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她气性这么大了。王邈有时觉得自己也在变,变得耐心多了,原来宠一个人是这样一种感觉。他只被人宠过,还没宠过人。像个毛头小子似的,什么都要重

新学。
“哎,哎。”一边想着,王邈已经追了上去,“宋爱儿。”
“干什么呢,王少爷。”
“你能不用屁股对着我说话吗?”
这话噎得她不能

不转身了:“要把我背回去呀?”
“咱们打车去机场吧。”他慢慢地牵住她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拢在一起,抓握在掌心。
“现在?”宋爱儿吃了

一惊。
“嗯。”王邈漫不经心地说下去,仿佛说的只是一句平淡无奇的家常话,“去瑞典。斯德哥尔摩的夜航班机,在飞机上睡一觉,明早就能滑雪了。”


两人什么行李也没收拾,打了个车就直奔机场。在候机室时,宋爱儿还觉得像在梦中,心扑扑地跳着。一个多月来王邈一直忙着收拾公司的事,这时有些疲

倦,歪着头倒在她肩膀上就睡了会儿。宋爱儿摸着他的眉毛,觉得掌心被扎得痒痒的。
长这么大,她没有滑过雪。最早的时候想要练习滑冰,可是永远只能

做别人的观赏者。她在滑冰场做免费义工,偶尔会偷偷跑进训练的地方看一眼在那里翩翩起舞的女孩子们。她被宋家的仆人诬赖偷了滑冰鞋,因为不承认,被打

得伤痕累累,关在了那间放杂物的老房子里。整整两天,只能对着满屋子的旧家具和墙上挂着的一张老照片出神……哦,对了。她没和王邈说过这些,她只是告

诉王邈,自己被人误关在老屋子里过。
王彪只是小憩了片刻,就醒了过来。他不像她会睡得那么死那么沉。登机时,夜色如黑绒般优雅,满天繁星是一颗颗

璀璨的小钻石。你没有坐过赶夜的国际航班,不过知道斯德哥尔摩和北京有七小时的时差。
“像不像在云层上看月光?”
“哪有这么诗情画意,和地上

一样,一片漆黑。有时有时差,可能会追着太阳飞。”王邈坐国际航班如同家常便饭,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个画面,“不过有回坐夜航从国外回来,看见过很漂

亮的景色的。最上头是一片漆黑,有好多星星。中间是淡蓝色,地下是红的。”
他很少会去形容一些美的东西,讲起来也乱七八糟。宋爱儿但是听得很认真

,因为实在想象不出那个画面,也只得作罢。
“一觉醒来就到瑞典了?”
“嗯。”
“王邈,我没见过大世面,也不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姑娘,从小满

世界乱飞。我不懂的东西,你要耐心教我。”
“嗯。”
“我没滑过雪,怕自己会摔跤。你记得扶我。”
“嗯。”
“摔倒的时候四脚朝天,样子

一定很丑。你别使坏给我拍照留念。”
“嗯。”
“我的脚崴了,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好。”她喃喃着。
一直闭目静静养神的王邈没有再“嗯”下去

,俯过身,按住她的肩膀,忽然狠狠地亲了她一下。他的眼底含着笑,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看着一旁同样笨拙不安的少女,也只是一瞬,他又重新闭目躺回了

座位上:“宋爱儿,你磨磨唧唧的,到底想说什么?”
宋爱儿也哑巴了,两人都无话可说。
于是王邈简单精练地做了总结:“睡吧。”
他们一落地

,王邈并没有急着带她在瑞典转,而且住进了一家酒店。在酒店套房里,宋爱儿乖乖坐在沙发上,任由王邈半蹲着,脱下她的鞋,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脚踝。

“要两天才能好。”王邈最后下了结论。
宋爱儿有点好奇:“你经常受伤?”
“老头是登协的会长,我从小跟着他爬山。”他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宋爱儿又问:“你登过最高的山是哪座?”
“珠峰。”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小的两个发旋相挨着,头发很短,扎在人的掌心有点疼。

邈抬头瞥了她一眼:“逗狗呢你?”
宋爱儿哈哈大笑:“哪有人这么比喻自己的。”
处了这么久,她才发现,王邈其实是个挺好说话的主,只要你把他

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会哭,会笑,会沮丧。不巴结,不谄媚,不老是想着惯着他。这个人,也就会心平气和地听你说会子话了。
宋爱儿没想到,错觉和真

