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喜欢做什么?”
肖洱说:“找个地方打球吧。”
什么什么?
聂铠瞪着眼睛看肖洱:“找个地方打球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想学打篮球,你不愿意教我?”
太愿意了。
聂铠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了:“我一会就回去拿球!我们去二中球场。”
聂铠知道肖洱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和他单独在一起,所以绝对不能去天宁高中的球场打球。
七点多,肖洱给沈珺如打了电话。说自己出门找同学玩去了。
沈珺如挺惊讶,往年肖洱不常和同学聚会的。
不过细细一想也理解了,这孩子大概是一直专心学业,弦绷得太紧。现在能够保送,才慢慢放松下来了。
反正是过年,放松就放松吧。
“注意安全啊,早点回家。”
沈珺如破天荒地没有问东问西,肖洱准备的那一套说辞都没了用武之地。
她收起手机,站在聂铠家楼下。
聂铠进去取篮球已经快五分钟了。
时间有点久啊。
肖洱注意到楼前停车坪停着一辆车,车牌是“京”字打头。
北京的车?
她记得,聂秋同的主公司好像就在北京。
难道,聂秋同回来了?
肖洱犹自思忖的时候,楼上传来巨大的摔门声。
很快,聂铠背着双肩包,单手抓着篮球下来了。
气息不匀,脸色也不好看。
两人一路无话。
二中篮球场是全市最大的篮球场,且全年对外开放。
很多年轻人喜欢来这里打球。
肖洱和聂铠去的时候,只剩下半边球场能用。
不过也够了。
基本的运球和投球动作体育课老师都讲过,聂铠主要教她三步上篮。
聂铠介绍九字真言给她:“一大步、二小步、三高跳。”
一边说着,一边娴熟地运球。
聂铠今天穿了一条白运动裤,运动鞋也刷得干净洁白,因为运动脱去了黑色外套,露出的是里头的白色线衫。
他长胳膊长腿,又穿了一身雪白,在球场上分外扎眼。
“看好了,一大步——”
他右脚向前跨出一大步,同时接住球。
“二小步——”
紧接着,左脚跨出一小步并用力蹬地。
“三高跳!”
他右腿屈膝上抬,同时举球至头右侧上方,腾空高跳。
当身体接近最高点时,修长有力的右臂向前上方伸出。
手腕前屈,食中指用力拨球,通过指端将球投出。
漂亮的弧线,完美的空心球,与此同时,他的两脚同时落地。
“哗——好帅!”
与此同时,肖洱听见篮球场外有人在啧啧感叹。
聂铠捡了球,扔给肖洱:“试试。”
他看起来心情好一些了,只是眉宇间仍有散不去的阴郁。
肖洱接过球,不甚熟练地拍了几下,照着聂铠刚刚教的步骤,在心里默默念口诀。
可脑子转得比动作快十几倍,口诀念了无数遍,动作就是迟迟跟不上。
最后没办法了,也不管规不规范,先蹦起来把球丢出去再说。
然后,只见肖大班长一溜小跑到篮球架下,奋力抻腿一蹦,高举手臂猛地一扔。
聂铠的篮球顺利地从篮球架上头飞跃过去,落到球场外的灌木丛中,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三不沾。
聂铠目瞪口呆。
两秒钟之后,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捶胸顿足、花枝乱颤。
嘲笑。
肖洱阴测测地眯了眯眼,拳头攥了又攥。
最后,老实地走过去捡球。
慢慢走回来,把球递到他面前:“再示范一遍。”
聂铠示范了三遍。
肖洱确信自己已经把他的动作完全刻印在脑中了。
可她连投三次,最好的成绩是那颗篮球带出的风终于撩动了球框下的网绳。
聂铠已经笑得不能自己,蹲在地上仰头看她,一边擦笑出的泪花一边说。
“肖洱,你怎么这么笨呀?”
