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生招呼:“还不快送梁小姐出门。”
听到这句话,梁静也不闹了,双手抱着胳膊,只是冷冷看她一眼,又看了眼丁大成:“丁总,这里是谁管事?”没等

丁大成回答,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拿着邀请函进来的,今晚还推了一个秀,看着你的面子不和这个小姑娘闹脾气,现在叫人家骑到我头上了。”
宋爱儿

听她一番话,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梁小姐,你这样丢自己的脸,不怕将来后悔么?”顿了顿,“……”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梁静的脸色已经变了一

变。宋爱儿走上前几步,掂了掂她的包:“包里装的是什么,我猜猜。”
丁大成没有吭声,打算让她们自己解决恩怨。
梁静冷冷一笑:“小姑娘,今天

这里你算老几,有你说话的份么。”
丁大成有心开口说几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已响在三人的背后。
“没她说话的份,那有你说话的份么?”
那人

走到宋爱儿跟前,先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宋爱儿,接着噗嗤笑了一声,转头看了眼火冒三丈的梁静。
“梁小姐,幸会,幸会。”
梁静没明白过来这是哪

位主,但也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因为王邈满脸都写着来者不善。她不服输,还要争辩,王邈已打断她向着丁大成发难:“谁给她的邀请函?给他说说,收拾

包袱走人吧。”
丁大成神情尴尬。
沉顿了几秒,王邈才反应过来似的,竟然笑了一下:“是你?”
丁大成主动担罪:“王总,我扣三个月工资。”


“三个月工资是挺大的一个数了,这不成。”王邈摇摇头,随手拿过一瓶红酒递给他,“丁秘书,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替我用这瓶红酒给这位小姐醒醒

神,这事儿翻篇。”没等梁静回过神,只听耳边啪的一声脆响,王邈随手敲破了红酒瓶,只留了半茬拉瓶子,随手递给了一旁垂手的丁大成。
梁静终于忍不

住了:“你谁啊你?”
话音未落,丁大成已接过半茬拉瓶子,泼了她一头一脸的红酒。站在一旁的宋爱儿也是一愣,没看出一向斯斯文文的丁大成要是真干

起来没半点犹豫。相比之下,自己的找茬儿实在是和风细雨。
梁静也被泼得傻了,有那么十几秒,石化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回过神,她扬起手想要一耳

光向丁大成扇去。
女人和男人的力气不能相提并论,宋爱儿看到这里,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个字,傻。
事后王邈也感叹:“原本以为你就够傻的,没想

到还真有比你傻的。这样的女人怎么混过来的?”
怎么混过来的?宋爱儿笑:“她入行早,认识的人多,也吃过不少苦的。后来翻了身,就见不得别人好吧

。模特圈里有些小女孩是农村来的,其实她自己也是。可能因为这个,她欺负得最多的也是这类人。”
王邈把她搂在怀里,两人像两只小树懒似的躺着。

 他动了动她的胳膊:“她怎么着你了?”
宋爱儿说:“从前有场时尚慈善走秀活动,我是秀场助理,一个模特临时补妆时不小心蹭着了她的裙子。她当场

给人一巴掌,把那姑娘脸都打肿了。这要上不了台,也算我的事,我就在一旁劝了一句。后来……”
王邈挑了挑眉毛:“后来怎么了?”
后来,这女人

听了这话倒是笑了一笑:“这个妹妹是谁呀?”
在场的模特全都变了脸。
宋爱儿记得自己赔着笑脸,梁静也是笑吟吟地听着,等她说完了,对方抬手便

是一个耳光,扇得她险些跌倒在地。
前台走秀开场的报幕乐已经传来,秀场负责人急得团团转地闯进后台,第一眼瞥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没有人吱声,也没

人扶她起来,她很吃力地一点点爬起身,脸颊滚烫滚烫的,只听负责人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这人犯什么事了?”
她不吭声,也没人替她说话。
梁静板

着一张脸,不上台。
负责人的眼刀子几乎快把她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了。
“那时她和一个男的好着呢,那男的也在场。他随手拿了杯红酒过来,说‘

