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了解我,怎么就能拒绝我?”
真烦。
聂铠从她身侧绕过去。
“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一句话,堵了她全部的后招。
“聂铠这个人啊,看着和和气气,脾气还挺大。而且——应该是不喜欢主动送上门来的东西。梦薇是这样,小太妹也是。”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传了出去,课间,阮唐和肖洱去上厕所,她如是说。
肖洱不予置评。
“那小太妹站在校门口,可着劲鬼叫了一阵子呢。”
阮唐唏嘘:“听说她哥是太平路那一带扛把子的,怪不得那么气焰嚣张。”
他们路过篮球场,聂铠他们在场中挥汗。
阮唐的目光不自觉地飘过去,步伐变慢了,语气喃喃。
“我总觉得,那姑娘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肖洱说:“你难道担心她一个小姑娘能把聂铠怎么了?”
“我才没有担心呢!”
阮唐急吼吼地辩驳。
肖洱偏头看她,突然说:“唐唐,不要喜欢聂铠。”
阮唐一下子僵在原地,眼神闪躲。
“我没有!我怎么会……怎么会……”
“高二一转眼就过去了,唐唐,你现在成绩很不稳定。若是再在这些事情上分了心,就真的没有考上一本的希望了。”
肖洱不跟她争辩是否喜欢这个问题。只是这么说。
阮唐微微低头:“我明白的。”
“其实他这么优秀的人,每个女孩都会关注吧。但是,我肯定不敢想入非非的……毕竟我这么普通,家里又有一大堆事儿,根本没有也不该有闲心去考虑这些。”
说着,瞥向肖洱:“你不也是。平时你对篮球赛一点兴趣都没有,却答应了给聂铠加油。”
肖洱微愕。
“阮唐,我不一样。”
“嗯,你和我不一样。你也特别优秀,所以,聂铠对你跟对别人态度不同。”
肖洱轻轻拧起眉:“阮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藏着事,你从来没有跟我说,可能是你觉得我们都不能理解你。聂铠他,或许是那个能让你打开心扉的人。”
阮唐认真道:“你跟我说的话,你自己也要记得。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耽误学业。小洱,你是要冲刺清华北大的人,不能被其他事情绊住自己。”
肖洱有些意外。
她一直觉得阮唐大大咧咧,是一个简单的姑娘,甚至有的时候还很天真。
可其实阮唐的心思细腻、敏感。只是表面上乐天迷糊。
这大概与她童年的经历有关。
“我不会影响学习的。”肖洱说。
她神情淡静,说出来的话却总让人无条件地信服。
******
天越来越冷了。
“圣诞树”似乎一蹶不振、偃旗息鼓,没再来找聂铠。
肖洱的脚伤慢慢好转。
她拿了钱借给阮唐,给她奶奶做手术。这件事暂时不让阮唐那么困扰了,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女孩脸上。
加之最近都没有白雅洁和肖长业的什么消息,肖洱觉得心情也在日益变好。
后来,她注意到白雅洁这些日子常常打电话联系聂铠,让他按时回家吃饭、好好复习功课备考。
肖洱才明白过来,因为聂铠的学业繁忙起来,所以白雅洁没有精力再与肖长业联系。
果然,一切的症结都在聂铠身上。
期末考试逐步逼近。
班里扎堆聊天的人渐渐减少,大家课间也都埋着头看笔记。就连每天都要约着打台球的三人组也收敛不少。
三班是这个年级最好的班级,每次大考考完,多少双眼睛盯着排名看。在小马市这样的小城市,只有排名挤进天宁高中年级前一百,才有可能考得上一本高校。
压力不可谓不大。
金字塔尖尖上的两位大神这时候却成了最悠闲的。
尤其是肖洱。
数学竞赛的成绩下来了,全国一等奖。
按照政策,肖洱高考成绩只要达一本分数线便可以直接保送所有国内高校。
一本线对于肖洱而言,何其简单。
光明顶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摸着自己的大光脑袋,笑得如同皮鞋炸线。
“肖洱同学是喜欢清华呢,还是北大呀?剩下的一年半,你可以慢慢思考啊哈哈哈。老师本人更倾向清华啦,毕竟咱们学校建校以来还没有人考上过清华!”