肖洱的眉梢一跳。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评价过她。
聂铠的动作、扮相太过招摇,篮球场外远远地围了几个女生,冲他们指指点点。
事不关己,肖洱丝毫不受影响,默默地坚持练习。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啧啧,肖洱也不是万能的啊。
聂铠心情渐渐开朗,倒不是因为肖洱的笨拙。
而是她的认真和坦荡。
肖洱练了将近一个小时。
快九点钟的时候,她已经能完整地还原出全部的动作。并且在运气非常好的时候,球在球框上滴溜溜转几圈,能滚进洞中。
肖洱的脸红扑扑的,满意地笑了。
“开心了?”
聂铠给她递过水去,还有湿巾。
肖洱诧异,发现这些东西都是聂铠从背包里拿出来的。
两人站在球架边休息。
“你喜欢篮球?”
“我喜欢羽毛球。”
“那你干嘛要学这个?”
“你不是喜欢么。”
聂铠喝进一大口水,低头看她发顶的旋。
矿泉水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沁人的凉,却很快被捂热。
他喉头微动,想说什么。
不远处走过来几个人。
目标明确,朝着他们俩。
“一起玩玩?”
为首的那个,染了一头红得发紫的长发。刘海奇长,盖住半边脸。
是个少年。
很显然,按照肖洱这个水平,红刘海少年一起玩玩的对象不会是她。
他在跟聂铠说话。
聂铠站在肖洱身前,上下看了几眼红刘海。
然后他笑了:“挺巧的。”
这绝不是一个友善的笑。
肖洱安静地打量来人:一共三个,红刘海以外,还有一个穿黑夹克的和一个穿羊羔绒外套的少年。看起来都不大,十六七岁上下。
红刘海和聂铠似乎曾经见过。
“嗯,是挺巧。我跟兄弟们好久没打球了,来打一场?”红刘海的目光穿过厚重的发,落在肖洱身上,“你挺有闲情逸致的,带女朋友来玩球?”
“肖洱,到边上去。”聂铠把手里的水递给肖洱,示意她走开。
有时候男生解决问题,免不了与暴力扯上关系,他们能选择打篮球而不是打人,肖洱觉得红刘海那伙人已经是讲文明树新风的典范了。
她一声不吭,拿了聂铠的水,走到一边去。
观战。
红刘海不知是何方神圣,他来以后,周围几个球场打球的人都围过来,或远或近地站着。
也在观战。
原本在篮球场外的几个女生跑进来,刚好站在肖洱边上,在窃窃私语。
“那个男生是谁?他怎么惹上沈公子了。”
沈公子?
那个红刘海?
“我认得他,他好像是天宁的。就是前阵子篮球赛那个,叫聂铠。”
“他就是聂铠?哈,怪不得沈公子坐不住了。这简直就是被人占山头了啊。”
“长得挺帅的,不过有女朋友了啊……听说张雨茜那次去天宁堵校门,被聂铠羞辱了一顿。她哪是吃亏的主,一直找机会想报复回去。”
“你声音小点。”
肖洱听了个大概,猜了个大半。
红刘海大概和上次来找聂铠告白的姑娘有什么关系,替人出头呢。
球场上两方已经开战。
一对三。
红刘海得意洋洋带头站在聂铠面前,整个一大写的恬不知耻。
黑夹克和羊羔绒把聂铠缠得死死的,他几乎寸步难行。
球在红刘海手里左右倒腾,玩了几个格外炫的花样。
女生群里小声惊叹:“沈公子球技好像不错啊。”
“我还以为他只有脸能看呢。”
脸能看。在逗我?
肖洱看着红刘海一截麦秸似的小身板、不健康的肤色——整个一面黄肌瘦的营养不良。
聂铠想要突围,那边红刘海已经一甩刘海,在三分线上起跳。
“漂亮!”
“好帅!”
有人轻呼。
肖洱目测着抛物线的走向,觉得这一幕,何其的眼熟。
果然——
篮球在空中华丽旋转,飞跃篮球架。
完美的三不沾!
同样华丽落地准备谢幕的红刘海身子有一点僵。
全场陡然安静。
肖洱余光瞥见隔壁球场过来看热闹的几个穿二中校服的少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她突然意识到,可能他们看见红刘海挑衅聂铠,围过来不是为了观战。
只是……想看个笑话、找个乐子。
红刘海桀骜消瘦的背脊仍然挺立在全场中央。
这一回,连聂铠都惊了。
他轻抬左手:“不打了。”
红刘海想被电击了似的,跳起来,转向聂铠:“你瞧不起我?”
