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洱也搭上被子,伸手关了灯。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变得敏锐。
肖洱听见聂铠的呼吸声,绵长、安稳。
她在等待。
终于,在某一个时刻,肖洱听见寂静中他的声音传来。
“肖洱,你怕不怕。”
“怕什么?”
“怕你跟着我,会受委屈。”
“你呢。”肖洱说,“你怕你会受委屈吗。”
“傻不傻,我是男人,我怕什么。”
“你不怕我就不怕。”
……
两个人绕口令似的说着话,心却前所未有的安定。
肖洱渐渐困顿,都没顾得上驱赶突然从隔壁床上蹦跶过来的聂铠。
同床,共枕,相拥而眠。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嗯。”
“我会拼到最后一刻,去考南大。”
“嗯。”
她的意识飘远,只记得睡着以前,聂铠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肖洱。
谢谢你来了。
2015年6月7日
肖洱摊开日记本,在下头写上。
聂铠,高考加油。
这天是周日。
聂铠因为学籍所在地不在南京,要回到小马市考试。
早在考试之前,他便同肖洱说,不要送他。
“好,你放心去,我不送你。”肖洱这么答他。
昨天,聂铠就背着包离开了。肖洱信守承诺,没有去送。
这一天,聂西西起床的时候,意外发现肖洱还在宿舍。
怪事了。
她惊讶地问:“今天不去早自习?”
肖洱似有些心不在焉,说:“今天不去。”
不去……就不去吧。
聂西西照例过自己的周末:上网、刷剧、叫外卖、聊天。
只是,下铺的肖洱今天着实奇怪。
她从行李箱里拖出一只很大的化妆包模样的包来。
咦?化妆包?
聂西西探过头去看。
等到她看见肖洱打开那只包包露出里头的花样繁多的工具和物件时,聂西西不能淡定了。
“我的天,肖洱,这些都是你的?”
肖洱嗯了一声。
“深藏不露啊……你竟然会买化妆品?!”
聂西西用一种你会化妆吗的表情看着肖洱。转眼认清那些化妆品的牌子之后,又目瞪口呆地换成了暴殄天物的表情。
肖洱还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聂西西蹿下去,在她的包里翻翻捡捡,果然——全是大牌子。
肖洱打开折叠化妆镜,按照寒假里阮唐教的那一整套,挨个挤出隔离霜、粉底液……配套使用不同的化妆刷、化妆海绵在脸上涂抹。
聂西西问:“肖洱,你今天有约会吗?”
肖洱:“没有约会。”
那为什么要化妆啊?!
聂西西不信,一直密切关注着肖洱的一举一动。
可是,她眼睁睁看着肖洱画完了一个全套妆容,连个正脸都没见到,肖洱就拿着卸妆乳液去洗手间了……
这是什么意思?
聂西西目瞪口呆:“肖洱,你就是画着玩玩?”
肖洱擦着脸,对她笑笑:“嗯,复习一下。”
复——习?
聂西西沉浸在不可思议里 ,没想到肖洱倒主动找她搭话:“西西。”
“哈?”
“这个,好看吗。”
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提溜着一条白裙子,放在自己胸前比划。
聂西西吞了口口水:“你穿?”
“我穿。”
夭寿了……无袖修身款白色超短网球裙加上——肖洱?
“好看是很好看……”聂西西打量她,小心翼翼地问,“肖洱,你真的不是要见什么人吗?”
“要见的。”她点头,“明天。”
“喜欢的人吧?”
八卦无罪,聂西西脱口就问。
肖洱唔了一声,脸不红气不喘:“是。”
这么坦荡,倒让聂西西有点措手不及。
“你、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怎么都不知道?”
肖洱淡淡地瞥她一眼:“因为我没有告诉你。”
我没告诉你,你当然不会知道。
聂西西被噎了一下。讪讪地笑:“这……多久了啊?咱们学校的吗?长得好看吗?我有没有见过?”