实有时只是一线之差。他那么好说话,只是因为,那时他是真的喜欢她。
她在酒店整整休息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时,王邈亲自确定了她的脚踝没事,两人才

整装待发。他早就提她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两人直接坐飞机抵达耶姆特兰。瑞典的滑雪场很多,中部拥有98条独立雪道和44条登山缆车,曾经承接过2007年世

界高山滑雪锦标赛的奥勒是其中翘楚。
下了飞机,抵达奥勒县城。宋爱儿才发现这原来其实是一座很安静的小城,因为还在滑雪季节,所以有世界各地的游

客赶赴过来。
她和王邈随意进了一家路旁的咖啡馆,手捧着热乎乎的咖啡,相对而坐。窗外是一片动人心魄的雪白纯净。四周有轻声交耳的男女,低调而优

雅,她和王邈算是情侣中的另类。两人各有两人的事,像老夫老妻,少了点腻歪。
宋爱儿慢慢地啜着咖啡。
那些事,历历在目,仿佛才发生在昨天。她

险些就忘记了,这个人,曾经多讨厌。而自己,又是多么拼命地咬牙在他身旁扎下根。
一旁有人用中文请王邈给他们拍照。
男人笑容腼腆:“我们是新

婚夫妇,在瑞典度婚假。”
王邈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接过相机,走到一个角度合适的位置,慢吞吞地调着光。镜头里,年轻男女笑得很甜蜜。
他拍完后

,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掏出了手机,冲对方笑了笑:“出来得急,只带了手机。也给我们拍张留念吧,麻烦了。”
对方欣然应允。他于是一转头,冲她招招

手:“宋爱儿。”
宋爱儿笑容僵僵地站到了他的身边,压低声,和他咬着耳朵:“王少爷,不在一起拍照外穿,这不是你定下的规矩吗?”
王邈正看着

手机的镜头,手腕用力,啪一声将她的头靠向了自己,一边保持着笑容不变,一边低声说:“那是对你定的,又不是对我。”
这个人,还真是“只许州官放

火,不许百姓点灯?”宋爱儿心想。她笑得蠢脸都快僵了:“你倒是找个姿势啊,这样头靠着头,蠢死了。”
他“噗嗤”一声乐了,朝对方使了个颜色,在

她猝不及防的说句,忽然歪过头,亲他嘟起的嘴。宋爱儿毫无防备,眼睛瞪得大大的,是一副吓懵了的模样。
只听咔嚓一声,接着是那对新婚夫妇含着笑给

王邈叫好的声音。
“你的女朋友真可爱。”
“谢谢。”
“你们……还是学生吧?”对方递还手机时,望了一眼宋爱儿。她长着一副娇小的面孔,身

子板也瘦,被亲吻时呆若木鸡的模样带着一点小姑娘的羞涩。王邈又是这样的平易近人,两人嬉戏打闹都似在最好的年华。
王邈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没

抬头,只是应着:“嗯,是学生。在英国念书,趁着放假来奥勒滑雪。”
宋爱儿挨着他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伸手想要夺过去:“丑死了。”
王邈乐

了,一下子把手机举得高高的,看她像只愤怒的小兔子似的在自己面前蹦跳着,够不着,摸不到。
宋爱儿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转身要走出咖啡馆,他从后

头追上来:“宋爱儿,宋爱儿。”
她转过身,他已经把手机举到了她面前:“你看,删了。”
宋爱儿瞥他一眼:“谁知道你备份了没有?”
王邈呵

了一声:“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就你那个傻模样,上赶着求我,我也不能存手机里瞎自己的眼。”
他话说得毒,宋爱儿反而高兴起来,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真没存呀?”
王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真没存。”
她是真的信他:“我好不容易能在你的手机里留一张照片,真不想是这个丑模样。要是以后你

想起我,想起这天的奥勒滑雪场,翻出这张照片,就永远只能见着这个样子的宋爱儿了。”
王邈笑了:“甭在我面前卖可怜,你是怕我将来发给你的‘下家

’出丑吧?”
宋爱儿见他说得云淡风轻,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心想,这祖宗别不是发现了什么。可看他那模样,又不似生气。
宋爱儿笑吟吟地接了话