每一个被繁重学业压身、没日没夜挣扎在题海中的芸芸学生,再看向他们这位瘦小孱弱的班长,只觉得像一尊金光闪闪的神。
“可怕。”
“太辛福了吧……”
“啧啧啧,幽灵修罗就是不一样。”
体育课,大多数人都自觉地留在教室上自习,杨成恭却邀请了肖洱一起打羽毛球。
偌大的操场,除了他俩,只剩聂铠陈世骐他们几个在打球。
一边是成绩好,任性。一边是破罐子,破摔。
打着球,破罐子组的话题就偏了。
柯基:“哎,你不觉得学委跟班长之间有点意思吗。”
哈士奇:“这不是自古以来的定律吗!学习委员与班长,那真是天作之合,女才女貌啊。”
柯基:“啥?女才女貌?”
哈士奇:“明摆着啊,学委就是一小白脸,成绩也不如班长。”
柯基:“我记得你以前特别讨厌班长的。”
哈士奇:“讨厌归讨厌,可这是事实啊。”
聂铠忍无可忍:“你们还打不打球?!”
聂铠最近越来越暴躁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似乎有那么一阵子,他受了刺激想要发奋学习。
但是立刻就败下阵来——他再努力,基础不扎实,也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达到杨成恭的高度。
哈士奇心中隐约猜到其中缘由,却不愿深究。
但愿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班长那种人,看起来就不好相处,谁摊上谁倒霉。
“肖洱,你比上次打得好多了。”
不远处传来杨成恭的声音。
哈士奇眼睁睁看着聂铠手里的篮球飞了出去。
“砰!”
某个跑过来捡羽毛球的男孩子应声而倒。
是手滑吧,一定是手滑吧!
哈士奇愣愣地看着聂铠,再看看从地上艰难爬起,被肖洱搀扶住的杨成恭。
他脑子里突然响起《动物世界》的开场音乐。
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没事吗?”肖洱盯着杨成恭的脸看。
“没事。”
“你流鼻血了。”
“我送他去校医室。”聂铠捡了球,大步跑过来,作势要架起杨成恭的胳膊,“对不住,球飞出去了。”
“没关系。”
杨成恭不动声色地避开聂铠,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拍点凉水就好,我先回去了。”
肖洱抿着唇,看杨成恭一个人往回走的背影。
聂铠偏着头,看肖洱目送杨成恭。
“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洱开口问他。
“什么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你说给我听。”
纠缠不清的文字游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肖洱冷了眉眼,转身要走。
“你是不是很喜欢跟他在一起。”
聂铠站在肖洱背后,低声说:“你们共同语言挺多的。你要上清华,他就去考北大?”
肖洱没有回答他,追着杨成恭的脚步也回教室去了。
聂铠在操场上站了一会儿,直到视线里那个瘦削的身影消失。
他突然一扬手,把手里的篮球狠狠砸在地上。
梆的一声。
球高高弹起,落下,弹起,落下。最后滚远了。
少年眼里有难言的落寞,张了张嘴,声音消散在风里。
你说,想让我陪你的。
此时,瑟缩在篮球场角落的某两只。
“哈士奇,这什么情况?”
“你傻了,这都看不出来?”
“你是说,聂铠他……对班长,嗯嗯?”
“嗯你个大头。这是聂铠跟学委刚上了。啧啧啧,一个是才子,一个是俊男。搁你你选谁?”
“我喜欢女的。”
“……”
肖洱和聂铠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冷战状态。
事实上,他们也从来没有怎么热络过,不过就是上学一前一后地同行。
可在聂铠看来,那是肖洱默认的,他的陪伴。
如今,肖洱却与杨成恭越来越亲厚,探讨数学题、协助工作、打羽毛球……
她从没有在公共场合和他这么亲近过,也从没有用那么轻柔的语调跟他说过话。
聂铠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没有过错,却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他就被冷落了。
这种滋味,真他妈|操|蛋。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2012年的寒假,冷风过境,一夜之间气温跌落冰点。
拿成绩报告单的那一天,天宁高中二年级三班内,气氛同样令人寒毛直竖。
光明顶黑着脸,把班级排名表狠狠拍在桌上。
“这就是你们考出来的?啊?你们自己看看,还能看吗!”