问完了,还挺有自知之明地挠了挠头:“我问题有点多哈,我就是……关心关心嘛哈哈哈。”
肖洱一时沉默。
聂西西看她那个生人勿近的模样,心里一发怵,忙想改变问话方式,迂回前进。
不料,肖洱已经淡声开口。
“从第一次在一起开始,两年多。可能是我们学校的。长得好看。你见过。”
聂西西:“……”
这句话的信息量,真特么大啊……
聂西西还想组织语言开始第二轮发问,那边肖洱已经折叠好网球裙。
她说:“好看就好。”
随后,整理了化妆包里的东西,连着裙子一起放进双肩包里。
聂西西:“你要出去?”
“嗯。”
“你不是没有约会吗。”
肖洱背起双肩包:“我今天确实没有约会,可我也确实要出去。”
这两者,矛盾吗?
不是不是,事情发展得有点诡异啊。
聂西西本着“关怀舍友”的使命感,问道:“你要去哪里呀?去见男朋友?他在哪啊?你晚上——还回来吗?”
这一次,肖洱没有像刚刚那样挨个作答。
她一只手搭在宿舍门把手上,回头说:“聂西西,我妈特别喜欢把人当作提线木偶来控制,还总是冠以很多堂皇的理由,让你心甘情愿来做这个傀儡……如果她问起你这件事,你就告诉她,我希望不再有下一次了。”
她打开门出去了。
聂西西石化般坐在床上,她只觉得后背起了鸡皮疙瘩,一层层叠上寒意。
被洞悉的寒意。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那天晚上,肖洱没有回来。
第二天也没来上课。
聂西西抱着手机发了半天呆,也没敢打电话给沈珺如。
同寝室的人见她这么魂不守舍,不免多问。她便噼里啪啦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去。
“我好心帮着肖妈妈关心肖洱,可是她一点也不领情不说,那眼神,那语气,就像我是个间谍似的。我这下好啦,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了!我就想帮帮她嘛,也捞不到好处,我真是冤死了啊!”
“哎呀,那你别管不就好了嘛。班长本来就怪怪的,她们家的事,别瞎掺和。”
“可是,我答应肖妈妈了呀……”
“你真是圣母心啊,做人别那么善良,反被别人欺负了。你本来也没有义务管这档子事!听我的!”
聂西西感受到同伴的支持,稍稍放下心来。
“那……好吧。可是肖洱去见男朋友一晚上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过,班长真是不鸣则一鸣惊人,悄没声的,就跟男朋友过夜去了。”
“我也没想到,她说那男的是我们学校的,我还见过!”
“我去,太劲爆了。谁啊谁啊?”
“不知道,没问出来。她说长得好看着呢。”
“呵呵,不能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都不懂。前天王薇还在朋友圈发自己跟男神合照呢,我呕,那怂样还能叫男神?”
……
小马市,二十二中。
校园里终于响起了考试结束的铃声。
肖洱站在接考生的家长群里,伴随着那悠长的一声声铃响,听见身边同时传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终于结束了……”
下午五点整,最后一门外语试卷的上交,意味着这一年的高考,正式落幕。
肖洱昨天就已经来了小马市,她没有联系聂铠,也没有回家。
只是找了一家酒店入住。
今天一早便起床洗漱,带上隐形眼镜、细细地画好淡妆、换上那条裙子。
然后,像每一个送考的家长一样,按时来到聂铠考试的学校门口等待。
按时来,也按时走。没有让聂铠看见自己。
她说过,不送他。
没有说过不来接他。
这是最后一场考试。
肖洱仗着身形优势,在人群中穿梭,最后——找到最显眼的高地站定。
很快,黑压压的一片脑袋顶密密麻麻地布满视野,自教学楼涌出,快速往校外移动。
千万种面容,在她眼里都化作相似的样貌。
只有一个人不同。
肖洱仗着地形,马上就在遥迢的人群中看见聂铠——几乎在他刚踏出教学楼的那一秒。
他高得很突兀,整个人的气质也与周围格格不入,一头乱毛不规整地炸裂着——昨晚大概没有睡好。
面无表情,单肩背着包,一只手伸进去掏着什么。
很快,摸出一块手机来。
他低下头,开机,等待。并不急着往外挤,只随着大流龟速挪动,手指却在屏幕上快速戳着。
肖洱的手机响起来。
聂铠来电。
她抬手挂断。
少年将手机贴在耳边的动作顿了顿,不可置信地拿到眼前——确实被挂断了。
不甘心,重拨。
肖洱嘴角有了笑意。
再次挂断。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肖洱清楚地看见聂铠高高地扬起眉梢,眼神危险,脸上出现了极其不爽的表情,就连嘴巴也紧紧地抿起。
似乎哼了一声。把手机丢回包里去了。
然后,踢踏着脚,拉着一张生无可恋脸走出校门。
人畜莫近的神情,不知道的,以为这孩子考砸了。
砸得还很厉害……啧啧,好可怜。
大家颇有眼色地主动给聂铠让出一条通行道来。
聂铠低头看路,完全不顾四周投来的同情目光,只觉得——路好像突然变宽了。
聂铠走到肖洱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她终于笑出声来。
“聂铠。”
他一个激灵,突然抬头,发现肖洱就站在距离他半米不到的台阶上。
肖洱。
肖洱?!