:“不能呀。从来只有你嫌弃我的份。”
她的伏低做小没哄高兴他,他想停下步好好地亲一亲她,问问她“宋爱儿,我这掏心掏肺的,敢情咱们只剩这阶级

感情。”或者什么也不说,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等她自己明白过来,知道有些东西在渐渐变着,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为着这个,王邈忍住没说话,只是

看着她轻松走在前头的身影,低头把手机里备份的那张照片又看了一眼,一直抿着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他们住在附近的乡村别墅里,清晨一起床,拉开

窗帘,展目便是无穷无尽的白雪。当宋爱儿还在被窝里时,王邈就早早地起了床,在厨房煎了蛋,切好面包,热了奶,坐在一旁的长桌边摊开一份英文杂志读起

来。总得到九点后她才懒懒地起床,他已经在外头跑了一圈步,回来得正好。
宋爱儿打了个哈欠:“起这么早,王少爷?”
王邈扯了扯唇角:“早饭在

桌上,自己热去。”
宋爱儿觉察出他有些不高兴了,连忙洗漱完,乖乖地坐在桌边吃起面包煎蛋。宋爱儿正低头慢吞吞地咽着牛奶,忽然感受到他长久停留

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没抬头。只听他曲起的手指缓缓叩落在桌上的笃笃声。
“明天一早和我起来晨跑。”
她呛了一声,几滴牛奶落在唇角,慌忙用手揩

去:“明天?”从前她睡得多死他都不管,怎么对这个上起了心来?
没想到王邈正儿八经地训她:“你看看你,在北京时隔三岔五地和你那干姐姐鬼混,不

是打牌到半夜,就是泡夜店到天明。天亮了睡下天黑起,你那一小脸胶原蛋白够这么糟蹋吗?”
宋爱儿心想,有的人也是不要脸到了一定程度:“那你呢?

你和狐朋狗友搂着年轻姑娘打桌球到半夜,就是健康生活了?”
“所以咱们到了异国他乡,这些坏毛病都得改改吧?”王邈顿了一顿,温柔的阳光下他的眸

子仿佛变作了琥珀色,是冰天雪地里最纯净的一点水光,“还有——那是我的事,你少管。”
宋爱儿低头咽完最后一口热牛奶,抬头时已是一副平常模样:

“好啊,明天开始陪你一起晨跑。这总行了吧,少爷?”
两人从看餐桌边一路拌嘴到了门外。王邈起先一直耷拉着眼皮静静听她的话,偶尔搭上一句,以刺

激她继续喋喋不休下去,直到出了门,漫山的雪光扑面而来。他才忽然蹲下身,检查了一眼她的鞋带,伸手替她系好。
奥勒是北欧最大最完善的运动胜地,

在这里,一切所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滑雪运动都能被游客体验。宋爱儿是头一次滑雪,好在不恐高,胆也大,一见那些平缓的滑雪场,没等王邈出声就先撇撇嘴

:“没意思。”
王邈搂着她的肩膀,一指远处:“那里倒是够刺激。你要是回头哭出来,可没人理你。”
宋爱儿当即咬了一口他的耳朵,作为自己的回

应。她这样不在乎,倒是激起了他的兴趣。王邈原先只是抱着陪她玩玩的想法,宋爱儿主动提出要找刺激,他便不再客气。滑雪是个体力活,她先听一旁的教练

说完,很认真地问了几个问题,觉得掌握了其中的关键技巧便准备开始。王邈不放心,一直跟在她后头护着。
宋爱儿做了几次深呼吸,低头去看底下白皑皑

的一片。这里的天是冰蓝的,蓝得动人心魄一般的纯净。此起彼伏的冰雪山坡,因为空旷而显得格外宁静,游客们的喊声笑声远远地传来,也变得十分不真实。


她又吸了口新鲜空气,闭了闭眼,握紧手里的滑雪杖,往雪道径直下坡。急速变幻的视线里,一片苍茫的白雪被纷纷溅起,落在了雪杖的两旁。宋爱儿觉得

脑袋变得空了,很轻松,几乎什么事也不用想。王邈紧随其后,可以控制住速度,不出所料,她在雪道的边界处来了个大翻个,一下子正正中中地甩在了雪堆上

面。
宋爱儿摔得惬意,被冻得红红的脸颊正朝着天空。
她闭上眼,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
王邈撑起一只胳膊,捏了捏她的脸:“没气了

