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晋趁热打铁:“大哥以前没想过,为了小侄儿的将来,现下再想也不迟。我来这些日子,只觉寨中秩序井然,况大哥治寨有方,手底下的兄弟们也都是为了讨
口饭吃,得大哥庇护,也都不是穷凶极恶之徒,难道就没想过归顺朝廷?”
不提此事便罢,一提此事翟虎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
“别提什么朝廷了!现如今的大燕朝廷从上到下全都不是好东西!当今皇帝的亲爹就是个乱臣贼子,当初假装忠心耿耿,等到位高权重就杀了天子自己做了皇帝
。他那个儿子也不是个好东西,听说跟当时的太子还是发小,外间都传将来又是一段君臣佳话,好嘛转眼他就一杯毒酒结果了前汉的太子,帮自己的亲爹扫清了
篡位的障碍,顺便把自己送上了太子之位。”
封晋:“……”
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祖宗跟亲爹,还是头一回。
偏偏当事人义愤填膺,倒好像前汉遗臣,把在二夫人身上受的气全都发泄了出来:“做皇帝就做皇帝,反正前汉的天下早被瓜分,不管是姓封的还是姓谢的,又
或者姓萧的做皇帝,只要别视百姓如猪狗,大家都要安生日子过就好,可是你知道封益派了谁来做舒州牧吗?”
封晋:“听说舒州牧姓闻?”
其实他还真知道。
如今的舒州牧姓闻名垚,正是今上封益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如果说前汉太子与封益有发小之谊,那么闻垚便与封益有手足之情,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父亲都在前汉军中效力,甚至闻垚还替今上以身挡刺客。
后来前汉四分五裂,先帝取而代之,封益两家地位相差甚大,从世交变为君臣,但今上与闻垚之间的情谊也并没有变。
故而无论底下有多少弹劾舒州牧的折子,今上都能面不改色的压下去。
来舒州之前,封晋就知道自己此行凶险。
一方面是张氏欲置他于死地,其父调派给他的都是老弱残兵,当然若是闻垚因此而杀了他,恰好离间了君臣,到时候国丈张承徽还能顺便收拾了闻壵为他报仇,
在今上面前也有正当理由,一石二鸟;另一方面就算他侥幸平定舒州之乱,势必要与闻垚过招,若是杀了闻垚,只恐有人指责今上忘恩负义,到时候他也定然会
被今上厌弃,与大位无缘,更是一箭双雕。
翟虎可不知封晋满腹苦衷,只管自己骂的痛快:“舒州牧可不姓闻么?封氏一门乱臣贼子,连治国也是乱七八糟,听说派了自己的心腹来舒州,你看这些年舒州
成什么样子了?那姓闻的好像全身都长满了耙子,恨不得把自己治下的土地都细细的耙过,连半点油星子也不放过。只要在舒州境内为官,送的银子多就能升官
,有那衙内恶少杀人夺妻,只要在他那里出得起价就能摆平了。这是什么世道?!”
他说到激愤之处,一掌拍在桌案上,那原本造就的粗笨桌案竟然从中裂为两半,轰然倒塌。
封晋:“大哥别恼!咱们从长计议!”
翟虎:“还计议什么呀,难道要我带着人去投奔西魏?”
前汉四分五裂之后,经过数年混战,便形成了三国鼎力的局面,当今天下除了有封家的燕国,还有萧家的西魏,崔家的北齐,至今未能统一。
封晋连忙劝一句:“别别,大哥别着急。就算是为着小侄子,咱也不能往西魏跑啊,跨州过府,不知道的还当你要扯旗造反呢。”
他好不容易相中一员大将,可不能放走。
翟虎搓脸:“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讨论过,你说的也对,无论是投奔西魏还是北齐,都不好跨州过府,但封氏一门任人唯亲,我可不能拿寨中兄弟的命去讨好狗
皇帝!”
封晋:“……”
游说工作进入了瓶颈。
他久在京中,况且身边皆是朝中官员,还从来不曾听到过这种直言唾骂,除了难堪之外,也觉得新鲜。回去之后便问杜欢:“你觉得当今天子如何?”
傻丫头正专心往手上涂药膏:“当今天子是哪位?”
得,就当他问错了!
他换个方式再问:“那你觉得舒州牧如何?”