给静姐道个歉’。我以为他是要我喝酒。没想到她抬手就把酒往我胸里灌。那天我穿一身白裙子,红酒把整条裙子都弄脏了。所有人都那么看着,没有一个人出

来说话。我不能生气,非但不生气,我还一直和她点头哈腰,一遍遍地说‘梁静姐,对不起’。一直把她哄高兴了,她才让我滚。”
王邈很安静地听着,听

得一字不差,最后只说了两个字:“睡吧。”^_^几天后丁大成无意间告诉宋爱儿,那个叫梁静的模特好像出了点事。宋爱儿的手机上收到几张从前的朋友们相互

转发的照片。
一场大秀前压轴的梁静在后台和人发生冲突,双方厮打得一片混乱。
照片里,梁静被另一个名模打得跪在地上,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肿得像

猪头,用假体做的鼻子也歪得不成样子。一旁的经纪人忙不迭地弯腰道歉。场面一时混乱极了。
宋爱儿觉得这不像王邈的行事风格,他收拾人绝不会闹这么

大动静。
王邈看了照片,眉角微挑,津津有味地点评着:“哟,这鼻子得重做了吧?”
“是你找人干的?”宋爱儿张了张嘴,终于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话

来问他。王邈噗嗤一声笑开了:“我要替你出头,也犯不着这么着。”她不能把握他话中的真假,只好将信将疑地附和着笑了笑。
王邈盯着她的眸子看了半

晌,轻声开口:“怕了?”
“没,就觉得这不像你会干的事儿。”
“那什么才是我会干的事?”
“不知道。”
宋爱儿沉默了一下。
梁静被

收拾,她并不高兴。因为这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收拾一个在他场子里胡闹的女人,他都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似的乐在其中。
如果,如果那个人是一个欺骗他

玩弄他甚至辜负了他的女人呢?
宋爱儿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世上很多事,想下去是没有活路的。
宋爱儿受宠若惊,简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艾、艾老师……”
“我听王邈说,你是第一次来故宫。可惜现在已经过了闭馆时间,不能随意走动。”艾梦河披上一件外套,似乎有要领她出门四处逛逛的

意思,“故宫是一个大博物馆,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有它的历史。不过,在这里这么些年,我最喜欢的东西只有一件。今天你来了,我冒着大不韪也要领你看一看

。”
她带她去的是书画收藏室。这里的一切有监控,保管妥帖安全。只有内部修复人员有门卡。宋爱儿跟着她进去时,外头的雪落得更大了。掸去身上的白

雪,艾梦河站在门口等着她。那是一个很小的展厅,收藏着各种各样的宋画。看样子是前不久才展览过一次,所以序列井然。艾梦河爱这些珍宝如孩子一般,费

劲一生心血守护它们。
宋爱儿跟着她一幅幅地看,听她平淡温和的言语,如同置身于一个古旧的梦境。
知道艾梦河忽然停下脚步,也不说话了,宋爱儿

转头见她神态平和庄重,便将目光投到她所看的画上去。
那是一张颜色古旧的宋画,画的是隆冬的黄昏,一群麻雀在古木上嬉戏。这些小雀或俯,或仰,或

飞,或栖。一片苍寒野逸中,它们生动安宁。
艾梦河轻声向她介绍:“这是我平生最喜欢的一幅画,北宋年间宫廷画师崔白画的《寒雀图》。他的另一幅作

品《双喜图》也是名作,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着。我的师兄方定伯最喜欢的是它。所以我们一生的命运也很不相同。”
她说到方定伯三个字,宋爱儿猛地

想起那位在会所见到的年近八旬的老先生。一个是鼎鼎大名的书画家,一个是故宫里安安静静做研究的科员,人生命运果然是很不相同的。
“宋小姐,王邈

从没带过什么女孩子来见我,你是第一个。我想,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喜欢你的。”
宋爱儿难得地不笑了。
艾梦河没注意,望着古旧的宋画:“这