全班鸦雀无声。
这次考卷是新来的市教育局局长亲自把关编写的,侧重综合素质的考查。
一向以“死读书、读死书”著称的天宁高中,栽了一个大跟头。
肖洱与杨成恭照例是第一、第二。
肖洱已经久经沙场,从小就参加各类学科竞赛的她,能轻松应对各种类型的试卷。而杨成恭则酷爱阅读,手边永远陪着一本百科全书。
不管怎么改变试卷,重点高中的学生都会满足这样一个定律:优秀的永远优秀,垫底的一直垫底。
陈世骐就觉得这次考试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中游的学生名次,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聂铠进了年级前二十。
这是史无前例的。
但也能说得通。他从来就不是读死书的学生,基础知识也许不够扎实,但胜在综合素养达标。
光明顶当众表扬了聂铠。
放学后,阮唐嘀嘀咕咕,说着真奇怪,聂铠平时年级前一百都够呛,怎么这一次进步这么大。
阮唐排名起伏不大,完全能够交差,看起来心情不错。
肖洱心里隐有奇异的预感,这让她觉得有些烦闷。
“小洱,你最近都没跟聂铠说过话,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阮唐突然偏头问她。
“还有啊,他过生日你都去他家了。怎么你过生日,也没见他有什么表示?”
肖洱的生日在1月2号,恰好在元旦假期内。阮唐送肖洱的,是一只精致的音乐盒。
其实很多同学都不知道她的生日,更别提送礼物了。
可阮唐心思细腻,即便前段时间大家都在紧张地备考,她也注意到了这细微的不同。
肖洱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
好在对方是阮唐,立刻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难道,就像书里写的那样。他为了跟你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要封闭自己两年,发愤图强,专心学业了?哇,怪不得这次他进步这么大。”
阮唐语气里隐有羡慕,但也只有羡慕。
“好浪漫哦,就像小说情节一样。”
肖洱:“……”
姑娘,以聂铠的实力,他这次纯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
正式放了寒假,沈珺如也就闲了下来。
肖洱往常最喜欢这个时候,母亲每天都在家里,准备丰盛的晚餐。
然后一家人,会在堪称温馨的氛围下一同用餐。
等到肖长业放年假的时候,他们还会接上姥姥,抽一些时间去短途旅行。
就像所有正常、幸福的家庭一样。
可是今年,白雅洁回来了。
肖洱莫名地神经紧张了数日,终于,她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白雅洁的邀约再一次被她窥见。
肖洱的日记本上又添了一笔。
2013年2月4日
小铠今年考了个特别好的成绩,我终于能放松一下喽。长业,听说璞塘的梅花开得特别好,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赏梅呢。
肖长业的回复是——
没问题,许久不见,甚为想念!不如,十日之后,相约梅林。
十日之后,情人节?
2月9日,除夕。
肖洱一家按照往年惯例,去姥姥家过年。
肖长业是孤儿,沈珺如的父亲也去世得早,肖洱在奶奶辈的亲人只有一个姥姥。她在上小学以前,父母工作繁忙,所以她一直被寄养在姥姥家。
肖洱跟姥姥关系一向亲厚。
姥姥家在小马市的城郊,一个精致的小渔村。临着海,有一大片白沙海滩。
尽管肖洱家阳台就能看见大海,可那里常年游客如织,不像姥姥家附近的海滩。
清澈、洁净、广阔。
年夜饭后,一家子人站在村边,看村里的小孩子举着烟花在海边嬉戏。
沈珺如无不感慨:“咱们小洱真是长大了,我记得没几年前,她还是玩着烟花棒满世界疯跑的小丫头呢。”
肖长业也追忆道:“她小时候真是活泼过了头,那时候还担心是不是多动症。现在好了,多文静淑女。”
“还是咱们教得好啊。”
“不不,教导女儿,你占头功。”
“啧啧,这么谦虚呢?”
