中她才是当之无愧的案首。
第、第二……
居然是排在贺眠后面的第二名。
沈蓉笙显然也看到了自己的排名,怔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反应。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贺府是不是替贺眠花钱走后门了?要不然就她那手烂字,文章写的再好也断然不可能是案首!
“还好还好,我也中了!”有人抚着胸口,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考了那么些次,可算中了。”
“咱们书院中的人还有——”有人眯起眼睛手指虚指着上面的名字,“季九,陈梓……”
中了至少六七个呢,再看看刚才叫唤的最欢的汪三,“汪三,汪三!你的名字呢,是不是这上面忘了写啊?还是纸太短,写不下你汪三的大名?”
她们会拿贺眠开玩笑,自然也能取笑汪三,尤其是刚才她还闹了那么一出,这会儿很难让人不替贺眠说话。
瞧瞧贺眠,起都没起,照样案首。
再看看汪三,刚才那副必中嘴脸,结果这会儿榜上无名。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打脸来的不要太快!
汪三早就脸憋的通红,又羞又恼,指着墙上的榜说,“就贺眠,能考中案首?你们敢说贺府没给她花银子?”
她这话说的可就阴暗了,就算心里这么想的也不能明着说出来,否则你让白县令怎么做人?
“要我看这榜不公,案首要是沈蓉笙我还服气,是贺眠我一点都不服!”汪三梗着脖子说,“要不然咱们回去跟贺眠对证,怪不得她今天不敢来呢,原来是因为心虚!是知道自己必中!”
被点名的沈蓉笙眼皮一跳,虽心中赞同汪三说的话,但她不能承认,“别这么想,是我才能输人一筹,只得了个第二。咱们就是要回书院,也该是庆祝贺眠,而不是去质问她。”
大家都想看热闹,毕竟贺眠能考中案首堪比太阳从西边出来,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往书院走的路上,贺盼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朝前面的人大声嚷喊,“我姐没花银子走后门!她认真看书练字了。”
她扭头跟旁边的季九说,“她放假的时候都在家里练字,根本没出去玩。我娘也不是那样的人,我们没给县令送钱,要不然我娘为什么不多送点银子,把我的秀才一起买了?”
而且她看起来还比贺眠聪明,母亲与其给贺眠买个那么扎眼的案首,还不如给她买个秀才呢,这样别人也不会那么惊讶。
贺盼这时候脑子转的倒是挺快。
季九若有所思,抬手摸了摸贺盼的头,垂眸说,“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现在榜单已经出来了,她们要是有疑问完全可以去县衙里把贺眠的卷子调出来,到时候看了卷子大家就能心服口服了。”
童试不像乡试,童试考完就能在县衙里直接调卷子。有些觉得不公的,或者不明白自己为何不中的,完全可以去县衙查看。
公开又透明。
大家回到书院的时候,贺眠才刚起。
汪三率先冲上去,阴阳怪气的讥讽她,说贺府可真阔绰,案首说捐就捐。
“姐,”贺盼跑到贺眠面前,仰头看她,“你考上秀才了,而且还是案首。”
贺眠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考了个第一。
她眼睛缓缓睁大,说了声卧艹!
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考试小天才,头回考童试就考了个第一名!以后可还了得!
“请吃饭,我请大家吃饭。”贺眠挺高兴的,她本就觉得自己发挥的不错,但没想到发挥的这么好!
汪三嗤笑的看着贺眠,“吃饭就能遮住大家的嘴了?你可真是厉害啊,居然考的比沈蓉笙还好,你娘野心真大,捐个秀才还不行,非要捐个案首。就你,也配?”
季九低声跟贺眠说,汪三怀疑她这案首不是自己考出来的,而是贺母送银子送出来的。
“既然送银子就能考中秀才,那你怎么不送?”贺眠挑眉看向汪三,也不觉得生气,“你连这个都知道,是不是提前去打听过,后来觉得太贵又放弃了?”
贺眠还真不了解这里允不允许捐官,但自己水平自己知道,而且就贺母的脾气,断然不可能花钱买个秀才的功名回来,否则何必等到现在。
汪三家里实力别说不如贺家了,她就连季九家里都不如,当下恼羞成怒指着贺眠骂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