这次的答案比较明晰:“不好。”杜欢结合近来在寨中听到的各种经历,直言道:“好好的舒州让他治理成了这副样子,逼的百姓无处存身,家破人亡,是个狗
官!”
自古商人低了官家一头,她忽然凑近了问:“公子可是吃了舒州牧的亏?难道被他扣了钱财?听兰姑说舒州牧是个搂钱的耙子,公子在他眼中定然是只肥羊,要
不咱们以后别来舒州了?”
封晋眼神复杂:“你在担心我?”
杜欢:“当然。”担心她未来的奖金。
只有老板发财,才有员工丰厚的奖金。
她脑中忽然响起系统的声音:“宿主能不能心怀天下?”
杜欢在脑中反问:“你不是说我是个女子吗?”
难得拜男癌系统竟然也学会了变通:“女子也当志存高远,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念,而不是整日沉湎于男女情爱。”
杜欢觉得她有必要跟这个狗系统掰扯清楚了:“110,你搞搞清楚,这可是历史遗留问题,不是女子不愿意志存高远,而是男人们跟圈养家禽似的靠武力与权力把
女子圈养在后院,从小打压驯导洗脑,好让她们忘记外面的世界,只把一辈子的目光都留在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女子如果不是用虚幻的男女之情来麻痹欺骗自己
,假装自己是为了男人家庭牺牲,怎么度过漫漫余生?”
系统放弃了纠正她错误的称呼,仿佛在给杜欢打气:“还请宿主不要气馁,本系统会帮助你找到明主,助你辅佐明主一统天下。”
杜欢没好气的回击:“那你怎么不直接辅助我一统天下?”
系统讪讪:“此功能尚在开发之中。”
杜欢:“你的开发者是个脑残吧?谁愿意做配角?”
系统:“……”
杜欢嘲笑它:“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先知先明,不然也应该给我指明方向,至少让我知道自己要辅佐的是哪一位,省得跑冤枉路。”
系统:“此功能尚在开发之中。”
杜欢深感悲哀,原来与她绑定的这个系统是个智障系统,还是个正在测试之中并未正常投入运营的系统,真是命苦!
她觉得自己跟兰姑一样命苦。
兰姑苦在没有选择男人的权利,被翟大当家抢上山,才有了今日进退两难的局面;而她的苦在于没有选择系统的权利,莫名其妙与它绑定,还有个三到五年的死
亡约定。
她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沮丧,往好处想至少目前还有个金主爸爸可以靠,吃香的喝辣的不必为钱财发愁,不过很快她便知道了,一个人若是倒霉起来,喝凉水也会
塞牙的。
第十一章 座中众匪面面相觑——真是好……
翟大当家的二夫人诊断出身孕没过三日,山下的暗桩便传来了消息:“二当家的已经进入舒州境内了,过几日就上山了。”
据杜欢在溪水边听来的八卦,再结合翟虎与寨中之人对二当家穆焕的描述,这位二当家是个谨慎理性的人。
正在封晋计算着秦佐带兵也差不多带兵进入舒州境内,加紧了游说翟大当家的时候,穆焕回到了郭公山。
他回来的那日,山下的兄弟们欢呼着迎了上去,一路将人簇拥进了聚义堂。
翟虎亲自迎了出来,兄弟把臂而入,互叙别情。
寨中凑热闹跟进来的兄弟们见到两位当家的有正事要谈,通通使眼色回去了。
翟虎先得意的向他报喜:“老二啊,你可要恭喜大哥,你小嫂子有喜了,大哥后继有人,你可得加把劲,早点娶个弟妹回来。”
穆焕生成个书生模样,温文尔雅,年纪约在二十四五岁,丢到山下去恐怕无人能想到他竟然是郭公山的土匪头子,还坐着寨中第二把交椅。只听他笑意盈盈道:
“恭喜大哥后继有人!等回头我收拾收拾,送大哥一份贺礼。”
他还道:“我也有件喜事要告诉大哥,此次下山愚弟还结交了一位大人物,往后咱们寨中的东西也不愁销路了。”
翟虎压着得意之情,心道:全天下难道还有比朱笙歌更会做生意的?不过二弟远途跋涉去寻销赃的路子,倒也不好泼他凉水,且先听听他如何说。
他说:“不知二弟结交了哪位大人物?”