?”
“讨厌。”
“起来继续滑。”
“让我歇歇。”她说着,睁眼看冰雪世界里的苍穹。这里是北欧,是瑞典,是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的世界。在这里

,王邈不是王邈,宋爱儿也不是宋爱儿。他们是在英国念书的一对小情侣,因为赶上学校假期,来奥勒滑雪度假。
“王邈——”
“嗯?”
“你亲我

一下吧。”她忽然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王邈听得笑了一声,不以为意。过了半晌,他发现宋爱儿转过头,正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看他。他的眸子又大又乌黑

,这样看着他的时候,还倒映出了身后的一片片雪山滑道。他静静地看了几秒,有些粗鲁地抓起她的头发,扣住她的下颚就亲了上去。宋爱儿也不出声,只是很

安静地等待着他把这场亲吻结束。就在她觉得有些失望想要闭上眼时,他的气息却渐渐变得柔和,在她垂落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这个吻里有融化

了的血的滋味,她想。
“宋爱儿。”
“嗯?”
“起来吧。”他起身,把她从雪堆拉起,推着她往另一条雪道走,“走,再滑一次。”
这一次,

王邈没有再陪着她。宋爱儿一个人往下滑时,脑袋仍是一片空白,有一种豁然澄清的感觉。她有点明白杜可嗜酒的原因了,人想得多了,总是苦恼缠身。如有一

物可以忘忧,当然会沉湎其中。
宋爱儿不记得那天自己滑了多少次雪,只记得从雪道上往下,脑袋一次次地放空。视线里,皑皑的白雪一次次被溅起。她数

了数,自己一共跌倒了十七次。好在滑雪服的防护到位,肩头几乎没有淤青。
那天她和王邈闹到很晚才觉疲倦,天空已泛起了酒红色的暮霭,茫茫的雪地里

,山是灰蓝色,此起彼伏的曲线温柔无尽。工作人员开着亮一盏小灯的雪车行驶在雪地里。
王邈扶着她站在雪道上端时,叮嘱着:“最后一次了。”

点点头,转头看他:“王邈,要是从这跳下去,死不了人吧?”
“几十米的雪道,如果摔的姿势到位,瘫痪还是不成问题的。”他客观评价。
她摇摇头

:“那就算了。”
他的眼睛在暮色里温柔得出奇,似乎闪过一瞬的光亮:“想跳?”
“我还没试过从高处往下跳呢。”
“我试过直升机滑雪,不是

在这里。那里算是世界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大雪覆盖了高山,雪线很柔和,勾勒出的仰角让人控制不住冲动。晚上可以住在滑雪木屋里,全程都有私人直升机

护送。”顿了顿,王邈说,“我姐姐很喜欢那里。”
又是这个姐姐。
宋爱儿不知为什么,没听他提起这个女人,心中总是隐约一动。仿佛有什么不对劲

的东西在隐隐地发酵着。
这个女人,这个王邈眼中全世界最好的女人。这个女人,这个蒋与榕提起时一丝感情也无的女人。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女人?

你姐姐……”宋爱儿试探地笑了一声,装作满不在意,“当初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
“是挺多。”
“我猜也是。”宋爱儿见他眉目平和,正望着远处

的一片山脊出神,也就敷衍地笑了笑,把话揭过不提。
夜里他们去附近的小酒馆,北欧的小酒馆总是安静得出奇,即使是恋人也总是低声窃语,使人觉得仿

佛这一片温柔又静谧的灯光已近永恒。
宋爱儿咂了一口酒,把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过了一会儿才说:“醉不了人。”
灯光中王邈和她对坐着,伸手

捧起了她的脸,一边拨开她脸颊旁的长发。她的整个眉目就这样完整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浅浅的眼褶子,月牙儿似的笑眼,眉毛和酒窝都生得很好看。见他盯

着自己,她笑:“又要亲我呀,王少爷?”
王邈笑了笑,松手放开她的脸,神态却是懒散放松的:“老实和你说了吧,宋爱儿。我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嗯?”
“我和你……我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感慨。
“我也没想过。”宋爱儿抿了口酒,酒是微苦的,那苦味像在心窝里漾开了,“一开始