上面提了一首小诗,我年纪大了,眼睛总是看不清。请你替我念一念。”
宋爱儿看着那提在画幅正中的一首诗,脱口念了出来:“寒雀争寒枝,如柳月初妬

。设有鹊来跂,舍仇无救护。”
艾梦河点点头:“严冬的麻雀在枯枝上争夺位置,等待春柳萌发,一旦鹊敌飞来,就不会彼此成仇,再也没有谁来保护了。

这是世间最富贵的皇帝弘历提下的诗。人世间的富贵,大都如此。你在外头,羡慕得眼红。身处其中,又觉得炭火烤灼,一分一秒也不能忍受。离得远了,心中

清冷。走得近了,却满身倦怠。”顿了顿,她继续说下去,“如果这是你真正喜欢的人喜欢的事,那么尚可以忍受。如果连这份喜欢也掺了假,恐怕总有算盘落

空的一天。”
宋爱儿疑惑地看着她:“艾老师,您对我说这个做什么?”
“收手吧,在他还没投入真感情之前。”
宋爱儿笑了笑:“我不明白您说

什么。”
“你是真的喜欢他吗,小姑娘?”艾梦河温柔却锐利地看着她,仿佛那眼神可以直中她的灵魂,“你不是,我在你的眼里读到的全是压抑。他让你

那么不开心,你却舍不得走。这可不是一般男女的恋爱。你对他是有目的的,这目的似乎还很不一般。小姑娘,听我一句劝,不要打王邈的主意。”
宋爱儿

听了这话,转身要走。
艾梦河也不阻拦,身后那一声轻轻地叹气,不知是无力还是怜悯。


第九章 把我的福气都给你
两天后王邈开着车带她离开北京,住进了北戴河的度假别墅。
他没在艾梦河面前夸海口,那真是特别好的一个地方,坐在窗明几净的宽敞客厅就可以看

见奔腾的海水。他是夜里开的车,到达北戴河是是凌晨三四点。两人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相互依偎着。再过一两个小时,天就会渐渐地亮起来了。整个天空会

掏出粉粉的蟹壳青,瑰丽的朝云投落在海水上,气势一定很磅礴。
王邈在黑暗中点了支烟。宋爱儿伸手夺了来,掐灭扔在了地上:“呛。”
烟是好烟,

地毯也是纯手工的羊毛织花地毯。王邈笑了一笑,亲她的额头。忽然,宋爱儿的肚皮发出来了一声轻微的咕咕叫,一下子气氛全无。她翻了身,依旧靠在他的臂

弯里:“饿。”
王邈来了精神:“这里有中国大灶,现在去闷饭还来得及。”
他嘴上说得流利,却坐着半分不动,显然是要她起身去做饭。
宋爱儿

也懒得动:“等天再亮些,就叫外卖吧。”
“你怎么越来越懒了?”他不满。
宋爱儿笑眯眯的:“是你越来越好说话。”
是真的,是他越来越好说

话了,所以她乐得放肆。王邈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事实也确实如此,只好掐了掐她的脸蛋:“惯得你。”
这个时候,又饿,又累,还不烟酒,于是宋爱儿

难得矫情了一回:“王少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许撒谎。”
王邈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问呗。”
“你到底看上了我什么呀?”
这是一个特