穆焕笑道:“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朱大公子,还是兄弟费尽了心思才与他手底下的人搭上了线,与大公子见了一面。这位传言之中的朱大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
难怪他能在三国之间都吃得开。”
翟虎大笑:“怎的没听朱贤弟提起过?难道二弟没提咱们郭公山的名号?”
听话听音,穆焕听着大当家这话音有些疑惑:“大哥认识朱大公子?”
翟虎再也憋不住:“岂止是认识?朱大公子路过舒州被流民抢了马车,便直接来了咱们郭公山,大约是没见着你,便没好意思提与你认识,已经在山上盘桓了一
段日子了。”
穆焕大惊:“不应该啊,我与朱大公子分开也不过是近七日之事,大哥你说朱大公子在山上盘桓了一段时日,想来也不止七日吧?”
翟虎从内心不敢相信引为知己的好友骗了自己:“不可能!朱大公子怎么可能骗了我?”
穆焕真想摇着大当家的脑袋让他清醒一点:“大哥,如果我所料不差,山上的这一位铁定不是朱大公子!不信咱们试试他?”
翟虎面色已然很不好看,回想自己与朱笙歌所交,无论是否被骗,这一位的见识才情总不会是假的,况且他还热心的为自己的儿子筹谋后路,怎么样都不能相信
他竟然用的假身份。
“走!现在就过去!”
穆焕是个周到缜密的性子,就算是出去打劫也要再三打探踩点,避免人员伤亡,因此安抚翟虎:“大哥不急,反正他人在寨中跑不了,不如待我先回去洗漱,晚
间摆个接风宴,请了这位‘朱大公子’前来相认,到时候咱们再做计议?也不知道什么人,竟然狗胆包天,敢跑到郭公山来行骗,敢情是嫌自己命长!”
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寨中之人是假的朱笙歌,也不知图谋什么,总要弄个清楚明白。
翟虎向来很重视二当家的建议,当下让他先行回去洗漱,自己派人准备接风宴,并特意派了贴身心腹四狗子去请客。
等到了晚宴之时,前脚封晋带着人去赴宴,后脚寨中之人便悄悄将小客院围了起来,只等聚义厅那边有消息证实朱公子是假的,便要将他的人一网打尽。
封晋去赴宴之前,对二寨主已经心存防备,游说这种事情,多一个人多一种变数。待进了聚义厅,见翟虎面色有异,他下首又坐着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边笑边
道:“大哥,这位便是穆二当家的?”
穆焕霍然起身,皮笑肉不笑道:“正是在下,不知道阁下是?”
封晋察觉到他话音不对,避重就轻道:“二当家没听大当家提过在下?”
聚义厅里此刻坐着不少的头目,先时听说财神爷竟然是假的,都半信半疑,此刻皆持观望态度,而外面已经埋伏了上百兄弟,只等里面摔杯为号。
穆焕也不绕圈子,直奔主题:“才进寨子就听大当家的提起朱大公子来到了寨中作客,但不巧的很,此次下山穆某与朱大公子恰有一面之缘,万没料到才分手朱
大公子就已经来到了寨中。穆某心中不胜欢喜,赶忙请大当家置办酒宴,好一叙别情,只是没想到此朱大公子非彼朱大公子,还请公子解惑,您到底是哪位?”
封晋没想到穆焕居然认识朱笙歌,他不慌不忙走向预留给自己的座位,先坐了下来,身后的符炎紧张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就怕这帮山匪一言不合将自
家公子剁成肉泥,手握刀柄不敢松开片刻。
“好说!”他倒了杯酒,慢慢饮了下去:“郭公山的酿酒技术倒是一绝,我本来以为还能多喝几日呢。”说的好像穆焕不回来,他还能多骗几日酒喝。
这话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不是朱笙歌。
穆焕使个眼色,堂前侍酒的心腹心领神会,悄悄退了下去,带着人直奔小客院。
听说这位假的朱大公子甚是宠爱他新娶的这位夫人,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小客院里,杜欢正吃着粗使婆子端来的晚饭,只听得外面传来打斗,紧跟着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有个脸熟的山匪提刀直奔了过来,冰凉的刀刃架到了她脖子上
,那人杀气腾腾的吼道:“老实点,不许动!”
杜欢筷子都掉了,跟作梦一样,哆哆嗦嗦抓着刀背,差点吓尿了:“大哥,有话好好说!”