“当然!不过——没有我,你也生不出这么好的女儿。”
“女儿还在呢……”
肖洱自然听得见他们俩在身后的“打情骂俏”,胃里一阵不适,转身回屋里去了。
春节联欢晚会刚刚拉开帷幕。
肖洱在姥姥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从瓜果盘里拣了几粒花生剥着吃,眼睛虽然落在屏幕中的一团热闹之上,思绪却不知飞到了何处。
过了会,她拿出手机。
“初五,你有时间出来吗。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梅花开得很好看。”
联系人:聂铠
点击发送。
第6章 【动情是容易的,因为不会太久】
初五。
肖长业以给朋友拜年为由,一早就出了门。
沈珺如也和学校的同事有聚会。
临出门前,沈珺如问:“小洱今天什么安排?”
“天气不错,和几个同学约了骑自行车去璞塘。”
知道肖洱可以保送之后,沈珺如对她的要求比从前放松了些,却仍旧习惯性地问一句:“哪些同学?”
“阮唐、陈世骐还有他们带来的朋友。”
“陈世骐?我见过的吧,你们班垫底的那个同学?”沈珺如微微思索,说,“多在学习上帮帮人家。”
“知道了。”
肖洱确实不只约了聂铠,还有阮唐、陈世骐、柯岳明。并且对陈世骐说,请他多约一些同学,热闹。
陈世骐在电话里听肖洱说出“热闹”二字,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肖大班长也是一个爱热闹的人了?
不过陈世骐的号召力确实强,在班里振臂一呼,响应者纷纷。
最后简直发展成了班级活动,当天早晨按时赶到集合地点的,浩浩荡荡有二三十人。
聂铠来得最迟。
阮唐却缺了席。
肖洱给阮唐打电话,才知道她奶奶又一次住进了医院,她必须要去陪着。
“你们好好玩啊,我就不去啦!”
“嗯。有什么事都别着急,跟我商量。”
“知道啦,你快去吧,拜拜!”
天气虽冷,大伙群情激奋。
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却都围着梦薇、嘉琦。肖洱一个人孤零零站着,显得形单影只。
按计划,他们骑“城市—郊区”公共自行车,从市中心广场出发。
公共自行车数量不多,好在有车后座,可以一个男生搭配一个女生。
陈世骐手比小喇叭,嚷道:“咱们两两搭配哈,自由组合!”
嚷完了,笑眯眯等着来自己车后座的女生。
女生队伍里一阵嬉笑,谁都不愿意先选,你推我搡的。
最后梦薇被率先推了出来。
踉跄几步,到了聂铠面前。
她的脸颊通红,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害羞的。
不敢看聂铠,反倒冲推自己的嘉琦跺脚:“哎呀,你们干嘛呀。”
“不好意思,这个座位有人了。”
聂铠低声说。
梦薇的脸色一僵,不敢相信似的看向聂铠。
就算他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总不至于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叫自己下不来台吧。
“我能搭你的车吗?”
肖洱的声音悠悠传来。
“嗯……好,好吧。”
聂铠目光一凛,偏头看去,只见柯岳明的车前站着肖洱。
他面色微沉,捏在刹车上的手紧了紧。
“上车。”
这话,是聂铠对梦薇说的。
有人做了表率,很快大家都完成了“配对”。
可惜阮唐没来,刚巧是单数。
于是……
倍受打击的陈世骐一个人跨上车。
“嗷嗷嗷,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情人节的街道,是玫瑰味的。
十多辆自行车在城市的自行车道上成行驶过。
“好开心呀!我们唱歌吧!”嘉琦提议。
“唱什么?”陈世骐附和道。
“《旅行的意义》?”
“我不会唱耶。”
“找一个大家都会的!”