你……”她打了个酒嗝,又笑着,“你特欺负人,在巴厘岛那会儿,我是真不想理你。”
“后来呢?”他忽然问了下去。
宋爱儿才发觉自己稀里糊涂地

险些要说漏嘴。后来呢?总不能说,后来你的姐夫蒋与榕找上我,说要送我一栋楼?她嘲讽地笑了笑,没有将眼底的秘密泄露。
讲究的沉默中,王邈望着她

额前的碎发在漾开的灯光里微动。
她伸手撩起长发,终于说了下去:“还记得在海神庙的石岩上,你威胁我的话吗。你说——”顿了顿,她模仿着那天王邈

不失嚣张的口气,“你会后悔的,宋爱儿,为了今天的话。”还没模仿完,她先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就想看看,到了最后……后悔的会是谁?”
王邈也听

得乐了,两人一起拍桌大笑,笑得直不起身,引得周围的酒客纷纷向他们投来目光。
末了,他终于收起了那吊儿郎当的笑:“宋爱儿,明白告诉了你,到最

后那个后悔的人也不会是我。”
宋爱儿点点头:“你是王邈,你玩得起。只有你让女人后悔,没有让你后悔的女人。”
王邈也点头:“就是这个理。早

明白了,就不会伤心。”
宋爱儿仰头把酒都喝尽了,咳嗽着,好一会儿才能把话说顺溜:“王少爷,长这么大,就没有哪个女人拒绝过你?”
王邈说:

“有。”
她来了兴趣:“是谁?”
王邈听得乐了:“在对面坐着呢。”
她指了指自己:“我?”
王邈没出声,只是颇有玩味地盯着她。

爱儿想起那时自己有眼不识泰山,错把老板当男秘,释然一笑:“除了我呢?”
王邈说:“还有一个——”她起身抓起酒瓶,打算再给自己倒一杯,洗耳恭

听王大少的少年情史,谁知他却是开玩笑一般地问:“宋爱儿你有没有什么姐姐或妹妹?”
她抓住酒瓶的手险些一松,不过片刻,已经回过神,“怎么问起

这个?”
“随便问问呗。”
宋爱儿慢慢地给自己倒完酒,淡淡说:“没有。”
第二天两人去坐雪地车,宋爱儿这才觉得全身酸痛。好在雪场的风光

无限,才上了一个高坡,就看见被大雪覆盖的杉树露出了森绿的枝桠。王邈拉着她下了车,两人漫步在雪地里,惬意又舒适。
宋爱儿感叹:“如果能一辈子

都这么走下去,就好了。”
王邈见她低垂着眼,一副因为昨天滑得太疯失了精神气的样子,忍不住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宋爱儿。”
“嗯?”
“走

那看看去。”他揽住她的肩。她仍旧恹恹的,工作人员已牵来了几只阿拉斯加雪橇犬。宋爱儿一见到狗,果然一扫原先的低迷姿态,很快和两条雪橇犬玩在了一

起。她仰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王邈:“上来呀。”
在国外的雪场,狗拉雪橇已算是贵族的娱乐。一部雪橇上坐两人,通常由四只或六只强健的雪橇犬牵引,

一个人坐在铺鹿皮的椅子上,还有一个人坐在后头雪橇的滑行板上。王邈从前和姐姐来时,常拉雪橇的是纯种西伯利亚哈士奇。
他没告诉宋爱儿,她是除了

姐姐外的第二个女人。
宋爱儿坐在鹿皮椅上,冲他眨了眨眼睛:“我还是第一次坐狗拉雪橇呢。”
话未落音,系在树上的绳子已被工作人员松掉,一旦

松掉绳子,雪橇犬就会开始向前狂奔。王邈控制住钩子,知道要保持稳定,只有把钩子插入雪地里来停止雪橇。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动向,冷不防被探身过

来的宋爱儿猛亲了一口。
钩子没插入雪地,雪橇犬继续向前奔跑着。前方是一个大下坡,坡度远不适宜于奔跑而下。
王邈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顺势抱住