聚义厅里,穆焕逼问封晋:“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外面远远传来一声“报——”,紧跟着有人闯进了聚义厅,急急道:“报大当家,山下有官兵围山,看服色不像是舒州驻守的军队,好像是朝廷派来
的官兵。”
穆焕脸色难看,很快联想到了前因后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朝廷派来的人?”
封晋大大方方承认:“不错,我正是朝廷派来清剿郭公山匪徒的大军主帅。”
翟虎惊的站了起来,差点再次一掌劈翻桌案:“你到底是谁?”
“在下姓封名晋,乃当今陛下的长子,封为端王。”
座中众匪面面相觑——真是好大一尊佛。
第十二章 这人脑子有病吧?!……
官兵围剿郭公山,也不是头一回了,就像冬天的雪一样,每年总要来上那么几回,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郭公山众匪有大当家翟虎这枚定心丸,官兵围山甚至还给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群情沸腾,都踊跃报名想要打头阵,好让此次领兵剿匪的朝廷主
帅见识一下大家的真本领,给这个骗子点颜色瞧瞧。
骗子本人倒是气定神闲,笑看翟大当家点兵派将,指挥手底下的去巡防守卫,他自己半点没有身在敌营的自觉:“不急不急,大当家不如喝完这顿酒再调兵遣将
不迟。”
翟虎:“……”这人脑子有病吧?!
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当着他的面骂他祖父跟父亲,他居然也能面不改色听下去,可见病的不轻。
相比大当家的一身武勇向前冲,二当家的穆焕要细致谨慎许多:“大当家的不忙派兵,端王殿下都好生生在寨中安坐,想来也不着急交兵分个输赢。”他狐疑的
盯着封晋:“就是不知道端王殿下还留着什么后招,不妨拉出来亮个相。”
封晋慢悠悠斟了杯酒,浅啜半盏,笑的好生无奈:“二当家过虑了,封某当真没什么后手,挂帅出征乃是无奈之举,从一开始便没准备与翟大当家交手,所以才
直接上山来交个朋友。”
“交个屁的朋友!”翟大当家情急之下也忘了装文雅,张口就骂出一串脏话,以示自己与封晋毫无干系,恍若不久之前引为知己的那个人并非封晋一样。
“你是官我是匪,官匪难道还能一家亲?”被骗的愤怒此刻就跟潮水般一浪一浪不停的涌上来,如果不是二当家阴差阳错与朱笙歌搭上了线,恐怕他还要被眼前
之人骗的团团转。
封晋丝毫不为自己的行径忏悔,竟然还笑的随意:“谁说官匪不能一家亲?封某这些日子盘桓郭公山,可不就与大当家相谈甚欢吗?”
“我呸!”翟大当家好像当场被人扒了皮,光着身子被人围观,羞臊难堪的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对自己轻信他人做出蠢事尤其无地自容:“来人哪,把姓
封的绑起来,再把他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给我拖过来,当着他的面一刀刀片了,我看他还张狂?”
符炎长刀出鞘,寒光慑人:“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封晋反而成了和事佬:“有话好好说,别打起来。”
符炎内心流泪:主子您到底是站哪边的?
整件事情之中,最无辜的当属杜欢。
她被山匪们五花大绑押过来的时候还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状况,进了聚义厅见到两方人马对峙,大当家目眦欲裂,活脱脱一个被奸商坑了全部家当的受害者,心
里顿感不妙。
朱大公子敢在山匪窝里坑人,心机手段高明,找死的勇气可嘉,就是脱身有点晚,被当场堵住了,连累她也要跟着遭殃。
“大当家息怒,公子虽然是个奸商,但他行骗未遂,也犯不上……犯不上拿刀砍吧?”先保命要紧。
“奸商?”翟虎此刻看封晋就好比在看负心汉,酒逢知己千杯少,他落草为寇多少年都没这么高兴过,自以为遇上了平生知己,好的掏心掏肺,酒宴摆了一场又
一场,越喝越畅快,哪知道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原来只是骗子投其所好?
他愤怒的不是被骗了金银珠宝身家性命,而是愤怒于自己一腔热情喂了狗,这狗还是一只朝廷狗!
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杜姑娘难道不知道你家公子是何许人也?”
杜欢一脸蠢样:“公子难道还能是别人不成?”
翟虎见到别人比他还蠢,虽然是个小姑娘,可是被枕边人瞒的滴水不漏,自己的愤怒反而被浇熄了一半:“你家公子可不正是别人嘛,他可不是什么天下首富朱
笙歌,而是大燕的端王殿下!”