肖洱想,他还真是。
聂铠耸耸肩,无所谓的表情:“我认输。甘拜下风。”
“聂铠!你少这么狂。”
“沈辰,你这是为谁出头?挑错了地点,也选错了方式。”聂铠说着,自顾自去捡球,“我今天还有事,没空在这里陪你磨叽。”
沈辰?
肖洱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
但是想不起来了。
沈辰身边的两个队友一左一右拦住聂铠。
“没那么容易放你走。”
沈辰似乎立刻就忘记了刚刚自己创造的尴尬,一副我装逼失败也是大爷的狂傲炫炸天表情,站在聂铠跟前。
“你想怎么样?”
沈辰伸手,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
强行装了一逼挽尊之后,才说:“除非你跟小茜道歉。”
敢问这种除非你道歉否则我就不放你走的话,怎么能有人在不笑场的前提下说出来?
肖洱脑终于端正了态度,重新审视沈辰。
想起来他是谁了。
二中校长的公子,一个家喻户晓的——
中二少年。
他的事迹无人不传诵,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晓。
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肖洱,也略有涉猎。
“小茜是谁。”
聂铠莫名其妙。
“你不记得?哼,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
肖洱简直受够了沈辰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出言道:“上回来学校找你的那个。”
“哦,你说圣诞树啊?”
“你说谁是圣诞树!”
一个气急败坏的尖锐声音自人群中响起,一个小巧玲珑满身挂满小饰品的女孩子扑棱着冲进来。
原来她一直在这啊。
没准就是她看见了聂铠在这打球,才找来了沈辰他们。
张雨茜站在沈辰身边,像一只花枝招展的锦鸡,她怒视着聂铠,声音掷地有声。
“从来都没有人说我长得不好看,也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出言不逊!沈辰是替我来教训你的,聂铠,我要你,正式向我道歉,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也绝对不会再喜欢你了!”
肖洱快要听不下去了。
她悲哀地发现,这个世界是有代沟的。
胜过马里亚纳海沟。
但是——
张雨茜和沈辰的画风倒是出奇的一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我欺。
聂铠被两人吵得头皮发炸。
原本一大早回家碰见聂秋同,已经让他很不爽。好不容易拾回一点好心情,却都被搅和了。
他的脸沉下来。
“傻逼。”
说完,长腿一迈,朝肖洱走来。
肖洱觉得,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沈辰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子弟,可在小小的小马市,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聂铠就这么撕破脸……
她觉得,挺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人道毁灭。
话糙理不糙。
两人一前一后,旁若无人地走出二中校园。
肖洱和聂铠去“悠仙美地”吃午饭。
肖洱选的地方。
这是当地一家轻小资西餐店,价位不算高,环境幽静,适合年轻人。
“你怎么认识沈辰?”
“他妈在我妈办的舞蹈教室练瑜伽,之前跟他在饭局上碰到过,他那头红毛太好认了。”
肖洱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俩坐在最里间的卡座。
沙发柔软,室内有柑橘味的淡香氛气息,一道幔布帘子将卡座与走廊隔断。里头与外头,像两个世界。
肖洱说:“你妈妈的舞蹈教室办得挺好的。”
“又不是她自己招的人。”
言下之意,白雅洁能招到沈辰妈妈这样的学员,还要靠聂秋同的关系。
“我妈妈也有意练瑜伽,阿姨的舞蹈教室在哪里?合适的话,推荐我妈去。”
聂铠心不在焉,随口道:“就在少年宫附近,那个新华书店二楼。”
肖洱说:“聂铠,今天,你爸爸是不是回来了?”
聂铠微顿,点了头。
他其实知道她会看出来。
和聪明人在一起,很多事情都不用言明。
“他回来取个证件就走……他还回来干什么!”
聂铠说着,突然激动起来。
“我妈太懦弱,什么都不知道争取!”