她,两人几乎像滚春卷似的从雪橇上滚下,在雪地里身贴身地打了好几个滚。
等宋爱儿睁开眼时,发现王邈已经躺在了自己的身下。他睁着眼,一张脸陷进

了雪里,宋爱儿在那双眸子里看见了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慢慢地,她伸手去抚下他的眼皮,直到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闭上。然后她用嘴唇亲了亲:“王少爷

,你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你想要的东西多了点儿吧,宋爱儿。”他闭着眼,平静地答她。
宋爱儿默然不语,忽然抓起地上的一捧雪,王他的衣领

里塞去。王邈猛地从雪地里坐起身,艰难地撑手爬起,咬着牙,颇有几分恨恨的味道:“宋爱儿——”他没说完,砰一声,有一个雪球向他砸来。接二连三的雪

球中,他的呼叫声越来越大。
宋爱儿跑出了一定距离,才停住步,撑着双膝气喘吁吁地挑衅:“打不中我就不是个爷们儿,王邈!”
王邈追上前几步,

他的步子大,只几步就逼近她。宋爱儿连忙要躲,眼见他手里的雪球越揉越大,越揉越大,是打算正儿八经地报一回仇的样子,她恨不能背后多生出双翅膀来。


没等那雪球砸来,宋爱儿只觉脚后一空——
“啊啊!”
王邈坐在雪地里替宋爱儿揉着脚踝时,唇角勾起的笑容不是不幸灾乐祸的。他力道重,揉得

宋爱儿时不时就是一阵咬牙闷喊。
她埋着头的样子像一只鸵鸟,吃了亏,所以变老实了。倒是王邈还不放过她,一抬眼皮:“知道什么叫‘害人终害己’么

,嗯?”
宋爱儿眼圈泛红地抬头看他:“你轻点。”
他哼了一声:“我倒是想轻点,你这几天里崴了两次的脚踝,再不这么揉,回去就该肿成馒头了。


她现在就担心起了回去的问题:“我起不了身,怕怕回不去了。”
王邈刚想叫一辆雪中观景车来载他们回去,只听宋爱儿的声音犹犹豫豫地在他耳边

响起:“到了这份上,王邈,你不能不背我吧?”
等王邈把宋爱儿背到了背上,才回过味来,觉着是自己吃了亏。怎么被她扔雪球的是他,坐在雪地里给她

揉脚踝的是他,现在背她一路往回走的还是他?宋爱儿乖乖趴在他背上,自己偷乐够了,才假模假样地问了几句。
“王少爷,我不重吧?”
她个子小,

瘦得厉害,对于登过山背过重行囊的王邈来说,实在不算什么累赘,偏偏王邈想逗她:“回北京就把肉戒了吧。”
宋爱儿噎了一噎,恨得想在他背上捶一小

拳头。
王邈继续不依不饶:“什么?想吃肉?”顿了顿,“那也成,吃完就剁。吃一块五花,扇一顿嘴巴,小孩记吃不记打么。”
宋爱儿在他肩膀上咬

了一口,因为隔着厚厚的外套,就像挠痒一般轻巧:“好,回北京就把肉戒了。”
王邈这才说:“别。”顿了顿,“瘦成了排骨的女人,上赶着我也不爱。


宋爱儿听得很满意,因为她实在不愿戒肉,拿王邈换五花肉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雪地里又渐渐地飘起了雪,小朵小朵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发上、衣上还

有脚下,王邈背着她,她替王邈吹去落在头发上的雪花。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只听见雪地里的脚步声,既沉又实,仿佛一下下地扣在人的心上。
宋爱儿

忽然问了一句:“你一辈子都背过谁啊,王邈?”
王邈似乎被她问住了,仔细想了想,倒是一笑:“还真没别人。”
“这么说,我捞着头一个。”

“嗯。”他敷衍地答她,“头一个。”
宋爱儿不说话了,趴在他的背上,把头静静地靠着,似乎想让呼吸也变得慢下来。真好,她在王邈的生命里,竟然还

能占上头一个。至于是什么事上的“头一个”,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你连你姐姐也没背过么?”这样的寂静里,不知为什么,宋爱儿忽然又想起了那

个女人。王邈沉默了一小会,才说:“我姐姐是个很独立的人,她几乎用不着别人的帮忙。”
“她从来不靠家里?”
“我姐念书时每一个同学知道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