“端-王-殿-下?”
小姑娘好像把这四个字放到嘴里咀嚼了一遍才品过味儿来:“大当家是说公子不姓朱?也不是朱大公子?”
金主爸爸摇身一变从土豪变成了权贵,对杜欢的冲击好像也不是那么大——反正只要对她大方就好。但随即她想到一个问题,甚至在山匪的刀刃之下都差点跳起
来:“朝-朝-朝廷的端王殿下?有封号的皇子?”
换个地方,假如不是在山匪窝,随便在什么地方,山野乡间也好,城镇官道也罢,能抱上皇子的金大腿,她早就欢呼出声了。
但是此时此刻,刀刃就架在脖子上,她方才情急之下挣扎,持刀的山匪眼疾手快撤后半寸,脖子上还是新添了一道细细的伤口,血珠子瞬间就窜了出来,疼痛让
她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一半。
翟大当家看到别人犯蠢就高兴,这衬的他也没那么蠢了,于是难得大发善心,向她解释:“你说的没错,端王殿下可是大燕皇帝陛下的长子!”他好像突然之间
就变的通情达理了,还很民主的征求她的意见:“杜姑娘觉得,我该如何处理端王殿下?”
聚义厅里所有的男人们都盯着场中的小姑娘,有的看好戏,有的同情她识人不清,还有的考虑做个接盘侠,等大当家弄死了端王殿下,说不准他可以在杜姑娘面
前献个殷勤,打动芳心抱得美人归。
封晋也不例外,他下意识握拳,连呼吸的节奏都变慢了,紧紧盯着场中被五花大绑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负众望,开口就惊倒了一大片。
“大当家犹豫什么?既然他是朝廷的皇子,不如赶紧拉出去大卸八块剁成肉泥喂野狗?!”
封晋瞳孔紧缩,随即又放松了,好像头顶悬着的一只靴子落了地,早就应该想到的答案,难道还能期望她有别的选择?他在心里暗暗自嘲:你到底期待她能说出
些什么呢?一个见钱眼开的小丫头,当然是谁厉害选谁了。
翟虎掏掏耳朵,还当自己听岔了:“什么?你是说把他杀了?”指着表情重新回归懒散的封晋:“杜姑娘,你刚才没听到,他可是端王殿下?”
小姑娘激动的好像又要跳起来,这次押着她的山匪学乖了,早早就把刀刃撤了回去,反正她双手还被反缚在身后,难道还能从聚义厅里逃出去不成?
“对啊,端王殿下就可以骗人了?”小姑娘好像气昏了头:“皇子了不起啊?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还有什么不痛快的,非要反过来骗我一个身无分文的可怜人
?”
可怜人心狠起来比谁都狠,看起来好像要借刀杀人,居然教唆翟虎:“大当家您犹豫什么呀,赶紧把他拖出去砍了!”她好像忘了自己的处境,狠狠瞪着封晋:
“大当家砍完端王殿下之后,最好是把他的头颅用生石灰保存直接送下山去,告诉朝廷老子连皇帝的儿子都敢砍,你们来多少砍多少!”
封晋愕然:“……”小丫头什么意思?
他自认为待她不薄,虽然有笼络的意思在里头,贪图她金针止痛的能耐,可是终究没有亏欠过她,还救了她一命。
翟虎深觉解恨:“杜姑娘说的有道理!”
穆焕却听着味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不过很快小姑娘就替他解惑了:“皇帝老儿赔了儿子又折兵,简直是平生之耻,到时候沦为全天下的笑话,就算是不想要这个儿子,也必然要为这个儿子报仇了
。不然枉为皇帝,枉为人父!他完全可以用皇子之死激起大燕军中士气,势必要平了郭公山,先堵着你们下山运粮的路,山上那几亩田产出的粮连大家塞牙缝都
不够,他们要么围山一两年,要么放火烧山,总之不会让郭公山有一个人活着下山。翟大当家悍不畏死,其余诸位英雄了得,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至
于二夫人肚里尚未出世的孩子,诸位英雄的妻小,算她们倒霉!谁让女人摊上这样的丈夫,孩子摊上这样的爹呢?反正各位嫂嫂当初上山身不由已,生孩子身不
由已,死的时候当然也身不由已!”