别难答的问题。有那么一瞬间,宋爱儿觉得从他口中某个真相就快要呼之欲出了。可王邈却只是说:“还真不清楚。”
“你连哄哄我也不行?”
“你想

听什么?”
宋爱儿想了想:“想听你说,爱我貌美如花。”
王邈“噗嗤”笑了,压低声,在她耳边诉说着幼稚的情话:“好,宋爱儿,我爱你的貌美如

花。”
她听得很快乐,是真的快乐,乐不可支。
天空渐渐的变亮了,是柔和的灰亮,视线中海水一波连着一波的拍打上岸。朝云把海边的礁石映成了一

片橘红色。海鸥低低的掠过海平面,偶尔鸣叫几声,听着很是萧索。
王邈亲了下她的额头:“出去走走?”
两人披上外套,从庭院中往外绕。度假区离

海边原本就近,王邈的这栋别墅是单栋,附近几百米内几乎没有别的人住。海风凛冽,吹得人便如刀刮。可是初升的朝阳光辉映照在脸上却是几近恬淡的温暖。


宋爱儿往手上哈了一口气:“还是饿。”
王邈说:“院子里种了些豌豆苗,可惜这时节不开花不结果,不然能炒上一盆碗豆。”
宋爱儿被他勾起了

食欲,鲜嫩翠绿的豌豆,清炒一盘,搁些辣椒,红红绿绿一盘甚是好看。她咽了口唾沫,觉得有些失望:“哎。”
两人不知沿着清晨的海滩走了多久,她走

得累了,站在柔软的沙子中,望着晨风猎猎的海面,有些出神:“明天就是年三十了。王邈,你不回家过年?”
“谈不上什么过不过年的,也就是和老头坐

在一张桌上吃顿两人的团圆饭。”王邈说。
宋爱儿起了一点八卦之心:“你父亲这样的身家,这么多年,都没想过再给你找一后妈?”她话未落音,就撞上

了王邈淡淡瞥来的视线。
王邈的口气有些恶劣:“他倒是能找,当我是死的么?”
其实那般身家的男人,早年丧妻另娶,是再正常不过。可为着王邈的

一句不乐意,这么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女人扑了空。
宋爱儿心想,王邈一定有一个很疼他的父亲。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拿儿子没办法。
“就算你父亲不

找,那些女人一定也没少挖空心思地想踏进王家的门吧?”
“是不少。”王邈得意着,“不过都被我收拾了。”
“如果这些女人里,有的是真心喜欢你

父亲,只想着好好照顾他,两人过一辈子呢?”
仿佛被她的这个问题问得噎住了,有那么十几秒,站得笔直的王邈望着金光涤荡的海面,不知想到些什么,

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旋即舒展开。
“我爸倒是真想和一个女人过,你也才刚见过。”
宋爱儿拨开被风拂上脸颊的碎发,震惊地看向他:“是……艾老师

?”
“嗯,她来我们家时特别年轻,还是个上美院的小姑娘呢,课余给我姐做家庭美术教师。我爸那会没把她放在心上过,总觉得太年轻,要不是方老说这

是他最小的师妹,她连我们家的门槛也跨不进。后来日子久了,我姐姐倒是很喜欢她。两人的关系很好,像姐妹,也有点像女儿和小妈妈。”王邈回忆着那段日

子,因为太久远,反倒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什么都是旧而美的,“后来不知从哪一天起,我爸开始留意她。那年我爸四十出头,她才二十多岁,两人几乎相

差了一轮。她总是喊我爸王先生,神色淡淡的,不卑不亢。我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留她一起吃晚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宋爱儿努力想把这故事往《简

·爱》上想,可是总觉得这故事里要是多出一个王邈,画风就有点不和谐了。
果不其然,王邈继续说了下去:“我是最先看出来的,所以总是捣乱。”

“……”
宋爱儿沉默片刻。“后来呢?”
“其实我亲耳听见了她拒绝我爸。”王邈默然片刻,开口,“是在我们家的琴房里。”
那是十多年前的午

后了,是春天,草坪一片嫩绿。王邈记得,那时的艾梦河还很年轻,她在窗前静静地站着,听父亲结结巴巴地说完求婚的话,接着慢慢摇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

往外蹦话,“王先生,我们两人不合适。”父亲那年才四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身强体健的时候。后来的很多年里,王邈都在想,为什么她会如此果决地拒绝和

自己做一家人。宋爱儿说:“会不会是真的不喜欢?”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我看见他们俩亲过。”
宋爱的心想,那大概是喜欢的

吧。既然双方中意,儿女也都不反对,为什么这个女人宁可一生不婚,也不愿嫁给这个富有健康的男人。这样想着,艾梦河凝神望着那幅宋画时的模样,忽然浮

现在眼前。也许这个世上,任何人的感情有许多种,男人和女人的感情除却婚姻之外,真的还有别的出路。这出路是这样的绵长和寂寞,在旁人的眼里,这几近

于一种献祭般的守候了。
他们从海边往回走时,天已亮透了。冬日的清晨,阳光万里,沙子柔软细黄。宋爱儿挽住他的胳膊,推开门,脚步忽然停住。

她扭头看他,是一副微微吃惊的表情。
王邈捏了捏她的脸:“吓坏了?”
十二层的小塔似的蛋糕,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吓坏了。宋爱儿放开他的手,慢

慢地走到蛋糕前,瞪着它看了良久,才渐渐出声:“这是?”
“你心眼儿挺大呀,连自己的生日都能忘?宋爱儿。”王邈笑她。宋爱儿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