聂铠一时没能控制好面部肌肉和内心的情绪,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面对面僵持了好一会儿。
肖洱率先打破僵局。
“聂铠,我来接你。”
还真特么是她?
肖洱:“那,走吧?”
聂铠愣神,上上下下看了她十几秒,才像个傻子似的答话。
“哦。”
肖洱从高台上跳下来,走在他前面。
她淡声问:“晚上想吃什么?”
熟悉的问话。过去的几个月,他几乎每天都能听见这一句话。
聂铠心里一动,突然大声喊:“肖洱!”
肖洱的耳膜遭了罪。她微拧着眉回头看他,却撞上少年完全舒展开去的眉眼。
笑容,花一样在那张英俊的脸庞上粲然绽开。
两排整齐的白牙晃得人眼晕,他眼里涌动着满天星辰似的光华。
反射弧还真是——长啊。
肖洱一个念头没转过来,只见他一矮身子,长臂在她小腿弯处一勾。
不及发出惊呼声,肖洱的双脚就在一瞬间腾了空,立刻长高了一米多。
是的,他把她抱起来了。
这样的抱法,让肖洱在顷刻间想起来小时候和爸爸去动物园看猴子……
她有些重心不稳,手胡乱按在了聂铠肩头,便立刻紧紧揪住了他的T恤。
她小声骂:“聂铠,神经病啊你……”
他的脸贴在她的小腹上,他仰着头看她,却得意得很,大声笑起来。
“是啊,我神经病!”
……你不用承认这种事。
站得高看得远。肖洱这下能看见整个学校外的人行道上,所有的家长考生向自己行的一道道注目礼。
肖洱深深吸气,暗自庆幸自己还好穿了最厚实的安全裤……
可这一波人,她丢得实在是很没诗意。
聂铠抱她跟玩似的,毫不费力,甩开步子快速往外走。
不,跑。
没人会跟神经病一般见识——所以,路更宽了。聂铠畅行无阻,很快就冲出了人群。
他问:“咱们住在哪?”
“放我下来。”
“咱们住在哪儿?”
“……”
得到确切的地址之后,聂铠更不肯放手了:“离我考场这么近,你是不是昨天就过来了?”
“嗯。”
他的脑袋拱在她的腹部,灼热的触感,烧得她整个人都有点晕乎。
“也不早说,我昨晚一整夜没睡好。”
“怎么没睡好。”
“考得太顺手了,想告诉你。”
……
肖洱吃吃地笑起来。
“你在笑?”他很少听见肖洱的笑声,觉得新奇,大声问。
“我为什么要笑。”
他原地转了个圈。
“因为——我们要做校友啦!我们要一起毕业啦!”
肖洱差点没被他甩出去,情急之下抱住了他的脑袋。
“这么有自信?”