肖洱可不这么想。
肖洱呷一口柠檬水,明知故问,轻声接话:“他们感情不和睦吗?”
聂铠冷笑。
“一年见一回,能和睦的只有牛郎织女。”
说的也是。
点了餐送上来,两人各怀心事吃着饭。
气氛有点凝滞。
肖洱先开口说:“你这次考得不错。”
聂铠:“运气好。”
肖洱要的是意大利面,他点的是T骨牛排。
餐刀把牛肉从骨头上剔下来,熟练地切成很多小块。
聂铠把切好的牛排推到她跟前:“试试。”
肖洱用叉子叉了一块,抿进嘴里。
聂铠抬眼看了看她,突然说:“你还是留长发好看。”
“你见过?”
聂铠:“……我感觉的,不行啊?”
他还不想告诉她初见的事情,现在这个场合,太不合适了。
肖洱的动作顿了顿,才低声说了句嗯。
没了?
聂铠盯着她,小鹿斑比般的眼睛,水灵灵的。
肖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慢慢咽下那块肉。
“那我不剪了。”
聂铠高兴起来。
他没有想到,看起来冷冰冰的肖洱,百炼钢化绕指柔的时候,这么乖。
聂铠心里痒痒的,又说:“一会儿去看电影吧。有部贺岁档片子据说还可以。”
“什么?”
“《云图》。”
“好。”
电影院。
聂铠有心嘚瑟,买的是最后一排的情侣专座。价格比普通票贵一倍,平时没有人买。
他们两个顺利承包了整个最后一排。
肖洱坐在聂铠身边,鼻尖又传来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茶香。
清新干净。
肖洱突然想,还好聂铠不是一个令人反感的人。
聂铠买了爆米花和可乐,肖洱午餐吃得饱饱的,没吃几颗就搁在了一边的置物架上。
聂铠调整了几个姿势才安放好那两条长腿。
他跟肖洱搭话:“听说这电影挺难懂的。”
肖洱很小一只,坐在双人沙发型的情侣座里,整个人仿佛嵌进去了。
开场广告开始了,肖洱的声音被盖去不少。
她说:“我知道。”
肖洱看过这部电影了,除夕前陪沈珺如一起看的。
电影正式开始,影院慢慢安静下来。
顶灯关了,只剩前头一块大屏幕发着幽幽的光。
相同的剧情没能吸引肖洱的注意力,她漫无边际地想,电影院为什么要这么黑呢。
要是有人出去,摔倒怎么办。
想着想着,就困了。
昨夜几乎没有合眼,早上又打了一个小时篮球,不困才怪。
她睡得很乖,都没有东倒西歪。
聂铠是在影片放了一大半实在看不懂找她说话的时候才发现。
是他挑的电影太无聊了吗?还是她真的不喜欢看电影。
聂铠有一点失落。
但是——
他微微低头,凑过去,她轻软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脸上。
黑暗中,聂铠勾勾唇角。
这样也不错。
聂铠和肖洱的交往非常顺利。
第一天约会以后,他们又出来过几次。
逛公园、去市图书馆、打球。
他们吃过海底捞、自助、日料、烧烤、披萨,也吃遍街头各种小吃。
除了要躲着可能遇见的熟人、老师,一切都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而去。
像所有情侣一样。
甚至在图书馆的那一次,她站在书架边,伸手去够最高层的书,他帮她,还碰了她的手。
他不是没有碰过她。
但这不一样。
在图书馆,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在这种关系之下。
触碰就生了电,颤过心田。
他立刻喉头发紧,没话找话。
念着手里书本的名字:“《白夜行》?东野圭吾……日本人写的?”
肖洱点头:“推理小说。”
聂铠想起来她看《名侦探柯南》,以为是差不多性质的书。
随口问:“讲什么的?”
书肖洱还没看完,她说:“可能,跟赎罪与惩戒有关。”
聂铠挑挑眉,没太当一回事,他同她说这些,不过是觉得这个氛围很好。
不,非常好。
“你是说凶手心存愧疚,开始赎罪吗?”