,看到了搁在一旁的红酒,红酒的高脚杯口夹了朵玫瑰。花苞上放着一颗小小的钻石,晶莹剔透,仿佛一滴透明的泪珠。
她把玫瑰拾起,放在鼻底嗅了嗅:

“真香。”
王邈少有地和她献宝:“这玩意儿是从南非的矿上弄来的,真正的裸钻。原本想再找人加工。不过——”他背着的手慢慢伸到她面前,不知什么

时候变出了一只黑丝绒的袋子,“我总觉着,你会更喜欢这个。”王邈晃着那只抽绳小袋子,里头沙沙作响。宋爱儿抢过去打开看了一眼,合上,久久不能呼吸


她默然了一小会儿,才笑吟吟地开口:“送我的?”
王邈见她把小袋子抢走后,几乎就捂在了胸口,碰也不让人碰一下,活像个小地主婆。
接下

来的大部分时间里,宋爱儿几乎每过半个小时就要晃一下那只小袋子,跟他确认:“真送我了?真送我了?真送我了?”
“嗯。”他几乎有些不耐烦了,“

全给你。”
她抱着他的脖子,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鼻尖。
那是恋人和恋人之间才有的吻,像清晨的露珠,满满的都是风的味道。
而王邈只是微微一

怔,旋即反应过来,弯腰把她抱了起来。两人从院子一路吻到了客厅,最后双双跌进沙发里。王邈撑起一只胳膊,微微离开她的身体,低头俯视着她。
宋爱

儿看他的眼睛里像是藏着话,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柔软的唇上又啄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宋爱儿忽然想起这一出。
出乎她的意

料,王邈翻了个身,双手懒洋洋地枕在脖子后:“我偷看的。”
“偷懒?”
“嗯,那回你在一家旗舰店试裙子,登记会员卡时我多看了一眼。”

爱儿已记不得他说的“那回”是哪回,他专心陪她逛街的次数少得可怜。
一块大石头在心中渐渐落地,她窝在王邈的臂弯里,闭上眼,又一次轻声说了那两

个字:“谢谢。”
十二层的蛋糕不容易放进冰箱,好在天气这么冷,即使放在餐桌上也没什么关系。宋爱儿把蛋糕“肢解”了,挖出水果做沙拉酱,只鱼切

成小块当作下午茶点心和早餐,剩下的仍叫人发愁。愁得她恨不得推王邈一胳膊:“年三十儿就等着吃剩蛋糕吧。”
王邈穿着家居裤,拿了一只大盘,又拿

了只小勺,姿态悠然的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半个小时后,他解决了那让宋爱儿发愁的一大半。她没见过这么能吃甜食的男人,几乎有把奶油当饭吃的阵势了。

 王邈见她发直的眼神,用勺子敲了敲盘:“有话说?”
宋爱儿点点头:“其实你特喜欢给人过生日吧,王邈?”
给人过生日,就能名正言顺地送蛋糕

,借着东风大饱口福。然而王邈坚决不承认:“我一大老爷们能喜欢这玩意儿?”
她想起了从前在他的公寓食柜里发现的打蛋器和做点心的小玩意儿,嘿嘿

笑了两声。正在继续吃着的王邈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宋爱儿又嘿嘿了两声。
王邈吃不下了,他把勺子啪一声往桌上一扔:“你都嘿嘿什么呢?”

喜欢吃甜食不丢人啊,王少爷,你是不是还有些其他的爱好。比如攒绢花,在文具盒里放放小发夹,往兜里存存零食之类的。”
王邈正要发作,她又说:“

下一个生日,你给我做个蛋糕呗。”
“不识货,这是我让一法国的烘培师做了送来的。”他哼笑了一声,不过心情大好起来。
过年边的北戴河其实很冷

清,宋爱儿和王邈两人很是腻歪了一阵,每天早起去海边散步,回来后生火做饭,看看球赛和国际新闻。
宋爱儿甚至突发奇想:“要不咱们养条狗吧?”