“那是!这卷子,理综我能考二百八给你看。”
他将她放下一点,笑意盈盈的眼便全落入她眸中。
“低头,肖洱。”他说,“我想亲你。”
夕照璀璨,少年笑容清澈绵长。
肖洱的手扶着他的后脑,低下了头去。
车水马龙,街边行人频频驻足。
年轻真好。
肆意妄为,不顾后果。
肖洱预订的那间酒店房间,布置得格外精致小资,干净且有格调。海滨城市的精品酒店,甚至设计成海洋主题,连床上铺就的都是深蓝色的床单与被套。
聂铠单手抱着肖洱从酒店电梯出来,大步走到房门口。
刷卡,进屋,关门,取电,拉窗帘。
他随手丢掉背包,呼吸急促,问肖洱:“开空调吗。”
“不用。”
“可是一会儿——会很热。”
顶灯没开,只有玄关处亮一盏贝壳形状的小灯,室内光线昏暗,肖洱的声音轻而缓。
“比你还热?”
聂铠的心,狠狠一颤。
她微微弯腰,对他说:“在右边的床头柜抽屉里。”
聂铠心中了悟,喉咙着火似的干涩,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他终于将她放下,横放在被子上。
她的裙子她的人都是雪白的,在身下布料颜色的衬托下格外扎眼好看。
像海的女儿,白雪公主,像童话里的安琪儿。
聂铠胡思乱想,总之——像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拉开抽屉,掏出一小片东西来搁在枕边。
随后——俯身覆上去。
“你怕吗。”
肖洱躺在他的阴影里,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说:“我不是说过吗,你不怕——我就不怕。”
开始流汗了。
聂铠微微弓身,一下子脱去上衣,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与腰线。
肖洱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样的角度,令她的目光显得格外虔诚。
“聂铠,我今天好看吗。”
“你每天都好看。”他低头吻住她,低声呢喃,“今天,更好看……”
他的动作生涩,力度掌握不好,握住她的柔软细嫩的腰肢时甚至有些鲁莽,肖洱几次被弄疼了,却只是咬牙忍着。
他身上不再有最初的茶香,却仍旧热气腾腾的,汗水滴落在肖洱光滑的皮肤上,她闻到空气中男人蓬勃的气息。
耐心的前|戏之后,两人的身体都做好了准备。
他掐着她的腿,试了很多次都没有进去。
太紧了。
两个人都绷得汗水淋漓,疼痛不已,可谁都没有喊停。
那天从小马回去后,高考前的最后这一个月,他们都按捺下所有的性子,卯着劲攻克最后的难关。两人凝成一股绳子,绷成同一根弦,他们在小黑屋里,扛起铁锹,坚持到最后一刻。
他们都知道,这一切结束的那一天,他们都需要一场发泄。
身体上的,灵魂上的。
肖洱半张着嘴巴,快速地换气,目光直直落在天花板上,身体却尽量放松,配合着他。
聂铠一只手伸过来,难耐地摸着她汗湿的头发,又送到她嘴边。
“疼的话,咬我。”
他说完这句话,身下重重地一耸,全数挤了进来。
肖洱猛地大睁双目,尖锐的疼痛让她浑身痉挛般地弹动了几下,一声闷哼没发全,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接受一个人,最初原来是一件这么疼的事情。
聂铠精力充沛,虽然经验不足,但本能驱使,仍旧变着法地探索着肖洱的身体。
比起读书更甚,孜孜不倦。
她一直没吭声,初时的疼痛渐渐消散,跌入陌生的知觉里。
不算太好,身体内部的强行撑开,让她感到极度的不适应。
可肖洱什么也没说,手紧紧揪住身下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被单,脸色越来越白。
蓝色的被单似海水,在他的动作下漾起波澜,她是跌宕其中的船。
而他,将沉入海底的她打捞上来,成了全新的掌舵者。
于是她舍弃自由,由他支配,任他摆布。
一直到——他弃船的那一天。
最后的时候,少年发出一声畅快的叹息,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身体黏腻得像某种软体生物,肖洱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听着他极快的心跳,很久以后才慢慢缓下来。