“那就唱《还珠格格》的《当》好了,谁都会。”
“这个好这个好!”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预备起!”
聂铠骑得最快,飚在最前头。
梦薇的手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敢再逾越一步。
她知道这个座位是他留给谁的,也知道是肖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可是——
聂铠怎么会看得上她?
“班长,你坐稳着点儿。我刚学会骑车时间不长……”
柯岳明哆哆嗦嗦的声音在风中飘荡。
肖洱抓着车座,保持警惕,随时准备跳车。
“嗯,我感觉到了。”
“班长,你别和小铠吵架了,他最近打球都不在状态。”
柯岳明车技欠佳,很快就落到了最后,趁着人少,柯岳明劝道。
肖洱没搭话。
“小铠他人真不错,我们跟他走得近,太清楚了。特仗义,会玩音乐,还帅,我要是一女的吧,我都……不过我要是女的他也看不上我。那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们俩简直就是绝配啊。”
肖洱还是没搭话。
柯岳明急了,使劲儿偏头,说:“班长,你给个痛快话吧,你对小铠到底有没有意思?”
肖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柯岳明心里一个寒战,被她看得直发毛。
声音也抖了抖:“要是喜欢,你就点点头,要是不喜欢,就摇头。点头YES摇头NO,行不?”
肖洱:“看前面,你要撞树上了。”
“呜啊啊啊啊!”
好在柯岳明及时扭转车头,逃过一劫。
肖洱在他身后轻声道:“技术不好就专心骑,别想其他心思了。”
……
柯岳明不再问话。
肖洱的目光却飘远了,落在最前头的那辆车上。
洋溢着欢快的歌声破风而来。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年华~华~”
经过两个小时的骑行,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璞塘梅林。
璞清湖是璞塘的十绝之最,色泽如同璞玉一般的清澈长湖,可泛舟、垂钓、赏花、戏水,深受当地市民喜爱。
而那片梅林就在璞清湖边。
天气是真不错,没有雨雪造成的泥泞,冬阳更是让人觉得舒适。
空气干燥温暖,弥漫着梅花香。
“好美啊!”
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的白梅,苍古清秀,姿态优雅,暗香浮动。大家一时都有些呆,只顾着眼前美景。
“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
吟诗的是梦薇,她一见到眼前美景,忍不住几步跑上前,在树下转圈,笑得眉眼俱弯。
“嘉琦,你还记得《天外飞仙》里面的香雪海吗?”
梦薇的五官,长得有些像女明星韩雪。她这么一问,立刻引来了男生们的起哄。
“梦薇,你跟她特别像!真的。”
“我觉得你更好看!”
她享受着大伙的赞美,余光瞥向聂铠,却扑了个空。
人呢?
聂铠也是在一转眼发现肖洱不见了之后,离开的大部队。
肖洱在璞塘入口处的停车场看见了父亲的车,所以一到目的地,立刻跟柯岳明说自己去上厕所转身离开了。
梅林不大,除了被同学们占据的位置,最佳观赏点就是梅林深处的信公石。
肖洱沿着小路,往里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父亲的声音。
从梅林里头传来。
肖洱停住脚步。
只要她设计让聂铠过去,无意中发现这一切,白雅洁就再也没有脸出现在父亲面前了。
还没有开过家长会,没有同学认识白雅洁。
而肖长业,除了阮唐,也没有人认识。
所以——只要肖洱不出面,就算被其他同学发现,也没有关系。
肖洱深深吸气,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每一个细节。
聂铠不知道肖长业就是她的父亲,白雅洁就算再蠢,也不至于告诉他肖长业是谁。
肖长业从没给自己开过家长会,连自己在几班都不清楚,也没有过问过。白雅洁跟他碍于“道德感”,也不常聊起聂铠和自己——所以他们应该不知道自己和聂铠是同班同学。
思及此,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肖洱的额角沁出一点薄汗,转身往回走,一边打着腹稿——一会儿回去,该怎么告诉聂铠,让他去信公石呢。
谁知一转身,却看见聂铠站在自己身后。
梅林深处,是肖长业侃侃而谈的声音,隐隐传出。
肖洱的心,突然凝固了。
在她预计的所有可能里,没有这一点。
如果肖长业和白雅洁看见自己和聂铠同时出现,那会怎么样?