满堂寂静,鸦雀无声。
第十三章 英雄冢
有道是,温柔乡是英雄冢。
郭公山上大部分都是二十啷当的青壮,当初穷途末路的时候上山为匪,还有一腔暴怒悲愤,连着吃几年饱饭,做到小头目的还娶妻生子,不免消磨了当初的血气
之勇,下山剪径也开始为家小考虑几分,做不到不计后果的与朝廷死磕下去。
舒州官兵在乡间欺压百姓是一把好手,实则毫无战力,初战大败之后,还未到山脚下心头先自生怯,来来回回剿匪几年,不但未曾在翟虎手里讨到便宜,还吃了
大亏,养虎为患,渐使郭公山坐大。
恰逢今年天灾人祸,闻垚横征暴敛,丝毫不知悯民,这才使得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杜欢几句话镇住了山匪,脑子里却有个吓到快要崩溃的小人大喊:“110救命!110救命!要死了要死了……”
系统也很无奈:“101!宿主舌战群匪,害怕什么?”
杜欢根正苗红,从内心深处不愿相信朝廷巨怪灭不了山中流匪,临到站队的时候自然而然便站到了封晋这个骗子的一边,她这些日子跟着兰姑在山上转悠,有时
候甚至觉得郭公山上实则是舒州境内的乱世桃源,外面流民遍地,山上女人们的小日子还能岁月静好,呼儿唤女聚众八卦,好不热闹。
“怕翟大当家一怒之下砍了我!”
系统热情建议:“宿主可趁此机会与翟大当家建立友好的关系,为将来辅佐明主收罗良将!”
“建立个屁!你没看他都很生气了吗?马上要过来砍我了!”杜欢觉得系统特别不靠谱,怀疑它是个智障!
翟大当家也不知怎么想的,目光森然盯着杜欢好几秒,忽然道:“为难个妇孺,也不算我翟虎的本事,把她放了。”小丫头倒是好一张利嘴,脑子也转的快,一
句话就戳着了他的软肋。
山上也开垦了山地,但诚如她所说,名声在外投奔的青壮太多,粮食成了大问题,这也是他热情款待朱笙歌的主因。
押着杜欢的山匪从后面解开了绳子,她跟飞鸟投林般直奔封晋,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金主爸爸的大腿粗壮,暂时处于劣势但气定神闲,说不定还真有后招。
封晋低头,对上一双受惊的眸子,小姑娘瞳孔里映着自己的面孔,信赖的模样让人心头发软,他活到十七岁却备尝冷暖,在后娘手里讨生活过的十分不易,明枪
暗箭躲过了不知多少回,头一次遇上这种认定了他的傻子。
他摸摸傻子的小脑袋,温柔安抚:“别怕!”
杜欢惊惶失措的眼神里藏着满满的疑问:你不怕?
封晋索性伸臂将团成一团的小姑娘直接搂进自己怀里,宽袍大袖遮住了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她倒也安静,温热的呼吸正对着他心脏的地方,当着满堂山匪毫
无顾忌的搂住了他的腰,依赖的紧紧偎在他怀中。
翟虎抬手一刀砍掉了桌案一角,案上杯盘碗盏未动分毫,目光狠戾盯着封晋:“端王殿下前来我郭公山,意欲何为?”
封晋面不改色道:“解大当家困厄。”
杜欢心道:也不知大燕朝廷是个什么样的所在,这位端王殿下年纪小小,胡说八道的能耐却很高,难道他们朝中官员都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希望别被翟大当家打死!
“胡扯!”翟虎被气笑了:“你带兵前来解翟某困厄?翟某的困厄难道不是你带来的?”
封晋气定神闲,直视眼前的汉子:“翟大当家的困厄难道不是自己造成的?”在翟虎就快要提刀再次暴起的时候,他冷声道:“大当家当初上山为匪的时候就该
知道这不是个长久的营生,只能解一时饥寒。闻垚这些年被酒泡坏了脑子,银子迷花了眼,民脂民膏养肥了肚肠,提不动刀也上不了马,郭公山还能偷得几年安
稳日子。若是舒州换了地方官呢?”
翟虎气急败坏:“你又知道什么?你在京里做着皇子,金尊玉贵的活着,哪知道舒州百姓的苦楚?你爹派的那什么狗官?把舒州百姓给祸祸成什么样儿了?我们