他垂首浅吻她的额头。
“疼不疼?我抱你去洗澡。”
“不疼。”
肖洱摇头,说话都没了力气。
“睡吧,明天再说。”
说完这句话,她便睡死过去。
肖洱比聂铠醒得早。
他最后还是开了空调,却担心她受凉,仔细将她裹在被子里,自己牢牢抱紧了她和被子。
肖洱的身体从里到外都极难受,尤其是昨天睡觉时,连隐形眼镜都没有摘。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把聂铠轻轻掀开,自己慢吞吞地捞了衣服从里头爬出来。
每动一下都是煎熬。
肖洱扶着墙挪进浴室,站在镜子前,她看见自己身上惨不忍睹的痕迹。
她是很容易显色的肤质,平时一点点碰擦都能肿起老大一块。
此时她的腰侧、大腿、胸口多处青紫肿大,顶端还有细密的血丝,稍一触碰就疼得头皮发炸。腿根有干涸的一点血迹,身体内部也在叫嚣着难言之痛。
这具身体,真的很弱啊。
肖洱摇头轻叹,低头取下隐形眼镜。
“肖洱?你起来了。”
聂铠的声音自浴室外传来。
想来是他也醒了。
“嗯。”
肖洱打开花洒调试温度。
这家酒店里有浴缸,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已经仔仔细细地洗刷清洁过,在这个时候,肖洱感受到了自己之前的举动之明智。
她是没精力完成一场淋浴了。
外头静了片刻,聂铠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想上厕所。”
……
肖洱随手抽了一条浴巾裹住自己:“进来吧。”
他在里头如厕,肖洱便去外面等。
不多时,他就出来了,从背后环抱住她,亲昵地蹭她的脖子。
他又问:“昨天,你真的不疼?”
光线晦暗,她又如此配合,除了喘息声,没有一点痛呼。
聂铠想当然地将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技术高超、自学成才……
“不疼。”
“那,舒服吗。”少年迫不及待地追问。
肖洱笑笑:“嗯。”
他在她耳边低声笑起来:“那……再来一次?”
肖洱顾不得皱眉,就已经被他一把抱起。
“聂——”
话音未落,身上一凉,浴巾已经被他扯下来。
肖洱看见聂铠的脸色在一瞬间黑了个彻底。
“我……干的?”他声音不稳,抬手去摸她身上可怕的伤痕。
肖洱:“哦,我自己掐的。”
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冷幽默。
“你怎么不说?”
他竟然有些哽咽,目光落在她的腿间,同样的触目惊心。
聂铠眼圈发红:“我下手这么没个轻重,你一点都不舒服,为什么不说?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很喜欢……”
肖洱有一点无措,她静静望着少年,不知道他突然的难受是为哪桩。
她抬手摸摸他的头:“你感觉好,就好。”
“不是这样!”聂铠侵身上来,双手捧住肖洱的脸。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目光恳切:“不是这样。”
肖洱望着他,她心中有奇异的触动。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她重新看待聂铠此人时,常常不能从他身上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幼稚却执着,莽撞又怜惜。
他脾气很硬,心里很软。
他的眼神专注而明亮。
里头是她。
聂铠轻声叹气,将她抱起,走去浴室。
浴缸里已经接了半缸水。
他抬脚踏进去,小心避开她的伤:“一会儿我碰疼你,要告诉我。”
肖洱怔愣地看他,很久才慢慢低下头去。
“嗯。”
水流潺潺,肖洱倚在他宽阔的肩上。
聂铠的动作轻得不像话,一点点洗去她身上的血渍、汗渍。
还有苦苦经营多年的骄傲。
连肖洱自己都不知道,她抬头凝望聂铠的那一瞬间,眼里盛满的,是贪恋。
肖洱与聂铠又在小马市逗留了一天。
次日早晨,她才和聂铠回到南京。