肖洱没有设想过。
她突然觉得心慌了。
“你在这里,做什——”
聂铠话音未落,突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聂铠——你在哪里呀?”
是梦薇。
肖洱确定,这么大的声音,梅林里头一定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就在聂铠的名字响起的一刹那间,肖长业的声音消失了。
功亏一篑!
眼见聂铠想要回应,肖洱心头一紧,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巴。
紧接着,手臂将他的一挽,往远离梦薇与信公石的另一处跑去。
肖洱的动作太快,聂铠猝不及防,只知道她是躲着梦薇,完全没有想到她是为了避开梅林里约会的人。
他们俩步伐大小不一致,肖洱又在不断地思考当前处境,很快就出了问题。
也不知是谁踩了谁的脚,伴随一声低低的轻呼,两人一同往地上栽去。
聂铠眼疾手快,长臂一捞,愣是在倒地前将她按在怀里。
自己则横在下头,做了敦实的肉垫。
倒下的时候,他撞到了树,震落了半树梅花瓣。
洋洋洒洒、铺天盖地而来,落在两人的身上、头发上。
经历了方才这一场谁都不知道的心理斗争,肖洱心如擂鼓,甫一抬头,目色微乱,直直撞进聂铠的眼中。
他眼角粘着花瓣,偏生出了笑意,手枕着头,觑着怀里的她。
“肖洱,承认吧。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和梦薇有牵扯?”
肖洱想从他身上站起来,却被轻而易举地扯回去。
“回答我,是不是?不然你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不想让梦薇找到我?”
聂铠已经给了这么一个台阶,肖洱知道自己应该顺着下。
可不知怎么,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失之交臂,也因为刚才情绪波动得太快,有些难以快速平复。
肖洱担心自己一旦开口,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索性别过头去,眼睛却熬红了。
“肖洱?”
聂铠看见她的表情,一时急了,连忙把她扶起来。
“摔疼了?还是我说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你,你不要哭……你一哭,我心里特别难受,比打我还难受。”
肖洱自我缓解了好一会儿,才隐去眼中那抹红。
她时常觉得自己眼角那颗泪痣长得不妥,明明很多时候,她心中毫无泪意,身体的反应却教她苦恼至极。
“回去吧。”
“我不走。”少年一见她恢复了那冷淡的语气,低声抗拒,是耍赖的语气,“你这么长时间都不理我,明明这次是你主动约的我,却还……”
“好了啊。你刚刚说的,我承认。”
肖洱缓声说。
“真的?!”
少年面部表情变化丰富,刚才还是委屈低迷,现在却扬眉而笑。
肖洱无奈:“走不走?”
“那你拉我。”聂铠伸手。
得寸进尺吗?
肖洱抱着胳膊,脸上写着:你爱起不起。
聂铠指指后背,花式撒娇:“我刚刚撞着树了,站不起来。”
肖洱:“是吗,我看看是撞断了骨头还是……”
她本来只是呛他,等真的拉开他的外套,却看见他脖子后面一路延伸至背心的一大片擦伤。
他护着她,以整个后背承力,撞得不轻。
她不出声了,倒真是拉他起来。
聂铠赚足了关心,一路都乐颠颠的。
“哎,你刚刚跑哪儿去做什么?”
“找洗手间,迷路了。”
“进梅林之前,在一个停车场附近我看见一个洗手间,我陪你去。”
“不用了,先送你回去。”
肖洱不确定肖长业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这时候过去,太危险了。
“怎么,心疼我?”
肖洱幽幽地看他一眼,定定地说:“嗯,心疼你。”
聂铠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肖洱在心里说:遇见不要脸的,果然要更不要脸。
……
半路上遇见梦薇,她看见肖洱和聂铠,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最后却还是挤出个笑来,强行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