 王邈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然后呢,你养腻歪了,咱们离开了,就把它送人?”
宋爱儿没吱声,不再提它。
年三十的清晨,王邈起了个大早,把

宋爱儿也从睡梦中喊醒,亲自开车载她去南戴河的海滨菜场。她坐在副驾上眼睛还是闭着的,靠着颈垫,歪头几乎要睡过去。王邈一边转着方向盘看前方,一边

低声:“嘿,嘿,醒醒。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她仍旧垂着睫毛,嘴微微地张合着,打了个小哈欠。清晨的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前方视线开阔平顺。王

邈看得笑了一笑,俯过大半个身,低头就亲了下去。还没亲完,只听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阵哀哀的鸣叫。
他心底一惊,急急刹住了车。宋爱儿也

被那声音惊得醒了过来。两人下车往前察看,大路坦坦,清晨的风吹过袖间,展眼望去前后无人。那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又从周围响起,宋爱儿退后几步,趴下身

子,朝车底看了一眼,很快喊出声来:“王邈,快过来。”
王邈跟她一起俯身往车底看,车下伏了一只小小的杂毛狗,正垂着头,呜咽着舔自己受伤的腿,

受到两个陌生人的注视,它惊恐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呜咽声更低了。那呜咽声打着战,听得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宋爱儿看他:“快拿个主意。”
王邈

想了个办法,按节奏拍手把它引了出来。杂毛狗一瘸一拐地往车外扒拉着,直到半个身子都探出车轮底后,王邈伸手一拽,几乎将它整个儿提了起来。杂毛狗呜

了一声,那声音尖锐又刺耳,几乎有些凄厉了。
宋爱儿没想到王邈是这么没耐心的人,那一句“你做什么呢”险些要脱口而出,快步走上前抢过小杂毛狗抱

在胸前,一下一下地摸着它的脑袋。
王邈在刚刚的一提一拽中早把这小杂毛狗打量清楚了:“这小杂毛是个瘸腿,刚刚过马路时一瘸一拐,个头又小,才没

被人看见。”
小杂毛狗似乎听得懂人话,听出了男人口中的嫌弃,越发瑟瑟发抖,呜呜地在宋爱儿怀里缩成了一团。
宋爱儿耐心听他说完,开口道:“

王邈,咱们把它带回去养着吧。”
王邈挑了挑眉毛:“养哪?”
“你的北戴河别墅。”
“过完年回去了呢?”
宋爱儿顿了一顿:“带回北京。


“你怎么就知道它没人要?万一人家早有主了。”
“有人养着的小狗,能饿成这样?”宋爱儿摸着小杂毛的脑袋,“我想养着它。”
“养你就够

累了,还捎一只狗。”王邈讽刺地笑了笑。
宋爱儿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征兆,她努力放低身段:“上天有好生之德。大过年的,它能撞在你车轮底下,也算

和咱们有缘分。”
“有缘分?”王邈又看了一眼那只小杂毛狗,“我正嫌它晦气呢。”
“我知道你为什么推脱,王邈。你不就嫌弃它是一只杂毛么。”

宋爱儿心平气和地说,“这要是你养外澳洲大宅里的德国牧羊犬,养着也就养着了。我说得没错吧?”
王邈又笑了:“你觉得自己挺了解我,宋爱儿?”

 “我不了解你养狗的爱好。不过女人在你眼里和狗也差不多。”
“找茬儿呢?”
“我想养着它。”宋爱儿定了定神,继续说。
王邈沉默了几秒,

作出让步:“你要真喜欢狗,回头我让人从牧羊犬俱乐部挑几只。”顿了顿,“要带回北京养着,也成。”
王家的牧羊犬俱乐部是不动产的一部分,这是身

后有一个大家族的好处,从养狗人到狗舍的设计再到品种的培育,全然是一条产业链。王邈很少跟人提起这个牧羊犬俱乐部,这是从死去的二叔那里接手的。

 王家只有一个人那么喜欢狗,死也是死在这上头,总归还是有点不祥。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讨好一个女人到这个地步。这个女人竟然还毫不知趣。

宋爱儿说:“我就要这只小杂毛。”
王邈听得冷笑一声:“世界上想要的东西多了去了,你要得过来么?”
她被他噎了一噎,一时间似乎有些微怔。

 “我拿钻石和你换。”宋爱儿低着头,忽然蹦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