肖洱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问他:“你相信吗,这世界上所有的罪过,都逃不过惩罚。”
她强调:“所有。”
聂铠看她说得认真,不由道:“谁来惩罚,天打雷劈?”
“假如没有天谴,也会有一个人,执行这一切。”
因与果,谁都逃不掉这个循环。
聂铠以为她说的是书的内容,就跟着她一起发散思维。
“那,执行这一切的人。岂不是也有罪过了?”
肖洱心中一动,望向聂铠。
“唉,鸳鸳相报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聂铠故作深沉地说。
……
后来肖洱终于看完了那本书,看到少年终于在阳光下死去。
那天她在书桌前呆坐了很久。
她突然觉得,这本书,也与守护有关。
*****
寒假就是短暂,还没觉得逍遥了几天,就快要开学了。
过年玩疯了,寒假作业没做的,抓紧时间在家补。
肖洱早已完成的作业成了抢手货。
今年肖长业和沈珺如没有带她出门旅行,他们说是姥姥今年身体不太好,不适合出门。
肖洱也就没多问。
白雅洁自那天之后,消停不少,可能真的是怕了。
毕竟——梦薇那一声聂铠叫得倍清楚,她不可能没听见。
只是不晓得,肖长业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和白雅洁的儿子在一个班。
他要是知道的话,会作何感想呢。
大概会觉得,而这个世界真是小吧。
呵,有些事情,或许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中自由安排呢。
她注定要插手这件事情。
开学前三天,聂铠突然给肖洱打了电话。
倒不是约她出去。
他语气凝重,说:“你最近和阮唐联系过吗。”
肖洱说:“她奶奶回家休养了,我最近没见过她。”
聂铠说:“柯岳明说他看见阮唐在一家酒吧打工。”
“你说什么?”
柯岳明是爱好音乐之人,比起民谣,更喜欢摇滚。
他是“麋鹿”酒吧的常客。
因为酒吧每周一、周三、周六的驻唱是个摇滚歌手,业余但是迷人。
他就是在那里看见服务生阮唐的。
“这家酒吧挺乱的,但比起夜店要好很多。”柯岳明见到肖洱和聂铠的时候,莫名有些底气不足。
可能是面前两个人,气场都太强了。
他说:“我问了酒保,他说阮唐在那干了一段日子了。虽然只是服务生,但是毕竟那种地方,她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又是高中生,多不好……”
“那天她没看到我,我本来想去阻止,但她可能也不会听我的。我只好让小铠告诉你了,你们关系好,还是,还是劝劝她吧。万一被老师知道,可就惨了。”
胡闹。
肖洱自然明白,阮唐为什么现在去酒吧打工。
她未成年,又需要大笔的钱,想来收入高她又能去的地方也就这些不正规场所。
肖洱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处理。
她已经跟她把话说到了份上,阮唐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
现在她做了这个选择,可能,不是一时冲动。
肖洱让柯岳明带自己和聂铠去“麋鹿”酒吧。
柯岳明忐忑:“去找阮唐?”
肖洱:“去听歌。”
“啊?”
聂铠明白肖洱的意思,这么直接过去找人,阮唐可能会觉得难堪。
周五,傍晚六点。
肖洱给书法课老师打了电话,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能去上课了。
“麋鹿”酒吧六点以后才正式营业,可肖洱晚上不能太晚回家。
除非——那天她上书法课。
酒吧就在市中心那条繁华的商业街街角的巷落里。
没有放肆的灯牌,就孤零零一个院子,门口立一块木板,写着麋鹿,歪得七零八落。
院中聚集着抽烟喝酒撸串打牌的青年。
这些巷落肖洱很熟悉,她每周都要路过。
不久以前,聂铠还在这里英雄救美。
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但聂铠似乎不陌生。
肖洱想起他在南京夫子庙的静吧里,自弹自唱的歌。
《一生有你》。
那时候,她接近他,不过想知道更多白雅洁的消息。
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吧。
但是,不能回头了。
她也不想回头。
聂铠挺拔干净,穿着版型很正的长风衣,穿梭在一帮非主流中,格格不入。
肖洱跟在他身后,发现周围不少人抬眼看他。
其中有个朋克装打扮的女人。
很眼熟。
肖洱记忆力不错,马上就想起来,在医院外的奶茶店曾见过她。
那时候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他们对聂铠指指点点。
大概是认识。
这一次,那女人身边人不少。
吵吵闹闹的,加上灯光昏暗,肖洱看不出那天的男人在不在。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卡座,点了几杯鸡尾酒。
柯岳明把拉链拉到下巴,头直往里缩。
语气中带着奇异的激动,对肖洱说:“我们是不是不能让阮唐发现我们的身份?然后打她个措手不及?”