高考结束,肖洱她们也快要进入期末考试月,医学院的期末考试一向是一直都是重体力项目,为了不挂科,所有人早早做起了熬夜背书的打算。
只有肖洱,因为不需要再每天盯着聂铠的功课,她反倒轻松很多。
于是,晚上十一点熄灯之后。
肖洱她们宿舍,极其罕见的,只有她一人入睡了。
剩下三人焦头烂额地在台灯下啃书。
“班长故意的吧……平时都熬夜,偏偏我们开始熬夜了,她就早睡。”
“呵呵。不这样,怎么能显示得出她比我们优秀呢。”
聂西西一脸困顿地从书本里抬头,看了两个小声议论的舍友一眼,没吱声。
前两天,肖洱不在宿舍的时候,她们三个谈论起肖洱来。
聂西西这才知道,原来肖洱这么不得人心。
其他两人给出了一致的差评——肖洱冷漠、装逼、不近人情、循规蹈矩、长得不够好看、没有女人味、一点儿不可爱。
“我觉得她这种性格,没有男生会喜欢的。”
“对啊,可能一开始会觉得她特别优秀,但到了后来……只会无趣吧。除非——是那种学术型、书呆子那种,可能才会喜欢她吧。”
“我也觉得!真想看看她男朋友长什么样,反正我脑补的就是那种戴个眼镜的宅男,就跟隔壁专业第一名那种似的,少白头,用脑过度的学究派。”
“哈哈哈跟我想的一样哎,我猜没准就是他。”
聂西西说得不多,可是她在心里默默赞同。
就算肖洱在某些方面优秀得让人咂舌,但是这个世界多公平啊,没有人喜欢她。
这样的认知,令聂西西觉得安全而备受鼓舞。
而后,她是彻底对肖洱不抱有任何好感了。
人善被人欺,她想,我干嘛要那么顾及她?
第15章 【清冷面目温热魂魄,心声中沉默】
星期四,肖洱照例起早,不过比往常推迟了半个小时出门。
即便是这样,她也几乎算是整栋宿舍楼里最早出来的学生。
推开宿舍大楼的门,肖洱一眼就看见聂铠站在不远处等待。目光一错,又看见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程阳。
肖洱脚步微顿。
之前因为程阳,聂铠深受影响那一次以后,她就在学校警告过程阳。
高考以前,她希望他不要再去找聂铠。
意外的,这一次他爽快地答应了,笑容却令她看不分明。
他说:“好啊,那我就等高考后。”
所以现在,程阳又出现了。
肖洱隔着一段距离,冷眼打量着程阳。
老实说,有的时候,程阳会让她想起杨成恭。让人摸不清他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可他们又是完全不同的。
程阳个性倨傲,总是一副胸有成竹天下在握的样子。而杨成恭,却是心机深沉谨小慎微。
某种程度上来说,杨成恭和她很像。
这样的相似,令肖洱对杨成恭的警戒心大大降低。
相反,她对程阳,却抱着十二分的戒备。
肖洱看得出,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强烈的胜负欲与征服欲。
自己与他的全部交集,不过是最初数学竞赛结束后的匆匆一面。可为什么,时隔多年后再次相逢,这个少年,却变得这么叵测。
人心总是难以估摸。
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像聂铠,清澈干净,爱你的时候,就把一整颗心毫无保留地双手奉上。
他的爱情,像他的人一样赤诚坦荡。
想起这些,肖洱不免唇角含笑。
“聂铠。”
两个男孩子同时回头。
聂铠大步跑过来,赶在肖洱与程阳正式见面前小声解释:“他好像就住对面宿舍楼,看到我在等你才过来的。”
肖洱嗯了一声,目光淡淡地落在没挪窝的程阳身上。
程阳冲她挥挥手:“早啊嫂子。”
肖洱微愕。
“我刚告诉他,我早就跟你在一起了。”聂铠说。
事实上,在告诉程阳这件事以前,聂铠还有些忐忑——毕竟程阳当初告诉他自己暗恋肖洱的时候,他没能和盘托出全部真相。
没想到当他怀着歉疚的心情,将肖洱就是自己女朋友的消息告诉程阳时,他仅仅是惊讶了一小会,就说:“怪不得我之前跟你说她的时候你表情这么古怪。”
“抱歉啊兄弟,我那时候复读,心里比较烦。”
“说哪的话,朋友妻不可欺,看来我要换下一个目标喽!”
聂铠心宽,对程阳没有半点防备,甚至还有些歉疚,只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