肖洱:“……”
聂铠没听柯岳明说话,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真难听。”
肖洱愣了会,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正在酒吧中央舞台上唱歌的驻唱歌手。
肖洱心念微动,淡声接上:“那你去唱啊。”
聂铠最受不得她的激将。
“唱就唱。想听什么?”
“《烟花易冷》。”
肖洱平时听歌不多,小众的都没听过,周杰伦算是首选。
聂铠扬眉:“没问题。”
也不知道他蹿上台说了些什么,很快女歌手就把话筒交给了他,还帮他去点歌机那里点歌。
肖洱想,还能说什么,□□。
这首歌配乐清浅寡淡,大半靠清唱。
好在聂铠的声音条件极佳。
流行歌,可古典意味浓郁。聂铠用擅长的民谣唱法,声音清冽醇厚,咬字清晰,尾音婉转,别有一番韵味。
他的演唱立刻引来在场客人的追捧。
被挤下去的歌手看聂铠的眼里有闪烁的光,听着听着,跟着唱起来。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柯岳明在肖洱耳边说:“聂铠这形象,这嗓子,要是混娱乐圈,简直了。一准迷死万千少女啊。”
肖洱像没听见,随手端起桌上的蓝色夏威夷喝了一口。
“哎,这是聂铠的!他说你不能喝酒的,你的果汁在这。”
肖洱瞥他一眼:“你有意见?”
柯岳明吞了口口水,噤声了。
柯岳明的话没错。
因为一曲终了,很快就有人起哄让他再唱。
大多都是少……女。
聂铠忘了这次过来的初衷,唱得挺过瘾,远远冲肖洱和柯岳明挥了挥手。
再朝已经化身为人肉点歌机的驻唱打个响指,报上一串歌名。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人多起来,夜场开始进入小高|潮。
DJ帮衬着聂铠,调音打光,跟开小型演唱会似的。
年轻的男女围着舞台跳起舞来——其实不算舞,充其量是左右摇摆。
聂铠在唱一首英文歌,节奏极快,而他游刃有余地把控着。
rap部分开始的时候,整个场面开始失控。
“我的天!这还是我认识的聂铠吗!”
柯岳明兴奋起来,屁股难以再和沙发亲热。他站起身子,跟着身边的人一起尖叫。
肖洱的耳膜一跳一跳的。
她坐在距离聂铠非常遥远的座位上,目光安静,凝望着他。
全场气氛嗨爆,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在聂铠的引领下扭动腰肢,会或不会的,都哼唱着。
群魔乱舞,而他是他们的魔王。
有些人,生来就属于舞台。
这时候,有人带头走上舞台,一举手掀翻了聂铠手里的话筒。
跟着,一脚踹在上头。
毫无预兆。
嗡的一声,音箱发出难听而尖锐的噪音。
所有人都懵了,愣愣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肖洱腾地站起来。
她看见为首的,是一个男人,他身边站着刚刚的朋克装女人。
聂铠被突然打扰,有些踉跄。
他很快站稳,借着酒吧里晃动的光望着来人。
肖洱离得远,听不见他说了什么,看他表情,像是深恶痛绝。
来人很危险。
肖洱的潜意识迅速作出判断。
“什么情况?”柯岳明怔怔的。
可是突然间,他脸色大变!
“是那天的人!”
柯岳明神色慌张地转向肖洱,口齿都不太伶俐。
“是那天在巷子里,欺负咱们学校女孩的人!被打跑的时候,他们说要带人来弄死聂铠!当时,当时就有那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